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喝完飲料後,顯然知道許多好玩地方的于凱淵,說是要感謝她幫忙,還騎車載她去好幾個地方游玩。這是她搬來高雄後,第一次更正觀光,加上于凱淵又是個相處起來毫無壓力的人,她自然玩的不亦樂乎。
所以,連帶的也延誤了十點的門禁時間。
直到將近十點半,他們才飛車趕回大廈。她含笑地送走他,一轉身,她目光就被廊下的精瘦身影所吸引。
「石……?」直到走近,她才確認陰影中的人真的是他,「石景霆,怎麼了?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那個男生是誰?」
這是睽違了兩個禮拜之久,她再度听到他低啞的聲音。她發現自己居然有點懷念的感覺!在心底斥責自己無聊的同時,她分心地沒有注意到他問句的內容、以及他風雨欲來的表情。
「什麼?」她不自覺的面露微笑,因為他終于肯跟她說話,而不再陰陽怪氣了。
他眯起眼凝視她少有的開心表情。
「你……跟他去玩?」
「對啊!真的很好玩耶。」她雙眼發亮,一副極欲分享快樂的模樣︰「我從沒想到高雄有這麼多地方可以去走走的,今天下午逛到好幾個景點都好有趣喔!」
讓她很想帶整天都悶在家里的他去看看,拼了命的在記地名,還反復問了于凱淵好幾次。
她像現寶似的說︰
「我們去了西子灣、蓮池潭、旗津跟城市光廊,尤其是旗津那邊有一個隱藏的山洞隧道通往海邊,你要是也去的話——」
他猛地一拳擊在她身旁的轎車上,那發出的巨響嚇掉了她的聲音,只剩汽車防盜器尖銳的笛聲在夜里高鳴著。
她整個人僵在當場。直到這時才發現他的臉色有多鐵青。
「你跟我以外的男人單獨出去……?」
他走近她,具壓迫性的身影邁出了陰影處,慘淡的青光照在一張陰黑的臉上,安雲雅再遲鈍也明白他指的是什麼意思。
她有點不知所措的說︰
「我……我跟你……又不是男女朋友,你為什麼要這麼質問我……?」于凱淵不是跟她分析過「不是」了嗎?她自己也覺得他們不像在交往的!
「不是?」他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令她肩膀一縮。「那你以為我們是什麼?」
他恐怖的嚴厲氣勢讓她忍不住往後退,明明大廈入口就在前方,她卻被逼得往反方向退離。
「你認為要怎樣才能算得上是男女朋友……?」
「我……從沒想過這些……」她心慌地說。他一步步的逼近,她就一步步的退,像只被巨蟒盯上的倉皇獵物。
「你跟他出去都做了什麼……?」
冷不防,後退的她一腳踩空,踉蹌地跌靠在大廈角落的最後一輛車上,腳踝馬上傳來陣陣刺痛。
痛感讓她覺得委屈,更覺得他生氣根本毫無道理,便振聲反駁︰
「我跟你又沒有什麼!只是一起上下學的同學而已,什麼……以為我們是什麼、我又出去做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問我!我跟你——只是朋友,我們又沒有約過會,或做些像情侶的事……根本什麼關系也不是……你也沒說過喜歡我……」說到最後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說了什麼。
因為他臉色猙獰得可以嚇走任何飛禽走獸,當然,也使她心驚得只敢盯著地板。
「我喜歡你。」低沉暗啞的聲音。
她驚訝地抬起頭來。
「如果這是你要听的,我可以說。我喜歡你,眼里只有你一個人,只願意接近你,你感覺不到嗎?」
若他表情不是這麼凶惡的話,也許她會為生平第一次有人對自己說喜歡而感動;但是她還來不及體會心底那微妙的起伏,以及心底呼應的感覺,就被他那突如其來的爆吼聲嚇飛了三魂七魄——
「你到底還想要退到哪里去?!」他不但聲勢駭人,同時還以極快的速度沖向她,忍無可忍的把沿車身後退移動的她揪住,大吼︰「不準再後退了!」
在他跟她告白時,她居然還想逃之夭夭?!
