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恩發了瘋似的持續狂call猛call了半個小時後,直到听見手機那端響起空號音,他原本狂怒焦噪到極點的情緒,瞬間反常地平靜了下來。
要玩游戲是吧?
「很好。」他性感的嘴角彎起一抹危險的獰笑,「狩獵小紅帽的時候到了。」
他發誓,這輩子絕不再任由哪個人擅自進出他的生命並揚長而去!
晚上八點五分,臉上噙著微笑,雙眼腫若核桃的吳春光走出台中火車站前站,背著行李抱著盆栽,望著燈火璀璨的台中市,深深吸了一口氣。
得先找間旅館投宿,然後好好睡一覺,明天開始找落腳的地方。
她的目光突然被一張貼在某個柱角的廣告單吸引住了。
時間︰二0一0年
地點︰中部某大城市
建築物︰六0年代巴洛克舊洋房
地址︰自由路X段XX號1-3F
招租啟事︰歡迎各界舉凡未婚妻、正妻、午妻、下堂妻……等等婚姻適應不良者參觀入住(逃婚者尤佳),環境幽雅,租金合理,保密度佳。
房東兼保全簡介︰為美國CIA某高階探員前妻,資歷豐富,經驗可靠。
意者電洽︰(04)X×X×X×XX
或E-mail︰Whocares@vahoo.com.tw
Ps︰非誠勿擾
「是惡作劇嗎?」饒是前途茫茫,心事重重,吳春光還是忍不住笑了。「或是什麼舞台劇的新戲要上演?」
不過環境幽雅、租金合理、保密度佳……這幾個字眼瞬間打動了她。
「好吧,就算是惡作劇,起碼也很有創意,是值得花幾塊錢的電話費。」
因為手機門號已經被她取消了,所以她背了一下廣告單上頭的電話號碼,走到一旁的投幣式電話前,決定冒險試試運氣。
一串悅耳的音樂過後,電話那端被接起。
「喂?」她猶豫地開口,「請問——」
「你是哪一種?」一個清脆卻不耐煩的女聲打斷她的禮貌。
她一愣。「什麼哪一種?」
「逃婚的哪一種?」女聲帶著一絲質疑,仿佛自己正和只智能不足的鸚鵡對話。
好個友善的房東太太。
吳春光正考慮是不是該客氣而冷淡地結束這通電話,也許到別的地方踫踫運氣,對方已經閃電拋下一句︰「我剛好在家,你要有興趣就現在來!」
她還來不及回答,電話已經喀地一聲掛上了。
瞪著傳來嘟嘟斷訊音的話筒,吳春光愣了幾秒鐘才想起要放回去。
「也許我下錯站了。」她搖搖頭,「早知道就少買一段票,到彰化花壇去當苗圃工人也不錯。」
她轉身邁開腳步,可離去前還是忍不住再瞥了那張傳單一眼。
半小時後,吳春光站在那棟隱身在巷弄花樹後的白色巴洛克式洋房,盡避天色黑了,猶能看見在濃密花樹牆後透出暈黃光線的窗口。
會不會一按門鈴,她就被巫婆一把抓進去吃掉?
