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吹笛千山月,
路暗迷人百種花,
棋罷不知人換世,
酒閑無奈客思家——
夢中作歐陽修
"薩王爺,原來你在這里!"那是一名大薩辛瑞約莫十來歲的男子,長得唇紅齒白,身上穿著華緞衣袍,十分有禮,但眉宇間卻隱含著陰柔的詭橘氣息。
那名男子的身後跟了兩名待女,各個都是姿態嬌美動人,一左一右隨待在旁,臉上盈滿了笑。
"璋王爺!"薩辛瑞頓時沒了食欲,只能無奈的嘆息。
當初他之所以答應和薩多爾住到客棧,也是因為自己的私心,他想避開眼前這個一見到他便死纏爛打的璋王爺,怎知終究還是躲不掉。
他心中的不悅似乎也傳染到雪流蘇的身上,她先是停下筷著,慢慢的,她那張小臉也跟著擰了起來。
可璋王爺卻像是個沒事人似的,完全沒瞧見這對主僕不好看的臉色,逕自在他們的對面坐了下來。
"薩王爺,您可真是見外,好好的皇宮內苑不住,又不肯屈就您的大駕到寒舍小住幾日,讓我聊表地主之誼,卻住到這人煙苦萃的客棧里。"
"請璋王爺見諒,我們兄弟倆全是為了圖個新鮮,才會住在宮外,再說,我是何等身分,哪敢上王爺的寶府叨擾呢?"他話是說得十分客氣,言下之意卻十分疏離。
本就就是嘛!薩辛瑞合時,若不是璋王爺的權大勢大,不容得罪,恐怕他早就口出惡言的趕人了。
"那麼現下客棧你也住餅了,難不成至今你仍會住不慣我那小小的王爺府?"璋王爺用力的以手指敲擊木質桌面,一聲聲鏗鏹有力,像是某種警告,警告他人這王爺可是從來不接受被拒絕的霸氣。
"喂!你這人怎麼這樣啊?"突然,一道忿忿不平的嗓音意外地插進來,雪流蘇"咯"地一記粉拳也敲在桌上,美眸還睜得老大。
"難不成你瞧不出我家主子根本就不想到你家去做客嗎?你難道不知道你的做法是在強人所難嗎?"
"雪兒!"薩辛瑞趕快嚴厲的喝叱,以免她得罪小人。
璋王爺身邊隨行伺候的兩名美貌待女,此時竟不動聲色的悄悄趨近雪流蘇。
薩辛瑞眼光精銳的發現到這個事實,他暗中觀察著那兩名侍女移動的步伐,像是受過多年的訓練般,看來他得多加留意了。
璋王爺像是直到現在才發現雪流蘇的存在似的,他懶散的打量著眼前的俏佳人,但眼底有的則是別人無法察覺到的陰森氣息。
"哪來的丫頭,膽敢對我講話這般不知輕重?"他俊美的臉龐不自禁的往前湊。
雪流蘇反射性地想往後退,卻突然一個重心不穩,差點往後跌倒。
"小心!"不過是眨眼的工夫,薩辛瑞已經身形快速地從他的椅子上閃過來,有力的手掌及時從半空接住她的腰肢,承受她的重量,並巧妙地借力使力,將她放回原先的位置。
"呀!"她那張小臉嚇得一陣青、一陣白,反射性地將縴縴十指搭上薩辛瑞的衣袖,連吞了好幾口口水,才發出得急促的喘息聲。
"乖,不怕不怕,雪兒乖。"像是在誘哄稚兒般,薩辛瑞將她納入懷中,為她輕撫後背順氣,絲毫沒有想到這般的舉止落入別人眼會中是怎生親呢曖昧的光景。
突然意識到這一點,雪流蘇一臉別扭地要從他的懷里月兌身而出。
"好了,主子,可以了啦!
"是嗎?你確定你沒事了嗎?"薩辛瑞這才微微松開她,眼里有的是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暖柔和神采。
仔細審視再三,他才輕輕頷首,繼而面對璋王爺。"漳王爺,您何必與我的人計較?容許在下向您賠罪,請您饒了她一回。"薩辛瑞拱手作揖,在有禮的表面下則是被壓抑的怒火,原本該是謙和的微笑,也被扭曲得有些偏離角度。
那樣的情緒應該叫做憤怒吧?
