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晌,畢招金幽幽地開口︰「你真的只是為了兄妹之情嗎?」真是如此嗎?沒有騙她?
倘若是以往,她壓根兒不會去思忖他到底是不是在騙她,因為她會決定把他和千福一並趕出府外,以絕後患,但如今她卻是恁耿耿于懷並且也不願趕他走,怕他要是一走,這偌大的院落里又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也許再也找不到一個像他這般貼心的人。
雖說他是男人,但她不在乎所謂的男女有別,也不在乎他人如何數落他和她的不實之罪,她不過是在這偌大的院落里大孤單了,甚至連個可以閑聊的人都沒有,更逞論像他這般貼心又溫柔的人了。
但是心里隱隱約約有個聲音在提醒著她,她想要留下他的原因並非那般單純,要不然她不必如此動怒,也不會把自個兒陷入泥沼還抽不開身,更不會在意他和千福是不是只有兄妹之情。
確實如他所說,千福所犯的錯並非大錯,她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無須動怒,只消直接罰銀兩便是,更不須要趕她出府,而她明知道事情並不嚴重,卻還是狠下心要趕她出府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他!
然而,只是因為他貼心溫柔,又能教導她一些待人處世的道理而已嗎?
她找不出原因,但若是他現下要走,她會悵然若失……畢竟她已依靠他許久,而她早已習慣了他的存在,盡避他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奴才。
那麼,她現下所要做的是用盡方法將他留在畢府里!
「那當然,要不然還能有什麼?」倘若她說自己和她有男女之情,他倒還願意承認,可是說自己和千福……怎麼可能?「大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和千福之間再清白不過了。」
嗚嗚!再不相信他,他于脆跳下碧虛樓以示清白算了。
不過,他們似乎有點偏離主題了,打一開始不是在論千福的去留問題嗎?怎麼搞到最後,卻變成了他和千之間有沒有什麼呢?
真是搞不清楚這大小姐到底是在想什麼。
「那麼……」畢招金頓了頓,撇了撇嘴。「好,本小姐便成全了你,把罰在千福身上的十兩銀子都轉到你這邊來。」
「嘎?」不會吧,他原本還以為她是打算不罰了,孰知她竟是接受了他先前一時錯誤的要求。
他不過是一時口快罷了,他現下表示後悔,不知道可不可以?
「十兩再加日前的一百五十文錢,你現下所欠的總共是十兩又一百五十文錢,倘若無誤,你至少要待在畢府十年。」說著、算著,不知為何,她突地又一陣欣喜,唇角不禁掛著笑意。
君不二傻愣地直瞅著她移不卉限;哎呀,這話說有多刻薄便有多刻簿,真不知道她怎麼坯能夠笑得這般開心。
那感覺仿佛她罰這些銀兩,罰得挺痛快似的。
可他若是沒記錯的話,這四個千金中就屬三千金最為貪財了,怎麼連她也如此呢?難道會是因為血緣關系嗎?雖說出自不同娘胎,但好歹是同一個爹,也無怪乎一樣貪財了。
倘若他現下想要逃走,不知道可不可以?
這時偏廳外有奴婢人內稟報︰「大小姐,外頭有人要見君不二。」
「會是誰找你?」畢招金斂笑地睞著他。
「不知道。」他怎麼會知道?
難道會是師父?不可能!他纏著師娘的時間都不夠了,怎麼會有多余的時間來探望他?難道是師兄嗎?倘若是的話,八成也是來取笑他的。
唉!不管到底是誰來找他,他保證絕對沒有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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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兩人是誰?
君不二盯著眼前兩位衣衫檻樓的人努力回想,壓根兒不知道自個兒到底是什麼時侯踫到過這兩個人。
「好心的大爺,你把咱們父子倆給忘了嗎?」其中一位開口道。
君不二總算恍然大悟。「是您啊!」這一對父子便是日前在城門邊行乞,他偷塞了兩文錢給他們的乞丐父子。「今兒個兩位前來是為了何事?」不會是要他再施舍一次吧?
說真格的,他現下可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別說要施舍,他還得靠救濟哩!尤某他現下又多背負了十兩銀的罰款。
「咱們是路過此地,想要再同大爺道聲謝罷了。」
「是嗎?我還以為你們這等不要臉的父子是口頭來乞討的。」
此時自門邊閃出一抹縴瘦的身影,君不二見狀,忙不迭的擋在她和乞丐父子之間,霎時,他突然發覺這好似是他頭一次要踏進畢府時的情況。
但是現下她對他的態度已比一開始時好上太多了,這是否意味著她的脾性其實已經有那麼一點點的改變了?
