奴家親親 第一章
作者︰章庭

天地之城

棟棟屋舍皆按照炬形陣勢堆砌,一瓦一磚的色彩鮮明如新,以旭閣為中心點,排列出東南西北的方位,氣勢磅礡。

奴僕們各個安分地做著自己份內的事,馬廄、廚灶,繡房,柴舍、倉庫之內,到處都是忙碌不已。而在中庭武場內,一群光著臂膀的鏢師正在苦練筋骨,

他們整齊畫一的動作十分壯觀好看。

天地之城的旭閣,看來十分氣派、優雅。

也許是此處只有主人獨居的緣故,大半的人都覺得這里太過冷清,冷清到……恐怖的地步,仿佛旭閣不是人住的,而是鬼待的。

烈日沉冷森寒的審視著鏡中的自己,鏡中的人有一張五宮分明、俊美到簡直可以說是漂亮的臉孔,但從朽額角王左下顎,則被一條猙獰且赤紅的傷疤糾結盤

據,幾乎佔去瞼上大半的面積。

相信任何看過這張臉的人,都會忍不住大叫一聲,「天哪!」然後……那人絕對會在烈日冷冽的目光中,恨下得把那句喊叫給吞回肚子里。

因為,無人下知、無下不曉,天地之城的主子——烈日的性情森寒陰冷,且—出手必定殺無赦!

從來沒有人敢以身相試,也從來沒有人敢在老虎頭上拔毛。

「小——烈烈——哦——」

隨著這句惡心的叫喚聲,一張笑得賊兮兮的臉孔倏地在門邊出現,他的嘴咧得大大的。

「滾開!」烈日的聲調沒有高低起伏或是抑揚頓挫。

通常,一百個人中至少有九十九個會乖乖的听令,但卻偏偏不包括這第一百位笑臉老兄在內。

「看起來你的心情挺好的嘛!」笑臉老兄的手中轉出一柄紙摺扇,「啪」的一聲張開後,他扇呀扇的,插出陣陣徐風,清涼自己。「嘿!該不會是你準備要娶媳婦兒,所以就開始笑臉迎人啦?嗯!」

「咻!」一只茶杯筆直的朝笑臉老兄的門面飛過去!

「哎呀呀!這麼凶哪——」笑臉老兄也不閃躲,只是將扇子一翻一張,一攏合倏地,那只茶杯便連茶帶杯好端端的立在扇柄上,一滴茶水也不曾落下。

笑瞼老兄隨手將茶杯揮到桌上,一就坐在太師椅上伸懶腰。

唉!不是他風雲愛道人長短,笑臉老兄暗付,只為了復仇,強迫自己娶個老婆,然後打算把氣全出在人家的頭上,拜托!這種復仇方式是不是太麻煩了?直接賞仇人一刀不是乾淨俐落多了?

不過,話說回來……風雲瞄了眼師兄烈日的後腦勺一眼,看著他那充滿寒氣的高大背影,心中暗忖,這些話恐伯一輩子也敲不進烈日的腦袋里吧?

身為富家子弟的風雲,生長在一個和樂的家庭中,他很難體會烈日遭逢那種家破人亡的慘痛;但是,他真的不贊成烈日被昔日的仇恨絆手絆腳,畢竟,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呵!

「小烈烈,听說你明兒個就要出發了是嗎?」

烈日不吭聲,僅以頷首示意。

那……是不是代表他最好在天地之城多留一段時日,等著免費看戲比較好羅?

風雲悠哉地打個呵欠,暗自下定決心。

他真的有點搞不懂,同處一個師門下,怎麼會教出差距那麼多的師兄弟啊?

「絕醫」笑笑兒總共收了四名徒兒,分別是烈日、風雲、藍濤、夜隱,他們四人各有所長,連一身特異的能力也是令人嘖嘖稱奇,只不過江湖上的人從來沒有人親眼證實過罷了。

「哎喲……我要死了……死了……哎喲……」

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尹老爺子咿咿嗚嗚的叫著,像具活尸似的。

「大夫,咱們家的老爺怎麼會變成這樣啊?」秋菊夫人拚命拭淚,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只能站在旁邊扭著手絹兒。

長胡子的大夫先是替尹老爺子把把脈、按按胸口、模模額角……好半晌,他站起身搖頭嘆息,久久不發一語。

一對妻妾的心被吊得老高。「大夫,這是怎麼……怎麼回事呢?咱們家的老爺……」

「沒病。』大夫好整以暇的說。

「沒病?」芙蓉夫人不相信的朝床上的人一比,「沒病的人會那樣躺著,連起來都不行嗎?」教她如何相信?

