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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蔚如皓坐在奉香樓二樓的包廂注意她的一舉一動,雲琉璃則忙著尋找回憶,坐在熟悉的茶棚,看著熟悉的街景。對面奉香樓的生意依然絡繹不絕,無論富貴人家,還是平民老百姓,似乎都喜歡聚集在這里……時光仿佛倒流,可是心境截然不同,當初的樂趣再也找不回了……
「琉璃是不是很懷念這里?」藍玉鳴在她對面的長凳子坐下,同時向小販要了一碗茶。
「舊游無處不堪尋,無尋處,惟有少年心。」總是說光陰如流水一樣無情,她倒覺得真正狠心的應該是人。
「我還以為琉璃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沒想到琉璃對物換星移也會有感慨。」藍玉鳴輕松的打趣。
「我是喜歡「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可是人偶爾都會感慨。」
「其實你很開心他們可以拋下一切浪跡天涯,你比誰都希望他們幸福快樂,只是,很舍不得他們離開你身邊。」
是啊,只要他們幸福快樂,不管她過得多苦、有什麼磨難,她都沒關系。
「玉哥哥是不是有消息了?」
點點頭,藍玉鳴道出外地傳回來的消息。「如你所料,他們沿途投靠朋友,三天之前才起程離開明州府,他們的目的應該是湘州府,投靠你師伯。」
「他們一切都安好嗎?」
「據聞其中一人病了,我想應該是小姐。」
淡淡的憂愁抹上眼眉,雲琉璃的心緊緊糾結成團。「我就知道,小姐的身子根本不堪長途跋涉。」按理從小練過拳腳功夫,小姐不應該弱不禁風,可是兩年前為了救蔚如皓身受重傷,元氣大傷,之後小姐對季節的變化就變得特別敏感。
「你不要太擔心了,難道你忘了嗎?璩風的醫術比你高明。」
「……是啊,可是那個木頭鵝哪懂得照顧小姐?」上天太不公平了,同樣師承爹爹和娘親。哥哥在武學和醫術上的造詣就遠勝于她。
「面對自個兒心愛的女人,他會比任何人都小心呵護,要不,怎麼可能直至今日還沒走到湘州府?」
這倒是,他們離開皇城也有兩、三個月了,若非且走且停,早就到達湘州府了。
「這事還要請玉哥哥多擔待,沒有得到哥哥的書信,確定他們真的安然無恙,我無法放心。」
「我知道,我相信待他們在湘州府安頓下來,璩風一定會派人送書信給你,你有多擔心他們,他怎麼可能不明白?」一頓,藍玉鳴似乎有什麼難以啟齒之事,神情猶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玉哥哥有話直說無妨。」
「你可否听說蔚家在尋找他們的下落?」
「蔚家也在找尋他們的下落?」
「據我得到的信息,還有一派人馬在找他們,而對方身上好像有蔚氏家徽,因此我猜想,蔚氏有可能也在搜尋他們。」藍玉鳴盡可能婉轉的表達得到的消息。
仿佛有一根刺扎入雲琉璃的胸口,她覺得有點酸、有點痛。她不明白,蔚如皓為何要尋找小姐他們的下落?難道他打算把小姐搶回來嗎?若他想要奪回小姐,又為何要娶她?難道,他準備休了她,再娶小姐?
她知道溫柔婉約的小姐才是他屬意的妻子,而她的兄長在他心上留下的難堪是難以撫平的,可是想到他準備休了她,再娶小姐,還是令她難受……
「琉璃,這只是我的猜測,你別放在心上。」
「即使蔚氏找到人,他們也帶不走小姐,哥哥會用生命守護小姐。」
「這是當然,你別擔心。」藍玉鳴從身側取出一個用羅錦包裹的箱子,長寬高各約一尺半左右。「這是我為琉璃準備的賀禮。」
眼眶瞬間泛紅,她感動的看著羅錦包裹的箱子。玉哥哥就是這麼疼愛她!
「回去之後再打開來,希望琉璃喜歡這份賀禮。」
「玉哥哥……」她想說點什麼,卻又說不出來。玉哥哥對她的好,今生她恐怕無以回報,道一聲「謝謝」,都嫌俗氣。
「別忘了玉哥哥曾經說過的話,無論遭逢何種困難,玉哥哥都會幫你。」
點點頭,她寶貝的將羅錦包裹的箱子抱在胸前,起身向藍玉鳴告辭離開。
雖然箱子有點重,她的腳步卻很輕快,邊走,邊低頭看箱子。玉哥哥送了什麼東西給她呢?她知道一定是她喜歡的東西,玉哥哥最了解她了,好想快一點打開來瞧瞧……砰!