「我說過,別讓我再見著你們,你們的臉皮還真厚,非但不離開長安城,甚至還行乞至我畢府門前來了廣畢招金毫不留情地譏諷著,「不知道當叨到底是誰信誓旦旦地對我說,這一輩子絕對不會再踏進長安城的?」
「大小姐,別這樣嘛……」他回神,忙打國場。「他們又不是來行乞的?」
說話何必這麼刻薄呢?沒瞧見人家都已經落魄到這個地步了,沒同情就算了,居然還落並下石!
「哦,難不成是轉行做偷兒了?」畢招金依舊不留情面,句句帶針、針針見血。「怎麼,發現自個兒好手好腳的,倘若只用來討碎銀未免太可惜了,所以打算進我畢府竊取財物?」
「大小姐!」他快要吐血了,人家都已經羞紅了臉,怎麼她還這麼凶?事到如今,他只好把人帶走了。「咱們到里頭去,別再折騰他們父子了。」
他推著她往里頭走,又轉身對著那對父子作揖致歉。
「你何必對他們好?」讓他推著在碎石徑上走,畢招金仍是不減氣焰地怒吼著。「他們是什麼東西?是誰準他們靠進這兒的?混帳東西!」
「大小姐……」連穢語都出籠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以往種種如昨日死,不偷快的挪已經過去了,何老是要惦記著那一些事呢?」
畢招金突地止步,嚇得他連忙松手。
半晌.她緩緩地轉過身,細長的美眸像是要看穿他似的。「你明知道他們以往是怎麼對待我的,而你居然還敢不顧我這個主子的命令,將你那時身上唯一的兩文錢都給了他們?」
他的心是向著她的嗎?她看不出來。倘若他是站在她這一邊的話,他是不是應該要幫她出一口氣,而不是替那兩個畜生說話,甚至還救濟他們。
無怪乎那一天他會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原來就是為了他們。
「我……」真是的,那兩個人為何踫巧在這當頭出現?他先前好不客易才讓她息怒的,如今卻功虧一贅。「我承認我把兩文錢給了他們,但也就是因為我回頭給了他們兩文錢,他們才同我說了一些畢府過去的事
「他們說了什麼?說我不是我爹的女兒,說我是我娘到外頭與人苟合之後生的野種?」畢招金冷笑著,唇角依舊是挑彎的,但卻多了一抹怒氣。「還是說我和我娘不要臉地死芯在畢府不走,然後他們再聯合一于下人來整治我和我娘?」
「呃……」差不多啦!
「那你可知道他們當初身為管事之職,是如何運用他們的職權來凌盡我和我娘嗎?而我爹又到底是怎麼對我們母女倆置之不理的?」畢把金幾乎是怒吼著,眯緊的細長美眸里噙著淚水。
「我’……」他當時就有聯想到她的性子會變得這般多疑又刻薄,定是同她小時侯有關。
「沒讓人折磨至死是我命大,既然他們沒本事整死我,那麼現在就是我回報的時候了,而且一個一個我都不會放過,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不過是下人罷了,下人就得要有下人的樣子,別想要篡位,因為他們天生是奴才命,坐不了龍椅的廠所以當初欺負她的人.全都被她給趕出府了。
「大小姐,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這樣的。」他就不是!雖說他不是心甘情願人府為奴,但至少他並不會有害人之心。
「如你所言,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這樣,但我沒遇過好人。」畢招金微頓了頓,迢回欲滾出來的淚水。「那些人我是永遠不會原諒的,你也甭想要改變我的想法,因為你不是我。」
對他、她已經是作了最大的退讓了,但這也已經是極限,盡避她真的是想要他留在府中,可她是不可能再讓步了。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他們都已經知道自己錯了,你為何不給他們一次機會?就如同你給我的機會一般。」他是沒想過要替那對父子求情,因為他可以想像一對母女在這宅院里居然沒有任何依靠,而讓下人欺凌的情景有多悲慘,但那終究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
倘若她無法敝開心胸,她就永遠無法改變了,而她無法改變,他也就—……不對,干他何事?
「那是因為你跟他們不同,你以為我會給每一個人機會嗎?」畢招金怒道。
她自認為自個兒沒有辦法忘記舊事,更別希望她對那些曾經對她有加害之心的人和顏悅色。只有他是例外,因為打一開始,她就可以感覺到他對的並沒有意圖,而他對她的關心乃是出自于再自然不過的惰感罷了。
事實上,他對每個人都一樣好,不管是她,還是二妹,抑或是千福。
她並不喜歡他的一視同仁,她希望自個兒在他心目中是有那麼一點待別的,要不她豈會留下他?
