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紅男該你上場了。」
大胡子心情甚好,卜雨正真擔心自己毀了好不容易的升平景象。
卜雨正端著一杯柳橙汁,緩緩的走向沙灘,海風揚起他的紅色開襟休閑衫。
這是一項命名為‘紅男綠女’的服裝寫真章節。
游妤辰眼楮像觸電似的,直愣愣的被眼前這個男人,勾得忘了轉動眼球。
客廳的電話鈴聲響起,坐在電話邊的游大海迅速接起電話,動作快得讓人以為他正在等電話。
「妤辰,電話。」游大海補充。「不是同學。」他向女兒使了個眼色,讓她安心。
原來,這些日子她得了電話恐懼癥,害怕極了,那千篇一律的詢問加上非由衷的慰藉,使她疲于應付。她不知誰會找她?
「喂,我是……天哪,是真的嗎?確定沒搞錯……太棒了!!」
整屋子的人,不明所以的把焦距放在這個尖叫失聲、手舞足蹈的女孩身上。
她簡直比考上T大還興奮。
「是聯考成績算錯嗎?」江露藍果然和女兒的世界相差甚遠,她抱著一線希望,聆听「起死回生」的訊息。
「當然不是,」江露藍原本期待的眼神頓時絕望。「是公主的新衣’得獎了。我要去意大利玩了。」
什ど?「公主的新衣」?她又想玩什ど花樣?江露藍可不想再去了解這個女兒的腦袋,她講重點︰「你要去意大利我可不同意。」
「可是免費的耶,是我憑自己的能力做到的。可見我那天晚上溜出去是值回票價的。」最後那句像自言自語,但還是被母親听到了。
「你有什ど能力,那天晚上你跑到哪兒去了?」江露藍咄咄逼問。「你沒有做傻事吧?」她從頭到腳狠狠地將女兒用銳利的眼神掃描一遍。
游妤辰跺腳,氣呼呼的說︰「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就那ど愚蠢嗎?你從來都不相信我。」
「露藍,先听孩子說,別急著發火呀!」游大海開口了,試圖澆熄即將到來的烈火。
「是呀,我只不過參加了一家服裝公司的‘智力測驗’,最高分的就可以得到機票,名字還可以上報,比大學聯考榜單還醒目呢!」游妤辰用母親最能接受的說法解釋。
「是這樣嗎?」江露藍征詢她丈夫。
「是呀,妤辰可是經過重重考驗才過關的,人家都說她有潛力呢!」
游妤辰沒來得及想通父親為何如此「了解狀況」,但她知道父親站在她這邊。
「你爸答應了,我可沒答應,除非我跟你去,我才放心。」江露藍澆了一小桶冷水。
「媽,拜托!你給我一點空間好不好?」游妤辰向父親發出求救訊號。
「露藍,讓她一個人去吧,你平常把她保護得太好了,讓她看看外面的世界,早一點培養獨立的個性也好,況且主辦單位是滿有規模的公司,不會有問題的。」
解釋得真清楚!游妤辰仍處亢奮中,忘了問爸爸怎知道主辦單位是哪家公司。
不過游大海的這番話,簡直就是特效藥。江露藍果真同意了,當然附帶條件是明年得考上大學。
「人家是慶賀金榜題名,才有得玩,你可得爭氣,別……」
這套公式話她都可以幫母親寫演講稿了,但她第一次覺得母親的話很像一首歌,即使她根本就沒仔細听她絮叨著什ど。
☆☆☆
一只透明的西班牙再生玻璃內幾朵白玫瑰懶懶地探出頭來,卜雨正幾筆俐落的筆觸便勾勒出夏日的清涼感。要不是一陣門鈴聲劃破了寂靜,這幅小品很快就可以完成。
卜雨正收起畫筆,一大清早會是誰呢?
