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買的,還是別人送的?」
做SPA時,劉小鷺問菁木,她眼尖,注意到菁木脖子上掛著鑽戒。有兩克拉吧?那款式跟鑽戒等級,令她詫異。平日,這芳療師穿衣用物,都是叫不出牌的便宜貨,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鑽戒?
「朋友送的。」菁木輕描淡寫道。為了工作方便,做SPA時,她會將鑽戒,串進銀鏈子,掛脖子上。這是夏澤野送的定情物,她隨身都要帶著,就好像他的心,隨時傍在左右。
菁木幫小鷺按摩手臂時,小鷺揶揄道︰「朋友會送鑽戒?AMBER談戀愛喔∼∼」
「誒。」菁木含蓄地微微笑。
小鷺看了,覺得她的笑容很有炫耀的意味。掛著那麼大的戒指,那麼大鑽石,是在炫耀嘛!看著看著,小鷺心里一陣酸,哼,說不定那鑽石是假的咧。
「今年七夕情人節,我的禮物也是鑽戒,我男朋友去TIFFANY買三克拉的給我。」
「喔。」菁木點點頭,笑道︰「TIFFANY的,一定很漂亮。」
「還好啦,會在TIFFANY買,是因為品質有保障啊,你知道鑽石不是大就好,還要看4G,你知道什麼是4C嗎?」
這不重要,菁木沒興趣知道。
小鷺熱心地解釋︰「4C就是克拉、成色、淨度,還有車工。」
「喔。」
「買鑽戒最重要的是,要附有CIA鑒定報告書,30分以上的都有。你這個鑽戒有沒有附證書啊?」
有,但菁木故意說︰「沒有。」她了解小鷺愛炫耀愛比較,又見不得別人好的毛病。遂勸自己低調更低調,千萬別激起小鷺好戰的個性,不然沒完沒了,煩都煩死。
「沒有?」小鷺臉色閃過一抹得意。「那怎麼可能?!」
菁木略覺反感,但忍耐著,仍是笑笑地說︰「就是沒有啊。」
「那麼你這個可能是假的噢,我朋友是珠寶鑒定師,我幫你拿去鑒定。男人可以窮,但不能送假貨給女朋友,這樣這個人的品格就有問題了,你千萬別被壞男人騙了。」小鷺異常熱心,彷佛鑽戒真假跟她切身相關。
「就是假的,我戴得也很高興!」菁木不知自己是怎了?明明很討厭沖突,怎麼張口就嗆了她這句。
「是噢,那我不好說什麼了,我是好心幫你,你不要誤會啊。」意識自己太過分,小鷺訕訕地笑了笑,閉眼,不說了。
菁木壓抑怒火,忍耐著,完成SPA療程,但心頭那團怒火,不住往上燒竄。她氣小鷺污蔑送鑽戒的那個人,真想攆她走,但這是工作,只好忍下,直到SPA結束,她都沒給小鷺好臉色。
之前不管劉小鷺說什麼,菁木就算不認同,也只笑笑敷衍,這次,她藏不住情緒。這是夏澤野送的,這是夏澤野送的啊,誰都不準污辱他送的東西。
劉小鷺走後,菁木坐在沙發里,解下銀鏈,戒指套進無名指,打量著,吻吻它。
他們說好下個月十號要請朋友吃飯,見證婚事,再不久啊,他們是夫妻了。菁木想著,心頭好甜,真的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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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菁木吃過這里的洋香瓜,贊不絕口,夏澤野就成了這間路邊水果攤的忠實擁護者。
