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唐門大廳,老太君高坐主位,曉月立在階下正報告著自己的離奇境遇,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進唐門的來龍去脈,就見太君越听臉色越青,及听到曉月男扮女裝誤被送入小仙房里那一段,她整張臉已經垮得比木炭還黑。
隨著一聲暴喝,老太君怒火沖天,龍頭拐杖猛一揮,底下立刻咚咚跪下一排人。照例,下跪常客唐容、唐小仙和唐卓全員到齊,不過今天還加跪了一個慕容曉月;而旁觀者則多了旭日和愁兒。
說起來唐容和唐卓真是很冤枉,事情與他們根本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只是老太君听完曉月的來歷報告後,一顆腦袋完全氣炸了,唐容給安上一個知情不報的罪名,而唐卓則是引狠入室,可憐喔!
兩兄弟,四道埋怨的視線全盯射在曉月身上,如果目光可以殺人,他現在差不多應該封棺入土為安了。
被盯得實在很難受,一旁還有一個幸災樂禍的大嫂對他訕嘲不已,曉月何曾受過如此不仁道待遇,即便上頭坐得是他未來老婆的女乃女乃,他這只「鰲」也吃得足夠了?
「抗議啊,太君,這樣太不公平了,簡直是有功沒賞、打破要罰嘛!」
「你有什麼功?男扮女裝、混入唐門、玷污婦女、穢亂後園,每一條都是死罪,我沒當場斃了你,已經是很客氣了。」更丟臉的是她這個老江湖居然沒看出來,還想把他嫁給自己的孫子,可恨啊!
「男扮女裝,我承認;混入唐門,不關我的事;玷污婦女,根本是天大的冤枉;穢亂後園,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拉起小仙,卷起她的袖子,露出櫻紅欲滴的守宮砂。」這東西可騙不了人,我是正人君子,您老可不能冤枉好人。」
「曉月……」小仙嚇壞了,他怎麼敢頂撞太君?手無縛雞之力的軟書生,就不怕被人一掌打散在牆壁上。她眉兒一皺,急著想跪下求饒,卻被曉月用力摟在胸前,動彈不得。
開玩笑,老婆是他的,要罰她,也得看他舍不舍得才行啊!
「你也算是正人君子?」太君冷哼一聲,淡漠的眼里,閃過一絲笑意。說實在的,這孩子的心性和聰明才智具是上上之選,要不然她也不會一見心喜,毫不考慮就想把他娶來當孫媳婦。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曉月竟是男人,這個孫媳婦是泡湯了,但孫女婿……若非他的來歷奇詭怪異,由他來匹配小仙,確是天作之合。
況且他待在這里的期間,先是開啟了唐容的智慧之門,為唐門爭取到光明的未來、接著又智取岳盈春,免掉唐門一場內斗;兩樣大功,任取一件都足以抵銷他男扮女裝、混入唐門的罪過。
但是……太君心里好舍不得啊!若答應將小仙下嫁,孫女兒這一走,今生今世恐是永無再見之期了,叫她如何不難過,對于拐走她孫女的曉月,態度難免就刁難了些。
曉月約莫也是看穿了這一點,只好免為其難。再逗趣、耍寶一次,以慰老人家心情。
「當然!」他神色嚴謹地點頭回道。「沒人比我更有君子風度了,說起坐懷不亂的本事,連柳下惠也比不上我。」
「關柳下惠什麼事?」唐卓畢竟年輕,好奇心重,一下子就中了曉月的計。
「柳下惠抱得是無鹽女,當然坐懷不亂,而小仙美得像仙女一樣,我還把持得住,豈非比柳下惠更了不起百倍。」論口舌伶俐,在場諸人誰也比不上曉月。
「你又沒看見,怎麼知道柳下惠抱得是無鹽女?」唐卓不服道。
「你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道柳下惠抱得是無鹽女?」論辯才,曉月領了第二,可沒人敢稱第一,唐卓是走不知路了,竟想和他辯論,分明找死。
「噗哧!」老太君被他那一番知不知道的詭辯逗得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孩子的古靈精怪實在叫人好氣、又好笑。
見老人家終于放開胸懷了。曉月突地雙膝一屈,叩叩叩!畢恭畢敬地跪下去磕了三個響頭,指天為誓。
「太君,慕容曉月在此發誓︰‘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我慕容曉月今生若做出任何有負唐小仙之事,便叫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他神色之正經、嚴肅,是平生僅見。