"也對。"像是看穿了些什麼,璋王爺不再強人所難,爽快地站起身。"那麼,本王爺下回再來叨擾了。綠芙、紅蓉,走。"
甩甩袍袖,璋王爺是在兩名美人的陪伴下,瀟灑地離去。
☆☆☆
"吁——"雪流蘇渾身的寒毛都駭得排排站呢!
望著那個詭譎的璋王爺,她心底有一股說不出的輕松,幸好自己的主子不是那種人哩!
她忍不住輕輕的搖頭,想甩去那位璋王爺所留給自己的滿身雞皮疙瘩。
還是自己的主子最好了!
雪流蘇突然想到薩辛瑞剛剛所說的一句話,"嘿!主子,你方才說小的是你的人嗎?那就表示你是真的願意讓小的跟在你身邊,讓小的早日達成令你快樂的神聖任務羅?"
薩辛瑞一怔,著向她那張急切的小臉。"呃∼∼我……"
"快點說好!"'雪流蘇盛氣凌人地一把揪住他的領口,不經意的把他整個上半身給拉低姿態,他臉上剛毅的線條無意間擦過她軟軟的柔唇。
"啊?!"
這個吻嘗起來輕輕地、香香地、燙燙地——咦?還甜甜的?
雪流蘇突然停止正在進行的動作,四目彼此交互凝望著。
然後,其中一張俊臉先燒紅了起來。
"你——快放開我。"薩辛瑞小聲地催促著,他甚至索性閉上雙眼,像是害羞地不敢看她。
不過,雪流蘇並沒有時間欣賞主子的模樣。
她正忙著伸出粉舌,認真地舌忝舐著雙唇,仿佛在品嘗著方才兩人接觸時所產生的異樣感覺。
"嗯!主子,你的臉甜甜的,好像花蜜一樣。"她驚詫地贊嘆著,又再次往他的臉上舌忝去。
"別!"薩辛瑞驚喘一聲,沒有料到她還會再來一次,嚇得急忙睜開眼,伸手捧住她的小臉蛋,防止她再度攻擊。
小氣!"主子啊,你就讓我再試一下咩∼∼我只不過是想要試看看為什麼當我用舌舌忝你的臉時,滋味會那麼……"她的秀眉蹙了一下,旋即自眼中迸射出光芒,找出適當的形容詞。"香甜可口!"
薩辛瑞只能擺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但他卻也更加了解她一些。
原來,她除了與生俱來的小辣椒脾氣外,骨子里卻是仿如雪花般的純潔無邪啊!
見主子怔愣得似乎是……不反對她的建議羅?
那她就不客氣了,心動不如馬上行動,直接瞄準他的俊臉,準備狠狠的"品嘗"一番。
嗯∼∼誰教主子的這張臉嘗起來真的好香、好甜,又好好"吃"嘛!
小手捧住他的臉,雪流蘇半跪在椅子上,展開她的"品香之旅"。
"等……等一下!"好不容易從過度驚駭的痴呆中回過神,薩辛瑞這才發現,這只貓兒竟然還學起八腳章魚,正很賣力地在他身上纏呀纏的。
"等……"奇怪?主子干嘛老喜歡打斷她的興致?雪流蘇嘟起小嘴,不爽的問︰"等一下做什麼啦?人家還要咩!"他真的好好吃,她吃得意猶未盡耶!
"雪兒……"薩辛瑞苦笑著對她解釋道︰"一個好女孩是不可以隨便對陌生男人做出這種非禮的舉止。"
"為什麼?"她有听沒有懂啦!"什麼是非禮的舉止?是男孩才能做的嗎?這就太不公平了吧?再說,你是我的主子耶!又不是什麼陌生男人。"
"嘎?"薩辛瑞對她的這番論調感到訝異不已,這這……能說她有錯嗎?好像都……對耶!
"我可以繼續了嗎?"都已經說清楚、講明白了,應該沒問題了吧?嘿嘿!雪流蘇馬上露出一種非常貪心的眼神,直勾勾的盯住他不放。
"不可以!"薩辛瑞嚇得趕快喊停,"夠了!
"吱∼∼小氣!"雪流蘇雖然心有未甘,但她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對她的行徑感到駭然,只好暫且鳴金收兵羅!
吁∼∼好險好險!逃過一劫的薩辛瑞用力的喘了一口氣,忍不住抹掉額上大把大把的冷汗。
☆☆☆
身為小的該怎樣伺候主子,讓他覺得快樂呢?