在黃昏的夕光中,夏澤野看經營水果攤的中年夫婦,手勢俐落地將水果片下,擺進透明櫃內。平凡無奇的水果,經過夫婦雙手,一片片像被愛過,切痕完美,大小一致,擺出幸福躺姿,顏色鮮美的等人品嘗。這從顏色形狀,就可看見夫婦的用心,他們為家庭經濟,努力打拚著。
看夫婦安靜忙碌地照顧小攤位,夏澤野很感動,樸實無華的感情,也正是他尋覓的。想到而今,自己終于也擁有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伴侶,那種踏實、很有歸屬感的愛情,令他時刻都感激著命運的安排。
買了五大袋水果,西瓜鳳梨水梨隻果洋香瓜,花一千多塊帶走,夫婦笑得合不攏嘴。夏澤野想著,待會兒菁木看他買那麼多水果,肯定會笑他買太多。不過,他會告訴菁木,看著水果攤夫婦,沈默但合作無間地撐起攤子,他心里是怎樣感動,他相信菁木會懂的。
在回車子的路上,穿越公園時,滿載幸福的水果,不小心被摔爛在地,汁液從破裂的塑膠袋流淌,水泥地面紋出一道道暗黑水痕……夏澤野怔在一個看晚報的中年男子面前。
某一則新聞,令夏澤野渾身血液凝住,心髒抽緊。
名模劉小鷺好事將近,年底將與相戀多年「寵物戀人」編劇夏明完婚,日前茱麗雅婚紗和青玫婚紗店得知消息,正透過小鷺經紀人梅姊,積極爭取贊助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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拽著晚報,雙手顫得厲害,劉小鷺目瞪口呆,心跳怦怦響。
「完了……完了……」她呆在秀場化妝室,用力眨眨眼,希望是看錯了。
報紙標題寫著她跟夏明的喜訊。昨晚她去PUB玩通宵,一夜未眠,早上又奔去拍雜志平面廣告,現在要上服裝發表會,一定是體力透支,腦袋昏沈,雙眼迷茫,很可能是因為這樣,所以眼楮花了……她用力揉揉眼,再看一次!
「完蛋……完蛋……媽的,真的是在寫我!」扔了報紙,打電話給撰稿記者。
「吳立娟!你亂寫什麼?我什麼時候跟你說我和夏明要結婚了?!」
記者嘿嘿笑。「唉喲,很多人都在傳了,這是好消息嘛,干麼要隱瞞大家?前天在0MEGA酒會,你跟朋友聊天時不是也有說嗎,不好意思,我剛好也听見了。」
前天酒會?嚇,她想起來了,那天喝醉了,跟姊妹們聊感情事,大家聊著聊著,有人說要結婚,她逞強也說自己好事近了,誰知道……
小鷺急急吼︰「你要害死我了,你怎麼可以亂寫,我沒有要跟他結婚,我們其實已經……」
「已經什麼啊?」
小鷺住嘴,不,不能講。現在幾萬人以為他們要結婚,又說已經分手,這不是在鬧笑話嗎?小鷺按掉手機,手機立刻又響。看見來電號碼,她臉色驟變,硬著頭皮接起,故作輕松地說︰「澤野,好久沒你的電話嘍,怎麼有空打給我啊?」
「你要我替你留面子,不要主動發布分手的事,現在這樣又算什麼?」夏澤野氣煞了。
完了,他也看到了。「你听我說,其實——」
「你以為跟媒體說我們要結婚,我就會結婚?你太卑鄙了,這種手段也太下流了……」
小鷺急哭了。「這是誤會啊,我不是有意的,你講話不要這麼沖好嗎?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
「要怎樣你才肯放過我?我拜托你,你一定要這樣陰魂不散的糾纏我嗎?就因為我跟你交往過,現在不想繼續我就該死?!」
小鷺駭住,不相信這麼惡毒的話會從他口中說出來。難道記者誤發他們的喜訊,有這麼讓他抓狂嗎?她在他眼中變成個大污點了嗎?
