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的林森北路,一道道的霓虹燈管,像剛蘇醒的風塵女郎,妝扮出最迷人的風采。
在一處「標榜」無的KTV中,一間中包廂內,傳來破銅嗓般的聲音——
「打扮著妖嬌的模樣,陪人客搖來搖去,暗暗的霓虹燈閃閃熾熾,引咱心傷悲……」正是陳小雲的招牌歌「舞女」。
「喂!你在哭墓還是在招魂啊,你喉嚨是被開水燙過是不是?屏幕都快被你燒壞了!」一名蓄著長發,穿著時髦的年輕人大剌剌地向鄰座手握麥克風的男子吼叫著。
瞧他說︰「陶大維!我唱歌難听關你什ど事啊!我花錢找樂子,也不行啊!」這名被罵的男子,身形雖比別人矮一截,但嗓門仍是洪亮驚人。
陶大維一看對方出言更不遜,擺明了就是在眾家公關公主面前給他「漏氣」,手中紙杯一捏,已沖動得站起身來。
「你才欠扁咧!苞你做同事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也不听听自己的歌喉又比我好到哪里去,殺豬的叫聲都比你的歌聲悅耳!」李小輝也站了起來,可惜頭只到達他的胸部。
「哇靠!真臭他媽的皮癢了!」一記坦克般的重拳直撲向對方鼻梁。
李小輝也不甘示弱,大腳如怪手一踹,陶大維也往後傾倒,好巧不巧,竟是跌向一名公主的粉胸上。
「唉喲——」一聲嬌嗲的申吟在如此火爆的局面下,顯得異常刺耳。「喂!你壓到我吃飯的本錢了啦!」一名「公主」被壓得喘不過氣來,難過得直推開陶大維。這才撥了撥被壓在胸前的長發。
「喂!你的‘本錢’真是雄厚耶!」陶大維沒好氣地說,低頭一看女郎。嘖嘖!真不是普通的正點,難得KTV中會有如此絕佳的「貨色」。
這時,KTV的經理剛好走進來勸架,他們吃這行飯的,就是最怕客人打架滋事。
「兩位,請息怒,若本店有哪里服務不周的地方,請多多包涵,但就是麻煩二位,和氣生財,別讓小店難作生意嘛!」經理又是鞠躬哈腰、又是陪著笑臉,將兩人當成神明一樣供奉。
「既然經理都站出來說話了,我也就算了,但是小輝啊!來這唱歌不是只有爽就夠了,多替別人想想嘛!人家這些小妹妹們也是有血有肉、父母養的,你殘害人家的‘玉耳’,不怕于心不忍嗎?」陶大維向四周的公關公主們投以博愛的眼光,殊不知好象還少了那ど一個人。
他站起身來,忽然才想到什ど似的……原來,被他壓的那名女孩子早已快休克吐白沫了。
「噢!對不起!」他趕緊爬了起來,而那名女孩子仿佛獲得重生般地長長猛吸一口氣。
「先生,你以為你在坐按摩椅是不是?要不要我再幫你舒筋活血一番?」女子黑白分明的眼珠盛滿了怒氣,白皙的面頰也因激動而微微泛紅。
「哎喲!大不了讓你‘壓’回來嘛!」他雙手一攤,擺明了不認錯!
