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後。
「到通州城才發現事有蹊蹺?」歐陽玉昭放下手中瓷杯,搖頭咋舌,「嘖嘖嘖,是我太高估你,還是你事關乎己則亂?我想是前者吧,唉,我識人的功力還得再練練、再練練。」她相當自省地說。
逸竹軒內,後倚繁密林木、前臨曲橋蓮池的扇面車中,年輕男子與一名老嫗隔桌而坐,面對一整片的幽然美景,沒有一絲吟詠山水的閑情,倒有些許唇槍舌戰的火藥味。
「玉昭,妳玩得太過分了。」
「玩?誰說我玩了?」蒼老低啞的聲音反問,「我可是在辦差使。」
「長白山尋藥一事分明是假。」
「它的確是假,但差使是真。」
「還提差使!」範儒鴻隱隱動氣。
歐陽玉昭從懷里拿出信,遞至他面前。「這兩封信,你看看。」
範儒鴻先取出最上面的一封詳閱。
敬啟者︰
代尋吾兒範儒鴻,年約二十六,原江州人士,十歲後遷籍杭州;若無意外或未葬身某處,應當眉清目秀,神采俊雅,酬金三百兩。
範仲達上
「還若無意外或葬身某處哩!」他爹是在詛咒他麼?讀完信箋,範儒鴻只覺哭笑不得。
沒想到他爹居然也知道江湖上有「找」這個組織,還寄來托帖尋他,令他訝異極了。
「再看另一封。」斑皺的手指向第二封。
他敢說,這封絕對來自江州,落款人必姓趙。
玉昭︰
愚兄知妳所為,亦知範儒鴻在妳麾下,此事攸關舍妹終身,望妳相助,尋回趙家女婿,針對此事,愚兄心中已有一計,與妳參詳……
掃見落款處,範儒鴻像是嘆息,緩緩說道︰「果然是他。」趙無垢,這個初見面時分外不對眼、如今即將成為他妻舅的男人。
先前柔兒坦言真相時,他心里便有疑問,因為以柔兒單純的性情來看,她決計不可能想出這樣的計策。
傻丫頭,竟將一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也不想想自己的小腦袋能放進多少爾虞我詐的縴巧。
「如何?對這整件事還有疑問麼?」
「不。」他搖頭,整個計謀在柔兒告知真相後,他已思前想後推敲出大概,閱信,只是為了確認,順道確定誰是幕後主使者。
趙無垢,你等著接招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範儒鴻暗忖。
不過信里最後一句「此事可遇不可求,一切由天定」仍然令他意外。
「趙無垢絕非事由天定的人,若此計釣我上鉤不成,他定會想盡辦法,就算是派人強押我與柔兒拜天地,我也不意外。」
「我猜也是。」歐陽玉昭認同道,「但強押你娶親是最後一著,對趙姑娘未必是福,非到最後,他不會冒然行事。」
範儒鴻頻頻頷首,表示同感︰
所以,趙無垢才會想出讓他們兩人朝夕相處的計謀。一來,若彼此有意,則皆大歡喜,又或柔兒對他死心,就可解除範、趙兩家婚約;若最後仍是柔兒有情他無意,趙無垢還可使出最後這一著,強逼他娶親。
這男人城府深密,與柔兒的單純天真根本是天壤之別。
他們真的是兄妹麼?他不禁懷疑地想。
「總而言之,這項差使真正辦事的人是妳,而被找的是我,」唉,不敢相信,她竟然連他都賣,也不想想這幾年他幫她東奔西跑,忙了多少,又為逸竹軒賺進多少銀兩,真是--「好個狡兔死,走狗烹。」
「若閣不願意紆算降貴當只走狗,我也無話可說。」啜口清茶解渴。
「玉昭,妳出賣我。」
「說『出賣』就太過了,這只是巧合做成的買賣。範公托『找』尋他離家多年的愛子,趙家托『找』尋其逃家拒婚的女婿。一樣是找,只不過找的恰巧是同一個人,且就在我眼皮底下,唾手可得,既然找的人得來全不費功夫,又能賺取酬金,我何樂而不為?」