「你的回答呢?!」
他在她耳邊張大的嘴像是要把她吃了般。
「什麼……?」暫時性耳鳴。
「以前沒有想過的話,現在就好好的想一想!」他極專制的說︰「然後——回答我!」
她這才想起他的問題是什麼,連忙驚慌地推開他。哪有人告白像打雷,要求答覆像搶劫的?再說,她真的沒想過這方面的事,她現在只想要單純而不復雜的友誼,忙說︰
「我們當普通朋友不是很好嗎?謝謝你喜歡……呃……我……」她臉紅了起來。「不過我還沒準備好跟人交往……真的謝謝你……」
她以為攏著眉的他又要生氣了,但他只是以容忍的低聲快速地說︰
「我可以配合你的步調,看你想約會?或去哪里玩,只要你現在先答應跟我交往,不要跟別的男人出去就可以了。」
這幾乎是她听過他最低聲下氣的話了。但是,先交往再約會?這不是本末倒置了嗎?再說——她的意願呢?
她試著解釋說︰
「不!我不是說了嗎?我們只是同學、朋友,我從沒想過要跟你或任何人交往,現在還太早了……」
「是因為他嗎?」像在隱忍的聲音。
「什麼?」
「那個載你回來的男人。」低嘎的聲音听不出任何情緒起伏,反倒像是驚濤之下的寂靜大海。
「你喜歡他嗎?」
她大力搖頭。「我說過,我沒想過……」
他猛地打斷她的話︰
「你不想跟我約會,可是卻跟他出去了一整天!我今天下午在百貨公司看到你們——而你跟他玩到剛才才回來,還笑得那麼開心……」他眼里出現他從未表露過的寂寞。「……沒想過這方面的事?你這話是想要騙誰呢?」
他沉默了一下,問︰
「……你跟他交往了嗎?」
如果有需要,我隨時可以當你的擋箭牌。她想起于凱淵的話。
但她不想說謊,也覺得沒有必要,就輕輕搖頭。
「我沒有跟任何人在交往。」
「那就跟我在一起。」他執拗地說。
怎麼話題又繞回來了?她耐心地跟他解釋︰「那是不一樣的……」
卻猛然被他爆出的大吼打斷,那聲量讓她吃了一驚。
「你若不喜歡我,為什麼一開始要來招惹我?!」他像是忍無可忍的攫獲住她手臂,臉色陰晴不定的問︰「若你不喜歡我,為什麼你要故意接近我、硬纏著我說話?還總是‘襪子’、‘襪子’的叫來惹我生氣、吸引我注意?!還是這壓根兒就是你耍人的把戲?把我耍得團團轉之後,又要去耍別人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鉗住她的力量加劇,讓她痛得說不出話來,也跟著又氣又怕的掙扎起來︰「放手、你放手!」
「說!說你以後不再單獨跟別的男人出去了!」他強硬的命令道。
「不,我們只是朋友!你不能限制我——」
「你給我說!」他激烈的搖晃她。
「不要不要不要!」她一連迭聲地說,他的粗暴引起的的抗拒心。
石景霆眯起眼,從下午累積到現在的焦躁不安已經到達一個限度,加上現在又不斷遭受拒絕,他幾乎整個人一腳踏在爆發邊緣上了。
基本上他是個漠視一切的人,管他家誰是死是活,冷漠到就算有人當著他面跳樓也不會去勸阻、或是多看一眼的程度。世上能得他在乎的東西實在屈指可數——也就因此,他對那僅有幾項的「在乎」,有著比常人更強烈的執著心、佔有欲跟保護欲。
而她——先是讓他記住了她的臉。
然後——再毫不客氣的纏著他,進而走入他的心。
到了最後——她居然想推的一干二淨?說一切都是出自無心?
他會放掉她才有鬼!
「你到底答不答應?!」怒意讓他忘了控制力道,態度也更加惡劣。「跟我交往或再也不見那個男的,你自己選一樣!」
手臂上加劇的力量讓她眸底浮上忍痛的水光。若他真喜歡她的話,為什麼一點都不溫柔?還這樣咄咄逼人、凶得像老虎?
