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小然追著狗兒朝馬路跑過去,這時一輛車正以極快速度駛過來,眼見就要撞上小然,她滿臉駭然驚恐的大叫——
「小然!」
吱——輪胎摩擦路面的尖銳煞車聲響起,尹悅心的心髒在那一瞬間幾乎停止跳動。
只見駕駛滿臉怒容的推開車門下車,不由分說的一把抄起小然,狠狠痛揍了一頓他的小,揍得小然哇哇大哭起來。
「還哭,你知不知道剛才要是我沒有及時煞住車子,你現在就不是站在這里,而是躺在車輪下了。」卓柏勛怒斥。
「馬麻、馬麻……把拔壞壞,打小然……」小然一邊哭,一邊控訴他的罪行。
凍凝的血液重新流動,尹悅心急忙上前,心疼的抱回小然。「你不要再打他了。」
卓柏勛陰沉著一張臉吼她,「你也該打,你是怎麼帶小孩的,放任他在馬路上亂跑,會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嗎?我現在不教訓他,你是不是要等到他被車撞死了再來哭!」
「我……」才想出聲解釋,她剛才被狗兒咬到的小腿突然一陣抽痛,踉蹌了下,所幸他及時伸手穩住她的身子,才沒跌倒。
「你怎麼了?」卓柏勛敏銳的察覺到她有異樣。
「我的小腿剛才被狗咬了一口,有點痛。」
「被狗咬了?你真是……都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這麼笨,今天早上被書砸到腳,現在又被狗咬!」
「……」她委屈的咬著唇辦沒有辯解,反正在他心里她就是笨嘛!
「哪一腳?」卓柏勛冷聲問。
她指了指右腳。
卓柏勛彎掀起她的褲管,果然在她白皙的小腿上看到一個滲著血絲的傷口,二話不說,他就將她和小然塞進車子里。
「你做什麼?」尹悅心一臉錯愕。
「帶你去醫院打針。」他驅車上路。
听見打針,她眼瞳縮了下,小然更是恐懼的用力搖頭。
「馬麻,小然不要打針。」
「不是你打針,是你媽媽打針。」卓拍勛透過後視鏡看了小然一眼。
「那個……不用了,只是一點小傷,我回家擦個藥就好了。」她和小然緊緊抱在一起,好像他們要被抓去賣。
「你有沒有一點常識,萬一那只狗有狂犬病怎麼辦?」他忍不住揚高音量斥責。
「不可能啦,台灣已經很久沒有傳出有狂犬病了。」她辯解。
「那也要打針破傷風,以防感染。」他肅著一張臉,堅定的況。
「不會有事的啦,你放我下來,我要帶小然回家。」分開的這四年,他們不曾見面,可這兩天不管走到哪里都會遇到他,既然他要娶別的女人,就不該來攪亂她平靜的生活。
卓柏勛回頭橫了她一眼。「你連被狗咬都不怕了,還會怕打針嗎?」
他知道她怕打針,以前有一次她得了重感冒,怎麼樣都不肯讓護士幫她打針,是他強迫的按著她,護士才得以順利打了針。
「我哪有不怕被狗咬,是那只狗突然咬我,我來不及躲才會被它咬到的。」听他的口氣,好像她很愛被狗咬似的,不過對她而言,打針比被狗咬還要可怕得多,眼睜睜看著那一根尖利的針插進自己的皮膚里,光想,她整個心髒都縮了起來。
小然也幫腔說︰「是狗狗不乖要咬小然,馬麻抱小然,才會被狗狗咬。」
「不管怎麼樣,還是要去打針破風傷,你也不希望將來傷口感染,然後引發蜂窩性組織炎,弄到最後不得不截肢吧!」透過後視鏡看著小然窩在尹悅心懷里,不知為什麼,他愈看愈礙眼。
听他說得這麼嚴重,尹悅心也不敢再反對,但她更明白的是,以他的個性,他決定的事就不容人反對,所以說再多也沒用。
她抱著小然安靜的坐在後座,須臾,想起一件事,她出聲問︰「啊,你今天去書局是要幫房東賣房子嗎?」
「嗯。」
「你能不能勸他不要把房子賣掉?」
「為什麼?」他微皺起眉問。