「小鷺,要開始了喔,還不出來?」秀導門外催促著。
小鷺痛心道︰「我要上台了,你冷靜一下,回頭再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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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在伊人發堆,沁在淡淡茉莉香里,夏澤野心事重重,摟著菁木,她背對他躺著,睡得很甜。
「對不起……」他悄聲在她耳邊道,她迷糊地嗯一聲。
昨夜來找菁木,留下來過夜,她的房間在芳療館走道底,很小,只能容納一張單人床,一只矮幾。幾上的擴香儀點著助眠的茉莉精油,雖然被茉莉香氣包圍,但他的心不安寧,什麼香味都救不了。
昨夜下雨,他一夜無眠,此刻窗外,對面住家暗灰色水泥牆,交錯雨痕。夏澤野悄悄起身,留下便條,回家了。
今天要找劉小鷺談清楚,必要時,他們可以一起開記者會。他甚至決定要跟小鷺講他和菁木交往的事,讓小鷺徹底死心。
夏澤野振作精神,回到家,煮了一壺咖啡,打開手機,檢視來電訊息,小鷺沒打來。接著打開電腦,收發郵件,把今晚要交的劇本先寫好。忙到下午三點休息,他隨便地沖了一碗濃湯喝,打開電視。
主播神色嚴肅道︰「接下來是一則意外消息,昨晚在Taipei101外牆,舉辦一場斑空服裝秀發表會,美伶模特兒們,展示二十七套當季運動服飾,會場使用系繩系統,讓模特兒以面朝下的方式自高塔降落,在表演過程中名模劉小鷺繩索月兌落,竟當眾摔落在地,主辦單位立刻將她送醫急救,目前狀況不明,現場留下大攤血漬,主辦單位表示……」
夏澤野倒抽口氣,抓了車鑰匙沖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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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嗤喀嗤,劉小鷺大口啃隻果,好心酸哪,冤枉哪!
先是被心愛的澤野誤會,然後又發生意外,醒來還被經紀人罵。劉小鷺滿月復委屈,躺病床上生悶氣。嘔啊,她大難不死誒,結果,經紀人梅姊沒安慰她,還開罵——
「彩排時秀導不是示範很多次了?為什麼綁帶還會扣錯位置?你就是不用心,萬一鬧出人命怎麼辦?!你太不專業了你。」梅姊罵得凶狠。
嗟!小鷺不爽,也不想想,是誰接了這麼危險的CASE?
砰,門忽地被推開,小鷺嚇一跳,隻果掉地上,滾了兩圈。小鷺瞪著來人,驚訝地問︰「啊?你怎麼跑來了?」
夏澤野沖進來,停在床邊,瞪著小鷺看。小鷺面色蒼白,但是看起來精神不錯,額頭纏繃帶,左腳打石膏,用支架懸吊著。他松口氣,放心了。馬的,新聞太夸張了,什麼留好大一攤血,情況不明?
他忿忿道︰「我還以為你……」低咒一聲,抹抹臉。
小鷺明白了,心里一陣溫暖。「你看見新聞了?以為我死了嗎?沒事啦,親愛的∼∼來,抱一個?」她張臂撒嬌。
夏澤野無動于衷。「你沒事就好。」
「什麼沒事?還很痛咧!還要留院觀察啊,有輕微腦震蕩欽,你要留下來照顧我……都你那通電話啦,害我分心才會發生意外。」
「會留下疤痕嗎?」他指指她的額頭。
「會,我破相了,以後不能當模特兒了,好慘。你養我好不好?」她嘻皮笑臉。「這樣的話,破相好像也不錯噢。」
夏澤野目光一凜。「你還開玩笑?」
「放心啦,醫生特別用什麼純生物蛋白手術縫合線,十天就自然月兌落,不留疤痕,也不用拆線啊。」
