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可,你比凱羅兒大兩歲,是個大哥哥了,所以,就應該有做大哥哥的風度,對不對?」課間休息的時候,樓下隱約傳來孩子們戲鬧的聲音。三樓的辦公室里,任楚楚蹲在地上,平視著小男孩的眼楮。「來,跟凱羅兒說聲對不起。」
男孩咬了咬嘴唇,終于低下頭,望著地面小聲地說道︰「凱羅兒,對不起。」
「好吧,這次我原諒你。」那人小表大的口氣,完全像個被寵壞的公主。
「凱羅兒!」任楚楚哭笑不得地輕斥。
「我……我也對不起嘛。」看到她責備的表情,凱羅兒心虛地低下頭,認錯了。
任楚楚微微一笑,拉起兩個人的小手迭在一起。「好啦,大家都道歉了,那就握握手,言歸于好,嗯?」見兩人點頭,她重新站起身來,模了模他們的頭。「快回教室去吧。下一堂課快要開始了。」
「依利絲姐姐,待會見。」兩個小不點平時吵吵鬧鬧,對于課程倒還是很認真,各自抱了她一下,轉身朝樓下跑去。
任楚楚目送他們離開,輕笑著搖了搖頭,走到窗前,望著外面灰暗飄雪的天空。
在紐約已經住了許多年了,早已習慣這里的寒冷冬天。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在下雪的天氣,看著外面的銀霜滿天,心里總會浮現一些落寞的感覺。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顯得好生寂寞……
「這麼出神,在想什麼?」背後突然響起低沉的聲音。玻璃窗上,映出一道修長的身影。
任楚楚臉上露出笑容,轉身面對白少凡。「你這兩天不是在忙著什麼重要的合約嗎?今天不用去白氏總部?」
「和客戶都談得差不多了。我們已經有把握可以接到這份訂單。」白少凡聳了聳肩。「剩下的那些雜事,交給艾瑞克打理就好了。」
她微微挑眉,眼中閃過調侃。「我現在才知道,原來艾瑞克老是說他像菲佣一樣被虐待,也不完全是胡說。」
「他自己喜歡社交,老是拉人出去吹牛吃飯,還有臉把自己說這麼淒慘?」白少凡干澀地問道,隨即轉移了話題。「對了,剛才看到麥可和凱羅兒從這里跑出來……他們又吵架了?」
「是啊,又是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任楚楚翻了翻眼皮,有些無奈,「不知道麥可什麼時候才會發現,他老是愛找凱羅兒的麻煩,是因為喜歡她?」
表靈精的小柳在一旁已看出端倪,男主角自己卻還是傻傻地蒙在鼓里,真是有些丟人哪。
「那個小表才只有八歲,凱羅兒還比他小兩歲,他胡鬧什麼……」白少凡的濃眉打了一個死結,臉上酸酸的神情讓任楚楚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他知不知道,此刻他的樣子活像個打翻醋壇的老爸?而麥可甚至還是他收養的「兒子」……真不敢想象,等凱羅兒和小柳長大,有了追求者的時候,又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你現在就開始緊張,也太早了吧?」她笑著睨他。「再過個十年八年,等那兩個小鮑主真的有男生追了,你要怎麼辦?」
「我把她們鎖到高塔里。」白少凡半是認真地說道,惹得她咯咯笑了起來。頓了片刻,他的臉色略見緩和,開口道︰「不過,楚楚,我在想……」
「什麼?」
「他們幾個也不能就一直在學校住下去,等他們再長大一些,是不是應該……把上州的那棟房子打掃一下,給他們住?」
「你說白家大宅?」她有些訝異地望著他。
「嗯。」白少凡點了點頭,深邃的湛眸微閃,低聲說道︰「那里……已經很久沒有笑聲了。」
任楚楚點了點頭,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那棟牆上爬滿長春藤的美麗大宅時︰心里的震撼。若是有了孩子們的笑聲,那個地方的回憶,應該不會再讓他感到喘不過氣來……
她握住白少凡的手,輕輕說道︰「我想,這是個好主意。」
白少凡捏了捏她的手指,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正想開口說些什麼,背後卻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讓兩人都是一愣。他皺了皺眉,轉身喚道︰「進來。」
