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無聲的運轉著,偌大的會議室也安靜到最高點。
突然——
「別打我女人的主意!」沒有拍桌,沒有大聲咆哮,申告所有權的春日踏青只是冷然負手而立,對其他幾個男人淡淡宣布。
凌悍墨開始揉臉,用額頭去踫桌角。
納日•雷斯特干脆把章程表覆到臉上,整個人貼在旋轉椅上,雙手癱下,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鬼樣子。
至于神氣大人,自始就窩在會議室的最角落打瞌睡,對會議內容一點興趣也提不起來。
眼看沒有半個人贊助他,凌悍墨搗著撞痛的前額。「沒有餌,要怎麼把蛇引出洞,老大,你倒是給我個答案。」
「紫金王怎麼說?」紫金王,風雲的狗頭牌軍師。
「他說……」慢吞吞,慢吞吞。「三個臭皮匠也能湊成一個諸葛亮,叫我們自己想辦法。」
任性的人見多了,比較惡魔島上這些,根本都是小兒科。
心髒不強的人,一天都混不下去。
「他軍師當假的?」
「他說,他正在研究一批古代文獻里的冷兵器,沒空理你……不,是我們這邊的事情。」要他們自求多福。
凌悍墨知道要是實話實說,先被亂槍掃射的人不會是悠哉坐在惡魔島上的紫金王,傳聲筒的他,不是語音翻譯機,所以,大意到了就可,不必一字一句原本照抄。
春日踏青蹙眉。「反正,小申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之前,任何危險的動作都不適宜。」就算活蹦亂跳了,經過之前恐怖的教訓,他也絕對不會拿自己的心髒還有她的生命去冒險。
「隨便找個頂替者也不是不行,但是要扮到八分像才能瞞得了那只老鬼,他也才不會去找小申的麻煩。」為什麼獻策,絞腦汁的事情要變成他來?
一腳踹向納日•雷斯特,踹得他雞貓子喊叫——
「你發神經,干麼踢我!」
凌悍墨沒有絲毫愧疚。「誰叫你坐得近。」
忽地站起來。「你給我解釋清楚,大爺我坐在這里礙到你了嗎?」
「我本來呢……想出氣的是那只瞌睡蟲,誰叫我的腿不夠長,踹不到他,只好拿你當代替品。」
怒發沖冠已經不足以形容納日•雷斯特的火氣,馬的,這樣也能替代,他大爺冷笑還未出聲,一只大腳印已俐落的印上凌悍墨粗獷的臉頰。
此仇不報非君子,報仇呢,要狠、要快,就像現在一樣!
青筋不只爬上凌悍墨的太陽穴,還有他乃勁有力的拳頭上。
「你、找、死!」
納日•雷斯特撇嘴。
幸好,春日踏青是個非常有遠見的青年,會議室的長桌是以實心楠木訂做,重量可觀,要掀桌?沒有三兩三,很難。
丙然,凌悍墨的硬拳撼動了下桌子,眼看扳不倒,整個人飛撲過去,一場肉搏戰于焉開打∼∼
這邊你來我往打得不亦樂乎,春日踏青呢,實在看膩了兩個人男人動不動就迭在一起的畫面,他略嫌不耐的把眼轉向已經跟周公不知道下棋下到哪一殿去的神氣
然後……左看、右看、下看、上看,人,落地無聲的踱到了神氣面前繼續端詳∼∼也許連他臉蛋上哪只眼大上一公分、小上一公分都看出了個大概。
他這又妖又艷的臉,男女兩相宜耶。
泛泛狠,喜色爬上春日踏青剛才還百思不解的五官。
吧麼要舍近求遠呢?最佳人選不就在這。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嘻∼∼
「別打了,你們兩個過來看一下。」他朝扭成麻花的兩人下令。
混戰立即停止。
兩個衣衫不整的大男人異口同聲,「干麼啦!」
一只手繼續招著。
「就一只睡蟲,有什麼好看的。」都看了幾十年也沒多只耳朵出來。
「豬。」總結。
春日踏青幽幽的聲音里面充滿算計。「你們都覺得他好看吧?」
「是不錯啊,不過老大,我對這類不男不女的一點都沒興趣。」先小人後君子,雖然還模不清老大心里打什麼主意,先撇清絕對有益身心健康。
「沒有人叫你對他生興趣。」他斷然打斷某人的不正當想法。
「要不然你干麼眼楮眨也不眨的看他……這樣很變態。」
不客氣的爆栗當頭敲下。「……我是說,你們覺不覺得這樣的臉、這樣的身段來扮成女人一點破綻也不會有?」
凌悍墨和納日•雷斯特面面相靦,然後露出好好的笑容。「老大,你是說∼∼」
春日踏青點頭。
「欸,我怎麼沒想到。」
「你那豬腦袋怎麼拿來跟老大比?」諂媚阿諛……
「老大英明!」
「老大睿智!」
不堪其擾,被幾張鴨嘴吵醒的神氣默看盯著他瞧的三對眼珠子,驀然的打了個冷顫。
這幾個陰險小人用什麼眼光打量他?