「夫人,尹老爺的身體無恙,就怕是心頭上有什麼事糾纏著,這是沒有藥引可醫的,只有趁早把他心頭煩惱的事解決,病才會好。」

解決心頭煩惱的事?兩位夫人互望一眼,黛眉不覺皺得更緊了。

這是不是說,如果她們找出五百萬兩以上的錢財,尹老爺子就會不藥而愈了呢?

嗚嗚嗚,別說了,兩位夫人同時暗忖,不如她們也去大病一場算了。

正當她們拉下長長的苦瓜瞼時,老僕阿福跌跌撞撞的闖進來,「啟……啟稟……啟稟夫人……」

「什麼事?講個話這麼不清不楚的?」秋菊夫人啐了一句,心頭的郁卒正無處發泄,有人送上門讓她罵罵,出出氣也好。

「有鬼……不……有……有人來求見老爺,請老爺立刻出去見客……」阿福像在背書,當他口齒不清地把話說完,然後就——昏倒了!

兩位夫人則是瞪大了眼楮。

「這阿福到底是怎麼回事?難不成真的見鬼啦?」芙蓉夫人畢竟是當家的女主人,第一個先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她馬上整整衣裳,理理鬢發,擺出當家夫人的雍容姿態,「好啦!秋菊,你就跟我一起出去見客。我倒要瞧瞧是誰來了?」

於是,兩位貴夫人便粉墨登場——哦!不,是去見客了啦!

她們施施然的走入大廳,看見一名男人正背對著她們而坐。

腳步聲引起烈日的注意力,他起立並轉過身——

「啊啊——鬼呀!」伴著這聲驚叫,秋菊夫人的兩眼一翻,沒說第二句話便暈死過去。

芙蓉夫人其實也很想暈過去,但她只能強自振作超精神。

「請……請問……閣下是……是哪位?」她終於明白先前阿福為什麼會說話結巴了,因為,此刻的她也好不到哪兒去!

「天地之城,烈日。」烈日往前逼近一步。

芙蓉夫人倒抽一口冷氣,幾乎要崩潰在那張不停靠近的鬼臉下。

「天、天地之城?」芙蓉夫人質疑道︰「是——那個天地之城嗎?」

盡避她只是個婦道人家,卻也知道天地之城的名號,那是個富可敵國,卻始終不曾和尹府打過交道的著名號子。

傳聞中說,天地之城是以護送鏢銀起家。

傳聞中說,天地之城的城主,財富簡直可逼皇帝老子的寶庫。

傳聞中說,天地之城的「烈日之主」極為殘忍,是個殘忍的「鬼」!

「鬼……」芙蓉夫人的上下兩排牙齒不禁咯咯打顫,她急忙捂住嘴,自己會講出更多不該說的話語。

烈日仿佛未聞,只是掏出一疊文件,交到芙蓉夫人手中。

「咦?」芙蓉夫人定楮一瞧,這疊厚厚的東西全都是借據!從尹之鴻在賭坊中所欠的賭債,到尹老爺子在外面簽帳的花酒帳單,大大小小、鉅細靡遺,—張都跑不掉!

「這些東西……」芙蓉夫人不自覺的吞咽著口水。

她不懂這些欠條、帳單的,怎麼會落在這鬼魅也似的男子手中?

「不必懷疑。」他冷冽的聲音讓芙蓉夫人渾身一顫。「這些借據是烈某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收購完畢的。」

什麼?芙蓉夫人聞言更加詫異,也就是說,尹府目前只剩下一名債主羅?

