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如新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爸,你再說一遍。」
「朱老……」水老爺艱難地咳了兩聲,「今早朱老派人來提親,我已經答應了,婚期就定在下個月。」
「你真的……要將我嫁給朱老?」她不敢相信,那老頭都六十了,比她爸還老耶!
「你明天就去學校辦一辦退學,以後都別再去上課了,就專心待在家里等著當新娘吧!」水老爺的眼自始至終都藏在報紙後,不敢看她。
「如新……」水夫人十指不停扭絞著手絹兒,「你……媽媽會幫你辦一場風光的婚禮,絕不會叫你丟臉的。」
他們也會覺得不好意思嗎?水如新冷眼瞧著行為反常的父母,早知如此,又何必一徑兒將她往火坑里推?
「婚禮風光就能夠保證終生幸福嗎?朱老六十歲啦!比爸爸的年紀還大,你們……怎麼忍心逼我嫁給他?」
水老爺用力摔掉手中的報紙︰「有這樣的結果還不是你自己造成的?當初,你若檢點一些,別跟那些野小子亂來,憑我們水家的家勢,你想嫁王公貴族都沒問題,而你卻……自甘墮落,弄得臭名滿天下。如今朱老不計較,還肯娶你,你就要偷笑了。」
「我沒有跟人家亂來,我還是清清白白的。」她縴細的雙肩劇烈地顫抖著,心底問著︰為何就是沒人肯相信她?
「你沒有亂來,外頭怎會有那些難听的話傳出來?」水老爺怒吼。
「我不知道,那是謠言,你怎能一味相信謠言!不加以求證,就想毀掉女兒的終生?」命運待她何其不公!為何有人一生自由自在,而她卻總是在一個又一個牢籠中變動不停,一輩子都得是任人牽動悲歡喜樂的傀儡女圭女圭?
「我毀你的終生幸福?」水老爺氣得渾身發抖,「要不是為了你的後半輩子著想,我干麼厚著這張老臉去求朱老娶你?」
「爸爸,你……去求……朱老娶我!」這樣一樁悲慘的婚姻竟是父親去為她求來的?這算什麼?
她水如新何時竟卑賤至此程度,花樣年華的少女還得去懇求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來娶?
既然如此,她寧願不嫁!「我不會嫁給朱老的,絕不!」
水家老爺氣得眼珠子險些暴出眼眶︰「我還沒死,這個家我說了算,哪有你說話的余地!」伸手招來管家,「把小姐關進房間,直到出嫁那天,不準她踏出房門一步。」臨上樓前,他還不忘警告老婆,「你敢私下放她出來,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老爺……」水夫人眼眶中含著一泡淚,一邊是女兒、一邊是丈夫,她真是手足無措了。
水如新冷眼瞧著前頭上演著荒唐的鬧劇。這就是豪門貴婦的生活啊!呵……她越想,越忍不住仰頭大笑了起來。
這樣的榮華富貴有啥好享的?夫不像夫、妻不像妻、父不肖父、母不肖母……還不如一般的平凡家庭。
「我不會任你們擺布的。」她絕望了,長輩的觀念是不可能被扭轉的,水家的男人只會把女人當物品賣,而她——絕對不要被出售!