走路不長眼楮就是會遇到諸如此類的狀況,這一撞肯定要栽個四腳朝天,當下她只是緊緊的護著胸前的寶貝,也不在意自個兒會摔得多狼狽,可是當她做好最悲慘的準備,對方及時伸手勾住她。
站穩腳步,她抬頭想道謝謝和對不起,卻看見蔚如皓那張面帶慍色的臉龐。
「你干啥嚇人?」她嬌嗔的一瞪。
「我從來不知道夫人有女扮男裝的雅興。」
「這……男兒裝扮行走比較方便。」在皇城,無論是王公貴族,還是老百姓,最大的樂趣就是道長短、听流言,如今她是蔚氏少夫人,若堂而皇之的跟玉哥哥坐在茶棚閑磕牙,三天後,她不守婦道的耳語就會廣為流傳。
「這是什麼東西?」蔚如皓狀似不經意的看著她緊緊保護的箱子。這個箱子是藍玉鳴走進茶棚時,提在手中的箱子,這就表示這個箱子是藍玉鳴送給她的,她和藍玉鳴究竟是什麼關系?
「這是很重要的東西。」
「所以,你寧可自個兒受傷,也不願意它摔著嗎?」瞧她對這個箱子如此珍愛,就知道她有多看重藍玉鳴,這一點,令他非常不悅!
「我不會受傷。」
「若我沒有及時護住你,這會兒你已經受傷了!」
一頓,她仰起頭,眼珠子賊溜溜的一轉。「大當家是擔心我受傷嗎?」
一抹詭異的暗紅掠過面頰,他不自在的辯道︰「我只是不願意見蔚家為你的愚蠢蒙上不白之冤。」雖然生氣她如此在乎那個箱子,但更擔心她因此受傷。
「……這點小傷沒有人會放在心上。」怎會期待他擔心她受傷呢?對他而言,她不過是蔚家少夫人,並非「妻子」。
不,他會放在心上,不為任何理由,只因他在乎,明白自己的想法,教他更氣更惱。
「我送夫人回府。」
「豈敢勞駕大當家?我自個兒走回去就可以了。」
扯住她,蔚如皓一手強硬的取走她胸前的箱子,一只手握住她的小手。
她喜歡他牽著她的手,好喜歡好喜歡……一抹嬌羞在眼波流轉,她偷偷抬眼斜睨著他,若他不要臭著一張臉,那就更好了……
她不貪心,他可以握著她的手,這就夠了!
此刻兩人各自沉浸在自個兒的思緒當中,完全忘了一件事情,皇城處處有人張大眼楮在挖人隱私,三天後將有傳聞在皇城蔓延——據聞蔚氏大當家好男風,而他迎娶莫家千金根本是為了掩人耳目,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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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窗前望出去,苦苦守在水榭齋外面等候見他一面的雲琉璃仿佛還歷歷在目,可如今他再也無法對她冷眼旁觀,他想知道她的每件事,想知道她的每個思維,想知道那個藍玉鳴對她有何意義……
怎麼會如此在乎呢?
為了她,今兒個他竟然比那位連坐相都沒有的不正經王爺先失去耐性!
「我剛剛看見我的夫人。」他知道若沒有話音,他是不可能從奉香樓月兌身,也來不及即時攔住雲琉璃。
「她在哪里?」誠王爺對這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蔚氏少夫人好奇死了,幾乎整個人掛在窗邊。
「她剛剛離開對面的茶棚。」
「……哪一位?」誠王爺努力伸長脖子,不見如何姑娘離開茶棚啊!
「我追上她,王爺不就知道了嗎?」他怎麼可能傻乎乎的坐在這里指點他?
「對對對,那你趕快去追她吧。」誠王爺忙著知道這位傳說中的人物,當然沒留意到自個兒掉入他的陷阱。
他可以想像得到,誠王爺事後必定笑得花枝亂顫,說不定還會即興的編上一段流言——關于蔚氏大當家如何被冒牌莫家千金擄獲的風花雪月。
他討厭這種感覺,一刻也無法平靜下來,他想知道,她和藍玉鳴究竟何種關系?那個用羅錦包裹的箱子里究竟是什麼東西?藍玉鳴又是為了什麼送上那個箱子?