但不知為何,她非但高興不起來,反而更加擔憂了,畢竟,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仿佛看穿她的疑問,烈日嘴邊勾出一抹猙獰的笑意。

「尊貴的芙蓉夫人啊!你當真忘了烈某這張臉嗎?」

芙蓉夫人勉強忍住懼意,開始仔細端詳超烈日那張因恨而微微扭曲的臉孔,她打量著他的五官線條……

但不看還好,芙蓉夫人愈看心愈驚!

「你……你是……是柳兒……柳兒的兒子!」

是了,她終於想起來,也終於明白烈日是抱持著復仇的心態前來「要債」的。那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

當時,尹府買進了一名寡婦——柳兒,她在「天繡坊」內工作,話說,她的身旁除了一名獨生子外,有一柄美麗的匕首——「金烏」。

謗據傳聞,「金烏」是千年的罕見珍寶,尹老爺子一得知,便馬上要強行從柳兒手中賤價買下來。

「不!」當黃金與白銀白花花地擺在柳兒面前,她卻堅定無比的一口回絕。「『金烏』乃先夫要承繼給日兒的傳家之寶,此乃千金不換!」

「好個千金不換!」烈日因回想起殘忍的過往,而發出猖狂的冷笑。

芙蓉夫人則怕得不敢吭聲。

當年柳兒的一句「千金不換」,硬生生為他們母子倆惹來殺身之禍。

夜里,尹老爺子的手下闖人柳兒母子倆的房內,舉刀便砍,在確定這對母子已經奄奄一息之後,趁黑將他們抬到亂葬崗的山頭上丟棄。

可是……芙蓉夫人心虛地垂下頭,有誰能料到,那個小表居然命大……活了下來!

早知道她那時為尹老爺子出主意時,應當考慮得更周詳一點,至少要看到那個小表真的斷了氣息才離開才對。

如今,當年的小表變成索命鬼,要朝尹府索取代價來了!

她該怎麼辦?!

「怕了嗎?」烈日絲毫不客氣,以高傲的氣勢逼迫敵手。「你在猜想我會怎麼對你下手,是嗎?」

「我、我只是個婦道人家,當家的又不是我……你應該去找……去找……」去找那個現在正躺在床上的尹老爺子啊!

「奸個婦道人家。」烈口不屑的嗤之以鼻,「看在你只是個婦道人家的份上,我就不為難你。這些借據烈某可以—筆勾銷,不會上門摧討,只要你們……」

「只要咱們怎麼做?」芙蓉夫人緊張地追問。

「把『金烏』還給我,順便再將你最小的女兒尹之蝶嫁給我。」

「把蝶兒嫁給你?」芙蓉夫人倏地嚇白了瞼。

烈日則早已算計好了,尹之蝶是尹家最寶貝的小女兒,若逼她嫁給他這個滿身仇恨的惡鬼,那他們一定會哭天喊地的,當然可以達到他復仇的目的。

天哪!芙蓉夫人甚至現在就可以想像自己的小女兒被烈日折磨的慘樣……

「你不想答應?」烈日揚起眉,狀似無意的甩甩手中滿滿的一疊借據。

「這……」芙蓉夫人又說不出話來。

如果烈日真的要和他們尹府「算帳」的話,別說傾家蕩產,連尊貴如芙蓉夫人的她都有可能流落在街頭當乞丐婆!

「明日我會來迎親,希望貴府到時候已經把我的新娘打扮妥當。」語畢,烈日揚長而去。

「嗚……我可憐的蝶兒啊!娘該怎麼辦、怎麼辦哪?」內堂中驀地傳出一片呼天搶地的泣聲。

芙蓉夫人著實慌了心神,抱著小女兒直掉眼淚。

尹之蝶一臉慘白,薄薄的櫻唇止不住的顫抖,但還算是冷靜的開口,「娘,就讓我嫁了吧!」

「呃?」小女兒的話語讓芙蓉夫人一時嚇得止住了淚,但馬上又哭得更凶,

「不行!娘不準,娘絕不會把你嫁給那個惡鬼的。」

「但是,」尹之蝶很安靜、很實際的說道︰「如果我不嫁,咱們家就要被抄了。目前,爹臥病不起,家中無人主事,到時大夥該如何是好呢?就讓我嫁了吧!反正,像我這種體弱多病的人留在家里也只是浪費米糧,就算他折磨我,搞不好我還可以少受幾年苦。」尹之蝶的語氣淡然,仿佛這條小命不是她的。

「不行不行不行!蝶兒,娘不許你再胡說八道。小春,把小姐扶進房里休息。」尹之蝶是芙蓉夫人親生的,她哪里舍得看著女兒跳入火坑?