「腳呢?」
「這就麻煩了,左腳踝骨折,十天才可以出院,回去要休養一個月左右,很不方便,所以梅姊那個勢利鬼,剛剛罵我一頓,大概是心疼我這個月都不能工作吧。澤野,你也知道,我媽他們都在加拿大,所以這段日子,你陪我看醫生好不好?」
夏澤野不回話。
小鷺又說︰「要是嫌接來接去麻煩,那我去住你家,反正這個月我都不用工作,趁這個機會我們好好修補一下感情,我們可以——」
「也好,趁這時候,我們談談。」夏澤野拉椅子過來坐下。
「好啊。」小鷺握住他的手,滿心期待道︰「看你這麼緊張,我真的很感動,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你對我還有感情,不然怎麼會一听我出事就沖過來?」
「不是你想的那樣,大家在一起過,你出事我怎麼可能沒感覺?」
「有感覺就是還有感情,對吧?」
「劉小鷺——」他口氣嚴肅。「你不能去我家,我也沒辦法照顧你。」
她癟嘴,可憐兮兮哀求︰「為什麼?我都這樣了……」
「你好像還是沒搞清楚,我已經不是你男朋友,你現在因為工作受傷,你們公司應該會找人照顧你。」
「我希望是你來顧,好,不是男朋友就不是,就當是朋友,像朋友那樣照顧我OK吧?還有,如果你還在氣,我跟你說,那一則新聞是誤會,是記者亂听來的,不是我要他們寫的,我才不會那麼卑鄙下流。你昨天那樣罵我,我真的很傷心,你知道嗎?因為我還愛著你,你……」
「我有女朋友了。」
「啊?」
「我有女朋友。」夏澤野斬釘截鐵道。
小鷺面色刷白,她眼楮瞪著,像是沒有听懂。
「還有,我打算和她結婚,所以新聞的事我們商量看看,看要怎麼澄清,不然到時候媒體知道了,會追得很厲害,對我們兩邊都不好。」他一次講清楚。
劉小鷺眸色驚懼,胸腔劇烈起伏,傻瞪他,仍反應不過來。看她這樣,夏澤野很不忍,也知道這麼說太殘酷,但不管怎麼處理,最後還是會傷到她的心。總之不愛,就是傷害。之前太顧念她的面子,才讓事情演變到這麼復雜。而現在,他沒辦法再管劉小鷺怎麼想了,現在他最怕的是菁木受到傷害。
小鷺牙一咬,道︰「你故意這樣說要讓我死心。」
「不是,我說的是真的。」
「真的?!」她叫起來。「你有女朋友而且要結婚?」
「唔。」
砰!小鷺抓了枕頭就扔,氣得頭暈目眩。「你開什麼玩笑?我們分手多久?兩個多月?頂多三個月!你馬上有女朋友?你馬上想結婚?之前我怎麼逼你,你就是不肯,你現在跟我說你要結婚?你存心給我難看,讓我被所有的人笑,讓我劉小鷺讓大家看笑話,你是想逼死我是不是?」
「你冷靜冷靜,我跟她的情況不一樣。」
小鷺頓了頓,瞠目,尖聲道︰「我懂了,我懂了,除了我,你一直還有跟別的女人來往,對不對?難怪,難怪了,難怪我一說分手你馬上說好,不管我怎麼求都沒用,原來如此!」
夏澤野嘆息道︰「常嚷著分手的是你,我們兩個不適合,就算在一起也不會幸福。」
她冷笑。「所以呢?那個讓你想結婚的女人,跟你就很合是不是?才交往多久?嘎?就合到讓你想結婚?她叫什麼名字?她是誰?我倒看看誰這麼有本事,搶走我劉小鷺的男朋友!」
「我已經不是你的男朋友。」夏澤野繃著臉反駁。
「太過分了,我快瘋了,怎麼會有這種事?!」
「不好意思……」有人走進病房。「小鷺……呃……我看到新聞,所以……你沒事吧?」
一听這聲音,夏澤野震住,回過頭,當下,驚得似被迎面痛擊。
一看有訪客,小鷺緩了臉色,強顏歡笑。「AMBER,你也看見新聞啦?唉喲,干麼,我沒事啦,不用一副快昏倒的樣子,過來坐啊。」
竇菁木面色煞白,手里提著一籃水果,愣愣地看著夏澤野跟劉小鷺。他不是回家了嗎?怎麼會在這里?小鷺和他認識?他們是?