好像……他是人家嘴邊的肉條。
這種感覺很差!
不過感覺再怎麼差勁,三票對一票的劣勢情況下,在即將到來的時刻,神氣有種預感,他肯定會被迫做一件他很想殺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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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是春日踏青父母去世的忌日。
他到香港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這一天。
為了這一天,他遇見了生命中的伴侶。
二十年。不可謂不漫長。
歲月讓一個單純天真的小子長成了大樹,呃,是不怎麼可靠的大樹啦。
他跟申海玉決定要重新舉行一次婚禮。
這次婚禮,他們希望是低調、溫馨的。畢竟,父母要求的華麗鋪張他們上次已經順從過,這次,他們不想再那麼做。
去見春日夫妻的回程,春日踏青始終溫柔的牽著穿白衣裳女子的手,山風習習,揚起女子長鬈的秀發。
踏過修剪灌木的小徑,他們車泊在停車場。
把放著祭祀品的籃子放到後車座,兩人互相凝視中上了車。
藍寶堅尼以優越的速度離開停車場,上了公路。
春日踏青開車的技術越來越熟練。
鮑路旁多是參天的綠樹,因為不是掃墓時節,車流量少得可憐,久久才有一台交會經過。
本來平緩的車速慢慢的有了加速的趨向。
「親愛的,你別把車開得那麼快,我會害怕。」白衣女子嗲聲嗲氣,要是沒有心理準備的人準會冒起一身雞皮疙瘩,外加全身細胞死光光。
听到磨牙聲,女子更貼近他。「阿娜答,回去以後人家還要那個……」
「哪個?」該死的車,還要他加速到多少?
「就這個……那個……咩。」一只魔爪往春日踏青前胸襲去,揉捏掐模……極盡煽情。
「你給我……」記住。
「甜心,你牙痛嗎?我看你講話怪怪的呢。」的手越來越不規矩,已經順勢往下快要抵達他的地雷區了。
他冷瞪,叫人遍體生寒。
媚眼如絲的女人嘖聲嘆息。「小氣鬼,呀——發生什麼事情?」連接尖銳可怕的驚叫和車輛煞車,突然失速的車拉扯出長長煞車痕跡,左右亂拐之後撞破護欄,整輛車子沖進了一片幽暗漆黑的松林中。
偌大的沖撞聲音還有黑煙驟然從森林密處陣陣冒了出來。
車子一出事,說也奇怪,公路隱密的四處迅速冒出幾個人來,一架不起眼舊別克也從隱藏處現身,里面走出一個非常福態的肯德基公公。
為了不啟人疑竇,他刻意把座車換成舊車。
肯德基公公的肚皮很大,大得西裝扣子怎麼都會跳開幾顆,養尊處優的好命顯在他全身上下的肥肉中。
他來到剛才春日踏青掉落的地點,感受爆炸熱風從深處吹出來,黑色的煙焰翻騰,他並不滿意。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派人下去搜!」
一個拿著計時器的男子接受命令,無聲的點兵派將,要人下去看個究竟。
不到二十分鐘,顯然經過受訓的人員們扛著兩具看似尸體的人上來了。
男女各一,因為爆炸,兩人的尊容實在髒得不能見人,但是肯德基公公頗為滿意。
「讓我等了二十年,幸好我命長,要不然還真拿不到該屬于我的財產,春日踏青,別怪我狠,人不為錢天誅地滅,你一路好走,看在我曾經跟你父親稱兄道弟的份上,我會給你一個風光的葬禮的,怎麼,我夠仁慈了吧?!」
「暗殺我還叫慈悲,你老番癲啦,親愛的法爾叔叔。」「尸體」先是一手模著柏油路地面,然後揮揮身上的灰塵,繼而發現揮不干淨,優雅的皺起眉頭。
肯德基公公,也就是春日非凡的弟弟,春日法爾,老眼爆瞪,差點凸出來。
「你……不是死了?」
「叔叔,你沒听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跟我都是禍害,就像你害死我爸媽,卻還活到七老八十,我呢,也是禍害,所以,不容易這麼簡單就死翹翹的,你說佷子我說的有沒有道理?」他閑涼說道,像這一切早就料到了。
「兩顆威力驚人的小型炸彈居然你還能活,真是好狗命!」春日法爾冷笑。
他忍耐太久了,壓根不想再掩飾自己厭惡的情緒。
「我爸媽也是你用同樣手法害死的吧?」
「想套我,你以為我跟你那白痴爸爸一樣蠢嗎?」
「我不用套你說什麼,那場車禍,我是唯一的目擊證人,要不然你不必用盡心機,處心積慮的要來殺我,我從小到大,只要離開惡魔島就會莫名遭到突襲,我的手下根據這許多年來你留下的蛛絲馬跡推算出就是你在惡搞,以上,我的說法還算對吧?!」