一旁的丫頭趕忙從命。

尹之蝶深深的看了娘親一眼,輕嘆一聲不再言語,任由丫頭扶持,退出內堂。

「大姊,」秋菊夫人怯怯的發言,「大姊啊!蝶兒恐怕不嫁不行吧?不然,咱們不就……」

「住口!』芙蓉夫人氣得跺腳。「你再說我就打你的嘴巴。我的蝶兒才不會嫁給那個鬼呢!要嫁不如由你的女兒去代嫁!」

「我才不要!」秋菊夫人馬上嚷回去。門兒都沒有!開玩笑,自己的燕兒她可是寶貝得緊,代嫁這回事……作夢?!

「大姊,我想到了!」秋菊夫人一把抓住芙蓉夫人,靈光一現的想法讓她興奮得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的,「那個……代嫁……代嫁……小麻雀……小麻雀啊!」

「小麻雀?」芙蓉夫人立即懂了。

是啊!尹家還有一個不是她倆生的女兒——那個本來就多余的下人之女嘛!

「是呀!還有她嘛……」芙蓉夫人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

小麻雀啊小麻雀,你可別怪大娘的心狠,畢竟,自佔以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

芙蓉夫人的瞼上浮出一抹殘忍的笑容,在心中敲定算盤。

當天深夜,幾名家丁夜襲了那問小屋,迷昏了來不及清醒的尹之雀……

翌日中午,烈日再度大駕光臨尹府。

他看到連夜趕工布置的喜堂場景,心中不屑的心想,排場倒還算不錯,可惜一點喜氣都沒有,眾人的呼吸沉重得似乎可以在空氣中結凍。

喜字成雙,紅燭高燒。

除了尹老爺子無法下病床之外,尹家兩位夫人都緊張地看著這位準「女婿」一步一步地靠近。

烈日冷冷的掃視周圍一遍,仿佛在警告所有在場的人不要輕舉妄動。

「我的匕首呢?」他直勾勾地盯著芙蓉夫人。

一名家丁立刻上前,手中的托盤上安安穩穩的放著「金烏」。

「我的新娘呢?」

門簾一卷,兩名喜娘扶著—名穿著鳳冠霞帔的女子走了出來。

烈日冷眼看著新娘一步步緩慢的定近他,他甚至注意到她不住顫抖的腳步。

他的新娘在害怕嗎?

哼!她的確是該怕!

「我說……賢婿。」芙蓉夫人壯著瞻于開口,「不不!烈大人,您該和小女拜堂了。」

「拜堂?」烈日突然笑了,他的笑容看起來相當的殘忍。

他伸出一手指向一名男僕,「你,去捉一只老公雞來。」

他的另一手比向一名丫鬟,「你,去給我抱只狗來。」

「烈大人,您這是——」芙蓉夫人不安地朝新娘瞥了一眼,似乎很有顧忌,卻又不敢多說一句話。

「咯咯咯咯——」

「汪汪汪汪!」

幾乎是同時間內,一雞一拘被帶到喜堂上。

「拜堂。」烈日冷冷的退後一步,要人把雞和狗放在新娘身旁。

「你這樣太侮辱人了!」芙蓉夫人終於明白烈日在搞什麼把戲了。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烈某只是正在教導我的妻子明白這個道理,教她不要心存非分之想。」烈日的語氣愈淡,諷刺的意味就愈濃。

「你——你……」芙蓉夫人的嘴唇都氣得發白。

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烈日是刻意制造出這種場面,他擺明了就是要讓尹府難堪,制造出讓鄰近人家恥笑尹府一輩子的話題,讓他們以後再也抬不起頭。

「如果夫人有異議,盡量提出來沒關系。」烈口有恃無恐,倒想看看芙蓉夫人還會出什麼招?

