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自是夜深人靜好眠時,除了鼾聲,大慨只剩咚、咚、鏘——的打更聲吧。
但,還是森詭,庭池闃無人聲的靜謐之下,莫名其妙就是多了那麼一點異動,
「以為這樣我就走下了嗎?!」持續到半夜的咆哮聲沙啞到連鴨子都不忍听聞。「你們哈——哈啾!我哈啾、哈啾、哈——啾!」
不!就算是染上風寒、病入膏肓,他也——走、定、了!
就算——就算現下被像豬一樣捆了個五花大綁、腳上掛了顆十來斤重的大鐵球、又被埋在坑里只露出一顆頭來喘氣、頭上還頂了盆年紀小他不過五六載的萬年青,他還是要走。
誰也攔不住他!
男子漢大丈夫,不到外頭闖一闖,在江湖上滾一滾紅塵味,立點名聲、創一番事業,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
想當年他爹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怪俠哩,身為怪俠唯一的傳人、孔家鏢局的未來當家,怎麼能成天到晚躲在家里面遮風躲雨,所以——
他、走、定、了!
啪、趴!內勁運作下,捆緊手腳的粗繩應聲繃斷,得以舒展的四肢輕松得像風吹過浮雲飄,舒暢極了。
雙手伸上地一撐,拉起下半身破土而出,少年伸了伸僵直的腰桿子。
抬腿邁步,才想起扣在腳踝的大鐵球,二話不說彎身捻指一掐,鐵環像軟柿子一樣斷成兩截,鏗鏘落地。
再走幾步,怪怪,頭有點重。
少年想起頭頂上的重擔,一彈指使將成人高的萬年青給彈下地,匡啷一聲碎瓦逼地。
「啊啊,不成不成,上天有好生之德,這萬年青也是個生命,不是不痛只是不會說而已。」他低嚷,索性就地取「洞」把人個兒高的萬年青給丟進洞里,嘩啦啦幾把土填埋,腳丫子踩了幾下,最後滿意地點點頭。
作好事積陰德,阿彌陀佛。少年朝在地面只露出一臂高的萬年青拜了拜。
重新出發,拍拍身上的沙土,依舊是月明風輕、雲淡星系,不用翻黃歷也知道今夜是個逃家的好日子,走在路上不必打燈也能看見路,不會走到一半鬼打牆在原地瞎轉,完美,太完美了。
月明風輕夜,少年逃家時。
「人說江南好,江南實在好,少年生得俊、姑娘長得俏……」少年哼著教坊小廝不入流但很時興的曲兒,哩哩啦啦自得其樂。
走了會兒,腳步再度頓下。
逃家者,瞞著雙親離家也,但——
好象……總少了一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