她也是有脾氣的。她開始大力推著他喊︰
「走開、你走開!時間已經很晚了,我要回家!」
「先回答我!」他仍惡狠狠的搖晃她。
她被搖晃得受不了,腦中一片混亂,她月兌口喊︰
「放開我!你這麼粗魯,我為什麼要跟你交往?于凱淵都比你好多了,他從不會擺臉色給我看、態度也不會那麼凶,既會講笑話、又不會那麼一聲不吭的,跟他在一起比跟你在一起輕松一百倍!我為什麼還要選你?!」
石景霆臉色丕變,額上暴起青筋,面部的肌肉無法控制的扭曲,雙拳緊握。
「你說什麼?」
她犯了人與人之間絕不能拿來「比較」的大忌,尤其是情敵與情敵之間的比較,格外教人無法忍受。
「我說我根本就不喜歡你!放開我——」
隨即她發現自己被粗暴的「提」起,雙腳離地的感覺讓她不禁驚呼,下一秒,在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之前,她就被壓倒在後車箱蓋上,一個像是要迫出她胸腔所有氧氣的重量馬上壓下——她嘴上立刻感到一陣刺痛!
「不!」
粗暴的唇齒在她的驚呼間壓輾,她所有的掙扎都被結實的懷抱封鎖,她全身一動也不能動!
「痛……噢!」他居然還咬她嘴唇!
她痛得直接流出眼淚來,發出一聲嗚咽,接下來的啜泣就那麼理所當然;感覺他動作頓了頓,然後更抱緊了她。粗暴雨蠻橫的噬咬,慢慢轉換成蝴蝶式的輕吻,在她唇邊、臉頰、鼻尖、眼瞼、額上飛舞。
靶覺到一個空隙出現,她使盡吃女乃的力氣推開了他——
「安雲雅……!」
他的聲音在夜里回蕩。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竟是在這麼不堪的狀況下!
她像從虎口死里逃生的小鹿般拼命飛奔,很快就消失在大廈的燈火里。
「安雲……雲……」石景霆愣愣地站在原處,口里不斷反復低喃著她的名字,每念一次,胸口就越感到發燙。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做這種事……
他閉上眼。天啊……
「你爸……打你了嗎?」早自習時于凱淵一臉愧疚的問。
安雲雅雙眼腫得用核桃一樣大。都是他的錯,害她晚歸——
「不,這跟你沒有關系……」安雲雅一頭埋在學生外套里,閃避著他歉然的視線,她今天根本應該請假才對!
昨晚哭到天亮,一夜沒睡,心頭亂糟糟的,早上滿腦子只擔心要怎麼避開石景霆,而在天未亮就趕快逃出門,一路上心驚膽跳的,壓根兒沒有想到可以裝病請假。
都是他的錯!那壞蛋的錯!
害她哭的那麼慘,連帶想到國一母親過世時哭到難以呼吸的那種傷痛,更加一發不可收拾。還有她的初吻他……居然咬她!他是野獸嗎?她該有檸檬滋味的初吻就這麼沒了,實在太過分了!
她發誓再也不要理那個怪人了!
對,「怪人」!以前大家說的都對,他是徹頭徹尾的怪人!是她笨,才會以為他只是沉默寡言了點,非要吃到苦頭,才發現他根本就是完全不正常的人!
不要理他了——永、永、遠、遠!
「石景霆?」
听到這名字時她嚇了一跳,反射地抬起頭來,看向發出聲音的講台——
教國文的導師不知何時走進教室,在點名了;原來第一節課已經開始。她趕緊拿出《古文觀止》,偷看向教室的另一端;所有同學都到了,只剩一個空位。
「石景霆?他今天沒來嗎?」
點完所有學生之後,導師再問一遍。確定他不在位子上之後,在點名簿上記錄,便開始上課。
他沒來?為什麼沒來?
松了口氣的同時,安雲雅又有點生氣的咬著筆。今天該請假的是她不是嗎?是她受到了欺負,又不是他!他為什麼要請假?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他……不可能還在她家大廈外等她吧?