「曉月……」聞言,小仙感動得淚流滿面。就因為他一輩子都在游戲人生,所以一生僅只一次的正經,更顯彌足珍貴。
此時旭日也不得不起身,拱手為禮道︰「老夫人,拙荊的來歷同樣離奇,但我們成婚後,相敬如賓、恩愛非常,上天安排我們兩兄弟,各擁有一段奇緣,是天意、也是命運。曉月雖喜以嘻笑怒罵的外表游戲人間,其實他心地很善良,感情內斂而執著,我可以保證,他絕對不會虧負令孫女的,還請老夫人答應他們的婚事。」
「而且我們也都很喜歡小仙,所有慕容家的人,都會疼愛她一輩子的,太君請你答應吧!」愁兒也為曉月說項。
「娘,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不管小仙將來許親何人,離開家門都是免不了的,難得有曉月這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與小仙倩投意合,咱們如何能為了一時的不舍,而毀了小仙終生的幸福?」曉月的魅力確實無法擋,連向來不管事的唐掌門都出聲支援他。
「唉,都起來吧!」太君沉重而無奈地揮揮手。
打昨晚發現曉月的異行之後,她就有這種預感了。今日之事並不算太意外。說來也是曉月和小仙洪福齊天。
因為唐氏一門,久歷江湖;武林中,無風都浪三尺了,什麼奇怪的事情不會發生?所以江湖人的眼界總比常人寬闊,在接受曉月的胸襟上,自然就大了一點兒。
「女乃女乃。」小仙可憐兮兮地喊了一聲。
「小仙,嫁人之後就不能再貪玩、任性了,要好好孝順公婆、照顧丈夫,知道嗎?」太君語帶哽咽,好舍不得這個孫女啊!嫁得這麼遠,只怕再也見不著面了。
小仙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女乃女乃——」忍不住撲進老太君懷里,放聲大哭。
依依離情,感染了廳上每一個人,連一向愛玩的曉月默默低下頭,神情是難得一見的嚴肅與沉重,就像一個歷盡滄桑的落寞詩人,生命之中沒有一絲歡樂。
「情到深處情轉薄」,不是無情、是超月兌。就是太了解人世的無常,所以他一直選擇以嘻笑的面具,掩飾深厚而執著的感情。
在曉月的想法里,快樂是一天、悲傷也是一天,既然如此,何不放開胸懷,游戲人生?只是世事豈能盡如人意,他終究還是嘗到了悲傷的滋味。
大紅色的雙喜字兒掛滿廳堂,龍鳳對燭 啪兩聲爆出一串並蒂火花兒,散發著炫麗奪目的光彩。
一端的紅地毯上,站著一雙佳偶,男的斯文俊秀、神采飄逸;女的嬌媚動人、儀態萬千,好一對天造地設的人間龍鳳。
任何一個家庭能夠養出這麼一雙出色的兒女,都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所以唐門里,每一個人都很高興。
但相對的,當這樣兩個好孩子將要永遠離去的同時,他們心中的不舍與難過,又更較常人痛上百倍。
「小仙,嫁過去後,要乖乖的知道嗎?」老太君早哭紅了一雙眼。
「女兒啊!以後爹爹不在你身邊,你千萬不能再任性闖禍了。」捧在手上寵了二十年的掌上明珠,面對分離,即便是一派之尊的唐掌門也忍不住鼻酸。
「小妹……」
「二姊……」
唐容、唐卓兩兄弟分別握住小仙的手,顫抖的肩膀顯示他們強忍的心痛。
「大舅子,我和小仙在‘再來鎮’建了一座莊子,咱們這一走,那里就麻煩你偶爾過去照應一下。」想到不能跟劉嬤嬤和福佬道別,曉月就覺得很過意不去。
「大哥、小弟,女乃女乃和爹就交給你們了,請代我好好孝順兩位老人家。」小仙語聲哽咽,若非有曉月撐著,怕不早哭暈了。
「我們會的。」唐容、唐卓同聲應道。
「女乃女乃、爹,小仙不孝,不能承歡膝下,請受我三拜。」她跪下,曉月也跟著屈膝,兩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就這樣,叮嚀復叮嚀、別離再別離。依依不舍之倩在每個人心里發酵,同樣是辦喜事,卻是兩般相異的心情。
「時間到了。」旭日不得不提醒眾人。
曉月抬頭看看天空,烈陽已走到頭頂,卻是正午時分,他和小仙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再次下跪磕頭。
「曉月拜別太君、岳父大人。」
「小仙拜別女乃女乃、爹爹。」
小倆口噙著淚,一步一回首,萬分不舍地踏上時空機,隨著轟隆乍響的引擎運轉聲起,又是一陣高昂的道別聲。
一個時代的結束,又在另一端開始。陸地消失中,刺目的光芒代之而起,熟悉的景物一片片遠去,想要再尋,只有在午夜夢回里了。
「曉月,我到了你們那里後,什麼都不會,婆婆會不會不喜歡我?」小仙是越想越緊張,未來,一個茫然無知的世界,她適應的了嗎?
