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在濟寧巧遇羅通是他目前為止最不幸的事。
豈料,遇見羅通,不過是扯開不幸戲碼的序幕,後頭還很有得瞧。
為什麼他結識的江湖友人平日不見人影,怎從他接下趙柔柔這件差使後,一個個全在北方露了臉?而且--
以女子居多。
「……恩公意下如何?」眼前,素雅溫婉的白衣女子細聲問道,溫馴地等待範儒鴻的回應。
一刻前,甫進須城,他與趙柔柔兩人花了些許時間找到落腳的客棧,正準備進門被喚住。
喚住他們的,是範儒鴻一年前行經敏嶺從惡人手中救出的陳姓姑娘;當時,在救了這對被惡人欺負的陳姓父女之後,他更為救陳老伯,一夜奔至百余里外的縣城請大夫,之後便告辭離去,沒想到現在會在須城重逢。
對這境遇,範儒鴻只有哭笑不得的感想。
倘若在更早之前,他會覺得能在異地相逢是個緣分,也會跟對方閑聊幾句,但現下……他只覺得那定將成為他的麻煩。
原因無他,只因身邊多了個趙柔柔。
明明是他領她北上至長白山尋藥,可不知打何時起,他覺得自己像是被「押解」至長白山流放的受刑犯,而一路押解他的牢頭,就是這身長不過五尺來高的小泵娘。
見恩公久未答話,陳婉娘再下一城說服︰「奴家與爹爹幸蒙恩公相救,事後恩公為我爹夜奔一百六十余里,找來良醫救命,奴家苦無機會報恩,今日巧遇,是老天爺給的機會,希望恩公成全小女子一番心意。」
「這……」
範儒鴻的話還沒出口,衣袖就被身邊的人用力一扯。
「我餓了。」
陳婉娘這才注意到俊挺卓爾的恩公身旁還有個小泵娘,酡紅的秀顏刷上幾許蒼白。「姑娘是……」
「我是他未婚……唔!」最後一個「妻」字,仍然被封在範儒鴻掌後,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為免她再多言,範儒鴻趕緊轉侈話題,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我輩應為之事,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我……」
「唔!唔唔……」她、她快喘不過氣來了,唔……
為求自保,也為給三番兩次從中阻撓、不讓她對外表明未婚妻身分的男人一個教訓,趙柔柔抬腳,往後用力一踩--
「噢!」腳下一吃痛,範儒鴻立刻松了手。該死!他竟一時大意,忘了她的獨門絕招。
「恩公!」陳婉娘上前扶住痛得跳腳的範儒鴻,美目不敢置信地看向讓恩公受創的小泵娘。
「你、妳……你們……」縴指輪流指向眼前摟抱在一起的男女--在趙柔柔眼里是如此--她又氣又惱,凶目分別瞪了兩人,腳跟一轉,沒方沒向地沖離男女相擁的現場。
丙然又……等待疼痛結束,範儒鴻謝過陳家姑娘的攙扶,搖頭苦笑。
闢府車頭押解犯人是用手銬腳鐐,趙柔柔這牢頭用的是自己絕妙的迷路天賦,讓他得不時在大街小巷尋她芳蹤,要不就得成天緊跟在她身邊,以防她走失,成為「找」下-個欲找的目標。
「陳姑娘好意,在下心領,告辭。」拱手一揖,範儒鴻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他得去找那毫無方向感可言的牢頭。
今日一事,不知這小泵娘又要氣多久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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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趙柔柔身上,範儒鴻得到了血淋淋、慘兮兮的經驗,讓他發自肺腑作出如下既沉重也沉痛的結論--
千萬不要小看女流之輩撒潑使蠻的本事!
