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露天咖啡座聞名的絲柏大道,非假日的午後照樣高朋滿座,不少有錢有閑的人們在此度過午後時光。
天空是如此湛藍,街景的一景一物看起來都是如此清新有朝氣。
抱著馬爾濟斯的少婦、看著華爾街日報的老先生、斯文爾雅的情侶……一桌各成一個小世界。
忽地,坐在最外桌的白衣男人猛地站起身,將長裙女人一把拉人懷中保護,「砰砰砰砰砰砰砰」在數發子彈從半空中掃射而來前及時避開。
「呀!」周圍立即爆出一陣尖叫,桌椅被撞倒,有人就地蹲下用手護著頭,有人則是踉蹌的逃跑……場面一片混亂。
「吁……」抹掉兩把汗,白梵天更是一馬當先抱著櫻走人。臉不紅氣不喘的連過兩個街口。「妳沒事吧?」
「沒事……」櫻還是覺得有些頭暈。「讓我下來……」一等腳尖落地,她馬上轉身朝牆角一蹲,大口大口嘔吐。
白梵天也跟著蹲下,一手搭在她的背上輕拍,一手則在身上掏東掏西的,變出一小瓶礦泉水及蘇打餅,遞到櫻的面前。
「嘿……」沒錯,惡心、嘔吐、改穿長裙,櫻才在上個禮拜發現自己有了兩個半月的身孕。
櫻對這項消息可是一點也不訝異,或許在更早,她開始跟白梵天同床共枕時便有這種遲早會發生的預感。
也因此,當準爸爸拿著驗孕棒在那里又叫又吼又跳,旋即緊緊抱著她又哭又笑時,她也只是淡淡的回予笑容,其實並不怎麼開心得起來。
因為,她正擔心著白梵天的安危。
盡避很清楚自己才是追殺令的真正標的物,也相信白梵天拍胸脯保證無人敢動他一根寒毛,可是她依舊不敢放松神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害怕真有人認錢不認人,執行對他的追殺令。
偏偏她現在的身體狀況非比尋常,一直拖一直瞞到最後被他發現了月復中小寶寶的存在,她還有點不甘心呢!
「剛剛……」勉強咽下蘇打餅,喝掉半瓶礦泉水,櫻才找回力氣說話。「你差點就被射中了。」
如果不是懷孕讓她開始嗜睡、容易疲倦,精神始終無法集中……想起方才的千鈞一發,櫻依舊無法不責怪自己。
「嘿!孩子的媽,妳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服侍櫻吞掉一包餅,又順口哺光剩下的半瓶礦泉水,其實白梵天很清楚她悒悒不樂的原因是什麼。「要隨時保持身心愉快喔!笑一個!」
「嘻……」嘴角拉成一直線,沒三秒就恢復成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孔。「無聊!」也不知道是在罵他,還是她自己。
白梵天決定當作是在罵自己,沒關系,不痛不癢。
他半扶半摟著她,重新拾步回到大街上,碧眼比方才更警戒的四下張望,只要「看」見一絲可疑的人影,就會多注意一會兒。
一次不成還有下次,下次下成還有下下次,殺手們有默契地暫且鳴金收兵,先退再說。
有消息指出,這項追殺令很可能在近期內便被強制取消,沒人肯做賠本生意,得罪了這位蒙古大夫又拿不到賞金,也難怪白梵天會這麼有恃無恐了。
「這樣妳就放心了吧?」
看著他樂觀過度的臉孔,櫻也覺得自己似乎太過疑神疑鬼,他笑,她也只能跟著勾起唇角,強行將最後一絲疑慮壓到心底最深處。
然而,事實證明她的疑慮是對的。
道上有名的殺手不會動手,但急著出頭的新人可就沒顧忌那麼多。
「呀--」刀刃猛然揮下,暗夜里,原本跟白梵天擦肩而過的路人甲,在錯身而過的那一秒發動突擊。
「叱!」白梵天空手奪白刀,借力使力,將對方掄倒在地,一腳踏碎他持刀的手腕骨,精、準、狠,足見他當年在念醫學院時確實有認真研讀大體解剖這門課程。
解決一個,「砰」一顆子彈險險從他月復側擦過,又來一個。
「砰砰砰砰--」
「嘖……」好不容易解決掉這幾個今晚行刺的家伙,白梵天只擔心他從中國餐館所帶的外賣有沒有事,家里有饑腸轆轆的一大一小(在肚子里)等著他回去呢!