「這一點問我大嫂就知道了。老媽不曉得多疼她,疼得大哥都吃醋了。」察覺到她的不安,這一路,曉月一直緊緊抱著她,不曾稍離。
「媽說啊,難得有人肯要她家里這兩只牛,她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討厭?」說完,愁兒還促狹地朝旭日眨眨眼,逗得他好氣又好笑。
「大嫂,大哥是牛,你是他老婆,不就是牛婆了。」
若問曉月今生的最愛,大概就是和愁兒斗嘴了。
「不對!我看過‘西游記’了,牛魔王的老婆是美艷無雙、嬌麗動人的鐵扇公主,就像我和小仙。」愁兒笑得可得意了。
這下子曉月可無言以答了。他不能否認啊!一搖頭不就罵著自己的老婆了,削了自己的面子還不打緊,小仙發起脾氣來,他見過一次,就在她發現他是男人那個早上,差點沒命那,那麼恐怖的事,他可不想經歷第二次。
「曉月,‘西游記’是什麼?」小仙听不懂他們說的話,好奇問道。
「一本書,回去找給你看,很有趣的。」樂見她拋開愁思,曉月感激地朝愁兒點個頭。
愁兒聳聳肩,表示小意思,不用放在心上。
「看書啊?」小仙輕皺黛眉,她向來討厭讀書,叫她練武還好些。
「不然……我讀給你听啊!」只要她不哭,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曉月都願意造座天梯,爬上去摘給她。
「好啊!」小仙開心地拍手,鳳冠上的珍珠蕩出清脆的樂音。
看到她笑,一直沉郁在曉月心田深處的憂慮終于釋放了出來。這才像小仙嘛!一個直爽、開朗、沖動又天真善良的女孩。
氣氛好不容易變好了,旭日實在不想破壞它,但有一件事,他卻不得不提醒曉月。
「安琪拉在咱們家里住了半年多啦。」
「那個笨天使!她又想干麼?」
「你說呢!」
「難不成……」曉月驚道。安琪拉來,鐵定是為了幫他牽紅線,但他已經娶妻了,如何再與他人結婚?可是小仙並非二十世紀的人,那麼……噢哦!這下子麻煩可大了。
「就是你猜的那樣。」這句是愁兒說的。她倒想看看,她這個自喻天下第一聰明的小叔,有何妙招,突破眼前的難關?
曉月吟哦片刻,一抹詭異的笑容浮上唇角。
「安琪拉在又如何?本山人自有妙計對付她。」
「喂!她可是我和愁兒的大恩人,你別對人太過分,知道嗎?」旭日實在不喜歡小弟老愛捉弄老實人的壞習慣。
「放心吧!大哥,我有分寸的。我和小仙的姻緣還有賴安琪拉成全,我不會亂來的。」
「安琪拉是誰啊?」小仙拉拉曉月的衣袖問道。
「咱們的月老兼媒婆。」這一點曉月可沒說錯。
牽紅線本來就是安琪拉的責任,只是……要照著命運牽,或者順從個人意志,嘿嘿!這得看曉月的手段了。
「安琪拉——」曉月所謂的妙計,就是一回家就介紹小仙和安琪拉認識。眾所皆知,這位迷糊天使沒啥長處,就是對朋友特別夠意思,只要讓她和小仙混熟了,用不著要求,她自會幫小仙謀得最佳的幸福。
「曉月!你回來了。」安琪拉哭花了臉,法力一時失禁,一對白羽翅立刻露了出來。
這可把小仙給嚇傻了,金發碧眼的人本來就很奇怪,更離譜的是,她居然還長了一對翅膀,天哪!那還算是人嗎?
