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妒意
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潔;
無物堪倫比,教我如何說?
碧澗泉水清,寒山月華白;
默知神自明,觀空境逾寂。
——無題•寒山子
「好妹子,你在此過得可如意?」像在誘哄著心愛寵物,璋嘯王爺細語著,鼻尖摩拳獨孤曇嬌小的下巴。
如同往常地,她乖乖待在理應所屬的地方,天經地義般。
「怎麼?王爺是在懷疑我沒有好好疼惜她嗎?」李昕的語氣中有絲不易察覺的不悅,他狀似閑散地看著對面座椅上抱在一起的「兄妹」。好刺眼呀!「本皇爺從不虧待自己的小美人,你說是不是?曇兒。」
听見李昕的喚聲,獨孤曇慢慢直起身子,側首聆听。
她專注的模樣,讓李昕及璋嘯王爺心中同時糊涂起來。
他們哪里知道,原先吸收璋嘯王爺之血的她,陰錯陽差之下又吸收了李昕的血,因此,除了津嘯王爺,李昕亦成為她的主子。
「曇兒?」兩個男人異口同聲喚道,音量因而大了些。
「啊!」驚喘一聲,獨孤曇抬手掩耳。
「你沒事吧?」李昕察覺她的異狀,不由得將擔心顯露,還一時忘我地倏然站起,卻在瞬間一警,徐徐坐下時卻為時晚矣。
璋嘯王爺將他的剎那忘情盡收眼底。
原來李昕終究是在獨孤曇的。璋嘯王爺在心中冷笑。看來他所走的這美人棋並未下錯步數,瞧!現在不就收效了?
李昕畢竟比老奸巨猾的璋嘯王爺生女敕,對于自己方才的行為,他甚為扼腕,這等于是自暴弱點。
沒了聲音,獨孤曇慢慢放下捂耳的手,想重新偎入璋嘯王爺懷中。
「過來!曇兒。」就是不願意親眼看她偎在璋嘯王爺懷中,李昕想也沒想地說。
她動作一頓,繼而有些迷惘地看著璋嘯王爺。
誰也不知道,她的心中正進行著一場無形的拉鋸戰。
身為鏡靈「月下美人」的她,璋嘯王爺與李昕同樣在她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兩人的分量齊重。
李昕的那聲叫喚,讓她听命的挪動身軀,足尖點地的剎那,置于婀娜腰肢上的大掌微一使力,她又軟軟倒回璋嘯王爺胸懷。
「啊!還請三皇爺見諒,想來舍妹有些倦了,貪個小懶。」一種純粹雄性的滿足感,若不是身份仍矮人一截,璋嘯王爺早就不加掩飾眸中之色。
來這套!「那就算了。璋嘯王爺,你這妹子……味兒甜得很,我會好好疼她一陣子的。」爐火、怒火、恨火統統一起燃燒,旺得李昕努力維持浪蕩形象之余,還有些尖酸刻薄。
殊不知他這一番話,正好踩到人家的痛處。
只見璋嘯王爺立刻「變臉」,青紅交替著。
不!不可能!他喂以己血並小心栽培的「月下美人」,竟會被李昕這家伙給摘了去?打死他他都不信!
璋嘯王爺會有這等自信,不是沒有原由,因為王府中曾有群侍衛被獨孤曇的美色迷昏了頭,不顧後果的硬闖曇苑,想要來個霸王硬上弓,豈料當色爪撕破衣裳觸及肌膚時,各個都發出慘叫而倒地,變紫的五官淌出鮮血,最後氣絕身亡,一具具尸首就這麼躺在獨孤曇的四周。
那個時候,璋嘯王爺才明白這株血曇能「專屬」到什麼地步,屢試不爽後,他才敢派獨孤曇到李昕身邊。
他心想,李听若不踫她、要她,對這個絕世美人無動于衷的話,就表示他所有的放浪糜蕩行徑全是作假,必得盡早誅殺,以防他阻他的路;一旦李昕踫了獨孤曇,必會當場暴斃身亡,對自己謀奪皇位一事也有益無害。
可是……現在卻是怎麼來著?李昕已經要過了獨孤曇嗎?若真如此,他怎麼可能還在這里同他對坐呢?
「你……」感覺到遠近兩個大男人劍拔弩張的氣氛,獨孤曇瑟縮了一下。
她是在叫誰來著?是我嗎?