水如新恨恨地一咬牙,乘著管家還來不及押住她
的當口,埋頭沖出了家門。
「小姐——」管家焦急地追在她身後,「老爺不準你出去啊!」
「水、如、新!」水家老爺已上了幾級樓梯,瞧見她逃跑,便立刻追下來,但她已竄出庭院,「來人、快來人,把大門關起來,別讓小姐跑出去了。」
不料水如新卻不走大門,直接攀上了圍牆邊的大樹,借由突出圍牆的枝杈逃出水家。
「水如新!」水家老爺氣得跳腳,「你敢出去就不要再給我回來了!」
「老爺!」水夫人滿臉淚痕拉著丈夫的衣袖為女兒求情,「孩子還小,你別這樣對她,好好跟她說,她會'''」
「她還小,都能跟男人胡搞了。」水家老爺甩手就是一巴掌,「你養的好女兒,水家的臉都給她丟光了。」
「可是……」抿著唇,水夫人哭得更凶,「那朱老的年紀真的太大了呀,你怎麼忍心……」
「年紀大又怎麼樣?你女兒有老公嫁就要偷笑了,還妄想嫁什麼貴夫?何況朱老又有錢,女兒嫁過去一輩子不愁吃喝,我給她設想得這般周到,瞧她回報了什麼給我?」水家的家訓向來如此,在這種教育下長大的水老爺又如何懂得何謂「女權」?他只知給家里的女人錢,其他什麼情情愛愛的,那是留給外頭的情婦的。
「我現在鄭重宣布,與水如新月兌離父女關系,往後她在外頭闖下任何禍事一概與水家無關。」
「老爺!」水夫人嚇了一大跳,不信丈夫會如此絕
情。「你不要……」
「你再多說一句話,也給我滾出去!」
一番決絕的言語徹底震撼了水夫人!突然覺得女兒逃對了,她這輩子嫁了個有錢有勢的丈夫又如何?半生的淚水與青春都在這座華美的牢籠里耗盡了。丈夫從來不懂得憐惜她,總以為給了她華衣美食就是最大的恩惠了,其實一個女人要的又豈是這些?她的女兒既聰明、又有勇氣,何必來承受這些不平等?她祈禱女兒逃出後,能飛得高、飛得遠,真真正正活出一個燦爛耀眼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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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酒店」的後門,郝樞啟丟完最後一包垃圾,皺眉看著雨下不停的天空。
「真倒霉,要下班了才下雨,又要被淋成落湯雞了。」
這大夜班的工作是他新找的,因為他想賺更多的錢,以期縮短與水如新之間的差距。
他也把定存解約了,取出現金投資股票和房地產。此舉引起很多人的非議,說他異想天開。但他自信眼光不會出錯,再過個十年,股票和房地產一定會狂升,他把所有的現金都投入,用這種方法錢滾錢,只要十五年,他就可以抬頭挺胸去追求心目中真正的小鮑主——水如新了。
拋掉當實業家的夢想,以取巧的方法賺錢,全是為了她。他受不了在自己一無所有的時候,讓她跟著他吃苦;但他也沒那麼多耐性,可以等到五十年後再見她,所以這是最好的折衷辦法了。
拉高領子,郝樞啟走人雨中。雖然工作很累,但他並不覺得辛苦,因為想念她的愁思才更是磨人。走出暗巷,路燈下一條縴細的身影霎時佔滿了他的視線。
「如新?」他眼花了嗎?居然看見她站在路邊淋雨!那位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怕是連什麼叫「淋雨」都不知道的吧?
听到呼喚,那人影緩緩回過頭來,竟真是水如新,她離開家後,迷迷茫茫到了學校,偶然遇見還在上社團活動的柳揚,他瞧出她的不對勁,遂將郝樞啟的下落告知她。
她不知該何去何從,只得順著朋友的建議來找他,但門口的服務生不放她進去,因為這里是讓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女人不方便進入。
她只得站在路邊等他,直等到半夜兩點,他終于出來了。
郝樞啟驚跳起來,沖到她身邊︰「你怎麼回事?雨下這麼大也不撐傘。」匆匆忙忙月兌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偶然接觸到她在空氣中的肌膚,才驚覺她全身冰得像剛從冷凍庫里拎出來。
「該死的!你到底淋了多久的雨?」他氣急敗壞地搓著她的手,卻怎麼也搓不暖。
「我離家出走了。」也許是淒楚的心被雨水凍僵了,她臉上只剩自小被訓練出來的微笑面具,虛無的模樣更顯悵然。
郝樞啟倏然停下為她取暖的動作︰「你說什麼?」
她對他露出一抹淒艷絕美的笑,身子毫無預警地倒下。
「如新——」他厲吼,張臂將她接個正著,「你怎麼了……」伸手探了下她的額。天哪!她發高燒了。「你振作一點兒,我送你上醫院。」
她的呼吸聲又粗又重,幾度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
郝樞啟背起她,跑向大馬路,想招呼一輛車送他們去醫院,但下雨天、又是大半夜,根本沒有一輛車肯為他們稍停片刻,不得已,他只得背著她跑五公里,送她到最近的醫院就醫。
但他的錢不夠,辦不了住院手續,醫生只肯為她看診,開了幾天藥給她,就將他們趕出來了。
醫院是有錢人才住得起的地方,他沒錢,所以……憤怒的拳頭越握越緊,他在心底發誓,將來一定要賺很多、很多錢,他要成為天下第一大富翁。
可眼前他的能力還不夠,要是真的為她好,就得將她送回水家去,那座華美的牢籠堆積了足夠的金錢為她看病。
「如新,別怕,我送你回家,你會沒事的。」
「不,我不回家!我不回家……」她在夢魘中掙扎,「不要,不要……樞啟,我不回家,死也不要……」她邊說邊哭,最後卻哭暈在他懷里。
「如新!」抱著她,他心頭火辣辣的,無邊煎熬折騰著他的身心。該怎麼辦?她說寧死不回家呀!