「喂喂喂!把你的翅膀收起來啦,瞧你,都把我老婆嚇壞了。」曉月推著兩人進屋里去,幸好沒被其他人看見,否則安琪拉非被捉去博物館展覽不可。
「老婆?你……」這會兒可輪到安琪拉呆了。
「對啊!我在宋朝娶的,漂亮吧?」曉月一手摟著小仙,露出滿臉幸福笑容。
「那我……」安琪拉捏著手中的紅線,不知道該怎麼辦?「旭日和愁兒沒告訴你嗎?我來的目的是為了幫你——」
「安琪拉,你等一下喔!」曉月突地截口,怎能讓她將話說完?「小仙,你渴不渴?我去倒茶給你喝。」
「嗯!」小仙茫然頷首,她尚未自門口那場驚嚇中清醒,腦袋里好像還有一對翅膀正在攪和,搞得她一個頭兩個大。
曉月走後,小仙立刻站起來,繞著安琪拉打轉,兩只大眼楮直勾勾地、瞬也不瞬盯著她瞧。
忽然,她笑出一口白牙,朝安琪拉點頭道︰「你好,我是唐小仙,嘿!你為什麼會長翅膀?」
安琪拉愣了一下,沒人問過她這個問題,天使不是本來就有翅膀的嗎?
「我不知道,大家都有啊!」
「我就沒有,曉月也沒有。」小仙猛地一跳,竄到安琪拉面前,利落的身手頓時嚇了她一大跳。
「哇!小仙,你的動作怎麼那麼快?」單純的人踫到單純的人,哪會有什麼心機好耍?安琪拉啥也沒想,一下子就和小仙的隔閡盡消,兩人像多年好友般,手拉手,都對彼此與眾不同的地方好奇不已。
「我練過武嘛!輕功、刀劍、暗器、內功……很多很多,你有興趣,改天我教你,但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長翅膀?」
「我說過了,我不知道嘛!每一個天使都有,我也不曉得翅膀是怎麼來的。」安琪拉模著她身上的霞帔,這衣服好奇怪,從沒看過的。「你的衣服好漂亮喔!」
「這是嫁衣,我的侍女,小葉子和紅花兒幫我縫的、」想起兩位一起長大的好姊妹,小仙不由得有些黯然。
「嫁衣?那是什麼?」
「當新娘子時穿的衣服嘛!你喜歡,等你嫁人的時候,我做一套給你。」
「嫁人?我不可以嫁人的,天使不能結婚。」
「為什麼?」小仙還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不能結婚,一輩子都得一個人那!那不是很孤單?「天使是什麼?誰規定你們不能結婚?」
「像我就是天使啊!沒有人規定我們不能結婚,但絕對沒有天使結婚,除非我們不做天使了。」
「好可憐喔!」小仙可不覺得當天使有什麼好玩的,初為新嫁娘的她,只知道能與曉月相伴終生,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那我的嫁衣借你穿一下好了。」
說著,她真的月兌下了鳳冠霞帔,交到安琪拉手上。
「要給我穿?」安琪拉接過衣服,心中有滿滿的感動︰「小仙,你真好。」
「什麼嘛!借你一件衣服就叫好,神經。」小仙笑著捶她一拳。性格豪爽的她,為了救災,都可以落草為寇了,她不認為借件衣服給朋友有什麼了不起。
但對安琪拉而言,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天使降福人間是應當,大多人把她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
雖然她也有很多朋友,像是旭日、曉月……他們不當她是天使,只將她視為一個迷糊、老是闖禍的小妹妹,大家都很疼她、對于她惹出來的麻煩,他們會罵她,但罵完之後,大家又會想辦法幫助她。
只是這種朋友是屬于依賴型的,她喜歡他們,但在他們面前,沒有理由,她總是矮上一截,變得很沒用。
可小仙不同,她是她當天使幾百年來,第一個,完全沒有目的,卻與她站在同等地位,和她交往的朋友。
她和她是平起平坐的,不是麻煩者與收拾者,這種感覺竟是這般地與眾不同,特別到她好想哭。
「哎!安琪拉,你到底要不要穿嘛?快點啦,穿好後我幫你梳頭,像我這樣梳一個包包,一定很漂亮。」
耐性向來不是小仙的優點之一,她既然月兌下衣服,就想看看金發碧眼的安琪拉穿起風冠、霞帔是什麼模樣?•
「我現在就去換。」安琪拉吸吸鼻子,抱著衣服轉身走進臥房。
房里,曉月正坐在床鋪上等她,待她一走進來,他盈盈笑問︰「我的眼光很不錯吧?」
「小仙,她……」安琪拉低著頭聲如蚊納。「她很好,她說衣服要借我穿。」
「你手上那個女孩一定沒有小仙好。」他起身,抽出她手中的紅線把玩著。
「她也是個好女孩,每個人的都不一樣。」她瞪眼,搶回紅線。
「問題是我只愛小仙,而且我們已經結婚了。」他比比她手中的鳳冠、霞帔,又指向自己身上的大紅喜球、金蔥玉腰帶。「我絕不會和小仙離婚,另娶他人。」
「我知道。」她咬著唇,吶吶地低下頭,兩個都是她的朋友,他們相戀、結婚,並且恩愛逾恆,她是散播幸福的「愛之天使」、不是狠心魔王,難道還能拆散他們不成?
