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事有疑,非智也;臨難不決,非勇也。
他君不二可是智勇雙全之輩,豈能讓這些瑣碎小事牽絆住?
自然得要快刀斬亂麻不可,省得這雜事日日夜夜地煩他。
君不二著一莫藏青色的衣袍,外罩一件月牙白的半臂,腰間系上懸玉的革帶,腳登及膝油靴,一副江湖游俠的裝扮,魔魅惑人的大眼則直盯著畢府的大門,直思忖著到底要不要踏進去。
听說畢府千金的名字皆俗氣得嚇人,而每一個千金的脾氣更是教人不敢恭維。
他又听說大千金畢招金,生性刻薄,不容易親近,這一號人物暫且略過不談;二千金畢來銀,其性濕蕩狂傲,長了一大群的面前在她的碧玲瓏里,君不二自認依他的容貌,想當面首絕非難事,只是他無法容忍這檔事;三千金畢納珍,其性貪婪,壓根兒讓人不到便宜,要打動她非得要銀兩不可,他身上只剩下兩文錢,必是打動不了她;至于四千金畢進寶,生性懶惰,甚少踏出自居的碧羅苑,要遏見她的機會實在是不多……
哎呀,他到底要找哪一個比較好?有沒有哪一個較客易下手的?
君不二依舊站在那兒,盯著緊閉的朱門,直思付著自個兒到底該怎生處理這享兒,然而都站了好半晌了,卻依舊找不出個好法子。
唉,他真是會被師父給害死!
好歹他也是軒轅門的廣陵堂主,手底下有數百名的弟子,如今卻淪落至此!
都怪師父,倘若不是因為他尋找師娘而日拋千金的話,今兒個他何須作踐自個兒呢?當年在江南以財大勢大雄霸一方的軒轅門,如今卻落得要他這個堂主「賣身」,要他怎能不感到唏噓?
嗚嗚,他真的不想當長工……
君不二擰起眉,一臉哀怨地盯著眼前的大紅門。
倏地,門在他毫無防備之下打了開來,嚇得他連退數步!
「你是?」
「我…」
君不二傻在當場,一雙大眼目不轉楮地看著眼前這位姑娘。
黛眉含媚,杏眸挾春,菱唇抹艷,桃腮蓄嬌……如此標致的五官貼覆在她吹彈可破的粉顏上,說有多美便有多美,倘若說她是個禍國妖姬,他也不會感到意外。
她身著一件粉藕色的祖胸大懦衫,里頭繹色的肚兜幾乎要裹不住她呼之欲出的酥胸,而盈盈一握的腰間還系上了穗帶;再加上她腳步輕盈得仿佛足不點地,舉手投足之間美艷不可方物,教人甘心為她放棄一切。
這活月兌月兌就像是從畫里頭走出來的天仙,眼波流轉,百媚叢生,她……不會是畢府千金中的一個?
泵娘執著手絹掩嘴輕笑,一雙勾魂的杏眸直直地盯著他瞧。
「這位小扮是要人咱畢府當長工的嗎?」她輕問道。
「我……是。」他很用力地點了點頭。
豁出去了,能與如此嬌艷的美人共處,要他賣身,他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而且還會甘之如飴。
「可依奴家看來……」姑娘蓮步輕地踏過門檻,縴指輕勾住他剛毅的下巴,菱唇挑抹著醉人的笑意。「奴家倒認為要小扮人府當長工,可真是太委屈了,奴家舍不得。」
「嘎?」美人在眼前.要他坐懷不亂很難,但她這言行舉止……他腦海中突地閃過一絲念頭,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他所猜測的那一個人?