不、不,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但,就算是那樣又如何呢?她的眼淚眼初吻又要誰賠?他要呆呆的等,就讓他去等吧!活該!她忿忿地想。
可是,一節課過去、兩節課過去……直到午休時間結束他都沒有出現。她的心又不安起來。他……應該是有別的事才沒來的吧?跟她無關才對。
沒錯!反正說好不理他了。他來或不來上課與她何干?
一整天的課就在她起起伏伏的心情下慢慢熬過了。最後——
「艾樺,我今天可不可以去住你家?」
她知道這樣逃避的行為很糟,可是她實在很怕再踫到他。
在擦窗台的蘇艾樺驚訝地轉過身來,露出有幾分帥氣的笑容,雙手馬上熱情的攬過來——
「當然好啊!你怎麼會突然想到的?不過你最好把功課寫完再去,不然我們家那幾個小毛頭會纏得你分身乏術喔!」誰叫他們家小毛頭都是清一色的男生,對美少女姐姐是沒免疫力了。
「知道了。」安雲雅笑。蘇艾樺熱情開朗又直率,跟她是完全不同典型的人,但兩人卻意外的一拍即合,到了現在,她們已經是最好的朋友了。
「對了,要不要先去你家拿一些換洗衣物?」蘇艾樺問。
「不用!」她有點慌張的說︰「直接去你家就好了,我跟你借件襯衫當睡衣,會洗完再還你……」
一只手馬上不客氣的伸過來捏住她臉頰,那張充滿英氣的臉立刻逼近眼前。
「你再跟我客氣,我晚上就要把你丟給我們家那些小表喔!」說的仿佛自家小弟是群張嘴鱷魚似的。
「是。」她失笑。
得到想要的回應後,蘇艾樺也就沒有再追問她原因。蘇艾樺從不追問多余的事——不管這是出于尊重,還是根本就是粗心,但這卻是她喜歡蘇艾樺的一點。每次只要看到她那種大咧咧的笑容,安雲雅就會感到放松。
在呂東武哀怨兼嫉妒的目送下,她就這麼度過了避禍的第一夜。
「石景霆?他還是沒來嗎?」
棒天一早,導師明顯不太高興地說︰
「昨天也沒有打電話來請假,他學校資料里留的是父母那邊的電話,班上有誰跟他熟的?他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有誰知道他的電話、或手機號碼嗎?」
班上沒有人回答。
當然,有誰能接近「怪人」呢?
這時,隔壁的于凱淵看了她一眼,她趕緊回避他的視線。關她什麼事呢?她也是這時才知道他一人在外租屋的事啊!
她盡量不去猜想他為何又缺席的原因。
連著兩天,她都鴕鳥的窩在蘇艾樺家過夜,而在這段期間,石景霆也都沒有在學校出現。安雲雅一天比一天更加焦慮。仿佛他不來是她的罪過似的,她心中的石頭一天比一天沉重。
到了第三天,她終于再也受不了了!放學時請蘇艾樺陪她回家去。相信有蘇艾樺在,他……應該就不敢亂來了吧?
她還記得他有多討厭跟別人接觸。通常有第三個人在,他是絕對不會吭聲的。最正常的反應是直接甩頭走人。
回家的路上她又是緊張、又是心急不安,他們三人——包括硬要跟來的呂東武——很快就到了她住的大廈門口。她神經質的左右張望,卻沒有看到那個令她緊張不已的罪魁禍首。
「要不要我們送你上去?」呂東武體貼地問。
「不用了,謝謝你們。」目送他倆走後,她突然感覺有一種放松後的疲累感。
他、不、在。
一切根本不是如她所想的。
她委靡地踏進三天未歸的大廈。當然啊!他當然是有其它事才沒去學校的,她還以為會是什麼?自以為是的擔了那麼多天的心,簡直是蠢透了!