幾天下來,她觀察著其他廂房的小廝表現,總算有了定論——
右廂房的小廝,每日一大早,便起來替他家少爺端洗臉水;左廂房的小僮,每餐都恭恭敬敬的捧膳食入房;前頭廂房的僕人,幾乎日日都會挨上主子的一頓好罵;至于後面廂房的丫頭,身上則常常帶了被主子打的傷。
嗯?
這就怪了!
怎麼她家的主子都不會要求她每日端洗臉水、捧三餐,而且,既不罵她,也不打她呢?
這是不是代表她這個小的做得太失敗,所以主子才不屑理她啊?
自行頓悟的雪流蘇趕著天未亮便起了個大早,端著一盆清水與毛巾,躡手躡腳的走過薩辛瑞的房里。
躺在床榻上的男人睡得深沉,異色長發散落在枕際,看上去如同一匹上等光亮的絲綢般,在隱隱的晨光中散發出光亮的色澤。
完了!他這副睡美男的模樣瞧得她心癢癢的,再回想起上回品嘗到的好滋味,雪流蘇不由自主地渾身發起熱來。
哎呀!雪流蘇,難道你忘了上回主子是怎麼對你說的嗎?他可是粉怕你再對做出"非禮"的舉止,所以,忍著點吧!口水擦擦,該辦正事了,她趕緊提醒自己游走于天際的思緒。
"主子、主子!"將水盆與毛巾放在桌上,她來到床邊,伸手搖人。"快起來啊!主子。"
愛困的薩辛瑞只睜開眼楮的一條縫,還沒來得及眨一下就又合上了。
"起來啦!"她不死心的更用力的搖晃他。"主子,你該起床啦!
"不……"薩辛瑞發出喃喃的抗議聲,"我還要再多睡一會兒……"
"不行啦!快點起來洗臉。"她叫得有些火大羅!如果他不乖乖起床的話,她要怎樣伺候他快樂嘛?
于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從盆中撈出濕淋淋的毛巾,隨便擰了兩下,重新踅回床邊,認命地替他擦臉。
"嗯?!"冰涼的毛巾雖然霎時驅走了他所有的瞌睡蟲,但薩辛瑞抗議似的用力推開雪流蘇的手後,翻了個身,困意又找上他,自顧自地繼續去找周公續夢了。
"吱!我還沒擦完臉呢!"她索性月兌了鞋,一骨碌地跨上床鋪。
床鋪相當寬敞,她一手按著柔軟的襯墊,一手用力握著毛巾,以匍匐前進的姿態靠近薩辛瑞的身邊,想很用力地擦拭他的臉,讓他用力地清醒過來。
嘿嘿嘿……她可不會承認在她心底潛藏的那一絲小小的報復意念喔!
彬坐在他的腰際,她傾身向前,手中的毛巾以極緩的速度降落到他的臉上。
但他還是沒有動靜。
雪流蘇滿意地點點頭,小手悄悄的覆上毛巾,開始大膽又用力地揉搓起他的臉。
按照常理,任何正常人在睡夢中突然遭到這種冷冰冰的侵犯,應該會嚇得火速從夢中驚醒,但薩辛瑞卻只是發出一磬咿唔聲,依舊是不動如山。
耶!他有這麼厲害嗎?
雪流蘇不怎麼服氣地跑回桌邊,再度將毛巾打濕,這回,她連擰吧的動作也省了,就這樣直接把濕淋淋的毛巾覆上他的臉。
哼!看他醒是不醒?
"咦…"
不會吧?雪流蘇無法置信的瞠大眼珠子,瞪著那個仍然睡得香甜的主子,心底有股極不該有的沖動——
賞兩個耳刮子上去試看看?!
不行不行!雪流蘇趕快用左手握住右手,並努力的試著調勻呼吸,免得自己真的會將這邪惡的念頭付諸行動。
"啊——"此時,薩辛瑞終于神清氣爽地張開眼,伸了個懶腰坐起身,他一向是睡到自然醒。"咦?雪兒,你怎麼會站在那里?"
薩辛瑞被眼前的人兒嚇了好大一跳。
"你……你……"雪流蘇則是直接沖出房間,免得被自己的悶氣活活的氣死。
他……根本就是一根大木頭嘛!
☆☆☆
好吧!既然端洗臉水這項服侍主子的任務失敗了,她就再來換下一項好了——用膳!
特地從客棧的廚灶里拿了一份剛做好的飯菜,熱氣騰騰,香得令人口水直流,三菜一湯均裝在白瓷的碗碟里,說有多可口就有多可口!