可他有本事救她嗎?他的力量是如此的微薄;萬一……他不敢想。
郝樞啟月兌下襯衫、連同外套一起包裹著她縴細的身軀,這才注意到,她是光著腳丫子離家出走的。是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將她逼迫至此!
她一定是費盡了千辛萬苦才逃出來的,他怎忍心將她再推回那個噩夢里?還不如將她留下。
對了!他還有一些創業準備金,也可以賣掉剛買的股票,全部湊一湊應該有個二三十萬,足夠救她的。
他抱起她,今夜就先將她帶回家里,等明兒個一早再來籌錢,只要她能得救,對于多年辛苦付諸流水,他並不甚在意,反正錢再賺就有,創業的夢也可以延後,最重要的是她能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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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樞啟的房間只是公寓頂樓,用鐵皮搭成的違建,從未招呼朋友進來過,水如新是第一個。
他站在門前,心里有些猶豫,怕這蘊涵著殘酷現實的所在,會玷污懷里尊貴非凡的千金小姐。一旦她住進了他的家,就不可能再回復到從前不知世間疾苦的純真了。
「如新,你真的願意跟我!」附在她耳畔,他悵然地呢喃。
她不知是否听見了,燒得通紅的臉蛋泛起一抹愉悅的笑花。
看花了他的眼,他終于再也否認不了,在初見面的那一刻就被她高貴的氣質完全擄獲,她是他這個父母雙亡的窮小子最終的憧憬。
決心定下,他抬腳踹開房門,迎進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本該是天與地、一生都不可能有交集的兩個人,卻在成串巧合與誤會的交逼下,不約而同地擺月兌了既定的生命,邁向他們糾纏在一起、不可知的未來。
但人生是否真如年輕的夢想般簡單?怕是……大有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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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幸好上帝並沒有遺忘他們,水如新的燒在睡了一夜後,熱度漸漸消退了,人也慢慢清醒。然而頭一回睡郝樞啟的木板床卻讓她頭暈痊愈後,多了項背痛。
「覺得怎麼樣了?」郝樞啟端來一碗白粥、藥包、和白開水,一起放在床頭邊。
「你的床好硬,睡得我腰酸背痛的。」她微顯虛弱地抱怨著。
「不滿意的話不會回你家去睡。」他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虧他徹夜未眠地看顧她,這沒良心的女人!
「不要,回家就會被逼嫁給一個六十歲的糟老頭子,那我寧可嫁給你了!」比起朱老那花心鬼,水如新倒認為郝樞啟能給她更多的幸福。
原來這就是她離家的原因!她父母也夠很心了,這樣糟蹋女兒……郝樞啟在心里暗自詛咒了一番,卻沒想與她一同批判這件不公平的事。何苦在她好不容易逃出來後又加深她的傷痛呢!
「拜托!你想嫁我就得娶嗎?」他故意與她斗口,松懈她緊繃的心靈。
「咳咳咳……」她猛然嗆咳了幾聲,自尊心有些受損,「你會不會听話啊?我是說比起一個六十歲的糟老頭子,我寧可嫁你;你也不過比一個糟老頭子高一級,有什麼好驕傲的,大學里比你好的男孩子比比皆是!」
「好哇!那你再去找下一個倒霉鬼好了,看看在你失去水家光環的保護後,還有多少人敢收留你?」
聞言,她才恢復些許的身子不禁激烈顫抖起來。
「我知道,少了水家大小姐的身份後,我什麼也不是。」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你並沒有……」郝樞啟這才發現說錯話了,他懊惱地搞住嘴。
「哼!」她恨恨咬著唇,「沒錯,除了‘水’這個姓外,我是一無所有,可你呢?又比我高明到哪兒去?」
「唉呀,你……」再說下去就淪為無聊的意氣之爭了,他索性先低頭,「對不起,是我錯了,我道歉好不好!你就別再生氣啦!」
她抖著雙肩,眼眶里有淚水在打轉。
「我沒有生氣。」她有什麼資格生氣,只是恨,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懦弱,她太沒用了!