真的,從趙柔柔身上,他終于明白「一哭二鬧三上吊」是上天特別為女子量身打造,專門用來整治男人的絕技。
在「哭」及緊接的城鎮失蹤記之後,趙柔柔的招式已經進展到第二重的「鬧」。
比方說,今天,一大清早,且還是旭日尚未東升的大清早。
叩叩叩叩叩!寅時初到,範儒鴻的房門板就開始被人搥得直響。
「啟程了。」隨著敲門聲響起的,是趙柔柔柔膩的嗓音。
一向辰時開始趕路,但多半被她拖拖拉拉,有時甚至到巳時才上路,故他不解她怎麼忽然變得積極。
當然,積極是好事,這意味著他能早日辦完事,重獲自由。
但好景不常,她的積極只持續了兩個時辰。
晨陽初露臉時,她大小姐說話了︰「我累了,我要在這里休息。」
「再等一會兒好麼?這里找不到適當的地方休息,往前十里有家驛站,在那兒有茶水糕點可用。」
「我就是要現在休息。」
知她身子骨弱,範儒鴻只好拉緊韁繩喝馬停下,照往常一樣扶她落地。
「我想喝水。」
「妳知道水袋在哪里,自己去拿。」「以客為尊」是「找」的鐵律沒錯,但也有限度,他不是供她使喚的丫鬟。
「我想喝山澗水。」
「妳知道離這里最近的山澗有多遠麼?足足三十里。」
「之前在須城遇見的那位陳姑娘說你為她夜奔一百六十余里,區區三十里對你來說應該不遠才是啊!」小臉抬起,瞅著他,「或者,人家陳姑娘的一百六十余里不算遠,我的三十里才叫遠?」
「妳……」
「怎麼樣?」
知道她在賭氣,範儒鴻忍住話,嘆口氣後,施展輕功奔向三十里外的山澗取水,又因念及她孤身一人,怕他不在她身邊會有危險,更是將輕功施展至最高境界。
「水取來了。」他雙足輕松落地,見她正小口小口咬著昨日在須城買的糕點。
「謝謝。」趙柔柔拍拍小掌接過,「我正愁沒水洗手呢!」
嘩啦啦……他辛苦取來的山澗永全數貢獻給那雙白女敕小手,最終回歸大地。
範儒鴻看傻了眼,終于明白她是故意整他。
之後,更是一連串的災難。總之,她就是打著氣死他不償命的算盤,將撒潑使蠻的本事發揮到極致,他所受的冷眼及為難,堪比昔日勾踐臥薪嘗膽,只有「苦不堪言」四字可以形容。
唯一能讓他覺得慶幸的,大概只有她不會端出最高境界的「上吊」來整治他,她應該不會傻到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只為了要氣他。
但,他該怎麼解讀她鬧別扭的行徑?
行走江湖這些年,不諱言,他的紅粉知己無數,但都只是兄妹之情,對他有意的,他絕不給予對方希望;這許許多多的紅粉佳人中,對他或含蓄言情或坦白示愛的不是沒有;但她,他爹娘定下的未婚妻,介懷他途中遇紅粉舊識,現下又故意惡整他,這究竟是因為對他有意,還是恨他離家拒婚,讓她蒙羞?
倘若是前者,她對他有意是這麼個表現法的話,那他實在不敢想象當她討厭他時,自己又會落得怎樣的慘狀。
再說,在範趙兩家這件親事上,他處理得並不周延,有虧于她在先……怎麼想,答案都是後者居多。
這是第一次,範儒鴻徹底反省離家逃婚這件事,歉疚感驟然萌生。
然而再過個幾天,他的歉疚便教趙柔柔更上一層樓的鬧別扭給逼走了。
用他辛苦取來的泉水洗手這戲碼再三重復,他都習慣得近乎麻木了。
不過這回,添了新料--趙柔柔扯來他的袖口拭手,哼聲道︰「可以上路了。」說話的同時,縴影走向馬車。
他抬起被她又搓又揉,像塊咸菜干的袖口,看了下。唉,認命領受就是,他暗嘆,舉足跟上。
「我扶妳。」同行一個半月有余,他已經非常適應充當馬車夫的角色了。
啪!回身絕然拍開,「不用你扶,我自己來。」
「請。」車座比她要高出許多,他倒要看看她怎麼上去。
趙柔柔不理會他,回身轉向馬車,看著幾乎到自己胸前那麼高的車座,愣了住。
「怎麼還不上去?」她身後,說話的聲音透出三分涼冷。
「我、我……」
「妳不是說可以自己來麼,趙大小姐?」
「你、你……」貝齒下意識又開始折磨細女敕的唇瓣,這是趙柔柔覺得懊惱時,不自覺會做出的小動作。
範儒鴻看在眼里,暗笑在心底,像是找到方法可以回報她近日來對他的作弄,他口氣愈來愈嘲弄,「快啊!在下的愛馬正等著您趙大小姐金尊坐上馬車。」
「範儒鴻!」
「妳的別扭也該鬧夠了,我們休戰好麼?」
「我沒有鬧別扭!」
範儒鴻送她一記質疑的眼神。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是是,妳沒有。」他妥協。
「嗚嗚哇哇……」不料這麼好說話的妥協竟讓她突然大哭。
「想哭的人應該是我吧?」範儒鴻苦笑道,他才是那個被整治得最慘的人,整人的她哭個什麼勁?