令人心煩的思緒不停的在腦海中打轉,蔚如皓轉身走到面對房門的那面牆,牆上掛著一幅墨寶,墨寶的內容相傳是春秋末年計然教給範蠡的經營秘笈十八策,他總是經常背誦,這些經營之道總可以安定他的思緒,可是今兒個背誦了一遍又一遍,卻一點成效都沒有。
書房的門上傳來規律的敲打聲,接著武彬推開房門走了進來,並送來剛剛收到的書信。「大當家,赫連又捎來消息了。」
蔚如皓轉身瞧了一眼,可是並沒有伸手接下書信的意思。「赫連信上說了什麼?」
對于主子近來反常的舉動,武彬再也不會大驚小敝了。跟在大當家身邊仔細觀察下來,他多少瞧出大當家的心思,只怕連大當家自個兒都沒有察覺,此刻他的心全部懸掛在少夫人身上,從許多蛛絲馬跡可看出,例如,大當家怎麼會無聊的跑去逛夜市?可為了少夫人,大當家還精心安排,其實大當家一點也不在意莫家小姐身處何處。
拆開書信,武彬取出信迅速瀏覽。「赫連在明州府還是沒有尋獲他們的行蹤,所以大膽猜測,也許他們沒有去湘州府,而是前往其他的地方。」
「再找下去,過些時日,確定他們真的沒有在湘州府,再另行打算。」
「大當家要不要另外派人往其他地方打探消息?」
蔚如皓舉起手制止,表示再等等,轉而問︰「少夫人回府之後都做了什麼?」
「少夫人陪小姐在花園品茗對弈。」
「品茗對弈?」
「近日小姐迷上棋盤,成天拉著少夫人陪她對弈,讓少夫人也沒法子練劍、試藥草了。」
「這倒是一件好事。」他就不必擔心她們兩個會受傷。
「是啊,雖然只是竹子劍,還是教人膽戰心驚。」除了少夫人,所有的人都把練劍當成游戲,可想而知,那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
「……我不擔心她們受傷,只怕她們把府里搞得烏煙瘴氣。」蔚如皓突然有一種強詞奪理的感覺。
「……是。」武彬忍不住偷偷捂住嘴巴。明明很擔心,還不承認。
蔚如皓冷冷的瞥一眼,武彬瑟縮了一下,識相的趕緊轉移話題。
「小姐近來氣色好多了。」他對少夫人可是由衷敬佩,不久之前,小姐還病懨懨的成天窩在閨房里,如今活蹦亂跳的靜不下來,府里的氣氛也跟著熱鬧起來。
「過去是我太保護她了,以後只要派人暗中保護,她想做什麼都由著她。」如月自幼身子骨比較虛弱,又無奈的惹上皇城第一美人的封號,為了保護她,他處處約束她,因此她變得越來越不開心,身體的狀況也越來越不好。
「是的,小的會派人暗中保護小姐,可是,若小姐能夠像夫人一樣,出門扮成男兒身,就可以免去不少麻煩。」
對了,他怎麼沒有想到呢?「武彬,你派人送一封書信給赫連,教他把搜尋的目標鎖定兩位公子哥兒,一個英挺俊拔,一個娟秀斯文。」
「嘎?」
「我跟雲璩風有過數次接觸,他是一個思慮縝密、處事周密的人,為了掩人耳目,更為了行動上的方便,他一定會讓莫家小姐女扮男裝。」
武彬懊惱的拍了一下腦袋瓜。「對啊,難怪赫連至今毫無所獲,原來莫家小姐扮成了男兒身,我們打一開始鎖定錯誤的目標!」
點了點頭,蔚如皓又想起一件要緊的事。「進入湘州府勢必經過盜賊出沒的九杭山,雖然朝廷幾次派兵圍剿,可是他們神出鬼沒,朝廷一直無法掌握他們真正的巢穴,因為他們打劫商旅絕不留活口,以防暴露長相和行蹤。你要提醒赫連,進入九杭山之前,先聘請當地鏢局的鏢師,確保安然通過九杭山。」
「是,小的立刻去辦。」
「這事辦妥了,早一點歇著,不用伺候我了。」
「時候還早,我還是留在這兒伺候大當家。」
蔚如皓擺了擺手,表示今日到此為止。「你去歇著,或者跟府里其他侍衛小酌幾杯,待會我會待在後院的溫泉池,有事再喚你。」
其實水榭齋最美的地方是位于後方的一座天然溫泉池,池邊一年四季都會綻放美麗的花朵,無論夏暑,還是寒冬,泉水都可以讓人通體舒暢,再聞著那片花香,那可是人生一大享樂。
每當覺得很疲憊時,他總喜歡泡在泉水之中,放松自個兒的身子,腦子暫停思想,而今日,他最需要的就是「不要想」。
是啊,什麼都不要想,這種令人心煩的不安就會漸漸淡去,他深信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