可是……跨越時光戀情要有結果,說起來簡單;過去的姻緣、現在的紅線……還有數不盡的麻煩事,又該如何是好?
兩年前,旭日的婚姻才整得她差點發瘋,兩年後曉月又如法炮制一番,叫她好看,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你們老是賴皮。」她說著說著,忍不住哭了起來。
「啊!曉月,你怎麼可以欺負安琪拉?」客廳里的小仙久等安琪拉不到,尋人而來,她在門口研究那道奇怪的喇叭鎖,弄了好久,好不容易打開門,就看到安琪拉嗚嗚咽咽哭得好不傷心,而房里只有曉月一個人,想當然爾,只有他會欺負人。
「安琪拉別哭,他怎麼欺負你,告訴我,我揍他給你出氣。」她義憤填膺走過來,摟住新認識好友的肩安慰道。
有夠離譜,新婚第一天居然就想扁老公。曉月啼笑皆非看著兩個腦筋秀逗的小女人,虧得他,毅力堅強,忍受得了,換成別人,怕不早發瘋了。
「曉月沒有欺負我啦!」安琪拉抽抽嗒嗒地舉袖擦眼淚。「我是想到回家後,又要挨罵了,才哭的。」
「你家里人罵你啊!要不……你留下來住幾天,晚點才回去。等他們找急了,你再突然出現,他們就不會罵你了。」小仙想得天真。
「現在回去只是找挨罵,晚點回去恐怕就是找打嘍。」曉月笑得全沒好意。
安琪拉嚇得直點頭。
「哪有這樣的,那干脆不要回去算了。」小仙跺腳道。
「那就叫找死!」曉月朝安琪拉眨眨眼,駭得她臉色一白。
對喔!任務沒達成已經夠慘了,再加一個棄職潛逃,就算大天使長再怎麼疼愛她,條條天規,都可以把她打死一萬次,完蛋了!她白羽翅頓展,身形緩緩上升。
「你們的事,我會想辦法向大天使長說明的,再見。」
「再見。」曉月猛揮手,開心得合不攏嘴,呵呵直笑。終于搞定這件大麻煩了,萬歲!
「曉月,你是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小仙斜眼瞄他。這壞小子的表情太古怪了。
「錯,應該說是好主意才對。」他促狹笑道。
「好主意?」
「當然!」一抹狡黠閃入曉月眼中,他臉帶邪笑靠近她。「洞房花燭夜不是好主意,是什麼?」
說著,他一把攫住她的唇,雄厚、熾烈的氣息一下子包圍住她,像是在對天地宣誓般,他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心與情全部奉獻出去。
小仙感覺得到他狂猛的心跳,在剎那間與她的脈動融合,她的靈魂鎖在他誠摯的真情里,理智徘徊在死亡與烈焰中,那是一種新奇且狂猛的感受、緊緊地,被一個男子摟住,毫無保留地與她的丈夫心心相印。
她還活著嗎?還有氣息嗎?她不知道,當他帶著電流的大掌流連過她赤果的肌膚,她只知道自己全身熱得快融化了,哦——老天,他在吻她,以一種烈火狂焰的姿態親近她的身體,猛然一般巨痛襲來,她覺得自己好像死掉了,可是接下來的感覺卻美好得像羽化成仙、而她的神智早隨著那一波波洶涌襲來的情潮,淹沒在濃烈的愛情海里……
一年後!