「是,很是。再加上閣下的壞心眼與看好戲的打算,趙無垢所想的計謀不足之處就由妳補遺至完美無破綻。」而他,就傻傻地中計入甕。
他終于明白當時他一踏進大廳,「她」為何會頗具深意地多看他幾眼,謎底是︰同情,「她」同情他即將踏進由歐陽玉昭與趙無垢聯手設下的陷阱。
「告訴我,我是從何時起開始中計的?」
「在你當日一踏進大廳起。」
被狠!「不要說就連谷展笄都是……」
「不,谷展笄的出現完全在我意料之外,若無她,我依然有法子讓你接下這差使,但她意外出現了,讓我省了一番功夫。」說到這兒,還真不知道該嘲笑他還是可憐他。「該怎麼說呢?若無你四年前對人家胡亂許諾的因,就沒有四年後谷展笄出現逼你履行約定的果,因果報應,這是你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
「或者說是自作孽不可活。」歐陽玉昭很惡劣地落井下石。
再多的嘆息聲也無法排解他滿月復的郁悶。「幸好最後的結果皆大歡喜,要不,萬一損及柔兒的閨譽,你們定會後悔莫及。」
「除非你打算改行當起采花大盜,否則趙姑娘的清白十成十安全無虞。」
聞言,淒慘慘垮下的俊顏扯了記難看的笑。「我該感謝諸位對我武功及人品所給予的肯定麼?」
「不,是因為我們一致認為你沒那個膽。」
可惡!「不要逼我動起殺妳的念頭,玉昭。」
歐陽玉昭懶懶抬眸,面對他的挑釁,她顯得意興闌珊。「你已經說了好幾年,而我依然苟活在此。」
「言下之意,妳等我出手許久了?」咻!一粒花生米射向她喉間。
而她在此時抬臂整理衣襟,「巧合」地拍開襲來的花生米。「可以啊,只要你不怕江湖人恥笑你範儒鴻欺負一個老太婆。」
範儒鴻愣了下,旋即縱聲大笑。「玉昭啊玉昭,我最幸運也最不幸的事,就是認識妳,哈哈哈……」
「是麼?」
「正是。」斂笑端肅神情,才剛語帶恐嚇說要殺她的男人,此刻執杯,以茶代酒敬道︰「一年前誠蒙相助,我範某人感激不盡,再加上今日妳的亂點鴛鴦--姑且不論過程,結果也是圓滿,為此種種,在下以茶代酒敬妳,」
「真正的酒,就在你與趙姑娘的喜筵上喝吧!」歐陽玉昭笑著接下這杯茶,豪邁地一口飲盡。
「就這麼說定。」
再對飲一杯茶,歐陽玉昭忽然好奇地問︰「認識我是你最幸也最不幸的事,那麼趙姑娘于你又是如何?」
「心之所系。」四字雖簡短,卻是最貼切的答案。
「儒鴻!儒鴻!」興奮帶笑的呼喚自曲橋傳進亭心。
「閣下的『心之所系』來了,我這就告退,免得被人說我不解風情。」話方落,佝僂的身影疾速消失,快得讓範儒鴻連留人的機會也沒有。
範儒鴻面向曲橋,笑看一襲淺黃身影如粉蝶般,朝他翩飛而來。
男人的長臂左右開弓,等待蝶般的佳人自投羅網。
佳人先是一愣,旋即揚起會意的燦笑,奔入亭中,撲進他為她準備好的網。
一個令她無比安心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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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範儒鴻來到西安,進了一處名叫逸竹軒的地方,處處所見,都讓趙柔柔好驚訝。
就逸竹軒外觀來看,根本想不到會有如此深幽復雜的園林,且不只一處。
池畔亭榭,竹林曲徑,假山流水……無一不是。
「這就是你六年來所住的地方?」
「借住而已,不常久待。多半時候我都四處游歷,或接下玉昭派的差使尋找奇珍異寶。」
趙柔柔贊嘆地環顧四周,對逸竹軒內一草一木充滿好奇。
這地方奇特,人也奇特,她驀然想起出面招呼他們的老嫗。