夏澤野起身,正要對菁木解釋。
「大小姐,你什麼不吃就一定要吃鰻魚飯,害我找到——」悔姊拎著便當進來,看見夏澤野,眼珠一溜,揶揄小鷺。「厚,未婚夫來了哦?這下你高興了吧?」
又跟夏澤野求救︰「大編劇啊,我們劉小姐脾氣最壞了,只有你拿她有辦法,你來最好,我快被她整死了,你女朋友你自己搞定啊,她連吃個便當都要挑三揀四的……這位是?」她朝站在一邊的陌生女子伸出手。「你是小鷺的朋友嗎?你好,我是她經紀人——」梅姊看菁木的臉色很難看,熱情地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放心,她沒事沒事的。」
菁木看向夏澤野,他的神情很嚴肅,好像對眼前狀況相當困擾。菁木當下只覺得身體通電般熱麻,瞪著澤野的目光,銳利得像要刺入他的心。
菁木走向小鷺。「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說完,放下水果就要走。
未婚夫?!經紀人說他是她的未婚夫?大編劇?夏澤野是編劇?一切拼湊起來,導向個震驚的事實——夏澤野是劉小鷺時刻嘴上念著的情人!
她的心,劇烈疼痛。她快要窒息,快要喘不過氣了,指間的鑽戒,像個大笑話,諷刺地閃耀著。她急著走,劉小鷺卻喊住她。
「再待一會兒嘛,大家聊聊嘛,我還沒跟你介紹,這就是我常跟你提的編劇夏明。」
菁木瞪著夏澤野,眼色譏諷。「你好,久仰大名,你就是小鷺的未婚夫嗎?幸會幸會,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再待一秒,只要再多待一秒,她會撲上去抓花夏澤野的臉,她會!
「請你等一等。」這次,是夏澤野喊住菁木。他甚至大力握住菁木的手,當著眾人的面。
菁木震驚,回身瞪他,用眼色命令他放手。
他不顧大家奇怪的眼光,對劉小鷺說︰「她,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要跟我結婚的女人。」
小鷺大抽口氣,呆住了。
梅姊呀了一聲,驚駭著。
菁木用力甩開夏澤野的手,跑出去了。
夏澤野追出去,小鷺瞠目結舌,看他們跑出病房。
梅姊問小鷺︰「他說什麼?嘎?他跟誰結婚?他們是——」
「我不知道……」小鷺顫著,眼色瘋狂。「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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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木一走出病房,淚迸出眼眶,她半蒙著臉,邊走邊哭,方向混亂,一連撞到幾人,挨了罵,但她是看不清楚的啊,視線全被淚水模糊了,腦袋脹著、熱著,全身血液沸騰著。
怎麼又踫上這種事?怎麼又介入別人的愛情故事?她以為自己是主角的,她還以為夏澤野是好的……
她現在想起來了,忿忿地想起來了——夏澤野每次接電話時,都會先檢視是誰的才接。好幾回在他家過夜,他的電話總是拿起來的,像是回避誰的來電。
她問過他,他說有無聊人士打電話騷擾他。
她信了,現在想來,他一向躲著回避的,應該是劉小鷺,他的未婚妻!他們論及婚嫁,而他竟說要跟她結婚?好大的膽子!好可惡!
「你听我說——」夏澤野追來,將菁木拽到一旁。「菁木,我……」乍見那雙忿紅的眼,話梗住了。
她冷笑,咬牙道︰「我應該立刻走,再不然打你幾個耳光再走,但我又想听你怎麼說,我希望是我誤會你,因為怎麼想都覺得太荒謬、太可怕……我問你,你是編劇夏明嗎?」
「我是,但是——」
「你是夏明、你是夏明!你怎麼能夠騙我?你說你開寵物店的,你還帶我去過那里……」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一開始我不是有心要騙你,那時候我不知道你是竇菁木,如果我知道——」
「呵……你真的太厲害了,太了不起了。」菁木听見自己,尖銳笑一聲,心髒氣得快爆了。狠盯住他,問︰「好,你是夏明,所以劉小鷺是你的女朋友,是嗎?」
「我是和她交往過,她是我前女友。」她可不可以不要用這麼憎恨的眼光看他?他被看得骨頭都痛了。「我跟你交往時,我們已經分手。」愛情的灰色地帶啊,他要如何說清楚?