相同的疑問在兩個男人心中竄起,兩人都不希望听見否定的答案。
兩只鷹眼盯住她,李昕更是急著想知道答案。
「曇兒?」
「小美人?」
雙方都搶在第一時間開口,旋即屏息以待。
只見獨孤曇抬眸,朝李昕極淡地輕瞟……
勝負已定!
☆☆☆
「哇哈哈哈!」
得意的笑聲一頓,不一會兒更加夸張響起。
「嘻呵呵呵……嘿啦啦啦……呼卡卡卡……」
兩個男人停止交談,忍耐地朝囂張嗓音的發源地看了一眼,才繼續說下去。
「啊依依……」
被了!這小子是故意的!笑聲哪來這麼多種?
兩個男人這次是用瞪的了。
「嘻嘻……哈哈……好啦!我住嘴,自己掌嘴總行了吧!」趕忙以左右手的食指交叉在嘴上,他李昕可是個乖乖牌小弟喔!
「說吧!你究竟在樂些什麼?」索性先放下密談的計劃,還是斯文的李昊較有耐性,能如此平和問話。不似陰森森瞪人的李旭,拳頭已經在「喀啦」作響地等著揮拳了。
「沒有的事,喝茶、喝茶!」李昕眨眼說道,仍舊是笑面迎人,「討論呀!怎麼不繼續了?」
「討論已經在你‘哈哈哈’的時候結束了。」板著臉孔,李旭說這些話時表情特別冷。
「哦!」心虛的李昕「不恥下問」,「那……你們剛剛說了什麼?」
「說父皇壽宴那日,怕是只有你出席整場壽宴,我會‘抱病’中途退席,旭則會部署人手在宮中的每一處暗門鎮守。」李昊回答得好聲好氣,他這種溫文到有些兒慢吞吞的性子,怕是被多病的身軀給磨出來的吧!
哦!那他的任務就是談笑風生、熱絡場面吧?李昕點點頭。
這個他就有十足十的把握,畢竟「興風作浪」本就是他的本事嘛!
☆☆☆
獨孤曇端坐在房內,陷入迷惘中。
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做出那樣的抉擇,她應該乖順的待在璋嘯王爺懷中,而不是望向李昕;她竟還伸出手臂好似懇求,莫怪李听會得意洋洋走過來抱人,婉拒了璋嘯王爺想將她接回津嘯王府小住幾日的提議。
璋嘯王爺的鐵青臉色她不是沒瞧見,但她真的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做如此選擇。
她本是女媧手下的五色彩石,靈性惠根,千百年來始終在等待有值得忠貞付出的主子……十年之前,她不就等到璋嘯王爺了嗎?她接受他的血,融入自己的魂,然後奉獻自己的心。
知曉璋嘯王爺的狂囂獨尊,所以,對他,她不需要多費唇舌,而他也不屑女人來告訴他什麼,只要她溫馴乖順的待在他懷中就行。
哪像李昕,他總是惹她皺眉、惹她生氣,惹得她開始懂得思考,這些情緒上的波動是前所未有的,也是使她無法寧靜下來的原因。
她再也無法回復到以往古井不興波瀾的心境。
太多令她紛紛亂亂的東西,在她不察之際偷偷冒了出來……
毫無預警的,有人自背後將她摟住,她驚叫一聲,還驚魂未定,整個人就被帶轉過身來,然後就是猛親猛吻,直到她差點沒氣才松開。
「嗯!小美人,你不夠專心喔!」鼻尖蹭著鼻尖,李昕說道。
密談一結束,李昕便迫不及待來會獨孤曇。
專心?這個說法令獨孤曇陡然開竅。
原來她竟是沒有羞恥地有了貳心,不能專注于璋嘯王爺,不知不覺中竟將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了。
為什麼?
首度,獨孤曇對李昕感到懼怕。
沒錯,她對這個看來吊兒郎當到無可救藥的浪蕩子感到懼怕。
為什麼會這樣呢?
「呵呵!別淨皺著眉兒,小美人,那可是會很快就變成老太婆喔!」
李昕忙著親她,親完之後忙著抱她,抱完之後忙著模她,模完之後——
「你還是不專心喔!」大手停頓在已經被拉敞些許的衣襟上,隱約可窺見里面的嬌媚春光,逗得他新癢癢的。
但他卻收回手,因為他喜歡「光明正大」的來,可不愛這般「鬼鬼祟祟」。
依然維持著圈她在懷中的姿態,他開始動著歪腦筋,「這樣吧!我來唱首歌,讓你輕松一下。」
正當獨孤曇以為自己听錯時,他已經在吊嗓門——
「嘿!斑高山頂有一家,十間房子九間塌。嘿!一個老頭兒雙手麻,一個老太婆雙眼瞎。嘿!一只狗,三條腿。嘿!一只貓……一只貓……」
一只貓?