「對了,那老婆婆是誰啊?」
「妳是說玉昭?」
「人家是長輩,為什麼你直接喚她玉昭?」瞧見他打趣的表情,趙柔柔垂首,盯著自己緊張扭絞的手指*「不是人家要吃味,只是很好奇而已……」愈說愈小聲,顯見她趙大姑娘很心虛。
「玉昭只是朋友,她背後有許多精采的故事。」
「就像襲人姊姊一樣?」她腦筋一轉,想到花襲人的例子,「那老婆婆該不會是你失散在外的女乃女乃吧?」
噗!「哈哈哈……這倒新鮮!」天,她真可愛。「改日回鄉拜見爹娘,我再問問爹。」
「你笑話我!」
「不不不,這是有可能的,呵呵……」他很努力抑忍笑氣神色端肅地說,雖然還是不小心逸出幾個笑聲。
「你就是在笑話我!」
範儒鴻落吻在她手背,成功安撫爪在氣頭上的佳人,旋即牽著她穿過門洞,來到柳樹林。
柳葉低垂,或落地,或點入池面,隨風輕舞,搖曳生姿。
「哇,好美!」趙柔柔贊嘆道,忘卻上一刻燒得正旺的惱火,情不自禁沖至柳樹下,縴影隱沒垂柳中。「換作是我,定會留在這兒很久,久到看膩為止。」
「比起逸竹軒內的園林美景,江湖更吸引我。」他笑著跟上,與她同樣隱身在柳條之中。
百尺垂絲,隔離出一方只有他倆的世界。
「你喜歡闖蕩江湖?」
「說闖蕩,那也是多年以前的事了。」連人帶柳摟進懷里,他為她撥開擋在臉面的柳條,看見一張小臉神情凝重。「不,我已不闖蕩江湖,只是游歷其中,單純地游山玩水,四處結朋交友,這要比闖蕩來得自在多了,這是我的性情使然,我並個想在江湖上有什麼威名。」無奈威名老是主動找上他,在他游歷江湖的志向中添幾筆亂。
「我終于明白為何你取得舉人功名之後,卻不再專注科舉求取寶名的原因了。」因為他生性淡泊。
她的知心解語得到他一抹帶著贊賞的笑容。
而後就見她螓首低垂,似是想著什麼。
「柔兒。」
「嗯。」應和的聲音有些分心。
「我離家拒婚這事是否讓妳……難過。」
「唉……」也許這樣最好。
「妳听見我說的話了麼?柔兒!」
「咦?」她表情茫然地抬頭。「什麼?」
她壓根兒沒听見。「我說,我拒婚這件事是否讓妳難過?」
「難過?」趙柔柔偏著腦袋想,隨著思考的時間愈久,她發現他的臉色愈沉重。
「妳不要顧慮我,我只要听真話。」
「比起難過,更多的是生氣。」她老實說。
「生氣?一氣氣六年?」
「三年。」小臉羞赧地紅了。「我到十四歲才明白,原來我會想你,是因為喜歡你。」
「想我?」且慢。「妳只見過我一次面,而且當時以不歡而敵作結。」
「並非都不歡而散啊……」
「至少妳應該討厭我的,畢竟我打了趙府千金小泵娘妳的尊臀……」
「哇啊啊!那件事就別提了!」尖叫突起,可惜來不及擋下他的快嘴。「討厭討厭討厭!我最討厭你了!」丟臉透了的舊事他怎麼可以重提?
「妳嘴里說討厭,雙手卻緊抱著我,這到底是討厭還是喜歡?」口是心非的丫頭。
啊?她、她忘了收手!紅火直燒上耳廓,透出鮮麗的瑰色。
「別放。」範儒鴻按住她,將小手強留在兩側。
「你噯……」
「我還是不明白,難道妳喜歡挨打……哎!」腰側突然扭痛,被一只小手給暗算的。「我後悔讓妳抱著我了。」
「我……我會放手的。」剛剛一直想著的事,她終于想通了。
「柔兒?」她這個「放手」與他打趣所說的「放手」似有不同。
「我不會困住你。」她神情認真地說著︰「即便成親,我也不會將你困在家里。你依然可以四處游歷、行走江湖……只要記得回家,我、我會在家等你,一直等你,只要你記得回家就……」
如果她話中沒有抓忍的哽咽,如果她話說得再流利一些,他會被她信誓旦旦的模樣所蒙騙,真的相信她這番話,
可惜,她的唇瓣顫抖得厲害,她的眼眸蓄滿太多的水光,她欲哭又忍住不哭的表情寫著「我在說謊」四個大字,唉!