「前女友?正要和你結婚的前女友?你欺騙我就算了,竟然還敢不要臉的跟我求婚?你會不會太下流?」激動的咆哮聲,咆得她自己頭昏,旁人側目,菁木氣得不顧這里是醫院,吼他——
「大編劇,你好厲害,你覺得你可以周旋在兩個女人之間︰水遠不會被發現?你以為你可以逍遙多久?你真有能耐啊,裝得一副很痴情的樣子,全是狗屁,混蛋!」她喝叱,她發抖,她懷疑自己氣到快暈倒了。
夏澤野懊悔又內疚,看她氣得發抖,眼楮像要燃燒了,他覺得自己也快被她的憤怒撕裂。
「我本來要說的,但是那時候我們才剛剛重逢,我怕你知道後,會顧慮劉小鷺的感受不跟我交往,所以才……菁木,菁木,請你相信我,我可以發誓,我教你交往時,跟小鷺就已經分手了。」
「就我知道你們不但沒分手,還計劃要結婚!」
「我不知道她怎麼說的,你又听說什麼,但我們確實分手了,我沒辜負她,我說的才是真的。我和她感情失敗,你沒有任何責任,也和你無關,你相信我。」
「你說的才是真的?所以劉小鷺都在胡說八道,只有你夏澤野說的才算數,那麼『開寵物店』的夏先生,你未免把我竇菁木想得太淺了,你當我十八歲?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都是那個瘋女人纏著我,都不關你的事,結婚也是她亂說的,全和你無關,她瘋了!她瘋了,她由愛生恨!」
這種屁話她听得還不夠嗎?當初那個爛男人也這麼說,陷她不義,害她莫名遭到另一女人的攻擊。听,竇菁木,听听啊,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又在听這麼熟悉的話,而這次更痛更痛,這些話怎麼會從她的白馬王子口中說出來?是她最崇拜最熱愛的完美男子啊!
菁木怒咆︰「夏澤野,你已經讓我失望了,不要還逼我瞧不起你!今天如果不是我看了新聞跑來探望劉小鷺,你還會繼續編下去,不是嗎?」
夏澤野靜靜挨罵,想反駁,但她一句句罵得鏗鏘有力。真好笑,他竟被堵得不知所措。是,她看見、听見,包括她經歷過的,確實都會讓她將他想成那樣卑鄙下流的男人,就像之前騙她的混蛋。
他無計可施,哀求道︰「要怎樣你才相信我?要怎麼證明?還是我約劉小鷺出來,我們三個人,將事情談清楚,可以嗎?這樣你是不是就能听進去?」
「不需要!」菁木听了更火大。「我為什麼要卷入這種事?我為什麼還要經歷一次?這個還你!」扳鑽戒,擲向他。鑽戒銳利,擦過他的臉,劃出血痕,撞上牆壁,彈落在地。
菁木怔住,看著鮮紅的血痕,眼楮蒙朧了,聲音也哽咽了。「你拿回去,你要跟小鷺結婚,還是不結婚,分手不分手,那不關我的事,但是夏澤野,我告訴你,我們完了。」
不行,不可以!夏澤野急拉住她,他沒有自尊了,他沒有看見旁人在議論,他眼里只有即將遠去的竇菁木。
他苦苦懇求︰「我們沒完,我們深愛對方,為什麼要放棄?菁木,把你的人生拉長來看,你也許會活到八十幾歲,原諒我這一次,我會對你好,照顧你一輩子,讓你過得很幸福。這一次你的傷心失望,可以換幾十年的幸福快樂,還是很值得的,好嗎?好嗎?!」夏澤野慌亂地說著,他不是三十歲,他好像變成十二歲,變成個笨拙的大男孩,就因為心愛的女孩要離開,怕得沒了主意,傻揪著她手臂,不讓她走。但喜歡的那個人,卻一臉決絕。
「真不愧是編劇……」菁木板開他的手,冷著臉,冰霜似的臉,將他推入深淵。「換做別人,我會原諒。是你,我絕不原諒,因為過去你在我心中太重要了,我太喜歡你,我不能原諒讓我這麼喜歡這樣欣賞的人,竟然也會卑鄙的欺騙我。」她不想淌這渾水,轉身離開。
夏澤野拾起鑽戒,緊緊握在手里,鑽石堅硬地刺著掌心皮膚,他緊握得像要捏碎鑽戒,其實想捏碎的是自己。
夏澤野覺得自己死掉了,已經死了,而且死得冤枉,死得糊里糊涂。摯愛的女人罵他卑鄙下流,認為他想周旋兩個女人間,才說謊欺騙。她不知道,事實正好相反,他欺騙,是因為太愛她,太怕失去她。
鈴∼∼鈴∼∼
劉小鷺打電話過來,他接起,听她瘋狂咆哮。
「你混蛋,你竟然和我的芳療師搞上了?我不原諒你們!」發狂哭吼,她崩潰,像失心的瘋子。
他被菁木拋棄,他也忿怒得發狂了。咬牙道︰「用不著你原諒,我們沒做錯什麼。劉小鷺,你是第一次被甩吧?所以心理不平衡,不能接受。」
「夏澤野!」
「承認吧,你就是很失敗,沒人介入我們的感情,不跟你結婚,是因為我受不了你,你要的,只是個崇拜你的迷,全世界只有你的喜怒哀樂重要,口口聲聲什麼情啊愛的,其實在乎的只有你自己。」