抬頭挺胸繼續往前走,他非常清楚隱身在黑暗里的,都是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眼楮,不過他一點都不怕--
「嗚!」倏地,一抹刺痛如閃電般從他腦海中竄出,他猛地倒抽口氣,強迫自己保持鎮定,但腳步卻不由自主顛了下。
虎視眈眈的視線立即起了一陣騷動。
「該死……」再一抹刺痛!白梵天感覺拎著購物袋的手正劇烈的顫抖。
老天!他竟然要在此時此刻發病了?
癘窸窣窣……黑暗里的騷動愈來愈明顯,是興奮,也是對血腥的期待。
焙物袋自手中掉落,白梵天無助地蜷伏在地上,十指根根都在顫抖,大口大口哮喘。
他不想死……
他不能死在這里!他好不容易才又找到他生命中的櫻花……
心里雖然這麼想,但身體卻完全無法受到控制,他就像斷了線的人偶,掙扎了好幾下卻始終爬不起來。
「咚」,高大的身軀再次摔回地面,白梵天側躺著,金發半遮的臉孔上,雙眼緊閉,嘴唇發白。
「他死了?」殺手們先是面面相顱,然後紛紛上前,有人對準他的大腿開了一槍,只見白梵天血如噴泉,除此之外一點反應也沒有。
「就這樣?」另一個殺手一點也不相信,先前那麼難纏的對手如今卻……
他不信地一手持槍,一手伸向前去探白梵天的鼻息。
倏地,碧眼不動聲色地睜開一條細縫,綠色的目光雖然只有一點點,卻已妖野地攝住那名殺手的心魂,手中的槍口自動轉向,往自己的腦袋「砰」--
嚇!其余幾人迅速往後退,就算是最大膽的人,也被眼前突兀又驚悚的情景嚇得說不出話來。
碧眼半睜半張,妖野熾盛,而且奇怪的是,不管視線往哪個方向移動,那個方向的人就好象中了邪般呆立當場,手中原本握著的武器全都一一落到地面。
碧眼睜得更亮了,高大的身軀再度試著爬起,盡避拖著大腿的傷,這次卻成功的站了起來,口中更發出模糊的囈語。
「櫻……櫻櫻……」一步一呼喚,原本中邪似的眾人似乎又清醒了一點,甩甩頭,有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快速欺近他,打算來場近身肉搏戰。
「啊!」白梵天左右開弓,掌心貼上他們的拳頭,他們立刻痛不欲生的哀嚎倒地。
「唔啊……」無法思考的意識如火焚燒,只剩下一個清楚的念頭︰他要見她!「櫻櫻!」
櫻櫻!
誰在叫她?
櫻猛然從「嬰兒與母親」雜志中抬頭,張望的同時,柳葉小刀已經暗握掌心。
好一會兒,她確定四下沒人了,那種異樣的感覺卻揮之不去。
茶幾上鬧鐘的滴答聲顯得格外刺耳,讓她不安地左顧右盼……對了,白梵天出去那麼久了,怎麼還沒回來?
「這麼晚了出門很危險。」當她孕吐又難受得吃不下晚餐,白梵天自告奮勇要去中國城買消夜回來時,她曾試圖阻止過他。
「安啦!」他笑咪咪的安撫她。「也不想想我是誰?是夜叉、蒙古大夫、白梵天呢!」
「那我跟你去。」她下意識仍想跟在他身邊當保鏢,積習難改,唉!