忍忍忍忍忍……芙蓉夫人的下唇都給咬破了,這才扯出一抹僵笑,端坐在椅上。

「一拜天地!」充任司儀的僕人拉扯著大嗓門喊道。

「咯咯咯……汪汪汪汪……」

在烈日的指示下,僕人與丫鬟各自抱著一只動物,另兩名丫鬟扶著新娘,就這麼行禮了。

「二拜高堂!」

「咯咯咯咯!」那只老公雞不知怎地突然發起「雞瘋」,掙月兌出人的懷抱,展開翅膀就朝芙蓉夫人的位子撲過去。

「哇!救命啊!」芙蓉夫人嚇得以袖遮瞼,衣料「啪」的一聲,被老公雞的腳爪抓花了。

「汪汪汪汪!」小拘也莫名地興奮起來,那丫鬟也抱不住它,就看著它一個勁兒的朝秋菊夫人跑過去。

「啊!」這回換秋菊夫人跳起來了,只見她的一雙小腳拚命在椅子底下亂踢,卻怎麼也趕不走那只狗兒。

這真是……呃!名副其實的「雞飛拘跳』。

好不容易—切都恢復平靜後,他們才發現烈日早巳帶著新娘離開了。

從一大早開始——不!是從昨兒夜半起,尹之雀的腦袋便一直處於昏昏沉沉的空白狀態。

她的耳邊淨是人來人往的話語、腳步走動的聲響……可怪異的是,她的腦中糊成一片,無論再怎麼專注,都無法听個分明。

此刻,她只知道自己的頭痛得都快要裂開,身子又被一股搖來晃去的力道給甩得快要散了。

「惡……」她忍下住發出陣陣欲嘔的聲音,她快吐了。

搖來晃去的力道倏地停止了——烈日勒住了馬。

當再一次的嘔聲傳來時,他很不情願的一把勾住她的腰,僵硬地把他這個剛娶到手的新娘拎到附近的草叢邊,讓她嘔個痛快。

他們早就遠離尹府與城鎮,來到人煙罕王的野外,

這兒離一般經商行走的道路頗有一段距離,陣風吹起沙塵,遠處的山峰被夕陽映得紅澄澄的,煞是好看。

沒空理會那個正在嘔個不停的新娘,烈日寧可多欣賞一下眼前的美景,在他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透著一層森寒的陰影,讓人猜不透他的思緒。

呼……呼……」蹲跪在地上,尹之雀好不容易才覺得舒服一點。

當那種連她自己听起來都覺得恐怖的嘔聲停止後,她狼狽地站了起來。

好半晌,她的視線才找到準確的焦點,立刻,她下自覺的瞠大了眼。

烈門冷肅地站著,任她打量。

不知怎的,他突然在意超她停留在自己瞼上傷疤的眼光,他在這一瞬間,突然希望她會……去他的!他希望怎樣呢?任何女人一見到他的疤痕便因驚嚇過度而昏昏去,她應該也不例外。

不過,這個「尹之蝶」比他想像中的小多了,也不怎麼符合他在心中設定的形象。

據他得到的訊息,尹之蝶是尹府最小的女兒,為芙蓉夫人所生。她從小便體弱多病且性子冷淡,但她卻是芙蓉夫人的掌上明珠。

她,和他想像中的相差頗多。

黑色長發襯著巴掌大小的心型瞼蛋,兩道濃眉下有一雙明亮的眼眸,鼻梁上則點綴了幾顆淡粉紅色的雀斑,粉色的唇瓣正因困惑而微微噘起。

不同於烈門不動聲色的打量,尹之雀光明正大地將他瞧個徹底。

那是一張陌生而俊美的臉孔,臉孔兩旁披散著發絲。

尹之雀從他古銅色頸項的喉結開始往上梭巡,掃視過他漂亮完美卻又遭到嚴重破壞的臉龐,忍不住舉起小手,在踫觸到他的同時,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迅速縮回去。

好不容易從烈日那張「與眾不同」的臉上挪開視線,尹之雀這才驚訝地發現自己正身處在完全陌乍的荒郊野外。

「這里是哪里?」她月兌口便問,眼光再度回到他的臉上。「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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