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何心蓶坐在客廳里,兩眼無神的望著開啟的電視,思緒不知神游到何處去了。
齊洛到高雄和客戶開會去了,當然——趙蘭妮也和他在一起。
對于陰險狡詐、滿月復心機的趙蘭妮,她完全處于挨打地位,不知道該如何反擊,再加上齊洛不肯
相信她的話,所以她只能默默的流淚,將所有的苦往肚里吞。
忽然,尖銳刺耳的電話鈴聲,在清冷得宛如冰櫃的客廳里響起。
她緩緩起身,走到電話旁,小心的拿起電話。
[喂?]
[怎麼?你該不會睡了吧?齊洛和我在一起,你還睡得著呀?]
丙然是趙蘭妮!何心蓶痛苦地合上眼。
[對不起,我並不想跟你說話,請你不要再打電話來騷擾我!]何心蓶正想掛上電話,趙蘭妮又喊住她。
[慢著!我問你,你還要糾纏齊洛多久?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放了他?]
她問得理直氣壯,要不是太過憤怒悲傷,何心蓶真會忍不住笑起來。
[趙小姐,你好象搞錯了,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才對!]
[從前或許是,但現在開始不一樣了!]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齊洛已經和我在一起,我們上床了!]
[這句話,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但沒有一次是實話。]她從來不相信。
[這回不一樣!我的確跟齊洛上床了,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給你證據。]
[什麼證據?]何心蓶呼吸緊繃。難道齊洛他真的——
[齊洛身上,有一顆很明顯的褐色痣,就在他的背中央,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何心蓶震驚地月兌口問。
[呵呵!你居然這麼問我,叫我怎麼回答呢?難不成把我們纏綿的過程,一一敘述給你听嗎?]
[胡說!齊洛才不會跟你亂來!]何心蓶大聲斥責,怎麼也不願相信她的話。
[那你說,我怎麼會知道他的背上有痣呢?]趙蘭妮好整以暇的問。
其實,那是下午一位粗心大意的女侍,將咖啡潑在齊洛的身上,弄濕了他的西裝外套及襯衫,她買了新襯衫給他,送進他住的房間的時候,不經意看見的。她靈機一動,便以這件事為話題,打電話來挑撥他們之間的感情。
[那是因為……因為……]何心蓶答不出來。
[那是因為齊洛的確和我上床了!你可別以為我們只是一時意亂情迷,他對我可是真心的,畢竟我與齊洛私下交往,也有一段時間了。]
[你說什麼?]
[沒錯!我們早就暗中交往了,只是齊洛不忍讓你太傷心,所以一直拖延著沒把實情告訴你。另外,我父親也很贊成我和齊洛在一起,他非常看好齊洛的才能,還說要是將來齊洛成了趙家女婿,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趙氏企業交給齊洛負責。不過——當然啦,要是他沒做成趙家的女婿,那麼這一切都泡湯了。]
趙蘭妮若有所指的說︰[齊洛能不能飛黃騰達,就看你的決定了!看你是打算自私的綁住他,繼續做他的包袱,還是寬大無私的放手讓他高飛?我的話就說到這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緩緩掛回電話,僵硬地轉身,步履沉重走回沙發前坐下。這回,她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太多的痛苦將她折磨得心力憔悴。趙蘭妮贏了,她已經完全崩潰,再也無力跟趙蘭妮斗法,她真的已經到了彈盡援絕的地步了!
趙蘭妮徹底地擊垮了她的自信心,她第一次這麼深刻的感受到,她與齊洛是多麼不適合。
雖然她依然深愛著齊洛,但齊洛已不再愛她,他選擇了趙蘭妮,她再死命糾纏他,也無法改變事實,只會更令他厭煩!
她不想變成他的包袱……真的不想呀!
她呆坐著,任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天色轉亮時,才以最沉痛的心情,緩緩拿起茶幾上的電話……
斑雄——
早上十點半,齊洛正和一位羅唆的客戶纏斗,為了讓這位客戶采用他的設計作品,他一遍遍、不厭其煩的為他講解自己的設計理念。
一連幾天的溝通,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結論,而他為了準備相關資料,連早餐都沒吃,饑餓與疲累令他的脾氣瀕臨爆發邊緣,偏偏這時候惱人的電話又來了。
他低聲向客戶道歉,取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何心蓶打來的!