「誰說游歷江湖不能帶妻子同行?」
啊?他的意思是……
「妳怎麼以為我會讓妳待在家中等我?」
那、那他是想……
「依妳活蹦亂跳的性子來看,讓妳待在家中,很難不出問題。」
溫馨的柔情蜜意,一下子便讓範儒鴻實事求是的話給破壞殆盡。
蔥白的食指戳上他胸膛。「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還是氣呼呼的臉紅模樣好看,他笑著想。
「範儒鴻!快給我說!」
刁蠻的小潑婦樣也挺可愛的。
「夫唱婦隨,除非妳不願意,認為自己還是比較適合待在家中蒔花養鳥、繡花縫衣,否則我是帶定妳了。」
「可……」
「家是會回去的,但誰說回去了就不能再離家?再說,妳放心讓我一人獨走江湖?」
「你武功那麼好,有什麼好擔心的……」
「听說錢塘多美人,也許接下來我可以……」
「休想!」啊啊,她怎麼沒想到這件事,他相貌屬上上之姿,羅通、襲人姊姊都曾說過,他所到之處無不招惹桃花︰「我、我跟你去……哇啊!」
她、她又變丑了,嗚嗚……趙柔柔捂住臉,轉身背對他。
「怎麼了?」
「人、人說妒婦丑顏,我……」
原來是想到這句話。「妳很美。」
「騙人。」
「我挺愛看妳吃味的模樣。」
「真的?」
「只要不胡亂吃味。」
「……我真的可以與你同行?」
「我衷心懇請趙姑娘與在下同游江湖。」夠誠意了吧?
「可我……我會迷路。」
「我不會讓妳有離開我身邊的機會。」
雙手掩不住的小耳朵燒著緋紅艷色。「萬一還是迷路呢?」
「我只好委屈一點,讓妳在城鎮里為我宣揚大名。」都認命到這種地步,她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若、若……」
「還有什麼?」
「若我有孕呢?」她輕語,羞答答地偎進他懷里。
「有孕便返鄉待產,我會陪在妳身邊,直到我們的孩子出世,帶個小娃兒游歷江湖也挺有意思的。」想象一家三口的畫面,範儒鴻不自覺地微笑,「妳說,回鄉稟告爹娘、拜見岳父,忙完成親的事情之後,妳想去哪兒看看?」
「暫時哪兒都不能去了。」她說,面紅通透。
「為什麼?」
「因、因為……方才在曲橋那遇見一位蒙著臉的姑娘,她握住我的手一會兒,跟我說了聲恭喜……」
「我倆成親在即,她說聲恭喜是自然的。」
「不是因為成親,而是因為……」
「因為什麼?」
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笨?「因為再過七個多月,我們就要帶個小娃兒一同行走江湖了,笨蛋!」
且慢!範儒鴻愣了下,消化完她的話,吞進那聲嬌瞋的「笨蛋」,終于出現將為人父的男人該有的正常反應。
「妳有身孕了?!孩子是……嘖,孩子當然是我的。可我們還未拜堂、未成親,妳也沒見過我爹娘,我尚未拜見岳父大人,還有……不不,趙無垢不必用『拜見』二字,總之,我要作爹了!」一開頭的語無倫次到最後總算說出一句正常話。
範儒鴻一張俊臉從開始的不解,到知情的震驚,再到該有的興奮,最後歸于若有所思的深沉微笑。
「你……笑得好奸險。」她可以將之歸類為他很高興將為人父麼?她好懷疑。
「不不,這只是陶有成竹的微笑。」範儒鴻糾正她。
「胸有成竹?」
「這下妳不嫁我也不成了。」摟她入懷,大掌珍惜地輕撫她住有範家小娃兒的下月復,他心里有說不出的感動。「本來還在想趙無垢會怎麼刁難我,現在我不必擔心了。」
「哥哥不會的。」
「也許。」他可不這麼認為,這次在沒見面的情況下,他也不惜千里設計他,真正見面不為難才奇怪。
蚌過,他現下有了王牌,不怕趙無垢不將柔兒嫁給他。
