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陳明慧沒讓蔣漢城來接,收工後,她趕著去另一個地方。上次蔣漢城說,他從國外寄了很多信給她,陳明慧想要找回那些信,畢竟那些信都是蔣漢城對她的心意,她想要回來。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跑去找當年租房子給他們的房東。
房東看她來要信,很驚訝。「都給你朋友了啊!她前陣子跟我拿去了,你沒拿到嗎?俺用牛皮紙袋包得好好的,一大包咧——怎麼回事啊?」
「我沒拿到信啊?」
老房東很激動地說︰「就以前小時候跟你很好的那個女生啊?叫喬娜英的是不是?她拿走了咧,沒跟你說嗎?怎麼會這樣?」老伯伯很懊惱。「我明明親手給她了欽。」
「沒關系啦,伯伯,我去跟她拿。」陳明慧拍拍老房東的背。「謝謝你喔。」
陳明慧從房東家離開,立刻打電話給喬娜英。
「你跟房東拿走我的信了?」
「我干嘛拿你的信?莫名其妙!」
「房東說的,他說有人把我的信拿走了,听起來是你。」
「我昨天掉了錢包,有人說把我錢包偷走了,听起來是你偷的。」她很會講。
「好……你敢過來跟房東說嗎?」
「我為什麼要去?我們不是絕交了?我拿你的信?有證據再跟我講。」
「不打算還我對吧?好,我們見個面。」這個喬娜英,她受夠了。
「見面就見面,誰怕誰!」
喬娜英跟陳明慧坐在咖啡廳里。
一個憤慨,一個臉色冷漠。
喬娜英很怒,她賭氣帶出院的女兒,在廉價賓館住了好一陣子。故意讓陳明慧不能見美美,想讓她痛苦,以為過不了幾天,陳明慧就會求她們母女回去,她太了解陳明慧對她女兒的感情。可是,陳明慧除了打過一次電話,質問她欺騙蔣漢城她結婚的事,之後就漠不關心。
這幾天,她偷偷跑去日月便當看過幾次,赫然看見陳明慧跟蔣漢城已經光明正大地出雙入對,親昵地在工作區忙著。
他不時過來摟她,陳明慧也不時對他笑,他們像一對恩愛的夫妻,而伯父也笑容滿面和他們互動。這些人,看起來一團和氣,幸福快樂。不到一個月,陳明慧已經完全的把她跟美美忘得一干二淨。他們一家幸福快樂,她卻跟女兒擠在骯髒的廉價賓館。喬娜英恨恨地看著陳明慧,哼,說什麼好姊妹?這算哪門子好姊妹?!
「我看你跟他過得很爽嘛!」喬娜英雙手抱胸,講話帶刺。
陳明慧擱在腿上的雙手,移到桌面上。「對,很幸福很快樂。」右手撫了撫左手無名指,故意讓娜英看見鑽戒。
喬娜英笑出來。「呵,鑽戒,他送的?現在是故意要跟我炫耀?」
就是故意。她現在是真的很氣、很火大。喬娜英說了多少謊,甚至連蔣漢城給她的信都截走。如今,陳明慧對她這個人真是心灰意冷。想到過去對喬娜英的好,真不值。
「我跟蔣漢城結婚了。」陳明慧打開皮包,拿出身分證,放桌上,敲敲配偶欄處。
喬娜英怔住,隨即笑出來。「好極了,真了不起啊,陳明慧,果然這才是你的真面目。現在你還敢說什麼想成全我,希望我跟美美幸福?虛偽的女人。」
陳明慧冷靜地听著。「說得沒錯,我發現人對自己要的東西虛偽,是最大的錯誤,謝謝你讓我學到寶貴的一課。」
「你對得起我嗎?」喬娜英眼色驟冷,她習慣利用罪惡感讓陳明慧難受,但陳明慧已經看清楚了。