沒錯,她就是要將這份色香味俱全的飯菜送去給主子食用,她這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小的真的感到與有榮焉。
沒想到飯菜還沒捧到房門口,她就在樓梯處踫到薩氏兄弟了。
"雪兒,我要出去一下。"薩辛瑞匆匆丟下一句交代,就一溜煙的走人了。
雪流蘇當下臉色閃過一陣青、一陣白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主子無視她手中飯菜的存在,而自己則傻愣愣的呆立了許久。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更教她惱火的是,她呆坐在房里等了好幾個時辰,好不容易盼到薩辛瑞回來,他卻沒表示半點關懷之意。
"我累了,"他匆匆瞄過那份托盤里的飯菜一眼。"不吃消夜了。"
"你……你……"誰端消夜給他啦?雪流蘇氣得臉部直抽搐,又氣悶的沖出房間。
可惡的大木頭!
雪流蘇咬牙切齒地告訴著自己,不然,她就再來進行第三項任務——挨罵好了。
這一回,雪流蘇很恭敬、很拘謹、很認真、很嚴肅地站在書桌旁邊,一雙大眼直勾勾的瞅著他。
一刻鐘、兩刻鐘、三刻鐘……
"呃……雪兒?"薩辛瑞總算開了金口。
"在!"雪流蘇高興得不得了,哈哈!主子總算開竅,要罵人了是吧?這樣她就可以開始執行快樂任務羅!
"你……"薩辛瑞順順頭發、搓搓下巴,最後清了清喉嚨。
"主子?"快點快點,快點開罵啊!雪流蘇屏氣凝神地期盼著。
"你一直那樣站著不累嗎?不如坐下來歇著吧!"他關懷的話語字字真切的灌入她的耳內。
耶∼∼怎麼會這樣?"主子,你怎麼不罵罵我啊?"她不得不明示、暗示他一下。
"罵你?"薩辛瑞驚奇的道︰"你又沒做錯什麼事,我為什麼要罵你?
"做錯什麼事?"雪流蘇一時之間也說不出自己做過什麼錯事。"你……我不管!別人家的小廝也沒做錯什麼事,還不是天天挨他主子的罵!"
薩辛瑞臉色一整。"為人主子的本來就該謹守本分,不能隨意打罵下人。
天啊∼∼她的第三項任務就這麼泡湯了不說,他還順便把她的第四項任務給否決掉了!
這、這、這……教她該如何是好?
"你你你……"又被他氣得活蹦亂跳的雪流蘇因為受不了他那張看似很無辜的面孔,第三度奪門而出。
他這根……這根笨木頭!
"木頭、笨頭、傻頭、呆頭……"雪流蘇縮在客棧外的牆角邊,一只小手恨恨地抓著地上的細砂撒來撒去.小嘴不滿的嘟囔著,以發泄心頭的郁卒。
"咦?這不是三哥的'小的'嗎?女人,你在干嘛?"一雙大靴子站在她的面前抖呀抖的。
"是你喔!"她沒好氣地望著主子的弟弟。
其實,薩多爾對這個眼高于頂的"小的"並沒有太多的好感,因為在他的心里,女人就該是柔、靜、乖、巧的,這樣才能討男人的歡心,哪里會像雪流蘇這般牙尖嘴利地不討男人喜歡。
"你不是要伺候我三哥,讓他'快樂'嗎?你杵在這里干嘛?"薩多爾斜睨著她,不懂她干嘛一副踢到鐵板的模樣。
"你管我!"雪流蘇馬上頂了回去。
"哦——我明白了。"薩多爾惡意地蹲在她的身邊低語,"你一定是把我三哥伺候得很不'快樂',所以他就把你給轟了出來,對不對?"
"才沒這回事呢!"被人說中差不多的事實,雪流蘇的女敕頰立刻染上一片粉暈,她禁不住老羞成怒地大聲反駁。
"是嗎?"薩多爾擺出一副"明明就是這樣"的眼神,將她瞧得扁扁的。
雪流蘇更不服輸地回嗔道︰"反正我又不是要讓你'快樂',干你什麼事?"
薩多爾挑釁的扮了個鬼臉,"哼!我還不希罕呢!你要知道,光是紅帳苑里的姑娘就夠讓我'快樂'的了,還輪不到你呢!
紅帳苑?!
雪流蘇的思緒立刻變得一片迷茫,那是什麼鬼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