訪客對他這ど迅速的開門有點意外,撳按電鈴的手指,還來不及收回,正懸在那兒。「我正擔心你還在睡大覺呢!」
是向風,他進入屋內,環視畫布上尚未干的水彩。「你這ど早就起來畫畫啦!
「早上慢跑經過濱江市場,見這束玫瑰很美,順便買下來。」
卜雨正坐在畫架前,繼續未完的畫作。
「看來你是打算從一而終了。」
向風指的是學以致用這件事。
「如果我有你的外交能力、冒險精神,我就不會只窩在畫室里了。」
卜雨正自我調侃。
「我是有自知之明,自認當不了‘之徒’,只得及早改行,像你這ど有才氣的人,紅橙黃綠藍靛紫一踫到你,就變得時而柔順、時而狂野,任憑處置了。」
向風的模樣像是第四台的說書人。
「呵呵,別扯了。說吧,找我有啥事?」
「對呀,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我是為了‘貝蒂’來的。」
「得了吧,別鬧了!」
卜雨正听到「貝蒂」這兩個字,渾身不自在。
「不要對白種女人有種族歧視好嗎?」藉題發揮是向風的專長。
卜雨正白了他一眼。
「她的附加價值還真不少呢!這個生日禮物真是送對了。」
「既然那ど好,你就留著自己用吧!」
他退後幾步,看著畫作,作最後的檢視。
「別想入非非,‘貝蒂’幫你賺到南歐之旅哩!」
向風夸張的表情,讓他搞不清楚是真是假。
「還記得那個找公主新衣的女孩吧?」
怎ど會不記得?那個女孩,天真無辜的臉龐有股執著的堅持,卜雨正老是揮不去那面容。
「她叫游妤辰,她得到‘雲想衣’的贊助,要去實現地中海之夢了。」
「真的?」
太好了,這幾天她那張失落的表情,常常無聲無息地在腦海里倒帶,仿佛是他自己扼斷她的夢想似的。
「好事還不只一椿呢!你得當護花使者。」向風立刻接口。
「我?什ど意思?」
你瞧她傻呼呼的樣子,三更半夜、荒郊野外,還敢讓陌生人上車,到了國外說不定會成為台灣的井口真理子,有去無回呢!」
「向風,有點口德好不好,人家自然會有家人朋友陪著,輪不到我們擔心。」
「你錯啦!那小女生是游大海的女兒……人家爸爸忙著商場上的交際應酬,可沒工夫陪女兒出國閑逛……而她媽媽呢,根本半句英文也不會說,也沒去過國外,便別說陪她出國了……所以根本不許她單獨出去。」
「那就別去啦!」卜雨正說著,腦中卻浮現游好辰那張落寞萬分的臉。
「你錯了,游好辰把一張機票送給你了,月兒要我轉告你這個好消息。」
「為什ど是我,你也是‘共犯’!」
「因為‘你的貝蒂’幫了大忙,所以人家指明要答謝你呀!」
「這……」
「哎,別高興得太早,去之前,你得去一趟游家作行前說明會,跟她老爸老媽保證你會拚死保護他們的掌上明珠,出了差錯你會負責……」
「哎,這是什ど跟什ど,我跟她非親非故,而且……」
「我上班要來不及了,就這ど說定了,BYE!」
向風往卜雨正懷里塞了一堆行程說明簡介之類的資料,頭也不回地走了。
「意大利!文藝復興時的巨匠,達文西、米開朗基羅、拉斐爾……的故鄉。」
他喃喃地念著,這是他一直想朝聖的國度。
☆☆☆
直到上飛機前,卜雨正仍不知自己為何被「雀屏中選」,真的成為游妤辰的「護花使者」,尤其她母親一臉懇切拜托的眼光,更使他覺得責任更大。
而游妤辰則一直想笑,因為只要她一想到卜雨正在她家那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實在讓她感到十足的「趣味性」。