「為何我不同?」他突然問。
他真的不同嗎?嗯!他是有那麼一點點感覺,可到底是為什麼?
聞言,畢招金霎時呆若木雞,張口欲言,腦袋瓜子里卻是一片空白,壓根兒不知道自個兒到底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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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他不同?
有很多原因,有很多理由,但全都不是主因,而主因是……因為她不希望他離開,她要他留下,永遠待在她的身邊。
思及此,她的臉蛋開始燒燙,仿佛自己的心意已經被他知道了似的,然而她卻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只是愣愣地凝望著他那一張滿是擔憂的俊臉,和他那一雙攝人心魂的魅眸……
「大小姐,你怎麼盯著我出神了?」君不二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道。
現下到底是怎麼著?這目光不像是要發火的前兆,然而卻讓他澤身不對勁,而且不如怎地他竟覺得有些赧然,這可真是有點離奇了。
他低沉的嗓音一出,溫熱的大掌也隨即輕觸上她的臉。
她仿佛遭雷擊般地往後一躍,瞬即像是閃避什麼表怪般地拔腿便跑。
「喂?」不會吧,她有那麼討厭他嗎?
千福說過她不喜歡旁人踫觸她,尤其是在光天化之之下,而且身旁又有下人在時;千說說這樣光明正大的恩愛表示.會教她惱羞成怒。
可是現在四下無人,她又有什麼好害羞的?
他不過是關心她罷了,又不是對她做出什麼過分逾矩的動作,而她的反應是羞覦嗎?
她會羞覦?這意味著她對他……
「大小姐!」他不由得咧嘴笑了,幾乎足不點地的往前奔去,幾個箭步之後便攔在狼狽不堪的她面前。
「走開!」畢招金惡狠狠地喝著,然而粉頰上的紅暈卻依舊明顯。
「你喜歡我?」他大刺刺地站在她的面前,雙手捧住她的頰,毫不讓她有閃躲的機會。
是了,她一定是喜歡他,要不然地怎麼會這般害羞呢?
一定是了,這麼一來,他可真是擄獲她了,而且往後她都會听他的,不會再動不動便駕他狗奴才,而且他還會有大批的嫁妝……然而比趕大批的嫁妝,能夠馴服她,更使他感動。
「放肆!你這個狗奴才到底知……知不知道自個兒在說什麼?」她閃避著。
臉發燙、心狂跳,違身子都不由自主地輕顫著,她都快要掉淚了,然而他的俊臉就在阻前,她怎麼也不能允許自個兒掉淚。
「我當然知道自個兒在說什麼。」又叫他狗奴才了!「你說了,我是唯一的例外,而你會破例,是因為我跟其他人不同,這還不夠清楚嗎?你是打算要欺騙自個兒嗎?」
她想要撒謊騙自個兒,也得看他九不允許。
那麼多姑娘家都自願對他獻上身來,那必然是因為他的魅力教人折服,她自然也不會例外吧?
「狗奴才,你別以為本小姐破例有什麼了不起,本小姐……」她咽了咽口水,惱怒自個兒的結結巴巴。
他怎麼能夠這般自以為是?
誰說她喜歡他了?她不過是想要留下他,根本就無關什麼喜歡不喜歡,他真以為她沒有他不行嗎?
「我不喜歡你喚我狗奴才,我是有姓有名的,雖說不是我親爹娘為我取的,但好歹也是挺好听的名字。」她非得要這樣,才會覺得舒坦嗎?
可他不舒坦啊!堂堂男子漢,老是讓人喚成狗奴才,豈不是太窩囊了?
「狗奴才!」她尋無字句可用,索性再罵上一回。
「你還罵?」她難道就不能說點好听的嗎?
「狗奴才、狗奴才、狗奴才、狗……」
話未完,他的後不由分說地封住她的,讓她這一張柔女敕的唇瓣再也罵不出什麼惡毒的字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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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姑娘家住口,這是唯一良計,從沒失過準頭;她的唇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溫女敕,而且她的舌比他想像的還要來得羞澀……見鬼了!他什麼時候想像過了?他是什麼時侯開始對她有非分之想的?
這時,一個巴掌瞬即毫不留情地掃了過來,摑得他頭暈眼花。她掙月兌了他的鉗制,在跑回碧虛樓前不忘再回頭罵他一句︰一狗奴才!」
「你……」他欲言又止,瞞著她的背影,不知怎地竟覺得好笑。「還好嘛,至少這一次她沒說我太放肆。」
那麼,他是不是又更接近她一點了?
至少,她應該是沒有那麼討厭他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