劉小鷺喘著,哭著,氣到沒辦法反駁。
夏澤野說︰「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劉小鷺,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想跟我結婚,不是你真的想結婚,而是我從來沒想過要向你求婚,所以你就希罕起來了。從頭到尾,你只想滿足你自己的虛榮心,當你說你很愛我,到後來,我越听越惡心……」
她泣不成聲。「你告訴我,你說,她哪里比我好?」
「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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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分了!」侮姊替小鷺抱屈。「她叫什麼名字?竇菁木?她什麼東西?照你說的房子便宜租她開店,衣服包包免費送給她姊姊用,你對她這麼好,還介紹客人給她,這個人竟然恩將仇報,搶走你的未婚夫?!她不知道你們快結婚了嗎?」
「一定是常听我說我男朋友多好,就勾引他……」小竇哭到嗓音沙啞。
梅姊腦筋動得快,思量道︰「當然啊,夏澤野是名編劇,又帥又有才華,有心接近的女人多的咧,我最恨的就這種小人!沒道義,又愛慕虛榮,所以我們要開記者會。」免費的新聞版面,炒新聞的大好機會,被未婚夫拋棄的名模,慘遭背叛用情很深的痴情劉小鷺,等于女性廣告代言,等于悲情連續劇演出機會,等于……
「記者會?」小鷺震驚。
梅姊猛點頭。「我的人不能被欺負!」握住她手,慷慨激昂道︰「听我說,你發生意外,為什麼?因為表演前得知男友劈腿,而且對象還是信任的好姊妹。你善良,幫助姊妹的生意,反而被搶走未婚夫。你太可憐了,我們開記者會把這事公布
「這樣好嗎?」
「像這種卑鄙的女人,你不出來揭發她主持正義,將來還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受害。這不是報復,你是替天行道!」
「這樣做,夏澤野不會放過我,這等于是跟他撕破臉了。」小鷺拿不定主意。
「人家都不管你的感受,在那邊戀愛要結婚了,你還在乎會不會撕破臉?你想等到記者發現夏澤野娶別人,然後被大家當笑話看嗎?」
小鷺忿道︰「最可惡的是竇菁木,明知道他是我的男人,還跟他交往。哼,平常听我在說男朋友的事時,她一定在心里偷笑,這個人心太壞太壞了。」
「就是,所以我說要開記者會,謨媒體追著他們,我不信他們能安安穩穩交往下去。」
「我真沒想到……」小鷺眯起眼,越想越嘔。「我怎麼想,都想不出竇菁木是這種人,她的心機太重了,我作夢都想不到會被她害。」小鷺拿來手機,打電話。
梅姊問道︰「你打給誰?」
她悍悍道︰「竇菁木,我要罵她,我要罵死這個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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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氣開到最大,為什麼還熱?抱枕頭縮在床上,為什麼身體直流汗?也許發燒了,也許……
菁木口干舌燥,全身乏力,癱在床褥間,她動也不想動,燈也沒開,就讓黑暗隱匿住太傷心的自己。
自離開醫院後,她在街上恍惚地晃蕩很久,久到雙腳再也走不動,才回到家里。沒吃東西,連衣服都沒換就倒下來,雖然,已經把體力揮霍殆盡,但是,沒辦法昏睡過去,而眼淚,它還一直一直流著。
她太氣了,是因為這樣吧?所以皮膚才滾燙,對發生的事,還心驚肉跳。
他的關懷,擁抱的溫暖,說的情話,一切一切,種種討好,此刻,午夜,都化成根根尖刺,密密刺心。再來,有很多很多聲音,像螞蟻一只只咬她耳朵,咬得她不安心。
也許,他說的是真的,他沒腳踏兩條船,他跟小鷺早就分了,說謊的是劉小鷺。所以原諒他……別管劉小鷺,他愛的是她啊。
不對,是他說謊,一開始就不老實,他如果不是有心要隱瞞,有心周旋兩個女人間,他干麼不光明正大說他就是編劇夏明?