「奴家倒是挺欣賞小扮的。」她如蔥白的縴指滑過他寬闊的胸膛。
君不二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光天化日之下,他居然一個絕美人給調戲了。當然啦!有美人懂得欣賞他的俊俏瀟灑,于他當然是件好事,也小小地滿足了他的虛榮心,可是他記得畢府里頭有一個極為有名的放浪千金,行事驚世駭俗,甚至在自個兒的院落里長上一批面首……不會就是她吧?倘若要當長工,委屈了小扮,倒不如當奴家的……」
「銀兒,你別把咱們畢府當成是你自個兒的樓台了。」冷淡無情的聲音在門後陰沉地響起。
君不二抬眼看向來者,赫見一張極為冷冽的粉臉。
談不上絕色,也不是美人,可她那雙細長的鳳眼偏是恁地吸引人,教他一盯上之後便再也難忘。
「大姊,銀兒豈會把這兒當成自個兒的地方?銀兒不過是瞧這位小扮仿偉是要到咱們府上找個落腳處,想帶他人內罷了。」畢來銀巧笑倩兮的答道。
君不二這下幾乎是十成十地知過眼前兩位姑娘是誰了。
方才挑逗他的那位,必定是畢府二千金畢來銀,而後來出現的這一位肯定是畢府大千金畢招金了……唉.看來這兩位都不是合適的對象,他只能把希望放在尚未謀面的兩位上頭了。
咱們府上不缺人,也不須要多添個蝕米的人,差他走!」畢招金毫不客氣地回絕,細長的鳳眼睇他一眼之後,便打算要往後走。
君不二見狀,忙不迭奔上前去,蹙緊了眉頭,強迫自個兒把男兒的尊嚴先擱在一旁,努力地哭哭啼啼以博取同情。
請姑娘收留小的,小的自小無爹無娘,一直在街上行乞,而後巧遇貴人給收留了,原以為乖舛的命運即要過去,孰知這好光景沒持續太久,收留小的的貴人因為經商失敗,欠下了一債,再也不能收留小的.小的為了填飽肚皮,只好拼著一張臉兒不要,求姑娘賞口飯吃了。」
嗚嗚!他的說詞里頭絕大部份都是實話,他真的好可憐……
「小扮放心,咱們畢府不缺你這點吃的。」畢來銀以手絹捂著菱唇輕笑。
畢招金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再回眸輕睞他,淡漠地開口道︰「我們這兒不缺人,你到其他地方去吧!」
看他有一副好體魄,定可以為畢府付出許多勞力,可就是因為他有太好的體魄,再加上容貌不俗,更是留他不得。
「姑娘,小的一身淒涼,倘若姑娘不收留,小的真是要餓死街頭了……」不要啊!他已經這麼委屈自個兒扮得這麼可憐了,她要是再不同情他的話,未免太沒人性了。
他就不信這女子可以比他師父還要泯滅人性。
「我說過了,咱這兒不缺人,你請回吧!」畢招金壓根兒不理他的苦肉計,將妹妹拉進大門里,便要關上門。
君不二當下瞠目結舌,不敢相信她的心寬是這般狠!
見她真要關上門,君不二忙抬腿阻止,而她竟然沒有停手的打算,那扇廠重的大紅門便扎實地夾住他的長腿,痛得他瞠大了眼,險些慘叫出聲。
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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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姊,就把他留下吧!」
留啊,當然要留!他的腿差一點就被她們給夾斷,倘若再不留他的話,他就要到官府去擊鼓伸冤了。
坐在廳堂上,君不二心疼地盯著自個兒的腳;倘若不是他習武已久,還怕她這一下夾不斷他的腳?然而他沒料到,真有姑娘家可以冷酷到這種地步,居然還不是差人把他抬進來,而是要他自個兒一拐一拐地拐進來,甚至也不給他藥敷,看著血水都滲紅了褲子,他真是欲哭無淚。
不過,至少他已經踏進華府了,也算是因禍得福。
「府里不必再多添個人。」她依舊無動于衷。
她的心是不是黑的?天底下居然有此等女人,居然見他的腳淌血卻還能這般冷淡……先別說他風流惆賽活安,俊美灑月兌似宋玉,好歹他都見紅了,她非但連眉頭都沒動一下,還要趕他走?
這不只是泯滅人性,根本是喪盡天良了嘛!
同他師父比較起來,她簡直不能算是人!
「可他腳上的傷是你弄的,至少也要讓他把傷給養好,再要他走也不遲吧?」畢來銀絞盡腦汁地替他說話。
君不二感激地看她一眼,雖說她的行為舉止談不上是個大家閨秀,但她至少比畢招金有人性多了;倘若另兩位千金都不合他的意,那麼他就挑畢來銀好了,橫豎他再怎麼挑,也不可能挑上畢招金那沒血沒淚的女人。
外頭傳說的一點都沒諸,不,應該說是太喜氣了;她的冷酷無情和傳言一比,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是鬼,沒血、沒淚、枉心肝!