他的心情實在很糟,本來不想接,但電話一次次響起,讓他沒辦法工作,最後連客戶都停下來,皺眉問他︰「你要不要先接個電話,我們再繼續談?」
齊洛尷尬地向客戶道歉之後,拿起電話走到一旁。
「有什麼事?」他忍著滿月復怒氣,耐住性子問。
「齊洛……」何心蓶才開口喊他的名字,淚水就落了下來。
她的聲音幾乎哽咽,她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壓抑險些失控的情緒,不想讓他發現她的悲痛。
「你到底有什麼事?有事就趕快水,我正在忙!]他沒發現她在哭泣,只希望她趕快把話說完,然後掛上電話。
「齊洛……我想問你,你還愛我嗎?」
「你拼命打電話來,就是為了問我這個無聊的問題?!」
齊洛簡直快瘋了!她老是這樣打電話來查勤追蹤,還屢次打斷他重要的工作,他受夠了!
「這個問題並不無聊。對我來說,這個問題的答案,比什麼都重要!」
「難道你就不能想些更有建設性的事嗎?問我愛不愛你,又能甕明什麼?難道我說愛你,你就不會再繼續打電話查勤?而我若說不愛你,你又會如何,跟我分手不成?」
「你……你想嗎?」她顫抖地問。
「想什麼?」齊洛不耐地問,他又餓又累,耐性早被磨光了。
「想……跟我分手。」
「如果我說是,你就願意大發慈悲放過我嗎?」他譏諷地問。
「果然沒錯……你已經不再愛我了……」淚水溢滿她的眼,她必須緊咬著唇,才能制止自己大哭出來。
齊洛用力一翻白眼,發誓自己真的受夠了!
「算我求你!你堅強一點行不行?你這樣,真的讓我覺得很煩,簡直——令人厭煩到了極點!你就不能別再這麼疑神疑鬼、到處追查我的行蹤?讓我擁有一點喘息的空間,行不行?!」
「會的,我會讓你有很多空間喘息。」何心蓶捂著嘴,忍住哽咽道︰「我願意放你自由,齊洛!」
她終於明白,他們已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他有他的事業與新愛情,而她卻依然停頓在原地,什麼長進也沒有,他們終將漸行漸遠,然後成為陌路人。
「你到底在說什麼?」齊洛皺起濃眉問。
「齊洛,我還是愛你,但我只能陪你到這里……對不起!以後沒有我在身邊,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我真心祝福你和趙小姐。]
「等等!你到底在說——」
「再見了,齊洛!!」
齊洛正想開口問清楚一點,何心蓶已經掛上電話。
他望著手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決定暫時先不理會這個問題,等工作完成後再說。他收起手璣,又坐下來繼續和客戶開會。
兩天後,當他終於順利完成工作返回台北時,何心蓶已經搬離他的住處,只留下一封分手信,簡單的說明他們之間不合適。
那時他的第一個念頭,是去找她回來,但想到她種種追蹤查勤、緊迫盯人的行徑,他便怯步了。這樣的她,真的讓他無法喘息!
她變得實在太多,因為她的干擾,他與客戶的生意數度中斷,還有幾樁差點搞砸。這是對事業具有強烈企圖心的他,最無法忍受的事。
或許讓她離開,對他們彼此都好!說真的,那時他真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她離去之後,他將全部的心力投注在自己的工作上,全心全意為事業打拼。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的事業版圖日漸擴大,知名度也水漲船高,但他始終沒有回頭去找何心蓶。
他們算是徹底分手了!
一年多前——或許是習慣,在趙蘭妮鍥而不舍的努力下,燃終於接受了她的感情,開始分出一部分心思與她交往。
奇怪的是,這段戀情他始終沒有投入的感覺。一直到現在,他還像一個看戲的局外人般,冷眼旁觀自己與趙蘭妮的感情。
他失去曾經有過的熱情與激狂,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他開始懷疑自己對愛情的感覺已經死去,他再也找不回那種、不顧一切愛著一個人的瘋狂。
就在他以為,自己將會這麼度過一生之時,何心蓶竟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她的出現,會為他的人生帶來什麼轉變嗎?
清早,何心蓶穿著整齊的女敕黃套裝,步出家門,準備去上班。
她按照往例站在路邊,等著唐君愷過來接她。
目前她在一間頗具知名度的出版社工作,出版社的老板,就是唐君愷。
唐家最早是在商場上發跡,唐君愷的父親,擁有一間規模不小的貿易公司,而唐君愷因為喜愛文學重於經商,所以毅然放棄繼承父親的事業,改而成立這間以出版純文學作品為主的出版社。
四年前,她剛離開齊洛時,因為太過悲傷,心情無法復原,足足消沉了好幾個月,幾乎與社會隔絕。
或許那時她的潛意識里,仍在等待齊洛回頭找她,但她失望了!