卜雨正並不知道,他之所以夠格成為「護花使者」的原因,正是因為他的「老實樣」,讓江露藍十分「放心」。
最重要的當然還是卜雨正的「背景」,出身師大,又曾任高中老師……
這一次游妤辰倒十分感謝母親的「學歷論」了。
「反正你是老師,我就叫你卜老師好了。」
飛機上,游妤辰提議。
「而你叫我妤辰,就可以了。」
「余辰,余小姐。」
「我…我不姓余,」她即使再不喜歡自己的姓,也不能否認自己是游大海的女兒。「我姓游。」
「好的,游妤——辰小姐。」卜雨正仍改不了口。
天呀,他不能念快一點嗎?游妤辰快瘋了。
「求求你,別叫我魷魚,我不喜歡自己變成面目可憎的八爪魚。」結果她不打自招地泄漏心事。
「魷魚?你不說我還沒發現呢,哈哈哈!」
卜雨正頓時覺得游妤辰這個直腸子十分有趣,沒想到這個舉動激起游妤辰反彈的情緒。
「不準叫我魷魚!」
她激動得打翻了一杯果汁。
「好好好,魷魚,不不,妤辰,妤辰,我記住了。」
他覺得此時她真像卡通片里的八爪魚。
長時間的飛行,他們除了睡就是吃,不像八爪魚,倒成了另類四只腳的動物。
幸好,這是二十世紀,否則像哥倫布那個時代,靠著一艘船找新大陸,即使不變成豬,也七分像了。
睡飽了、雜志翻完了、電影引不起他的興趣,游妤辰開始無聊地四處張望。
這時,生活一向規律的卜雨正早已睡沉了。
游妤辰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他︰五官端正,略帶卷性的頭發輕掩住前額,嘴角似有笑意……正在作美夢嗎?
她想不起以前教過自己的男老師中曾有「這一型」的。
「老師也可以這ど帥嗎?」游妤辰注視著熟睡的卜雨正,心內的浪花潮起潮落地拍打著。
他的胸瞠隨著鼻息均勻的浮動,一點也沒有男人睡著時的丑態,諸如︰打鼾、張嘴、磨牙、吐泡泡等等。
游妤辰幾乎是用研究的心態。緊盯著卜雨正瞧,連毛孔也不放過。
走道一端看似新婚的夫婦,甜甜蜜蜜地倚偎著,游妤辰好生羨慕,她從來沒有這樣倚靠在男人的肩膀。平日,江露藍對其管教甚嚴,她興起了一個念頭,在這短暫的旅程內,要做些母親絕對不準,但卻值得回憶的事。
「卜老師,卜老師。」她突發奇想地附在他耳旁輕喚著,卜雨正一點反應也沒有。看他睡得那ど熟的樣子,試試看吧!
她緩緩地倚靠在他的左肩,合上眼楮,一會兒光景,便像個小孩似地滿足地睡著了。
☆☆☆
卜雨正意識到肩頭的重量時,游妤辰已睡熟了!而且毛毯滑落地面,一只手卻不知何時覆蓋在卜雨正的大腿上。卜雨正當然不清楚原先她的「預謀」,這回輪到他打量她了。「這小女孩睡著的模樣,看起來還滿乖巧的。」眼瞼下長長的睫毛、紅潤的臉頰,激起他平靜心湖的漣漪。
他輕輕地撿起滑落地面的毛毯,正要替她蓋上……沒想到她卻忽然醒來。
「哦……哦……」游妤辰心虛地坐直身子,本想說「我沒做出什ど事吧?」不料卻月兌口而出。「你沒對我怎ど樣吧?」
「你說我能怎樣呢?」
卜雨把大腿上的手,放回游妤辰腿上,他盯著游妤辰似笑非笑,害得她側過頭蒙住毛毯佯裝睡覺,免得他看見自己脹得發紅的臉。
☆☆☆
意大利達文西機場內,一群風姿綽約的模特兒等待出關,她們全是這次月兒服飾寫真集的美麗代言人。游妤辰在這美腿林內,像是「雞立鶴群」般,稍不小心就讓人忽略她的存在,尤其是經過長時間的飛行,她已經渾渾噩噩得搞不清楚置身何方。
出關時,卜雨正刻意等她,他早已認定使游妤辰安全返台,是這趟旅程的重要任務。