「你鳴嗚嗚嗝……為、為什麼總、總欺負、負我?哇哇……」
他欺她?「這一路上欺負人的是妳,被人欺負的是我啊!」
「你對她們……比對我……對我要好……」愈想愈委屈,愈委屈就愈覺得自己可憐,愈覺得自己可憐就愈想哭,「就是存、存心欺負……欺負我嗚嗚哇……」
天,她真像個小娃兒……範儒鴻按住她肩,扳過她的身,隱含笑意的眸看進一張淚痕狼狽的麗顏,過了一會兒,忍不住抬臂,以指月復拭去那些看來刺眼的熱淚。
她的哭聲如雷貫耳,可淚顏卻楚楚可憐,好像真的是他欺負了她,甚至讓他開始覺得自己真是個狼心狗肺的薄幸郎,唉。
身子被旋了半圈,趙柔柔突然重心一個不穩,跌進他懷里,她索性埋在他懷里哭得抽抽噎噎。
怦、怦、怦!听著他沉穩有力的心音,紅暈霎時染上她的雙頰。
「別哭了好麼?」她頭頂降下懇切求和的聲音,「妳可以氣我,可以作弄我,但就是不要哭好麼?」
一些事,在他心中逐漸有所了悟,不論是她的或是……他的。
不得不承認,她的眼淚,與她的聲音、她的笑顏同樣具有影響他的能力。
唉!唯有這個字能夠形容盡他此刻的心情。
「嗚嗚……嗝!嗚嗚嗚……」可以把這話當成是他對她的憐惜麼?趙柔柔羞羞怯怯地想,下意識地將身子更偎向他。
「你、你擔心我?」
「是啊、是啊!我擔心妳上不了車甚至爬到一半跌下來,傷了腿不打緊,要傷到臉就糟了。」他半真半調侃地說著,「妳也只有這容貌能見人……」甚至是騙人。
而慘遭她騙的第一個最佳範帖,舍他範儒鴻還有誰?
「範儒鴻!」縴弱小女子瞬間化身河東獅。
看來激將法比柔聲安慰法更能有效止住她的淚,範儒鴻領悟個中訣竅,謹記在心,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趙柔柔氣極,棉花似的粉拳不客氣地往他身上招呼,口中不停重復「討厭」這詞。
在這嬌膩含羞的「討厭」聲中,範儒鴻獨斷地將她打橫抱起,謹慎送上馬車坐定。
真的「討厭」麼?
可能只有天知、地知、直嚷討厭的人知,還有……
他也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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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那不是範公子麼?範公子!範公子!」喜雀兒直揮手巾,見得不到對方的注意,趕忙追了起來,「範公子!請留步啊,範公子!喂--」
一高一矮並肩同行的身影頓停,同時回頭。
斑個兒的男子認出來人,「喜雀兒?」
又是個姑娘?!趙柔柔斜目一睨,從濟寧到通州這一路上,她已經見識過那凶惡乞丐所說的「桃花處處開」的盛況。
走到哪兒,都有姑娘喊聲「範公子」,接著小碎步奔來,再說一句「久別重逢,請範公子到寒舍坐坐」之類的招呼。
這個男人遍地桃花、四處留情,下流!無恥!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八成又在咒罵他下流,範儒鴻內心暗自嘆息,再一次後悔自己中了歐陽玉昭的計,隨身帶著一個「小牢頭」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
「範公子好記性,莫怪小姐這麼掛念您,前些日子還提到您呢!小姐要是知道您來通州,一定會很開心……咦?姑娘,妳是誰啊?」人如其名,嘰喳不停的喜雀兒終于發現範儒鴻身邊的人。
「我是他未婚……唔!」
又捂她嘴?!趙柔柔雙瞳含怨,火大地瞪著他。
範儒鴻略過不理,轉向喜雀兒笑問︰「襲人過得可好?」
都熟到能喚對方閨名了?!射向範儒鴻的怨目再加一成恨意,盈盈的水光全讓妒火給蒸散,一滴也不剩。
之前所遇見的女子,他都彬彬有禮地稱呼對方某某姑娘,可這個襲人……他竟喚對方閨名?!