「房子被賣掉,鐘姐的書局就得要被迫搬走,若是一直找不到好地點,針姐就要把書局收起來了。」想起鐘姐的好,她就舍不得。
「只要你能拿出八千萬借他,我可以勸房東不要賣房子。」他淡然的說。
「八千萬?我哪有那麼多錢?」
「那就沒辦法了,他等著這筆錢要給他兒子周轉。」避了她四年,這短短兩天里卻意外的遇見了她三次,原以為早已不會再生起波瀾的心,卻像大風刮過一樣,震蕩出了隱藏多年的種種感覺,那是一種夾雜了愛恨怨嗔的復雜情緒。
他冷淡的語氣,讓尹悅心听得很不舒服,她不再說話,低頭看著安靜窩在她懷里的兒子,見他闔著眼似是睡著了,她伸手輕撫著他臉上那對黑濃的眉毛。
片刻,卓柏勛啟口,「我可以幫你們另外找個合適的地點。」話一出口,他就反責自己,他真的很犯賤,還是見不得她難過的模樣。
「什麼?」她愣了一下,沒听清楚他的話。
「我可以幫你們書局另外找個合適的地點。」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他心里的另一個聲音卻在警告他——卓柏勛,你清醒一點,你這四年來處心積慮的避開她是為了什麼,你忘了嗎?你現在在做什麼?你還想讓自己再陷進去嗎?
「真的嗎?謝謝你。」尹悅心由衷道謝。
「那家書局又不是你開的,你這麼擔心干麼?」
「鐘姐對我很好,我希望能多少幫她一點,而且那家書局的環境和同事我很喜歡,實在舍不得它就這樣收起來。」說著,發現他停下車,她往窗外一看,前面就是一家診所。
卓柏勛下車替她打開車門,她咬著唇辦坐在車里,就是不肯下來。
「你是要我抱你出來嗎?」他雙手橫胸等在車門邊。
「小然睡著了。」她噘起嘴找借口,想試著免去挨這一針。
他探身進去,從她身上抱走孩子,接著不容置疑的對她說︰「小然我抱著,快下車,我還有事,只有十五分鐘的時間。」
「那你先去忙你的事,我……」看見他厲眼瞪著她,她閉上嘴不情不願的爬下車,走進診所。
「護士小姐,她被狗咬了,要來打破傷風。」
「好,有帶健保卡嗎?」
「沒有,那我下次再來。」她趁機想走,可身後站著一堵肉牆擋住她的去路。
「我們自費。」卓柏勛警告的瞪了她一眼,然後對護士小姐說。
不久,尹悅心在卓柏勛的監督下,走進診間打針。
看著細細的針頭插進皮肉里,她痛得齜牙咧嘴,眼里可憐兮兮的噙著兩泡淚。
卓柏勛別開眼,不去看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以及至今還能勾動他心緒的眼神。
懊死的,都四年了,他還是對她一點抵抗力都沒有,原來真正沒長進的人是他。他有些心煩的走了出去。
他抱在懷里的小然突然張開眼,揉了揉眼楮,叫了他一聲,「把拔。」
他胸口猛地一窒,惡聲惡氣的說︰「你給我看清楚,我不是你爸爸!」
「你是把拔。」軟軟的嗓音十分肯定。
「我不是。」
「你是我把拔,把拔壞壞,打小然。」記起剛才的事,他生氣的噘嘴控訴。
「我說我不是你爸爸,你沒听見嗎?」這個笨小子,不愧是她生的兒子,連自己的爸爸都分不出來,簡直笨死了!
「你是把拔,把拔壞壞!」見他一再否認,小然扁著嘴,準備要抬出他的武器——哭聲來懲罰他。
「不準給我哭!」卓柏勛在他即將哭出來的那一瞬,沉下臉吼了他一聲。
小然被吼得嚇了一跳,頓時縮回了眼淚。
「你真是笨死了,連自己的爸爸都認不出來,真不知道你媽到底是怎麼教你的。」
打完針走出來的尹悅心剛好听見他的話,她清甜的臉龐透著一絲怒氣,走過去一把抱回兒子。
「真是對不起,我不會教小孩!」丟下話後,她生氣的抱著小然走到路邊,招了輛計程車坐上去,便揚長而去。
留下卓柏勛一臉陰沉的站在診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