那只貓後來怎麼了?
獨孤曇發現自己正屏息以待,等著下文。
「一只貓來……一只貓去……一只貓來……貓去……貓來……咦?我忘記那只貓來去干什麼了!」李昕突然唱了這麼一句。
天啊!听了真教人吐血!獨孤曇翻了個白眼,沒啥好氣的掄起粉拳捶他,沒捶幾下,紅潤的檀唇開始往上勾出弧度,愈綻愈開,如花兒般舒張瓣蕊。
「哈……」嬌脆的笑音先是有些顫抖,不太自然,然後就愈來愈「進入狀況」,「哈哈哈!炳哈哈哈……」
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角甚至滲出淚水,但還是停不下來。
李昕看著她,一臉微笑。
「呼!」終于,勉強打住了。獨孤曇漸漸回復穩定的呼息。她從來沒有這麼開懷大笑過。
不知不覺中,她自李昕身上習得了喜怒哀樂,體驗了各或各樣情緒,甚至是妒意……
「哼!」她突然想起日前他是怎麼待她的,櫻桃小口立即噘了起來。
哇嚷!她這個樣子好可愛!李昕俯首就想親下去,卻被她一只柔荑中途攔截。
沒關系!他好玩地換個方式,伸出舌尖舌忝她光滑的掌心,濕熱火辣的蠕動,讓她發出小小抗議聲。
「你可以了吧?」惡聲惡氣地,獨孤曇用力抽手,順帶往他額頭敲一記。
「會疼哩!」李昕好生委屈地拂著她,「你凶凶!」
還壞壞哩!耙嫌棄我?獨孤曇冷瞪他一眼。
「您若嫌棄我,何不去找青青姑娘、小玉姑娘、柳兒姑娘、香兒姑娘她們呢?」她一邊說一邊哼氣,一邊哼氣還一邊甩頭,一邊甩頭更一邊不睬人了!
「哦——我的小美人是在吃醋嗎?」李昕本意只是逗逗趣,不料那張俏容馬上染了一層紅粉。呵呵!他還真的說中了呢!
「哎喲喲——」李昕咳嗽了一下,「小美人,其他姑娘哪比得上你重要。」
其實,他得承認,過往的花天酒地、尋花問柳,不僅僅是他在世人面前的假相,大半兒也是因為歡喜而為的。
是的,他是真的喜好享受美色,卻是風流而不下流,如同青青等女子,都是心甘情願被他買來服侍的。不過,以後也許就「用不著」她們了,因為他覺得一個小美人便抵得上一群鶯鶯燕燕。
嗯!是該找個時機同青青她們說個清楚。
「你同多少姑娘說過這種話?」獨孤曇可是一點面子都不肯給,沒給他好臉色。
有多少姑娘啊?
「嗯——待我仔細想想……」
李昕還真的歪著腦袋,開始很認真地回想。
「除了青青、小玉、柳兒嘛……哦!還有香梅、翠菊、牡丹、小蓮、芳兒……」他一口氣報出十來個芳名。
獨孤曇听得瞠目結舌,再來是溫色染顏,最後整張美顏「青冷筍」得相當「漂亮」。
「夠了、夠了、夠了!」她孩子氣的叫嚷,「我不听、不听、不要听了!」
「為什麼?」李昕問道。
「因為听了會生氣!」她沒好氣的說。這還用問嗎?