柔兒月復中的胎兒,他的孩子,就是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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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少爺!小姐捎信來了!」何總管一路從大門喊到內廳,興奮完完全全寫在他那張老臉上。「小姐捎信兒來啦!」
「嗯。」人正在內廳的趙無垢平靜接下。
在書房的趙洵之听見何總管的吆喝,丟下書冊奔進內廳。
「柔兒捎信來了?!」
「是的,爹。」趙無垢拆開信箋,讓父親先閱。
趙洵之興沖沖攤信一看--「什麼?!」老人家身子突然一晃。
「爹。」趙無垢急忙上前扶住,以自己的胸膛作為依靠。「柔兒在信中說了什麼?」
「柔兒說……柔兒說……」「說」了老半天,緊張得冷汗直冒的趙洵之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唉!趙無垢只好暫時登上一家之主的寶座,重掌主事大權。
接過信箋閱讀,他漠然的表情未因信中一字一句有所變動。
原來如此。
「爹,你可以昏了,不必硬撐。」
趙無垢最後一個「撐」字還未說完,趙洵之已經整個人癱軟在他懷中。
唉唉,他家老爺就是這樣。當起夫子來,是學富五車、有條有理,但要處理其他事情就……唉,就月復笥甚窘、亂七八糟。何總管嘆著氣,搖了搖頭。
「少爺,小姐信中說了什麼?」還是少爺比較可靠。
「沒什麼。」趙無垢平靜地折好信箋,放進腰間暗袋。
「少爺?」不可能沒什麼,否則老爺不會昏得這麼快。
「柔兒要回來了,爹太高興,以致昏厥。」
原來是這樣啊!何總管吁了口氣,放下心。「那小的立刻將老爺送回房中歇息。」
「不用,我來就好。」趙無垢將父親打橫抱起,動作之熟練顯見他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你先退下。」
早看慣了的何總管頷首遵命,退出內廳忙自己的事去。
抱著父親步出內廳,趙無垢確認四下無人,微微地笑了。
「範儒鴻,你這算盤無論有心或無意都打得好,只可惜柔兒有孕不表示我就會讓你順利娶妻,總是要有個人來懲罰你六年前逃婚離家的自私行徑。」
而他,非常樂意。
在此同時--
「哈啾,」
遠在西安、未來嬌妻在抱的範儒鴻忽然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懷中佳人關切地問著。
「沒什麼,大概是天候轉冷的關系。」他運勁調息,收臂抱緊她。「妳要注意天候,別著涼。」
「嗯,我知道。」趙柔柔紅著臉,偎進他變得更加暖和的胸膛。
確定將她抱得緊緊的,範儒鴻重啟方才的話題,「若這胎是個女娃兒,妳想給她取蚌什麼名字?」
「你決定就好……」她羞赧地待在他懷中,小女人地柔聲應道。
「妳也想幾個供未來夫君我參考參考……」
渾然不覺江州有人正籌劃著另一計謀等著整治他,此刻,範儒鴻正不知死活地與心上人、他娃兒的娘討論著取名的問題。
風拂縴縴垂傷柳,情話綿綿不覺長。
逸竹軒內,難得今口春意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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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洵之的視線來回看著眼前兩名年輕人,眸中溫和依舊,只是摻雜幾許無奈與不贊同。
見到女兒與未來的女婿相親相愛,身為人父,的確是很高興沒錯,但他女兒雲英未嫁便有身孕……一想到這,他又想昏倒了。
「爹。」站在他身旁的趙無垢趕緊靠近他,提醒道︰「您振作點。」
「呃、呃?是、嗯。」沒錯,他身為人父,要振作一點才行!