他居然覺得她賭氣的模樣十足地可人,情不自禁伸出雙手,將她抖顫的身子擁進懷里。
「走開,不要踫我!」她倔強地猛烈掙扎,卻又因病後虛弱而喘息不已。
「你真是……唉!」難以抑制的憐惜涌出他心口。「你別在意我剛才的胡言亂語好不好?其實你一直很努力,所有人都看見了,我相信總有一天,你能夠以‘水如新’這單純的身份活下去。」
她抽噎兩聲,長期盤踞在心底那堅如磐石的悲苦,不知不覺地被他熾熱的體溫融化了,變成無數淚水,濡濕他的衣衫。
「樞啟、樞啟……鳴……樞啟……」
「怎麼啦?你……別哭嘛!有話好好說呀!」他被哭得手忙腳亂。
「我……我好怕啊……我不要嫁人,可是……我又什麼都不會,打出生到現在,我沒有一天是靠自己活下來的……就像只寄生蟲,只會靠家里吃喝,嗚……我好沒用……但我又很不甘心,看你、還有其他同學們都靠自己活得這麼光彩、這麼好,我就想自己試試看,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不!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人,你有這種想法很值得鼓勵呢!怎麼會是任性?」他溫柔的大掌在她的背脊上輕輕撫慰著。
「可是……我什麼都不會。」不管讀了多少書,她終究無半點謀生經驗,對于未來,她只有無限的茫然。
「那是以前,你現在不一樣了!別忘啦,你是我們T大企管系第二名耶!」他溫柔的聲音一點一滴滲入她的身體里。
她緩緩放松,全然依附著他︰「可我也只會讀書,一點做事經驗也沒有。」
「誰一開始就什麼都會的?慢慢來嘛,經驗這種東西是要靠時間去累積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你真的這樣覺得;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好……我會成功?」她抬起梨花帶淚的嬌顏,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當然,上帝不會放棄每一個肯努力的人。」手指挑起一簇她垂落前額的劉海,他給她一抹鼓勵性的微笑,「放心吧!最最起碼還有我幫你呢,你盡避安心在這里住下來。」
「樞啟……」想不到在她這麼落魄的時候,還有他不嫌棄她,她感動得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腰桿。
她胸前的柔軟正好抵在他的腰月復上,他的心髒控制不住地一緊,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下一秒,他的嘴唇就覆上了她的額。
「啊!」她詫異地張大了嘴,蒼白的病容在轉瞬間被羞赧染紅。
「對不起!」他嚇了一跳推開她。
「唉喲——」她的腦袋掉在木板床上,發出好大的聲響。
「對不起!」他趕緊手忙腳亂地再將她抱回懷里。「有沒有踫傷哪里?」
「好痛!」她撫著後腦,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我看看。」他伸手,模到她後腦上一塊腫脹,心都揪起來了,「都是我不好,害你撞成這樣,我幫你揉揉。」
凝望他專注的神情,水如新感覺到他的大掌正帶著一股熾熱的溫度在她頭上游移。她驚惶的情緒終于退盡,代之而起的是在他懷中感受到的平穩與安心。
「樞啟,我真的可以留下來!」呢喃低語深深撞進他胸口。
他深邃的黑眸滿含著憐惜鎖住她︰「只要你不介意這里簡陋,我非常歡迎你搬進來。」
她螓首埋進他的胸膛里,滿腔的感動。
「謝謝你、謝謝你、謝謝……」
「傻瓜!」他反手抱住她,在感受到她女性軀體的縴細後,向來高傲的心,頓時起了一種不同于以往的體認;從今而後,他不再是單獨一人了,留下她,他即有了照顧她的責任,「放心吧!我們兩人一起奮斗,一定可以成功的。」
「嗯!」她吸吸鼻子,「我會很努力、很努力,絕不會給你添太多麻煩的。」
他微笑,溫柔地拭去她滿臉的淚︰「我知道,你是個很好的女孩。」
從來沒人這樣說過她,他是第一個!水如新完全放松了,只覺得他寬廣的胸懷正是她追尋一生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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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的開始其實很簡單,只要兩情相悅即可;不過要牽扯上現實生活,就復雜了。
「金錢」是一大難關,郝樞啟現在就為此大受困擾,要養一個人和養一個家其間的差別是很大的。
他發覺他又得再找工作了,不過薪優、又可兼顧課業的打工哪有這麼好找?尋了一天,他依然失望而歸。才走到門口,屋里的水如新正好也開門出來。
「咦?你回來啦?」水如新開心地望著他。
「你要去哪里!」她大病初愈不該亂跑吧!