「羅倫斯……啊!依利絲妳也在這里。我沒打擾到什麼吧?」
「艾瑞克?」白少凡頗是意外。「你跑來這里干什麼?」
「不要用這種冷臉對著你勞苦功高的經紀人嘛!我會傷心的。」艾瑞克嘻皮笑臉地走進來。「羅倫斯,我要和你商量些事情。今天出了個小小的……意外狀況。」
「怎麼了?」白少凡立刻問道。雖然艾瑞克看起來一臉輕松,但他清楚地知道,若非發生了大事,這家伙根本不會在這里出現。
「切斯登公司的那份訂單,我們的競標沒有預期中順利……」艾瑞克聳了聳肩,頓了一下,突然轉向任楚楚,露出滿臉笑容。「依利絲,能不能麻煩妳去告訴黃太太,請她幫我做個三明治?我一個早上忙得團團轉,快餓扁了。」
「你怎麼每次來都只知道吃?」任楚楚朝他翻了下眼楮,卻還是立刻打開門朝樓下走去。那兩個大男人要談公事,她本就不愛听。
來到廚房,一眼就看到桌上此刻堆滿了超市的塑膠袋,顯然黃太太剛采購回來。任楚楚露出微笑,走到老人家身邊。「黃媽媽,今天買了什麼好吃的?」
「喏,都在這里,自己看吧。」黃太太回頭瞅了她一眼,笑得寵溺。「妳怎麼現在有空下來?」
「我當跑腿的。艾瑞克在樓上,他說他餓了,請黃媽媽幫他做個三明治。」任楚楚吐了吐舌頭,開始幫忙把桌上的東西整理放進冰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每次來一開口就嚷著要吃的……咦!黃媽媽買了報紙?為什麼要買兩份?」
「哦,那是超市送的。他們在辦什麼特贈回饋。不過也真好笑,買得多就不會送點別的東西,我要這一大堆的報紙做什……楚楚?」
突然發現任楚楚變得很安靜,黃太太困惑地回頭,立刻發現她僵立在桌子旁,牢牢盯著隨手翻開的報紙,眼楮睜得大大的,滿臉的不敢置信。
「這、這是……」她喃喃低語,臉色在瞬間失去了血色。
「楚楚,怎麼了?」黃太太連忙放下手邊的東西,快步走到她身邊。「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要嚇我!」
「我……」任楚楚眼楮飛掠過眼前的文章,突然踉蹌倒退了一步,緊緊捏著手中的報紙,拚命搖頭。「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楚楚!」
她嗚咽了一聲,突然摀著嘴,飛快地轉身朝樓上跑去,手中猶自捏著早皺成一團的報紙,只留下黃太太在廚房,滿臉擔心又困惑地望著她消失的背影。
一口氣街上三樓,她顧不得敲門,別地推門闖入,讓正急促討論著的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她。
「這不是真的!」她微微喘息著,緊緊捏著那份報紙,淚眼迷蒙地望著白少凡。「我沒有……我根本不知道少辰是在你對手的旗下工作!那天他拉我的手,也只是幾秒鐘的時間而已,為什麼被說成那樣……」
「楚楚……」白少凡朝前跨了一步,可是她還是一徑搖頭,眼前彷佛只看見報紙上那張顯得親密的照片,不斷放大……
「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做,為什麼……為什麼要把我說得這麼不堪!」被人扭曲得那麼曖昧,還放在報紙上昭告天下,害她此刻無法面對白少凡……
哽咽地擠出一句話,她轉身匆匆離開,手中的報紙落在了地上。
「楚楚!」白少凡想立刻追出去,卻被艾瑞克伸手攔下。
「讓依利絲冷靜一下。」他沉聲說道,一改平時的嘻皮笑臉。「而且,目前你應該趕快回公司,想辦法擺平董事會的那些老家伙,不然,小道消息只會愈傳愈難听。」
白少凡頓了一下,終于嘆息一聲,點了點頭,緩緩拾起任楚楚掉落的報紙。他瀏覽了一下內容,抿緊了嘴唇,眼中閃現火光。「這是哪個混帳寫的東西?依利絲沒有面對媒體的經驗,難怪她……」
被說成是周旋在他和林少辰之間的花蝴蝶,偷竊了白氏的機密文件去討好舊情人,哪怕是習慣了媒體風言風語的人,面對這樣的尖酸刻薄也會受不了,更何況是從來就不是公眾人物的任楚楚。
艾瑞克望著他憤怒的臉色,微微挑眉。「這麼說,你相信依利絲是無辜的?」