心底有種說不出的復雜滋味,她走進電梯,按下四樓的按鍵。她咬著下唇,突然一痛,忙又松開口。
從電梯里的鏡子上,看見她下後還有沒有愈合的傷口,有點小小紅紅的破皮。一想到是為了什麼才受的傷,她突然感到滿心的怨影。
一回到家,她立刻進人自己的房間,把書包甩在床上,卻發出「咪嗚」地一聲,從床被下鑽出了雪白的小身影——
「伊麗莎白!」
她驚呼,完全忘了愛貓偶爾會偷睡她床的習慣,忙追上道歉。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忘了……」
追到書桌旁,白色的身影鑽進桌前的窗簾里,她忙拉開窗簾把它抱出來安撫,卻從打開的窗簾中——看到了樓下小巷中倚牆的高瘦身影。
她就這麼毫無防備的愣住了。
他不是沒來嗎?!他不是……該有其它事嗎?既然來了,又為什麼不選在大廈前的馬路上等待,反而躲在大屋旁的小巷里?
就這麼瞪著他時,那永遠穿著長袖、微駝著背的人倏熱抬起頭來——
她猛地急忙蹲下,手肘還因為過于倉促而撞到桌角。噢!她連痛都不敢喊,仿佛他會听到似的。但,他怎會知道她房間的正確位置?他的模樣……分明就是老早在那邊等待!原本還有些擔心他的,一遇到這樣的狀況,她又不禁害怕起來。她急忙把燈關掉,不敢再持在房里,而轉去客廳把電視打開,以聲音壯膽。
看看時間——爸爸也該到家了,她才稍稍安心。
門鈴在這時響起。
「是爸爸回來了!」她跳起來去開門。
幾天不見,打電話跟父親說要去同學家趕作業的她,現在想要撒撒嬌︰
「爸你又不用鑰匙——」
她的聲音在看清來人之後終止。
大眼瞪小眼——她有雙眼皮的清澈大眼,對上一雙細長而深沉的眼。
「……你終于回來了。」低嘎的聲音。
她心頭一驚,回神就要把門關上,但他馬上伸手去擋。「踫」地一聲,銳利的鐵制門無情地夾住了無血色的指掌。
「笨蛋!你干什麼……」她驚呼,趕緊把半合的鐵門打開,卻見他面無表情,但鮮血已從手上流出來,一滴滴落在地上。她又驚又急的喊︰「一般人不是都會用身體擋嗎?你干嗎把手伸過來,要是夾斷怎麼辦?!」
「這樣……也許你就會消氣了……」他低著頭說。
「你到底在說什麼……」听到這活,她心頭一酸。「你是說你是故意的嗎?以為使苦肉計……我就會原諒你了?」她硬是狠心不理他的傷,不去想她家的醫藥箱可以幫他包扎。
「跟我交往。」仿佛他腦里只有這句話。
「不行。」
「你要我改哪里?」剛才沒皺的眉,現在深深緊鎖了。「我會試著學講笑話,或……不再那麼凶。只要你說,我就改。只要你跟我交往。」
「不……」她搖搖頭,因他的委曲求全而難過。「你順著我喜好改變就不是原來的你了!這樣根本不是真的喜歡,你為什麼要這樣說呢?太不自然了……」
老鷹怎麼能委屈自己變成麻雀呢?