畢招金挑起柳眉,直睇著他,一會從腰間的香囊取出一些碎銀。「這些碎銀讓他醫腳,想是夠了。」
言下之意,她是絕對不可能收臼他了。
君不二見狀,氣得險些吐血。
有設有搞錯?那麼一點點的碎銀,她是把他當乞丐了不成?他身為軒轅門的廣陵堂主,每月經手的黃金沒有上萬,也有成千,而她居然拿出那麼一點點的碎銀打發他••他已經不當乞丐很久了哦!
「大姊,這長安城里的人已經對咱們有諸多誤解了,倘若你再這麼做,人家更會把咱們四個當成惡女的,屆時,我可真是羞得不敢走出大門了。畢來銀全力挺君不二,偏是不讓大姊把他給趕走。那又如何?不敢走出大門,那就別出門不就得了?畢招金不以為意。
「大姊,這一向不是咱們的待人之道哦!」
對,沒錯,再多說一點!君不二在心里偷偷為她喝采。她是婬放了些、大膽了些,可這多少是受到外人影響,倘若同他在一塊兒的話,說不準他可以感化她……至少她的性子不差,算是挺良善的,若要迎娶為妻話,君不二地勉強強可以接受。橫豎不管怎麼說,倒著輪也輪不到畢招金!
「這是我的處世之道,你要是看不過的話就回房去。」
畢招金沉下聲,臉上威儀教人不寒而栗。
君不二看著她,心里又是幽幽一嘆。
唉!她的心是鐵打的,血是銅化的,身體是稻草扎的,她根本就不是人!
畢來銀抬眼看向姊姊,沉默了半響,她率先開口︰好,我回房,而且我還要帶他一道回房!話落,她便走向君不二,要攙著他起身。
「你的面首已經夠多了,難不成還要再加上這一位?畢招金微溫地道。
「這是我的處世之道,你管得著嗎?」說得好、說得好……君不二在心里偷偷地替她鼓掌,然而立即想到自個兒的處境,不由得俊臉一垮。
不對!倘若真是同她一道回去,他的清白豈不是要毀在她的手中了?
是沒有什麼不好,只是與他來此的目的有些不同。
「畢來銀?」
「你犯不著凶我,是你逼我這麼做的。」她挑起後,笑得極為挑釁。家里是由你當家作主,但你可管不著我的地盤,也管不著我要怎麼玩。」
不對吧!這姊倆的關系似乎挺差的哦!
君不二蹺起腿來,單手托腮地來回睞著兩人;一開始時,他覺得她們相處得不差,怎麼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說翻臉便翻臉了?
怎麼說都是親姊妹,犯得著如此嗎?
不過……硬是要說這害她們爭吵的罪魁禍首,似乎就是他耶……
「你是愈來愈不像話了。」畢招金沉不氣地喝道。然而她一雙不怒而威的細長眼眸卻是直盯在君不二臉上。
別瞪人嘛,收留他不就得了?
君不二委屈地扁了扁嘴,還是乖乖地坐在一旁,等兩姊妹做出最後的決定,告訴他結果。
「大姊不也是?」她是同她扛上了,就為了一個素昧平生的男子。
「你硬是要在一個外人面前把事搞得這麼僵嗎?」畢招金雙手抱胸怒道。」是大姊自己弄僵的。」
不下不,是他弄僵的……君不二在心里暗暗地認罪。
他也不是故意要在她們姊妹間掀起事端的,可是師命難違,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卻又不得不從啊!
相信他,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君不二搖了搖頭,暗暗地嘆了一口氣,再抬眼看著劍拔弩張的兩姊妹,心底漾起了一絲愧疚。
餅了半響,畢招金倒是先開口了。
「讓他留下,我會差人照顧他到他的腿傷好了為止。」這是她最大的讓步了。
「大姊答應要讓他留下了?」畢來銀喜出望外。
「只照顧到他的腳傷好了為止。」畢招金不厭其煩地再叮囑一次,再惡狠狠地瞪向君不二。「報上名來。」
他忙不迭道︰「小的……君不二。」
「你在這兒待下,記得,只到腳傷好了為止。」
嗚嗚,這年頭做人真是難啊!被人傷了腳,還要感激人家收留。
不過,至少他是混進來了,下一步就好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