堂下,見爹親久久不語,與兄長同謀的趙柔柔內疚且心虛地開了口︰
「爹,您不希望女兒回來麼?」
瞧見女兒欲哭的表情,愛女心切的趙洵之急忙道︰「希望,爹當然希望妳平安歸來,更高興見到儒鴻與妳回來,但是……」說到傷心處,再瞧瞧女兒微隆的小骯,隱隱水光在瞳中醞釀,「爹更希望在做爺爺之前能先做岳父……」
範儒鴻見狀,終于明白心上人那對水光艷瀲的眸子是承襲何人。
「世伯……不!岳父,這都是小婿的錯,這趟回來,一是向您請罪。二是向您提親,希望能在近日內迎娶柔兒為妻。」
「這個嘛……」趙洵之按按眼角,猶疑的目光移向愛子。「無垢,你說呢?」
「爹,您還記得他六年前離家逃婚的事吧?」
「呃,嗯嗯。」
「我們怎能將柔兒許給一個棄未婚妻不顧,擅自離家的男人?」
「趙無垢!」
「哥?!」怎麼回事?哥哥應當站在她這邊、幫她說話才對啊!
「難不成……你反對?」趙洵之瞧著兒子,不明白他在想什麼。「咱們柔兒有孕,不嫁給儒鴻怎麼成?」
「哥,柔兒今生非儒鴻不嫁。」
趙無垢哼了哼,「誰知道範儒鴻是不是非妳不娶?據我所知,範公子的紅粉知己遍布五湖四海,不是麼?」
「這……」理直氣壯的趙柔柔縮了子,無法反駁。他的紅粉知己多到令她吃味不已,怎麼反駁?
「趙無垢!」沒想到他會如此刁難,範儒鴻惱火極了。「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怎麼樣你才肯答應我與柔兒的親事?」
「我說得出,你就做得到?」
「我知你是因六年前我擅自離家逃婚之事故意刁難,我理虧在先,是該受點教訓。只要你開出的條件在我能力所及之內,定會做到。」
「很聰明,在這情況下還能為自己留點後路。」
「面對城府深沉的你,不得不如此。」
「無垢啊……」趙洵之扯著兒子的衣角,皺眉道︰「別太為難儒鴻,看在爹和柔兒的面子上,你就……」
「爹請放心,孩兒就是看在爹與妹妹的面子上,才願網開一面,或者,爹是希望妹妹未婚生子?那也無妨,孩兒有自信能將這孩子教養成人中龍鳳。」
「這這這……」趙洵之讓步,回頭對女兒及未來女婿道︰「那、那你們就多擔待點就是了。」最後這句話,是對他未來女婿說的。
「小婿明白。」範儒鴻朝長輩抱拳一躬,隨後朝趙無垢問道︰「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麼?」
「很簡單。」
是麼?這疑問,同時浮上在場三人心頭。
只見趙無垢扯唇一笑,淡聲道︰「黃榜提名日,娶妻入門時,很簡單不是?」
「你……是故意的麼?」範儒鴻咬牙道。明知他不想作官,還故意拉他一塊投身宦海,擺明為難他。
「不故意、不為難就不是條件了。」趙無垢老實承認。「沒辦法,官場少你一個太無趣,我等著與你在官場上較勁。」
「你……」頭一回敗陣,向來氣定神閑的表情教藏不住的惱火取代,範儒鴻氣呼呼地與站在堂上的趙無垢玩起瞪眼游戲。
「儒鴻……」柔膩的嗓音帶了點委屈,添了些撒嬌,低聲喚著他。
循聲回頭,範儒鴻看見一張泫然欲泣的小臉蛋望著自己。
「儒鴻,我未來的賢婿啊……」堂上,趙淘之哭喪著老臉,由上往下,俯睇著他。
面對這一老一少,範儒鴻頓時感到哭笑不得。
明知是陷阱不可跳,明知山中有虎不該行,但……但……
可惡!
「我知道了。」他妥協接受。
為了妻兒,他也只能這樣了,唉……
全書完
*欲知薛霞飛如何誤打誤撞找到良人,請看幸福餅087《踫!踫上鬼靈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