那個各喚襲人的姑娘究竟是怎麼樣的絕色佳麗?竟然讓他光是念她的名就神魂顛倒揚起柔笑,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
他……還沒對她這麼深情款款地笑過!氣惱之余,芳心不由得黯然,為自己的境遇覺得委屈難過。
「還不就是老樣子,唉。」喜雀兒嘆了氣,揮手又是笑臉,「別提這事了。範公子,今兒個是喜雀兒走運,遇見了您︰小姐見到您一定會高興得不得了、開心得了不得,走走走!隨喜雀兒回集賢樓,讓小姐見見您。」說畢,喜雀兒拉著人往另一頭跑。
「也好。」範儒鴻並未反對,連帶的,掛在他臂彎里的「小牢頭」也得跟著他去見喜雀兒的主子。
被捂在他掌心的嘴不能出聲,趙柔柔只有暗咬--以貝齒凌虐唇瓣,發泄滿心的醋意與妒怒。
捻花惹草就算了,還帶她去旁觀?!趙柔柔不敢相信這種事他竟然做得出來,在這之前,他還會注意到她的存在,很禮貌地謝絕途中所遇姑娘的款待,然而這回……他竟然帶著她光明正大地去找那個什麼襲人姑娘?!
這個沒良心、沒情義、沒腦袋的男人……被當成人肉沙包掛在手臂上的趙柔柔在心里咒罵不止。
他難道忘了她……她是他未婚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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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是當今聖上潛邸被封燕王時府宅所在處,其發達之盛況自然不容置疑。
其中,人潮最擁擠、買賣貨樣最為五花八門的,莫過于臨安胡同。
通州城內以奢華舒適聞名的客棧--集賢樓,正位于這條繁華大街上。
集賢樓,取匯集各方俊賢齊來之意,主樓樓高五層,儼然成為臨安胡同最顯著的地標︰三樓以上專供王公貴族、富貴人家使用,雕梁畫棟,氣派非凡。
而第五層樓,紅檜豎梁築地,四壁鏤空僅以檜木為憑欄,有如空中華亭,可居高臨下,一窺通州泰半風光。
此處,便是集賢樓的天卓閣,集賢樓中租金價格最高昂的包廂。
不過,客棧老板娘不必付自己租金,想用,只消交代一聲便成。
「攜伴同游,範公子好風雅的興致呵。」嬌軟嗓音自梯間飄了上來,綿甜得像什麼似的,讓人听了渾身有說不出的暢快。
須臾,聲音的主人步上天亭閣,細腰款擺如風中楊柳,緩緩出現在等候了半晌的範儒鴻與趙柔柔兩人面前,俏臀落定石凳,恰巧坐在範儒鴻左側,與右側的趙柔柔相對。
「範公子久違了。」招呼同時,螓首朝初見的小泵娘點頭致意,可惜得到別開臉視若無睹的待遇。
美人不以為忤,依然巧笑倩兮,眉眼含媚。
若將縴細嬌女敕的趙柔柔比喻作惹人憐愛、雅潤風雅的百合;眼前這位擁有北方人高挑身段、窈窕婀娜的麗人就是艷而不妖的虞美人了。
就不知左摟小百合、右抱虞美人的範儒鴻心里有何感想了。
「久違了。」範儒鴻抱拳一揖,小心警戒得很。
老板娘,姓「花」閨名「襲人」,此刻一雙媚而不妖的勾魂眼掃過身邊俊挺的儒雅男子,便轉移目標看向他左側肌膚粉白、杏臉桃紅的江南美女。
「方才听喜雀兒說,我還不信呢!你這游走天涯的孤身過客曾幾何時能忍受身邊多了個伴?沒想到這是真的。」
「言重了。」哦喔,話愈說愈客套虛偽,知花襲人甚詳的範儒鴻知道自己要開始當心點了。
花美人美矣,就是個性上有一點讓人膽戰心驚,通常被她客套應對的人,沒幾個有好下場。