「不要問這種白痴的問題,艾瑞克!」白少凡下耐煩地瞪了他一眼。「她從來不踫任何和瑞婭無關的東西,當然更不會知道這次我們競標的具體內容,而去泄露給林少辰。」
「可是,這次對手競標的內容居然和我們的一模一樣,只是把報價壓低了一點,硬是搶走了這份訂單……若是巧合的話,我剃光頭做和尚去。」艾瑞克撇了撇嘴。「這和依利絲沒有關系,但是企業里面的確出了間諜,而且,讓他太接近核心了,才會白白丟了這份訂單。」
「丟了訂單倒也沒什麼,白氏又不是靠那一筆生意養活的。」白少凡手指耙過頭發,嘆了口氣。「現在比較頭痛的,是怎麼樣才能抓出內奸,把這場風波平息下去。」
「先回公司再說吧,羅倫斯。」艾瑞克搖了搖頭。「就像我剛才跟你說的,董事會的那一群老廢物都在等著,要你給他們一個交代。」
「真是個令人愉快的念頭。」白少凡嘲諷地說道,翻了翻眼楮,隨即神情轉為正經,帶著一絲猶豫。「我……我先去看看依利絲。」
「不。」艾瑞克立刻開口阻止,雖然他的眼楮里帶著一絲幽默。「你這個戀愛中的家伙,我還不清楚?依利絲沒經歷過這種事情,現在情緒太激動了,你和她說話一定會沒完沒了。還是讓她冷靜一下吧。你呢,就專心對付你的董事會去。」
白少凡衡量片刻,終于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那我準備一下,先去車庫。你……去和黃太太說一聲,拜托她照顧依利絲。」
「好。」
在廚房和黃太太說了幾句話,順便要了一個營養美味的三明治,艾瑞克邊吃邊朝門口走去,默默思索著要怎麼幫助白少凡應付董事會那些已經氣急敗壞的股東。
「艾瑞克。」經過拐角時,身邊突然傳來一聲叫喚,嚇得他手中的三明治差點掉在地上。
「依利絲!」艾瑞克拍了拍胸口。「即使對我有所不滿也不要用這種方式報復嘛!心髒病發時如果嘴里還塞著老大一個三明治,會被當成飯桶的。」
任楚楚被他逗得露出了淺淺笑意,可惜一閃即逝,臉色依然顯得慘淡。她的眼眶紅紅的,顯然剛哭了一場,望著他低聲說道︰「我沒有把白氏的機密泄露出去。」
「我和羅倫斯都知道的,依利絲。」艾瑞克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想太多了,去洗個臉,休息一下,報紙上的流言羅倫斯會擺平的。」
「他……他在哪里?」
「我們現在就回白氏總部,他在車庫等我。呃……因為我是真的肚子餓……」真是的!早知道這樣,就讓羅倫斯先安慰一下依利絲再說了。她的反應比他預料中冷靜許多,只是眼中盛滿了受傷的神情,看了讓人不忍。
「喔。那……再見。」任楚楚咬了咬嘴唇,望著他轉身離去,突然低聲開口︰「艾瑞克?」
「嗯?」
「切斯登公司的合約被對手搶走,對白氏其實並不算是什麼太大的打擊,對不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嚴重的,在于核心地方竟然出了間諜。」
艾瑞克一愣,隨即想起她當年和白少凡、林少辰兄弟是同一所名校畢業的,洞察事情的能力自然非同一般。在這里當秘書是因為她喜歡這樣的環境,並非因為她的能力僅限于此。
「嗯。」他點了點頭,坦白說道︰「其實董事會現在最在乎的,是怎麼確保以後不會再有公司機密被泄露出去。」
「他們……會逼羅倫斯把我換掉,是不是?」她咬了咬嘴唇︰心里忍不住狠狠抽痛。想不到少辰居然是這樣的人,翻臉便好生無情……
「羅倫斯若是被他們牽著鼻子走,就不是羅倫斯了。」艾瑞克聳了聳肩,語氣恢復了輕松。「別胡思亂想,依利絲。等他回來再說吧。」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目送艾瑞克離開,任楚楚咬了咬嘴唇,在原地佇立半晌,突然扭頭朝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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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少辰這次做得太狠了些……可是這麼想的同時,心底卻有一絲細微的聲音在自問,走到這樣的局面,難道他就沒有錯?