但是他也說了啊,他撒謊,是怕一開始她會有顧慮,她會不要他。
可是……
鈴∼∼鈴∼∼鈴∼∼
那個電話又響了,響得她心悸,進家門到現在,它跟手機輪流不斷地響。
不要接吧,不要接啊,不要去听,那不是讓人開心的電話。可是,她掙扎著,還是撈來電話。
「你下賤,搶我男朋友,你太不要臉了!你自己說,模模你的良心,我介紹多少客人給你?你這樣對我?說話啊!吧麼不說?怎麼了?你心虛嗎?看你一副清清秀秀的樣子,沒想到這麼卑鄙下流!你這樣對我,你睡得著?你吃得下嗎?你安心嗎?嗄?說話!你說話啊!我問你,你跑來醫院是故意的,對不對?你存心要來嗆我的,要看我多慘是不是?跟我炫耀的,是不是?」
她默默听著,听那個女人哭著吼著。她不回嘴,因為不知道事情真相。她很慚愧、很抱歉,她可以想象小鷺的傷心,曾經那麼高興地訴說一遍遍,不厭其煩地說那個愛的男人……
她痛恨傷害別人,更恨是自己,蠢到讓這種事一再發生。也許,她真是劉小鷺口中那麼下賤又卑鄙,是啊,也許是自己的問題,自己行為不端正,才會吸引這種事。之前那混蛋的妻子也罵過她,罵她狐狸精,也罵她下賤……
如果,罵她可以發泄痛苦,就讓小鷺罵吧。
菁木不掛電話,不關手機,讓劉小鷺一遍遍打來,一再撕裂她的心。
「我還會打,我會一直打,我不會讓你好過,你甭想就這樣和他好下去,等著瞧,我不會放過你們……」
怎麼辦?淚水汗水,濕透衣被,膩著皮膚,像條魚,昨天浸在愛河里,今日被刀刀刮去鱗片,過去,加上現在的傷口,翻開暴露……
她受不了,真受不了。一開始不停哭,後來覺得像有火在燒,跟著又冷得顫抖,迷迷糊糊拽起電話,她按下背得很熱但很少聯系的電話,響很久,終于有人接起。
「爸——」菁木哇地哭喊。
「妹妹?!是妹妹嗎?」老人家慌了。「怎麼了?出什麼事?你在哪?在家里嗎?」
「我好難受……我快死了……爸,我真的快死了。」混亂說著,斷斷續續哭著,誰也不信了,活著太苦了,只能相信爸爸,好想爸爸啊……
「妹妹?妹妹?喂?你說什麼啊?」
竇芷綾一接到父親從高雄打來的電話,立刻趕來,門鈴按很久,菁木才開門。門一開,就軟倒芷綾懷里。
芷綾驚呼,探探菁木的額頭,好燙!立刻扶菁木上車,趕到醫院急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