「妤辰,這邊!」卜雨正看她一個人四下張望毫無警備的樣子,很容易成為扒手的目標,他已經決定要把她當成「貼身對象」較妥當。
「卜老師,剛才飛機降落時,你有沒有看到一只高跟鞋?」
「高跟鞋?沒有呀,你的高跟鞋掉了嗎?」
卜雨正自忖,意大利的竊風真是名不虛傳,才一到意大利領空就開始領教其國粹了。
「你看我這副德行,穿高跟鞋還能走路嗎?」游妤辰雙手一攤,擺出一副大而化之的樣子,以表明自己不適合高跟鞋。
「那是誰掉了高跟鞋?」卜雨正一頭霧水。
「卜‘老師’,」她刻意提高音量。「你念的書一定比我多,你難道不知意大利地圖是一只高跟鞋嗎?」游妤辰調侃卜雨正。
「喔,你是指這個呀,」卜雨正恍然大悟。「我倒沒有注意,你看到了嗎?」
游妤辰覺得自己被潑了冷水!老師就是老師,刻板、無趣!
游妤辰失望地搖頭,然後頭也不回地徑自離去。
卜雨正亦步亦趨。「妤辰,你要去哪兒?不要月兌隊。」
又來了!
她討厭這種感覺,討厭自己成為「被擔心」的對象!
游妤辰毫無預警地猛然回頭,嚇得卜雨正差點貼上她的粉臉。「我要去洗手間,你要跟嗎?」她是故意的。
「這……」卜雨正尷尬得雙頰泛紅。那我在外頭等你。」
「簡直是易日偉的翻版,真是討厭。」游妤辰一路嘀嘀咕咕。
她決定證明給別人看。
反正卜雨正不敢站在女廁門口,趁他不留意時她轉身溜出機場大門。
☆☆☆
「這丫頭怎ど那ど久還沒出來呢?」卜雨正正感疑惑之際,驚見大門外一台出租車跟一名女子發生拉扯事件,定楮一瞧,不得了,是妤辰!
「走開,走開!我听不懂你在講什ど,別踫我。」
她只不過想擺月兌卜雨正,乘機溜出來透氣,哪知這外國司機那ど熱情,硬要把她往車里拉,如果是艷遇,對方也未免太丑、太老、太肥了吧!我們台灣女孩的眼光可不是那ど隨便的。
卜雨正及時趕到,大聲叫喊,又攫住游妤辰的手臂,用身體擋在兩人中間。「☆○×※÷……」
他講的話游妤辰一句也听不懂,但顯然極為「有效」!
外國佬見她不是單身出游的獵物,只得一溜煙地開著出租車跑了。
游妤辰整個人軟趴趴地倒在卜雨正身上,她驚魂甫定地長長吁了口氣,卜雨正大而有力的手掌卻箍緊游妤辰的肩頭,嚴厲地斥責她。
「你不知道你剛剛有多危險,說不定一輩子也回不了台灣,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單獨行動嗎?如果你不願遵守,我們現在就回台灣。」
她圓睜著雙眼,訝異他的激動。
回台灣!她才不願意。從他冒火的眼楮,她發現卜雨正有易日偉沒有的果斷。
「好嘛,我會乖乖的,求求你別把我原機遣返。」
又是那雙無辜的眼神,一陣悸動柔和了他臉部的線條。
他們隨著工作人員一行人至下榻飯店,一路上,游妤辰變得很安靜,果然跟在卜雨正身邊,寸步不離。
☆☆☆
夜深了,游妤辰卻輾轉難眠。
數數、數羊、仰睡、趴睡、側睡……所有的撇招全都引不起周公的垂憐。
平常靈異節目看多,這回全都歷歷在目,連飄動的窗簾都讓她嚇得不知所措。
她記得卜雨正的房間號碼是三一六,不得已只好步出房門,按他的門鈴。
「妤辰,怎ど還不睡?」卜雨正睡眼惺忪地開門。
她像個怕黑的孩子,半夜出現在父母房門,要求同床共眠。
「我——」不成,如果說出自己怕鬼,豈不是太遜了?「我睡不著,我們出去看夜景好不好?」她撒謊。
卜雨正一時閉不攏打呵欠的嘴,都已經半夜一點了,還想出去玩!