在徹底絕望之後,她終於認清現實,她與齊洛不可能再復合。她這才重新振作起來,重回社會找工作,而她就是在那時認識唐君愷的。
記得去面試那天,唐君愷一見到她,震驚得連手中的筆都掉了。
後來他帶她回家去見他的父母,他的父母見到她,和他第一次見到她的反應一樣——仿佛見到鬼!
事實上,真實的情況也差不多。
原來她和唐家的獨生女——也就是唐君愷的妹妹唐君愷憐,長得非常相似,而唐君愷憐在十八歲那年,因為一場車禍意外過世了,所以唐家的人見到她,才會像看見死人復活那般驚訝。
唐家二老太喜歡神似女兒的她,硬要收她做乾女兒,何心蓶推拒不了,又同情他們痛失愛女,便同意他們的要求。因此,她與唐君愷成了義兄妹。
只是這層關系,他們從來不曾對外宣揚,她不希望自己因為這件事,被人另眼相看。
只是沒想到,她不把真相說出來,反而引起誤會。
或許是唐君愷對她的呵護太明顯,大家開熱謠傳,她是唐家內定的媳婦兒。
這個謠言被人傳得沸沸揚揚,甚囂塵上,其實其中原由,只有她與唐家的人心里清楚。
「心蓶,早!」
唐君愷的白色賓土車在她面前停下,他搖下車窗,露出燦爛的笑顏。
「唐大哥,早。」
他的笑容斯文,看起來非常舒服,每每見到他的笑臉,何心蓶就會不由自主地跟著微笑起來。
「還沒吃早餐吧?這是我媽煎的蘿卜糕,她知道你喜歡吃,所以特地要我替你帶一份過來。」他搖了搖裝有微波保鮮盒的手提袋。
「乾媽對我太好了!記得替我謝謝乾媽。」她既感動又驚喜,笑著接過溫熱的手提袋,繞過車身,打開另一側的車門上車。
白色賽皇緩緩開動,才繞過轉角不久後,停在後方的一輛黑色花蓮跑車立刻跟著駛離。
齊洛坐在駕駛座上,兩眼微眯瞪著前方車陣中的白色轎車,雙唇抿得死緊。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跟蹤唐君愷與何心蓶,以往他根本不屑做跟蹤這等偷雞模狗、上不了台面的事!但他實在好奇,與他分手之後的何心蓶,究竟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昨晚偶然在電梯里遇到她,回家之後,他立即找人打听她的近況。
很快的,從朋友那里打听來的情報,清楚地傳到他手上。
大約在四年前,她到唐君愷開的出版社上班,擔任翻譯部編輯的工作,唐君愷從一開始就對她很好,而且很快便將她帶回家拜見父母。大家都說,她是唐家內定的媳婦。
他不自覺冷哼,心里酸得要命。
那唐君愷可真行!假借著招聘女編輯的名號,行追妻之實,連花名在外的倪晏禾,都沒他高明!
瞧唐君愷一見到她,就迫不及待送上早餐,一副唯恐她餓著的模樣,真叫他看不順眼!
看來外界說她是唐家內定熱婦的傳閑,八成是真的!
他毫不懷疑,她有足夠的魅力,足以擄獲唐君愷的心。
四年過去,何心蓶變得更美了他一直覺得她很好看,雖然不是像趙蘭妮那種奪人心魂的艷麗,卻有種碧玉般澄澈溫婉的美感。
她那烏黑的發更長了,柔女敕的皮膚依然剔透白皙,柔軟的櫻唇紅潤誘人,晶瑩的眼瞳蘊含著溫柔的眸光,編貝般的皓齒襯托她的微笑更加動人。
她素淨的臉上,永遠掛著溫婉的微笑,仿佛根本沒有脾氣似的。
整體而言,她現在的模樣和以前沒有太大的轉變,但整個人顯現出來的氣質,就是明顯與以往不同。多了幾分柔美,多了幾分自信。
現在的她,比以前更加亮麗迷人,若是他從不認識她,現在見了她,還是會想追求她。
齊洛一路跟蹤他們,看唐君愷將車停在出版社附近,然後讓何心蓶下車。她下車之後,先小心地看看四周,才假裝若無其事的到公司上班。很顯然的,她怕引人注目!
他不由得勾唇一笑。行事低調保守,很符合她的個性。
他遠遠地目送她走進大門,才轉動方向盤朝反方向駛去。
不知為什麼,他的心情很愉快,甚至有種想哼歌的沖動。
他已經許久不曾有過這種輕松愜意的心情了。
難道——是何心蓶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