董事會那一群老家伙吼來吼去,正如預料中一樣,並沒有多少實質的結果,只是白白浪費了四個半小時的時間。會議不歡而散後,他和艾瑞克商量著應付的對策,多少做了一些實際的安排。
等終于回到學校,時間已經接近午夜。任楚楚並沒有離開,屬于她的那間房門虛掩著,還有燈光透過門縫流瀉出來。顯然的,她正在等他回來。白少凡在她門口停留了片刻,終于抬手輕輕敲了敲門,推門而入。
「少凡……」任楚楚坐在床邊,看見他進來,抬起頭來微微一笑,隨即猶豫地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白少凡輕輕關上門,走到她身邊坐下,低聲問道︰「妳還好嗎?」
任楚楚喉頭一緊,熱淚差點不听話地溢出眼眶。一整天疲于奔命,在收拾爛攤子的人分明是他,可是滿臉倦累地回到這里後,他的第一句話竟是問她好不好。
「嗯。」她輕輕點了點頭,不自覺地扭絞著雙手。「我沒事……不過,查出是誰做的了嗎?」
「沒有。已經派了技術人員整理網路和電話的記錄,不過要理出頭緒來,恐怕還要好幾天的時間。」白少凡聳了聳肩。「現在,只希望他們能發現一些有用的東西。」
任楚楚咬著嘴唇,沉默了片刻,突然說道︰「對不起。」
「楚楚……」白少凡搖了搖頭,握住了她的手。「這根本不關妳的事,為什麼道歉?其實,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如果不是因為我,妳也不會受到這樣的難堪。」
她垂下目光,望著兩人交握的手,心里百感交集。是的,理智上她知道,不管這次林少辰有沒有找上她,間諜還是存在,機密還是會泄露到競爭對手那里,一切都不會改變。可是……
「少辰他……真的變了很多。還是,我根本不曾了解過他?我完全不知道他在你的對手旗下工作,他卻……」任楚楚黯然垂下目光,心里很清楚,報上那傷人的文章是自己初戀男友一手安排的。
否則,為什麼他握住她手的那幾秒鐘,剛好被捕捉得那麼完美?為什麼早上白氏才剛輸掉競標,三角關系的流言就已經上了報?
白少凡嘆了口氣。不願在任楚楚面前數落林少辰的不是,所以他無言以對。
沉默了片刻,任楚楚突然問道︰「董事會的人是不是要你開除我?」
「……」知道騙不過她,白少凡只有點頭承認,沉聲說道︰「他們是有這個意思,不過妳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擺平的。」
「可是,只要一天找不到真正的間諜,他們就會不斷向你施壓,要開除我來杜絕對白氏不利的傳言吧?」任楚楚低聲問道,終于緩緩地轉頭看他。「少凡,你希望我辭職,離開一段時間嗎?」
白少凡倒抽了一口氣,放開了她的手。他抿了抿嘴唇,才啞聲反問︰「妳希望這麼做?」
她低下頭望著自己的雙手,沉默了片刻,終于輕聲開口︰「你知道嗎?今天下午我寫好了一份辭呈,可是看著它,卻怎麼也沒有辦法把它放上你的桌子。」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眶微紅。「雖然那是擺平流言最快的方法,可以減輕你很多壓力,可是這麼一來,要避開外界的耳目,最近就都不能見面了。我不能到這里來,也不能……」
閉了閉眼楮,她的雙拳緊緊握了起來,聲音亦微微顫抖。「我不希望那樣。在這里的這段時光,是我記憶里最……最真實、最快樂的日子,我不甘心就這樣輕易放棄……而且,這是我們兩人的事,我又憑什麼獨自做出決定。」
「楚楚……」白少凡俊臉上有一絲意外,深湛的眼中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任楚楚筆直迎上他的目光,深深地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所以,我希望知道你的想法。少凡,你是希望我辭職,還是希望我留下?」
白少凡望著她寫滿堅決的臉,唇邊的弧線漸漸擴大,終于輕笑出聲。「楚楚,我愛上的,就是妳這樣的性子啊,不管是什麼事,妳都不會輕易退讓……」他搖了搖頭,抬手輕撫她的臉頰,一字一字清楚地說道︰「不,我不要妳離開。不管外面傳些什麼,我們自己知道真相就好。」
斑高懸吊著的一顆心終于落下,她如釋重負地點了點頭,眼中卻有感動的淚光閃爍。「這會讓董事會的那些人氣壞吧?你不在乎?」
白少凡微微一笑,沉默了片刻,突然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望著外面漆黑的夜空,低聲說道︰「楚楚,我告訴妳一個故事,好不好?」
「呃?」她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冒出這樣一句話。可是他聲音里的認真,讓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好。」
「知道嗎?我兩歲開始學鋼琴的,五歲第一次得獎,十歲時獲得了國際演奏賽的大獎,開始被人稱作天才音樂家。」白少凡面對著窗外,緩緩地說道,聲音顯得平淡又有些遙遠。「這些,是許多人追求一生的榮譽。可是……也許得來太容易,我始終不覺得會彈鋼琴有什麼了不起。」
他的雙手支撐在窗台上,低下頭,突然迸出一串苦澀的輕笑。「我是那麼、那麼傻……從來不曾發現音樂對我的意義,直到我無法再彈奏出一個有生命的音符。」
他終于轉回身面對她,臉上那飽含哀傷和悔恨的神情讓任楚楚心中猛然一震--「少凡……」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平定情緒,繼續說道︰「林少辰到自家後不久,我父親因為一場車禍而去世了,白氏企業的責任一下子落到了我身上。那時候我大學剛畢業,以為擴展家族事業該是我此後人生的目標……于是,我放棄了音樂,放棄了一切,全心撲了進去。」
「所以,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就已經是白氏的總裁?」難怪那時就覺得他有著她所見過,最冷沉銳利的一雙眼楮。若非不同尋常的歷煉,身上又怎會存在這種氣勢?