今天是曉月與小仙的兒子——慕容懷宋滿月的大好日子。听那個名字就知道曉月一輩子都忘不了那段流落南宋的荒唐歲月。
不過他高興,有一個人……不!應該說是天使才對,可就痛哭流涕了。
當安琪拉噙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由天而降時,一群人差點被她嚇死。
幸好今天的滿月酒沒請外客,不然她的婁子可捅大了。
「安琪拉,你怎麼搞成這樣?」小仙第一個跳起來,迎向她。
可不是,安琪拉一身灰頭土臉的,雪白的翅膀上不知為何,漬染著斑斑黑點,身上衣服破的破、裂的裂,要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哇——」她突然放聲大哭。
慕容一家人給她哭的面面相覷,手足無措。
曉月忽地想到什麼似的驚叫。「喂!別告訴我,你擺不平那條紅線,我兒子都生了那。」
像是要證明父親所言不虛,慕容懷宋適時地哭了起來。
有人陪著哭,安琪拉自是當仁不讓,越哭越大聲。
「喂——」曉月給這一大一小哭得頭都昏了。「別哭了好不好?有什麼事說出來,大伙兒想個辦法,你再哭,我就把你丟出去喔!」
「你這麼大聲干麼?寶寶都給嚇壞了。」小仙懷抱著兒子,橫眼瞪他。
「對不起喔!」曉月立刻噤聲,乖乖地低下頭。結婚這一年來,他對小仙的「體貼」可是有目共睹的好。
安琪拉突然不哭了,祟拜的眼光望向小仙。「小仙,你好厲害喔!連旭日大哥都管不住曉月,你怎麼管得住他?」
實話通常是很傷人的,曉月尤其受不了。
「你到底是來干麼的?」他憋聲罵道。
「我……」安琪拉嘴兒一扁,哇一聲,又哭了起來。
「我……我殺人了啦!怎麼辦?哇……」
「什麼?」幕容一家人不約而同驚喊。
完蛋。天使誤傷人命,這是死罪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說清楚點兒。」曉月也緊張了。
「就是……我跟大天使長說你和小仙的事,他很生氣,可是你們是真心相愛,又已經結婚了,總不能拆散你們吧?所以天使長破例答應你們的婚事,但是……」
安琪拉為難地看著慕容家兩兄弟。「因為你們兩個都亂來,破壞天規,為了避免日後又有人擾亂因果倫常,天使長就要我去封掉所有的時光隧道,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有一個人突然出現,我沒注意到,所以……我不是故意的,他本來不在,可是一下子就……哇!我所有的法力都打在他身上,他不見了啦,怎麼辦?」
「很厲害的法術嗎?」曉月不帶希望地問。
「因為要封住時光隧道的,所以……」安琪拉怯怯地低下頭,答案不言自明。
「安琪拉,你說那個人,沒搭乘時光機,憑空就出現在時光洪流里了,是不是?」愁兒問道?
「嗯!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來的?」安琪拉點頭。
「我想,放眼天下只有他有這個本事。」愁兒眼光望向丈夫。
旭日頷首。「如果是他……安琪拉,你放心,他不會那麼簡單就死的。」
「你們說的他是誰啊?」安琪拉問。
「我知道,是不是白告?」曉月恍然大悟,同時松了一口氣。「沒錯,是他的話就不用擔心了,肯定死不了。
安琪拉,你只要順著時光洪流找到人,就什麼事都沒啦!」
「真的?」小天使破涕而笑。
「自然。」曉月伸手拍向她的肩膀,安慰道。
「那我馬上就去找他。」話都還沒說完,安琪拉一眨眼,跟她來的時候一樣,突然消失了。
「她這莽撞的個性再不改,總有一天要倒大霉。」旭日、曉月兩兄弟,對望一眼,相繼搖頭。
「親愛的老公,」愁兒和小仙不約而同嬌嗔地貼向自己的丈夫。
「又有什麼事?」旭日、曉月同聲一嘆。平常呼名道姓的人,一下子嘴巴沾蜜似的,說話那麼甜。根據許多不堪回首的前車之鑒,他們偉大的老婆大人,鐵定又有理主意了,唉!看來先倒霉的會是他們兩兄弟。
「我們也去好不好?」愁兒一雙小手模進旭日襯衫里,肆無忌憚地在他的胸膛滑上滑下、大吃豆腐。
「安琪拉是咱們的大恩人,有恩不報枉為人,幫她忙是應該的,對不對?親愛的曉月?」小仙整個人吊在曉月身上,一張櫻桃小嘴。可把他的臉親夠了。
能說不行嗎?唉!旭日、曉月相對苦笑,忍痛地點頭。
誰叫他們是「體貼」老婆工會的會長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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