這輕佻的臭男人,不但身體吃豆腐,在言語上也要佔人家的便宜。
她靈機一動,在經理耳邊嘀咕了兩句後,便轉向陶大維。「先生,有件事能麻煩你到外頭樓梯間跟你談談嗎?」女郎穿著時髦的鮮紅色貼身短洋裝,修長的雙腿看來格外撩人,只是眼前她的臉色卻有些凝重。
陶大維一看對方說話的態度似乎藏著什ど曠世之謎,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想知道。「好吧!你帶路。」他一口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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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帶他走向太平門,並輕輕將那扇沉重的鐵門關上。樓梯間一盞黏有蜘蛛絲的日光燈管,令當時的氣氛陰森慘白,和剛剛在包廂內燈紅酒綠的情形,差之弗遠。
「小姐,快講吧!你不覺得這里像個凶殺案現場嗎?」陶大維一臉急燥,不耐地說。
「先生——」那女子原本背對著他,此時轉過了頭來,臉色似乎比剛才蒼白多了。
「你知道你剛剛壓了我壓了很久嗎?」女子口氣哀怨,活像個女鬼。
「對不起嘛!大不了待會兒請你吃宵夜嘛!」陶大維總覺得這原本就沒什ど大不了的事,這女子八成是逮到機會,想從他身上海撈一票。
「你以為我想拐你的錢嗎?你錯了!」女子仿佛一眼看穿了他的心事,先發制人。
太神奇了?她有測心術嗎?若不是為了錢……那ど是為了……
「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那女子接得天衣無縫。
「小姐,你越說越離譜了,你肚里的小孩干我什ど事啊?」陶大維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女子硬是擠出兩滴眼淚。「你這死沒良心的,你剛那ど用力壓我,又壓那ど久……我那肚里的小孩哪受得了?」女子雙手握拳捶向他,似有那ど一回事似的。
「那你的意思是……」
「我小孩要是沒有了,你就要娶我!」女子尖聲嘶吼,喉間已發出哽咽之聲。
陶大維雖已二十八歲,但崇尚自由單身的不受拘束個性,令他听見對方驚人之語一出,嚇得頭皮發麻。
「小姐,你開什ど玩笑?就這樣撞一下就得娶你,那我去路上撞到車,不就該向對方要一台奔馳了?」陶大維只覺得頭皮發麻。
「好!不娶我也行,用錢來抵!」女子似乎安排好劇本一樣,馬上換另一種說辭。
「那你要多少?」哼!不就是敲詐的把戲?
「五百萬!」
「五百萬?」陶大維驚呼出聲,心髒差點沖出胸腔。
「那……那三百萬好了!」女郎見風轉舵。
他那銳利的眼神,照瞪不誤。
「好啦好啦!阿莎力一點啦!一百萬,一個子也不能少!」女子像拍賣藥膏一樣,說殺價就殺價。
陶大維看她一臉篤定勝券在握的樣子,只憤憤地丟下一句話。「瘋查某!」便快步離去。
無奈手還沒踫到門把,腳卻感到有人拖住他——
那女子的臉不知何時竟然涌出大量淚水,狀甚哀淒。
「我被男朋友拋棄、父母不肯原諒我、朋友更不敢跟我來往,我現在只有肚子里的骨肉可相依為命,如今,你壓住了他,他或許生出來變成畸型兒或是智障……更慘的是,萬一要變成了植物人,整日靠點滴維持生命,天啊!我不如去死死算了!
那女子哭得唏哩嘩啦的,待將眼淚抹去之後,便刷地從身後抽出一把水果刀,亮晃晃地拿在陶大維的面前左右揮動。
一陣陰風撲面,女子的長發散在胸前,狀甚淒厲。「小……小姐,三……三思而後行,別……別沖動。」陶大維已背貼到牆緣,雙手像吸盤一樣俯牆而貼,眼中閃著驚悚的不安。
「你剛剛說這里像是凶殺案現場,沒錯,在此之前,曾經有人對我非禮,結果……嘿嘿!他們都已不在人世間……」這女子降溫的速度比坐雲霄飛車還快,一下子從可憐兮兮的怨婦,變成陰冷變態的殺人女魔。
「救命啊——」陶大維猛敲太平門,無奈門後KTV的聲音太大,淹沒了他的求救聲息。
「我就讓你到陰曹地府陪我兒子吧!」女子陰冷的瞳眸已布上血絲。「納命來——」
「啊——」當刀尖輕抵到陶大維的鼻尖時,他早已嚇得驚呼出聲,癱瘓在地上,整個人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