「為什麼會生氣?」
「因為……我不高興,不高興你同別的人說一模一樣的話!」她月兌口說出實話,「我不喜歡,不準也不許!」
啊炳!李昕听了,高興得眉毛挑得老高。
被激過了頭的獨孤曇稍稍回神。她剛剛……
好像……說了什麼……什麼很「了不得」的話……
「你也不準許啊!可是……」李昕欲言又止的神態是萬分為難。
怎麼?她的想法有這麼討人厭嗎?獨孤曇盯著他明亮的黑眸,因怒氣而情緒翻騰,令她忘記自己同他「冷戰」的狀況,略一抬高身姿,在他的下顎輕「啵」了一下。
「哇!」阿彌陀佛!李昕感動不已。
緊張地舌忝了舌忝下唇,獨孤曇覺得自己似乎比較「有理」了,這才將頭昂得高高的。
「倘若……倘若……你……你答應我,不再同別的姑娘說那些話,我,我就……我就……」
就怎麼樣呢?她一時想不出任何「威脅利誘」。
「就再親我一下吧!」李昕倒是非常樂意提供「酷刑」。
「好!就再親——你說什麼?」獨孤曇驚覺的太晚,小巧紅唇已經被他的大嘴巴給覆蓋得密密實實。
這般親密的行為迷亂了她,她不自覺將手兒搭上他的肩,慍怒微僵的嬌軀寸寸軟化,香膚分分,散發出象牙般的淡淡光澤,似要融化在他修長有力的指間,他陽剛的身子結實貼合在她的身上……
原以為他會將她放倒,他卻一個利落翻身仰躺,將她抱到身上。
「我的小美人,乖乖的別動喔!」他的嗓音喑啞,笑欲參半。
☆☆☆
不知過了多久,雲散雨才收。
獨孤曇綿軟如春泥癱臥,已沒有力氣抵抗臥在身側的李昕。
「我好愛你,小美人。」嬉笑的口吻,卻是道出再正經也不過的心意。
習慣了游戲人間的態度,李昕怕極了剖露真實,就連情感的表白,也想雲淡風清的帶過。
獨孤曇身子略僵,片刻才放松。
「嗯!我知道你也喜歡青青、小玉、柳兒,還有翠菊、牡丹、小蓮、芳兒……」淡淡的,她用著他先前的戲話堵他。
「哎哎哎……」李昕這回可緊張了,後悔自己過往的「戰績」何必這麼「輝煌」。
「小美人,那時候我可還不認識你,不算數兒,不算數兒的!」
「哦?」
「咦!小美人,你不信我?」緊張、緊張、太緊張了!李昕趕快「倒貼」上去,結實胸膛死命黏住扁滑雪背「順便」把臉孔埋入她的如雲秀發。
「我不曉得。」她老實的回答。
「耶!怎麼會不曉得呢?哼!我就不信璋嘯王爺是個柳下惠。」李昕說道,是吃味,也是較量。
他心中始終計較著璋嘯王爺才是獨孤曇的主人的事實,就算現在她已經被「轉贈」到他的手中,也是一樣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李昕若有所思地喃喃,他想歸想,的動作卻始終未停。「他竟沒有踫過你,為什麼?小美人,他通常都是怎麼對待你的?你們平日相處時都做些什麼?」
可不要告訴他璋嘯王爺「不行」了。李昕是真的很好奇。
「他……嗯……他最愛喚我在他的身上坐著,安安靜靜的,有時坐一、兩個時辰,有時則長達一日。還有,他吩咐我在人前必須戴面紗,不許別人瞧見我。」
是啊!李昕不提,她還不曾察覺這份不可思議。
在璋嘯王府時,她每日睜眼後,便由丫頭裝扮整齊,然後送至璋嘯王爺房內等候他的大駕光臨,只要他來了,時間再晚,她都會露出歡迎的笑容,甜甜地迎向他。
他會在空暇時教導她認字念書,甚至是習琴;他喜愛慢條斯理地撫她的發;偶爾他會輕吻她的臉頰……
一切的一切,是如此清晰地刻在她的腦海里。
但是,這樣是正常的嗎?
頓時,她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呼吸困難的不只是她,李昕也是,而他所想的事,讓他的呼吸更加困難,差點兒窒息。
「傳言你是最親近他的人……」他不想還好,愈想妒火愈是中燒!「說!是這樣嗎?」
李昕沒發現她的失神異樣,反而嘔氣地加重手勁。
「嗯……」是這樣嗎?獨孤曇不得不從失神中回魂。
她張著後,他微啟嘴,焚燒也似的快感,讓雙雙都喘不過氣來。
「告訴我!」他吮上她小巧的耳垂。
「沒……沒有……」她集中意識回答。
若真要相比,璋嘯王爺可是比李昕還君子。
「他……他從來……沒……沒有……」
「很好!」
李昕頓時明白璋嘯王爺為何會要獨孤曇蒙住面容了。
這是何等的絕色啊!任何男人得到了,都會瘋狂的將她隱藏起來,霸為己有。
沒錯,他完全能理解璋嘯王爺蓄意將這曇花養得如此嬌貴又封閉的心態,因為他現在就有著同樣的沖動,想要將這株曇花兒永遠綁在身旁!
「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