「我非常對得起你,喬娜英,事實上我太對得起你了。」定定地看著喬娜英,她說︰「現在感覺如何?看到婚戒,看到身分證,知道我跟他結婚了,很嘔很悶,嫉妒得快發狂?埋怨我故意刺激你……記住你現在的感受,因為這就是前陣子我一直在承受的,我只是以牙還牙。」
「你一直在承受的?呵,真委屈。喂,陳明慧,到頭來你有損失什麼嗎?人也得到了,婚也結了,真是了不起。」
「你把我給他的徽章偷走,故意說是他送你的,讓我傷心難過。還有,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擺明要跟蔣漢城交往。但背地里,卻滿口謊言,騙他我結婚有小孩了,故意讓他對我沒有留戀。你是連自己有女兒都不敢承認的混蛋,你有什麼資格得到蔣漢城那麼好的人?我後悔那時候竟要成全你跟蔣漢城。為了蔣漢城的幸福,不該讓你這種人和他在一起。」
「什麼?!」
「跟你交往,只會害他。」
「現在是在說你比我更好?我知道,你從頭到尾就是瞧不起我!」喬娜英氣炸了。
「至少我有自信比你更能讓蔣漢城幸福,因為他愛我,而我也真心愛他,不像你,只會說謊欺騙搞那些卑鄙手段。」
喬娜英緊握杯子,她顫抖,幾乎要掐碎杯子。陳明慧不只是對不起她,現在,還踐踏她的自尊?她冷笑。「看樣子,你真的是很得意。」
「喬娜英,你買的那頭豬,我喂它一陣子,它就會對我搖尾巴。你的女兒,我對她好,她就把我當媽媽愛。怎麼,你連一頭豬都不如?覺得我很殘忍?我傷你自尊?我瞧不起你?你又給我什麼了?對你這種不知感恩的混蛋好,是踐踏自己。」
「你……你竟敢把我跟豬比!」
「可能還太抬舉你。」陳明慧心寒道。「本來不想再跟你講這些,可是你太過分了。說謊的事我懶得跟你計較,只是要你把信還我,你還有臉說你沒拿?不是你的東西你拿得這麼理直氣壯,被發現還不害臊?你這個人沒有反省能力嗎?一點都不在乎別人的感受。怎麼?很氣?很委屈?就你喬娜英可以刺激別人,別人就不能刺激你?!」
「不要講得你有多好。喂,要不是我,你現在還在菜市場苞你爸賣咸肉!」
「什麼?」陳明慧不懂她的意思。
「不是嗎?你就是听了我的建議,才啟發創業的念頭跑去開便當店。現在我這麼落魄還帶著女兒,你要是真心為我好,就不會連我這麼卑微的幸福都奪走,你也是不懂報恩的混蛋。還有,你明明看見我對蔣漢城有多認真,我為他改變有多大,結果你出現就把我的心血全毀了——一
「毀掉你心血的,是你自己,是你的不誠懇毀掉你自己。」
「為了得到幸福,花手段去爭取有什麼錯?」
「其他我可以諒解,但我無法忍受你為了得到蔣漢城,連我的信都偷走,甚至把親生女兒賴到我頭上,還阻止我跟美美見面故意來氣我。憑什麼你不要女兒的時候就推給別人養?憑什麼你不爽的時候就把女兒當報復工具?!你真是太差勁了。我絕不能讓蔣漢城跟你這種壞女人在一起,你不配得到他的愛,像你這種不負責任的女人,甚至不配生小孩!」
餅去,陳明慧得不到母親的溫暖,怨恨母親不負責任,現在,她更加無法忍受喬娜英對女兒的態度。一想到美美也有這樣的媽媽,陳明慧就心痛。原本擔心太刺激她,會害她想不開,現在,陳明慧不管了,把心中對她的不爽全說了,她再也不為喬娜英著想,既然喬娜英毫不在乎她的感受,她也犯不著對喬娜英客氣!