「應征工作啊!」她笑著對他攤開手中報紙。
郝樞啟瞧見求職欄上畫了十來個紅圈圈,其中居然還有茶室坐陪,看得他差點暈倒。
「如新,你……這些工作不行的。」
「為什麼不行?」她迷惘地看著報紙,「上頭說待遇很好耶!」
「是……待遇是很好?」他一手攬著她的肩,將她延進屋內。「但做了那些工作,你還怎麼上學呢?」
「我……」她雙肩軟軟地垮下,「我不想讀書了。」
「什麼?只剩一年半就畢業了,在這節骨眼兒上,你說不想讀了。」他雙手用力扳住她的肩。
對著他凶狠的目光,她又抿緊唇,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我沒辦法啊!我……付不出學費嘛!」今天,她乘他出去的時候上了趟郵局,才發現她的錢給凍結了,兩袖清風、再加上連份工作都沒有,她還怎麼讀書?
「有我啊!我可以幫你。」最壞的情況是他去做雜工,建築、修路……那種工作隨時都有,雖然很累,不過薪水不錯,他有自信以他的體力還能撐個一兩年,到時他們都畢業了!謀生當不成問題。
「不行的,我已經欠你這麼多,怎還能讓你為我付學費?」她不知道這麼多的人情債,要幾輩子才還得完?
「不然算是我先借你啊!你不要去做這種工作。」他抽掉她手中的報紙,「我幫你介紹家教吧!T大學生做家教很吃香的,又可兼顧課業,你一邊讀書、一邊工作還我錢,這樣好不好?」
「做家教嗎?我沒做過.不曉得行不行?」
「行的!」他揮揮手,「都是一些國小、國中生,很容易教。」
「我……也許要教很久才能把欠你的錢還完。」
「你擔心什麼?我又不收你利息,你慢慢還就行
了。」
「樞啟,你……」她忍不住抽噎著,難以相信在父母都拋棄她的同時,還有人待她這麼好。
「傻瓜,哭什麼呢?」他伸手將她摟進懷里。
「你對我太好了,我一輩子也報答不完。」無數的淚珠又落在他胸口。
「我倒覺得這是報應,誰讓我當初要一時興起去戲弄你呢!」他對她擠眉弄眼,就是見不得她流淚,只想逗得她粲然而笑。
「還說……」她一拳擊在他胸膛,「那時候你好壞,老是罵人。」
「你又乖到哪兒去?愛爬樹的猴子小姐。」他屈指彈了下她俏挺的鼻子。
「唔!」她捂住鼻、嘟起嘴,「又欺負人!」
「欺負你又怎麼樣!」樂見她拋去了哀傷,他益加嬉皮笑臉逗著她,「有本事你打回來啊!」說著!還不輕不重地拍了她的臀部一下。
「呀!」她跳起來,手插腰擺出一副茶壺狀,「看我怎麼對付你!」撲身壓住他,對他又捶又打,可惜他粗皮硬骨的,對她的小貓搔癢攻勢半點不放在眼里,結果她自己反而累得快斷氣。
「你打不過我的……」任她撒潑,他兀自笑得囂張。
氣得她一肚子火直冒了十丈高︰「可惡!」惡向膽邊生,她兩指掐向他的腰月復。
「哇!」他突然尖叫一聲,身子縮得像只出水的蝦子。
她眨眨眼,腦里靈光一閃︰「你怕癢?」
郝樞啟俊臉驀地慘白。
「你慘了。」她奸笑,一只手指在他眼前威脅地晃動。
「喂!」他拼命往後退,「你別忘恩負義喔!」
「誰理你啊!」豁地撲向他,她伸手在他腰際、頸部、耳後搔撓著。
「啊——」郝樞啟真的很怕癢,只要人家一搔他,他全身的力氣都在轉瞬間泄盡,當然,也沒辦法反抗了,「住手……快住手啊,你……」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欺負我?」水如新看他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才放他一馬。
「不敢了!」他打著顫兒,全身的雞皮疙瘩還在立正敬禮。
「看你這麼乖……」水如新手插腰,得意洋洋睨著他,「給你一點兒小獎品吧廠
「什麼?」
「煮一頓中餐給你吃如何?」
「真的?」太好了,他好早好早以前就吃膩泡面了。
「你喜歡?」見他點頭如搗蒜,她開心地咧嘴一笑。「看我的吧!」她轉身走進他那向來只用來煮泡面的廚房,準備大顯身手,誰知儲物櫃一打開,「喂,你廚房里怎麼除了泡面什麼也沒有?」
「沒辦法,我又不會煮飯。」他無賴地聳肩,「不然現在去買好了。」
「那走吧!」她是跳著出廚房的。
他站在門邊朝她伸出手,她微微一笑,主動挽上他的臂。
他同樣微笑回應她,兩人的身軀緊緊靠攏著。
兩人契合的背影使他們看起來就像是一對年輕的夫妻,正手牽手一起邁向兩人共有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