拜那頭野獸所賜,吳春光,你中童話故事的毒太深了。
盡避前來的路上她不斷告訴自己,光是通電話就已經那麼難搞的房東太太,若是真的住了下來,說不定會讓她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內心深處隱隱感覺能寫出那廣告單內容的人,本質也不會糟到哪里去。
再說她勉強夠得上是「逃走的未婚妻」,資格也不算不符合,但事實是她現在又渴又餓又累又倦,肚子里還懷著寶寶,她迫切需要馬上找到落腳歇息的地方。
她閉了閉雙眼,背著行李袋的肩背僵硬酸痛得微微發抖。
今天真是太漫長了。
帶著不安卻堅定的腳步,她鼓起勇氣走向那棟美麗的洋房,在鐵鑄的大門前按下門鈴。
片刻後,一名身形豐滿的鬈發女子打開門,拾階而下,穿過小花園而來。
吳春光愣住了,有一絲遲疑地望著眼前和她年紀相近,也許只大了一兩歲的酒窩女子。
她穿著一件淡綠色小碎花洋裝,腰間圍了條白色織花圍裙,胸前扣子危危險險地在迸開來的邊緣,可是整個人毫無半點艷女該有的強大殺傷力,反而有種母性的、溫暖甜美的小熬人氣息。
簡直就是限制級的小甜甜,還是胸前偉大的那種。
出自某種荒謬的自卑,吳春光低頭看了看自己……並頗引以為恥。
「你好。」她抬起頭,清了清喉嚨,「請問……」
限制級小甜甜只用銳利的目光掃了她一眼,立刻按了開門鈕,隨即轉身走回屋子。「進來。」
顯然眼前這位就是她可能的新房東,如果她沒有在進屋三分鐘後奪門而逃的話,也是稍早前電話里的那一位。
吳春光深深吸了一口氣,趁自己改變心意前趕緊跟上去。
客廳里充滿了六0年代的洋樓風,有點像是圓山附近那座由茶商所建的台北故事館的放大版,或是上海和平飯店的縮小版。
扁可鑒人的木頭地板,雪白的牆面,螺旋優雅的柱角,一套看來很有歷史卻舒服的紅色古董皮質沙發椅,還有一張大大的長方形櫻桃木桌,一盞罩著綠色厚玻璃的立燈散發溫暖光亮,底下還有張單人的釘銅扣深色皮椅。
她一腳踩進了老上海嗎?
「我很想請你坐下,」限制級小甜甜的聲音穿透舊時代風情的魔咒,讓她當場清醒了過來。「但我怕你張太大的嘴巴會滴得沙發上都是口水。」
吳春光定了定神,漸漸習慣了對方說話的方式。「只要給我條抹布,我會負責擦干淨的。」
限制級小甜甜上下打量她,眼底閃過一絲光芒,隨即聳聳肩,波濤洶涌的酥胸能令每個男人口干舌燥花了眼。
吳春光突然想起嗜美色如命的翟恩,胃不自覺翻騰攪弄了一下,旋即又有些不爭氣地黯然神傷起來。
「我是管娃,房東小姐。」連名字都很可愛的限制級小甜甜加重了「小姐」的語氣,但听來卻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我叫吳春光。」
「好慘的名宇。」
「這個姓是不太好取名宇。」她同意。
不管原先想要什麼,只要一冠上「吳」,最後就變得什麼都沒有了。
……悲慘的先天命運。
避娃點點頭,還是看起來很不爽和難搞的樣子。「你逃哪一種婚?」
「就勉強算是……差一點點……」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老實承認,「呃,沒有正式訂到婚的那種。」
「那你資格不符。」管娃立刻指出。
「對。」她心情沉重地吁出一口氣。
她到底在想什麼?只是想要攀住謗浮木,好讓自己不要被仿佛永無止境的沮喪與落寞打沉嗎?
也許她應該馬上告辭,去找家便宜的旅館,然後明天到附近的公布欄看看那些招租紅紙。
「但你在逃離某個男人?」
「……對。」
避娃目不轉楮的盯著她,吳春光目光疲憊但坦率地迎視著。
「月租七千,含水電,每個月五號交房租,押金一個月。包三餐另外再貼三千,我煮什麼就吃什麼。還有,禁止攜帶寵物進屋,男人包含在內。」
吳春光心先是一松,面上卻難掩愕然。「所以……你是答應租給我了?」
「我剛剛說的話都沒有人在听嗎?」管娃冷哼了一聲。
她立刻閉上嘴巴,臉上依然滿滿驚異。
「房間在三樓,東邊那間。」管娃站了起來,「明天早上下來打租賃契約。」
然後她就走了。
吳春光很少有說不出話來的時候,但遇到這麼有個性的房東小姐,她也只有啞口無言的份。
不過,她終于能在這個城市、這間屋子里落腳,好好歇口氣,思考一下未來。
她下意識模著平坦的小骯,努力不去想寶寶那個令她一夜就中獎的種馬老爸。
他現在在哪里?吃過晚飯了嗎?還是在PUB里尋歡?又流連到哪個美女身上了?
他看見她留在客房里的東西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