「喬娜英,你根本不懂愛。」
「我不懂愛?所以你最懂?」喬娜英凜著臉說。「你就沒有傷害別人?拋棄王柏琛的人是誰?」
「對,我不完美,但跟你比起來我很完美。盡量挖苦我,沒關系,反正我現在很幸福,這些不重要了。因為我已經決定放棄你,隨便你說什麼我無所謂了。你對我的人生來說,不重要,我也不會再關心你幸不幸福,這不是我的責任。」
喬娜英氣得顫抖。「呵,很好,說得真是太好了。我不配得到蔣漢城的愛,我不配生養小孩,我不能給蔣漢城幸福。陳明慧,你真是把我看得夠扁了。」
「很遺憾,我曾經把你當最好的朋友。」看著喬娜英,陳明慧心痛道。「我把你當自己人關心,但你不值得。你罵我虛偽,看不起你。你怎麼不反省自己,你對人有多真心?過去你是真心在關心你那些朋友嗎?還是把他們當成你的觀眾,跟他們炫耀你擁有的?你只是享受當明星的感覺吧?根本沒把直?心給出去。」
「現在是張老師時間嗎?憑什麼教訓我!」
「這是最後一次給你的建議。」陳明慧說。「想想你會這麼落魄很正常,像我這樣關心你,結果被惡整。一直以來,如果我對你的行為有意見,希望你改進,你就說我瞧不起你。對你好,又被你軟土深掘,利用糟蹋︰對你不好,又被你罵勢利,是瞧不起你。你到底要別人怎麼做?看看你給別人的都是什麼?!對你到了最後,感覺就像被糞潑到——一陳明慧站起來。「我說完了,以後,我們不會再見面。」陳明慧轉身就走。
被糞潑到?罵她是大便?!「站住!」喬娜英喊。「給我站住,我叫你站住!」
陳明慧停步,走回來,拿起帳單。「差點忘了,今天我請客,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買單。」
「陳明慧,我還沒說完,你站住!」喬娜英抓了咖啡沖過去,唰地整杯往她身上潑。「被糞潑到嗎?那麼,現在被咖啡潑也無所謂了吧?我喬娜英,就算再落魄,也輪不到你這個賣咸肉長大的臭女人羞辱我!」
客人驚呼,咖啡廳一陣騷動,所有目光集中在她們身上。
陳明慧看了看被潑髒的衣服,再看喬娜英激動的表情。
「結果你就只能這樣?」她冷淡道。
結果喬娜英只能情緒化地傷人傷己,毫無反省能力?她不會再同情她,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一點都沒錯!她不會再浪費同情心,不值得。
她看著喬娜英。「衣服洗一洗就干淨了,但是,骯髒的心,就沒那麼好處理了。」推開喬娜英,陳明慧無視身上髒污,走到櫃台,買單,走人。
喬娜英砸了杯子,對她咆哮。「你記住了,陳明慧你給我記住,我不會放過你!我恨你!」她怒咆,她瘋狂,她震怒,這些瘋狂的情緒,全來自于無助。因為這次她知道,世上唯一還在乎她、關心她的人,以後不會再理她。
現在,她失去愛情,也失去長久以來依賴的友情。之前,她是失去優渥的生活、傲人的背景,淪落到寄人籬下。現在,她失去友情和愛情。呵,太好笑了,天地之大,頓時間無容身之處,也沒人在乎她了。
陳明慧跟蔣漢城打得火熱。
蔣漢城呢?一跟陳明慧好上了就完全忽視她這個人。
喬娜英恍惚著,悲傷地笑了。
她竟然什麼都失去了,沒有人在意她的傷,沒有人想看著她、陪著她。她曾經是眾人目光的焦點,諂媚討好的物件。現在,怎麼可以沒有半個人關注她?!這是什麼爛世界,這有什麼道理!
如果神的安排是要讓陳明慧擁有一切,憑什麼又要讓她先跟蔣漢城重逢?她好氣,好恨!
喬娜英一路恍惚著,回到賓館。
喬美美一看她回來,吵著要出去。「我不要住這里,我討厭這里,我要出去,我好餓,我要吃東西,媽媽!我要媽咪,我要明慧媽咪!我要我的豬豬,哇——」美美號哭。
喬娜英怔坐著,動也不動地呆著,不理哭鬧的女兒。
她想到自己的處境,越想越膽戰。存款只剩一千元,沒有好的工作,爸爸關在監獄里,平日對她好的繼母一出事就把錢領出來跑了。過去優渥的生活,像公主般備受尊榮的生活,怎麼會落得要听人教訓、看人臉色,還狼狽地窩在這種下賤的爛地方?!
喬娜英啊喬娜英,你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世界是這樣冷,沒有愛,她感覺不到一丁點的愛。
因為蔣漢城出現,燃燒起來的斗志,化為灰燼,甚至,是更沉痛的心情。她恨恨地坐很久,女兒都哭累了,癱在床上。
忽然,喬娜英收拾行李,拉美美出門。
美美興奮地問︰「我們要去哪兒?要去吃飯嗎?」
「對。」
「吃什麼?」
「吃大餐。」喬娜英拉著女兒走出賓館,攔計程車。
半小時後,計程車停在日月便當外,喬娜英用力按門鈐。
陳阿勇跑出來開門。「喬娜英?!美美?」
美美撲向陳阿勇。「我好想你喔!豬豬呢?我要看豬豬。」
喬娜英看著伯父。「陳明慧呢?叫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