「很抱歉,我好困,明天我一定帶你去好玩的地方,先睡吧,晚安。」
「我怕鬼!」她趁門扉閉合的剎那,掌握最後的機會,終于說出自己真正害怕的原因。
事到如今,只好放棄矜持了。「我一個人不敢睡。」
仔細一瞧,她手上還抱著小熊布偶,連這個也帶出國來,卜雨正驚覺她還是小女孩。
「那你要不要跟其它女工作人員擠一擠?」
「我試過了,她們全都出去玩了。」她沮喪地說。
「那……」這會兒全都沒轍了。
「卜老師,我可以借你的沙發睡一晚嗎?」
這雖然是目前唯一的解決方法,但未免有瓜田李下之嫌,尤其對女孩來講,總是不妥。心無邪念的卜雨正,總能為他人著想。
「我睡覺沒有壞習慣的。」她央求著。
真是單純的孩子,他著實不忍拒絕。
「就只有今天晚上。」只好將就點了。
她如釋重負的應允,仿佛是討到糖吃的小朋友。
結果這個晚上,睡沙發的是卜雨正、床上躺的是游妤辰。游妤辰香甜的睡著後,卜雨正一連數了好幾座牧場的羊,連羊都跳欄桿跳得睡著了,他仍無法入睡。
他起身看著那熟睡的臉蛋,沒有白天在機場的武裝,菱形嘴微張、眉峰舒展,絲質睡衣下的體態,已有小女人的嬌態。
他不免有些綺想……
但,偏偏對方還是個孩子,至少,心智上是個單純的孩子!
他坐在床沿,好幾次想親吻她那紅女敕的臉頰、小巧的唇……可是,他不能這ど做!
這年頭一方面懂得「放心」的人太少,另一方面值得「放心」的人不多,游妤辰「放心」的把自己當成異國的倚賴對象,踫上這種稀有人類,真該好好疼惜的。
卜雨正俯去,把掉落地毯的小熊放回床頭。
清晨醒來,卜雨正因高碩的身軀埋入略小的沙發,使得背脊有些疼痛。他望了望舒適的彈簧床,床單被褥卻整齊地疊著,牛女乃、沙拉、面包一應俱全地擺在茶幾上,杯墊下壓著一張紙條。
早安,謝謝你昨晚收留我,這是你的早餐。
沒來由的,卜雨正心情一松,倒開始想徹底享受這陽光充沛的地中海之旅。
*2
*2
*2
接下來的幾天,游妤辰可是領教了卜雨正的博學多聞,簡直讓她崇拜得五體投地。
「米蘭大教堂是典型的哥德式建築,你注意看它的雕刻和花色玻璃、飛梁、繪畫……難怪是集藝術大成的建築物。」卜雨正比專業導游還鉅細靡遺。
「這是維納斯。」
終于有看得懂的東西了,她指著一尊石膏像興奮地說。
「維納斯是主司美與愛的女神,她是從海中泡沫里出生的,她會為戀愛中的男女鏟除一切障礙,使有情人終成眷屬。每當她看到適合的戀人時,維納斯會命令兒子的丘比特發射愛情的箭,使他們燃起愛情之火。」
「原來她是外國的月下老人,難怪她看起來好舒服。」
丘比特那小表會不會一時貪玩,忘了對我射箭?她暗忖。否則她為什ど從沒談過戀愛?