春日法爾窒息了下,可是畢竟是老謀深算的狐狸,他陰惻惻的問︰「當年你一個五歲的小表,能看見什麼?」
春日踏青的眼掠過一絲痛。「我親眼看見你把炸彈放進我爸爸的車子里。」
遺憾當年的他年紀太小,等發現不對勁要提醒父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遺憾造成,他因為深深的自責,把自己關進遺忘的牢獄里,不肯釋放。
是申海玉讓他死灰的心又活過來,走過那段幽閉的深谷。
「哈哈,事到如今,我也不否認我曾經做過的事,誰叫你父親從來沒想過要把風雲的家產跟我分享,我是他唯一的弟弟,過的卻是跟他完全不一樣的生活,父母偏心,連哥哥也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要是還不知道去爭取,我還是人嗎?」從小偏執的心理早就根深蒂固了,他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他,他要報復,也因此導致了春日踏青所有的不幸。
春日踏青搖頭嘆息。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是永遠不變的真理。
「該錄下的都錄了吧?」他低下頭,問的是一直跟地面做第一類接觸的白衣「女郎」。
「我差點快睡著了,你就非要拖拖拉拉同這老頭敘舊敘這麼久嗎?」抱怨嘀咕,媚人的撩起如雲秀發,聲音卻是全然的男人。
他就是被整成女人的神氣。
他變女裝實在太簡單又方便了,既不用剃腿毛、腋窩毛,就連胡子也可以省略,只消他念一串咒語,法術一施想要隨便怎麼變都OK。
要裝死,暫時停止呼……就醬嘍。
他趴在地上裝死的時候已經把春日踏青交給他的錄音設備準備妥當,所以,他們叔佷這段話一定會完整的變成呈堂證供,要將春日法爾送進監牢住到老死一點問題都不會有。
春日法爾眼芒閃動。「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扳倒我,死人是什麼事都不會做的。」他才不管這陰陽怪氣的女子是誰,他的眼始終在春日踏青身上打轉。
手勢一推,守在他身邊那幾個看似佣兵的人紛紛端出長槍,對準勢孤力單的兩人。
「法爾叔叔,你確定要撕破臉?」
「我只知道斬草要除根,你這條根就去死吧!」
子彈沖出彈匣的聲音震耳欲聾。
但是,所有的硝煙味道絕對不是出自于那些打手。
曾幾何時,警署的人力還有飛虎部隊已經將他們圍了個結結實實。
申海玉也身在其中。
她負責聯絡警察伯伯,當然要在千鈞一發的時候挽救她的老公于一旦嘍,她可不想沒老公。
這老公她追得太辛苦,要小心愛護,一點閃失最好都不要有。
春日法爾被押上了警車,其他人則被繳了械。
申海玉飛撲入春日踏青的懷抱。
事情終于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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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蔚藍,一片雲都沒有。
放眼看去的海顏色是深沉的黑,但是輪船經過,翻騰起來的半天浪花卻是雪白、雪白。
因為逆風,浪頭很大,不管站在哪都會被水浪公平的濺上一身濕。
快樂的人兒才不在乎浪花大或小,在過不到半小時這艘輪船就要到惡魔島了。
這是申海玉婚後第一次隨著夫婿回到島上。
她有很多期待。
這些期待都來自春日踏青的灌輸。
椰子樹下的吊床,抽水煙袋的無牙老人,光果著胸部的婦女,地下層養雞,上層放玉米稈和住人的椰子屋,一年到頭都能潛水的潔淨海底世界……
她站在甲板上,用力的眺望。
後面站著用雙手圈著她的丈夫。
人一輩子要求的是什麼?
不就是一個相知相守相愛相戀的人。
她不企盼永遠,永遠太遠。
可是在這一刻她是天下無敵的幸福。
她反身啾了老公一下,甜蜜滿足的說︰「我愛你。」
春日踏青彎身側著臉回她一記十八歲以下兒童不宜的畫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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