「妳乖乖在家里照顧我們的小小姐。」白梵天將她重新按坐回沙發上。自從她懷孕後,他便堅持孩子是個女的。
「放心,我們的小扮哥會保護媽媽。」她亦不甘示弱地回腔。她希望會是個兒子。
「小小姐!」
「小扮哥!」
本嚕嚕嚕嚕--櫻的肚子叫得響亮,這才中止兩人的唇槍舌劍。「好,乖喔!」撫模櫻尚未隆起的肚子,白梵天笑逐顏開的哄道︰「不管你是女生男生,爸爸一樣喜歡。」
媽媽也是!櫻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
鈴鈴鈴鈴--
櫻急忙收起胡思亂想,接起電話,「喂?」
「追殺令將在今晚午夜十二點取消。」是閻羅,開頭便帶來這麼一個好消息。
「你們安全了。」
聞言,她反射性的看向鬧鐘--十一點五十五分,再過五分鐘就十二點了。
叮咚--門鈴響了起來,她難得地綻出燦爛的笑容,一手還拿著話筒,就這樣沖過去,為買了消夜回來的白梵天開門。
「梵天,閻羅打電話來說--梵天!」喜悅的笑聲瞬間被驚恐的叫聲取代。
「櫻櫻……」站在門外的男人渾身是血,驚心怵目得教人不敢多看一眼,但是他似乎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妖野的碧眼在看見她時,從精光大盛迅速轉成微弱星光。
「櫻……」他又喊,聲音一回比一回虛弱,嘴角牽出好看的笑容,一雙碧眼卻流下兩行熱淚,從年少至今,他終于再度懂得如何哭泣--因為她。
「日本……德森島……我終于……想起來了。」用盡最後一絲力量,他的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當當當當--鬧鐘整點報時,午夜十二點。
追殺令正式取消。
有一種人是這樣的︰平常身強體健,連噴嚏也鮮少打過一個,可是一旦生起病來便發燒月兌水拉肚子--白梵天的情況也可說是如此。
只不過他不是生病,而是受傷。
這個蒙古大夫平常連被蚊蟲咬傷都幾乎沒有,可是一傷起來就--
「唔嗯……」閻羅不斷搓著下巴,偷偷憋住笑。
「哇哈哈哈……」羅剎才沒顧忌那麼多,毫不客氣捧著肚子笑個不停。
「死∼∼羅剎∼∼」平躺在床上,連頸子都上了固定夾板,四肢乃至全身上下都纏滿紗布上石膏的男人可就不爽了。他明明是想大吼,可胸腔一用力就會疼痛,只能虛弱的開口︰「哦∼∼不∼∼準∼∼笑∼∼笑∼∼」
噗哧!「哇哈哈哈--」更勁爆的笑聲倏地炸開,幾乎要掀了這間私人醫院的VIP病房,就連最酷的阿修羅也是「歡樂一籮筐」的一份子。
嗚∼∼好想哭!「櫻櫻∼∼他們∼∼欺∼∼負∼∼我∼∼」
「不欺負你要欺負誰?」同伴中不知道是誰笑夠了,起了一個「好」點子,「兄弟姊妹們,各位想不想玩木乃伊彩繪?」
「要!」眾人立即附和,很快的,有人找來五顏六色的麥克筆,幾人當起畫家,一筆在手,歡樂無窮啊!
「嗚∼∼」只有白梵天一點都快樂不起來!「櫻櫻∼∼救∼∼救∼∼」
挺著已經看得出孕味的圓月復,強壓下笑意,櫻總算站出來護夫了。
「請各位適可而止、手下留情。」她的發言很簡潔、也很有說服力,果然,有人識趣地停手。
「算你走運,夜叉。」羅剎不甘心地嘟嘴,將筆蓋蓋上。「櫻花小嫂子救了你一命。」
「是啊!」其它同伴也一一收手。「誰教你把我們都嚇得要休克了,居然傷到那種地步!」
幸好當時閻羅撥了那通電話,雖然他遠在拉丁美洲,但一听白梵天這里情況不對,立即通知在紐約附近的其它同伴,將他送入他與黑田醫生在紐約設立的私人醫院,在第一時間救回白梵天。
白梵天在加護病房足足待了十五天才清醒,一清醒嘴里就喊著一個名字︰「櫻櫻……」
櫻很不想哭,真的,可卻哭成了一個淚人兒--那是無盡喜悅的淚水。
從加護病房轉入VIP個人病房,在這期間,櫻緊緊陪在他身邊,一步也不願離開他。
閻羅曾告訴過她,白梵天在哪處街頭暗巷中遭襲,但是全體同伴已經動用關系將一切壓下--包括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近百具死狀淒慘的殺手尸體,然後,讓一切都成為過去。
而幸福的未來就在眼前。
深深吸口氣,櫻和白梵天的目光不期然地撞在一塊兒,他的深濃、她的淡靜,那麼相異卻又那麼相配,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切盡在--喀嚓!
嗯?「羅∼∼剎∼∼」沒幾秒的靜默,白梵天便不顧疼痛的大吼大叫起來︰「停下來!不準拍我這種鳥樣子∼∼用V8錄像也不行!櫻櫻,快救我!櫻櫻櫻櫻櫻--」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最後的鏡頭是︰被包成木乃伊樣的金發男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偷偷抿著嘴笑的長發女人難得童心大發,助紂為虐,也幫著其它人壓著他,讓拍攝者攫取最「精采」的一幕。
「不∼∼要∼∼哇∼∼」
喀嚓!
--這就是歪傳「夜叉」的故事。
全書完
編注︰
1欲知「阿修羅」的故事,請看紅唇情話353《酷傳阿修羅》
2欲知「閻羅王」的故事,請看紅唇情話413《邪傳閻羅王》
3欲知「羅剎女」的故事,請情紅唇情話462《魅傳羅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