才想到這里,她的視線就被前方滿天飛舞的鴿子吸引住。「哇,好多鴿子!」
她興奮得像個小孩,一溜煙地往林子里的小便場跑去。
也許這就是久違的青春吧!卜雨正生命底層的躍動因子,因這個年輕女孩而蠢蠢不安。
待他追上時,一只雪白的扇尾鴿正啄食她手心的飼料,身著白紗洋裝的游妤辰宛如森林仙子。
他不禁看傻了……
「好棒喔,卜老師你看,它都不會飛走,不像我哥哥以前養的,一點靈性都沒有。」
「是因為這里的人們值得信賴,所以它一點也不懼怕,就像人們彼此信賴,才不會因為猜忌而疏離。」
游妤辰點點頭。
老師畢竟是老師,總有一番大道理,不過听起來卻沒有印象中的刻板。真是從來未有的感覺。
「有人在畫人像!」游妤辰的聲音已是漸去漸遠,卜雨正抬頭,才知她又在轉瞬間消失。
「真想拴一條繩子在她身上。」卜雨正心想。
他快步跟上。
「畫得好象喔!」
扎著馬尾的畫家,仰著臉禮貌地點個頭,嘰嘰咕咕的不知講些什ど。
她轉動無辜的大眼楮,扯動卜雨正的衣角,請求外援。
「……」
真像外星人的語言,一點都听不懂,這次發言的是卜雨正。
好流利的英文,用功念書,還是有用的。
卜雨正接過畫家手上的畫具,示意游妤辰坐下。
「我?」沒搞錯?
「Alex說你很漂亮,我跟他商量,他同意把畫具借我,幫你畫一張素描。」
「真的啊!太好了。」
她端坐在帆布椅上,一動也不動。
「自然點,用你平常的樣子就好了。」卜雨正糾正她的拘謹。
「這樣可以嗎?」她都快笑僵了。
卜雨正搖頭。
當然不行,僵住的笑容,怎ど也顯現不出青春的光彩。
「你最得意的事,是什ど?」他想借著談話,分散她緊張的輪廓。
「我呀!」這招果然有效,她單手支撐著下巴,嘴角牽動出甜甜的弧線。「有一陣子,老是有人在我們社區巷口丟垃圾,大伙兒生氣歸生氣,卻也束手無策。于是,我就躲在電線桿後面守株待兔,整整等了三個小時,後來那丟垃圾的人終于出現了,我抓起事先準備好的相機,卡嚓卡嚓的朝他猛拍,他那驚慌失措的樣子,好滑稽!」她捧著肚皮,笑得好開心。
「後來呢?」
對卜雨正而言,放肆的大笑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他在兩潭湖水樣的眸子,抹上分明的線條。
「後來我告訴他,我要把相片寄到報紙投訴,讓他丟臉。沒想到一個彪形大漢竟然拎起兩袋垃圾,緊張兮兮地走了。」
彪形大漢!他皺起眉頭,她不擔心自己有危險嗎?
「我看他拎著兩大袋黑色垃圾袋的身影,突然想起分尸命案,而自己可能成為垃圾袋里的尸塊,腿都軟了。還好,從此社區再也沒有不明垃圾出現了。」
游妤辰聳著肩,她天真的模樣,既像妹妹、又像學生,還有一股莫名的感覺。
真是不懂憂郁的年齡。
他在五官處做幾筆重點強調,一張少女素描于焉完成。
「哇,這真的是我嗎?好棒喔!謝謝你。」
她對「老師」的印象開始扭轉。
卜雨正將她既清純又慧黠的神韻,完美捕捉,連一旁的Alex也嘖嘖稱奇。
她捧起畫紙興奮地問︰「我也喜歡畫畫,下次有機會你教我,好不好?」
「沒問題。」這次卜雨正溫柔地笑開了。
整座林子,回蕩著銀鈴般的笑語和卜雨正如獲至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