白少凡點了點頭,眼神變得有些迷離。「是啊……到現在,算來也已經六年了。看著事業愈做愈大,我卻感覺愈來愈煩悶不安。工作的壓力讓我覺得喘不過氣來,于是我又開始彈琴……可是卻發現,不知在什麼時候,我已經失去了真正寶貴的東西,因為……」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低沉的聲音因為太多的情緒而變得沙啞。「因為,這雙手所創造的音符,變成了我自己也感到陌生的東西。」
「少凡……」任楚楚伸手摀上了嘴,不知不覺,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那天當她激動地對林少辰低吼,說白少凡也失去了許多的時候,卻沒想到,自己的話原來這麼準確……
「楚楚,妳能了解那種感覺嗎?那樣的失落、痛苦,好像在不知不覺中遺失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從此不再完整……」白少凡閉了閉眼楮,再次睜開眼望著她的時候,深邃的眸中竟赫然有淚光閃爍。「我願意付出一切,去換回那一份聯系、那一份共鳴。可是,不論我怎麼努力,卻再也不一樣了。」
「所以你創辦了瑞婭?」她心痛難言,低聲問道。
「是的。」白少凡點了點頭。「那時白氏已經走上軌道,不需要我時時在旁監督,讓我有了些自由。我……喜歡這里為我帶來的平靜感,可是這些年來,我始終無法找回當初對音樂的共鳴……直到有妳。」
「我?」突然的話語讓她意外地睜大了眼楮。
「楚楚,妳記不記得,維也納音樂會的那天,妳讓我彈了什麼曲子?」
「月光曲……」她輕聲回答,聲音低得彷佛耳語。
「貝多芬的月光曲……妳小時候執著要听的曲子,恰巧是我母親生前的最愛。」白少凡微微一笑,牢牢地鎖著她的視線,緩緩說道︰「妳知道嗎?從她去世後……那天,是我第一次完整地彈完那首曲子。第一次……重新見到記憶中的月光和海潮。」
「我……」
白少凡緩緩走到床邊,在她面前蹲下,溫柔地低聲說道︰「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知道我是真的愛上了妳。」
「少凡……」眼前驀然一片模糊,熱淚再也抑制不住地滑落面頰。任楚楚伸手環住他的肩膀,緊緊地抱住了他。這個讓她不由自主深深愛上的男子啊,素來沉默寡言的他,原來對她已經用情至深……
白少凡將臉埋在她的發間,在她耳邊低語︰「妳問我要不要妳離開?不,楚楚。那麼久……我終于明白什麼對我才是重要的,所以,外面說什麼都隨他們,董事會的那群老飯桶也可以見鬼去。只要妳願意留下,我怎麼也不會放妳走。」
「嗯!」她淚眼迷蒙地微笑,輕撫他俊美的臉頰。「我也愛你,少凡,很愛很愛……」
主動吻上他的唇,溫柔地品嘗那只屬于他的味道,她放開了所有的顧忌,親密地撫模他寬闊的背,任兩人之間的吻變得激情、狂烈……
是真的愛上了他,所以,決定把自己都交付給他。包括人,包括心。沒有猶豫,也不會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