她從沒想過要他改變,也不喜歡他改變。
她對情愛還沒有太多的憧憬,而他那天的粗暴了——更是徹底嚇壞了她懵懂的少女心,即使他們原先還有些許可能性,也都因他激烈的反應而全數嚇回殼里,層層保護封鎖住。
她是輕淡派的,從不屬于濃烈,所以下意識的抗拒;他追的愈緊,她也退縮得更厲害。但他不明了她的心情,仍是追擊——
「我不在乎!事有例外,只要讓你回頭看我一眼,給我機會。多少改變都是值得的!」他一本正經的說著情話,活像瓊瑤小說里的對白。
石景霆的改變實在教她驚訝——或者說,真正的他實在讓人吃驚。
他在面對自己「在乎」的東西時,根本毫無身段可言——只要能把「在乎」的事物留在身邊,他願意做任何改變。
但這種告白在電視上听來也許動人,但實際遇上卻讓人備感壓力,也讓她更縮回自己的殼中。外宿那兩夜里準備好的拒絕台詞也月兌口而出︰
「對不起!我真的只把你當普通朋友,如果讓你誤會了,那我跟你道歉,真的對不起!」她誠心地跟他道歉。「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等等!」
他攔下她,他的沉默僅對他不在乎的人,必要時也可以滔滔不絕︰
「你不給我機會就拒絕了我,這不是太不公平了嗎?你不想要我改——若一個男人會打老婆,老婆也會因為暴力傾向是他原本的個性,而不要他改嗎?喜歡一個人的原貌,這真是對的嗎?」
「這……這不一樣!打人是暴力,那太嚴重了……跟你的情況不一樣,你不能強詞奪理……」
「一樣的!」他頑固地捉住要後退的她,不顧自己的鮮血淋灕。「你不給我機會,對我來說用打人是一樣嚴重的!你最起碼該讓我試試——‘也許跟我相處後你就會接受我’——只要我內心還存有這樣的一線希望,我就永遠不會放棄你的!」
他愈促愈緊,凝血的傷又裂了開,汩汩滲出血來,卻仍不能使他放手。
「放開我!」
男人野蠻的力道、手腕被捉住的痛感,跟他身上獨特的氣息,在在都讓她回想到那一夜,不由得心驚起來喊︰
「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這不是改不改的問題,是我根本不想跟任何人交往!你不要這樣子……」
隨著她的抵抗,他的壓制使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更加貼近,他的眸底仿佛燃起了某種陌生的東西,比起之前粗暴的行為更加讓她害怕。
她急急說︰
「我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我不了解你在想什麼,你也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們根本不適合,不要這樣嚇我——」
隨著他迫近的熱度,她腦中一片混亂,根本不知道自己開始呼救起來︰
「救命!有誰在這里——」
驀地,有個強壯的勁道從石景霆背後撲來,把他扭在地上,在毫無抵抗的狀況下被摔了幾拳後,石景霆也防御地回了一記重拳!
看清那翻倒在地上的人後,安雲雅驚呼︰
「爸爸!」
「小雅你快去報警——快去!」西裝已經皺成一團的父親對她說;一翻起身又撲向石景霆。「讓我來教訓這!」
「不!爸、住手——」安雲雅忙去阻止父親打毫不抵抗的石景霆。「他不是,他是我同學!」
她父親愣住了。
衣領上的鉗制松開了後,石景霆緩緩站起身來……
「他是你的同學?這是怎麼回事?!」連好脾氣的父親也不禁面帶厲色。
都是石景霆的怪脾氣害的!
她好不容易勸住案親後,結果石景霆一站起身,抹抹嘴上的血,也不跟她父親解釋、或打一聲招呼,居然掉頭就走了!
標準有第三人出現時的反應。
可是……他面對的是她父親啊!他怎麼還能這樣視若無睹?這麼的毫無禮貌……若他真在乎她的話……她咬住下唇,又是一痛。
見女兒委屈含淚的模樣,逼出前因後果的父親,在確定掌上明珠沒有跟任何人交往後,語重心長的交代︰
「你選其他什麼人都好,只要你真的喜歡。但是——就是不要選這種不尊重長輩的人,我可不想人老了還受折騰。」
石景霆的行為的確讓人無可辯解,安雲雅只能點頭,父親也就此作罷了。
她悶悶回到房間,發現自己的袖口有血跡。是他的……
那樣任性而一廂情願的情感實在教人害怕,難道當初是她錯了嗎?不該輕易地去接近別人?可是她當初完全沒有那樣的用意啊!現在卻搞得一團糟……
撲到床上,她把整個頭都理在枕被里,心煩意亂透了。
仿佛知道主人心情不好似的,雪白而優雅的小身影輕輕走到她枕邊,安慰地舌忝了舌忝她的手.撒嬌地叫了幾聲。
「伊麗莎白,還是你最好了……」她把愛貓抱在懷里問︰「是不是……我從此以後不要再理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