「若不是喜雀兒眼尖叫住你,恐怕現下你範公子、範大俠早溜出通州城,連聲招呼都不跟奴家打了是麼?」
來了來了,花美人開始撥算盤清帳了。
「他為何要跟妳打招呼?」看著兩人眉來眼去,趙柔柔氣不過,突然插了一句,「他不想見妳不行麼?」
「唷?小泵娘原來會說話哪!」花襲人驚訝地望向她,媚眼似笑非笑地睇凝,眸中閃爍的笑意像是寫著「呵,還以為妳是個啞巴」的輕嘲。
「哼!」江南百合此時綻放的,不是花香,而是濃濃醋意。
酸嗆得很哪!花襲人暗笑在心,「儒鴻,這位姑娘與你有何關系?」
「我是他未婚……咦?」最後一個「妻」字,被莫名其妙的疑問取代。
他這回怎麼不捂住她嘴了?趙柔柔狐疑地轉頭看他,發現他正一臉陶醉地啜飲瓷杯中的酒汁,還發出贊嘆之聲,彷佛那是什麼瓊漿玉液似的。
「妳親手釀制的『公孫醉』依然香醇,酒烈而味不嗆,溫潤沁甜,果然好酒。」
「你這嘴還是一樣甜,呵呵呵呵∼∼」花襲人笑得恣意,讓人也忍不住兩側唇角上揚,跟隨她一起笑。
範儒鴻愣愣地看著笑得眩惑誘人的她,直到左邊太袖被用力一扯,害他左手里的酒杯差點滑了出去。
「怎麼?」範儒鴻注意到她突然安靜下來。
趙柔柔的小嘴嘟得老高,咕噥道︰「你不怕她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
她的疑問只得到他懶懶的斜睨,「妳不是一直很想說麼?」讓她說了還不好?
「啊?」
「唷,姑娘是儒鴻未進門的小嬌妻啊!」無驚無懼、無惱無妒,花襲人的反應平靜得出奇,「來來來,小泵娘,奴家敬妳一杯。」仰首一飲,先干為敬。
「妳……」性子單純、歷練不足的趙柔柔無法理解眼前這一幕,茫然地看著兩各年紀比她大上許多的「長」輩--沒有任何理由,她就是武斷地認定花襲人比她的年紀大很多!
她話還未說盡,下一刻,花襲人已經轉移目標,為範儒鴻斟酒,軟聲勸酒。
「來,奴家也敬你。」再一杯干盡,「雖然你名草有主、成家在即,但今後你我交情不變,永志不渝。」
至此,再听不懂就是小白痴了!
「妳……妳妳妳……」
「我怎麼?」
「妳不要臉!」知道他有家室--雖然尚未娶進門,竟還揚言交情不變、什麼永志不渝?!「狐、狐、狐……」狐什麼來著?
拜出身書香世家所賜,趙柔柔詩書被逼著念了許多,就是日常俗罵不曾涉獵,以至于如今要用,真的是「罵」到用時方恨少!
「狐狸精?狐騷子?狐媚子?」柳眉輕挑,風情萬種的媚態中還有幾分「呵,要不要姊姊再教妳幾句」的挑釁。
她明白了,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他能讓她說全「未婚妻」三個字,是因為他知道花襲人壓根兒不在乎。
噙著淚的眼先是瞪住笑臉「婬」人的花襲人,再看向依然悠閑啜酒賞景的範儒鴻。
好……好個花襲人!妤個範儒鴻!謗本就是存心作弄她!盛怒至極的目光來回掃過兩人,趙柔柔更深切地確認在這里、在他們兩人之間,她根本就是多余的存在!
「好,我走!」她恨恨地起身,疾奔向樓梯,離去前不忘還以顏色--
「就讓你們這對奸夫婬婦去培養奸情好了!」
噗--
情緒激動的她沒有瞧見某人口嘖酒液的狼狽樣,繼續吼道︰「範儒鴻!我討厭你,我討厭死你了,嗚哇哇……」
縴影倏然消失,徒留些許傷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