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深好黑的地洞。
泰迪在半空中翻了兩圈後,穩踏地面。
還來不及讓眼楮適應黑暗,一陣壓抑的申吟聲竄入他耳畔,熟悉的聲音是……
「藏姬,是你嗎?」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文筆型手電筒,點亮。
距離他一尺遠處,一個半躺在地上的女孩子正勉力支起上半身,手中的槍口筆直對向他。
「別沖動。」泰迪趕緊往旁一跳,避開子彈攻擊範圍。
「是你……」一句話未完,藏姬強撐起的身子復軟軟倒下。
「你沒事吧?」泰迪一箭步沖過去,扶起她,發現她的腿骨呈現詭異的扭曲狀態,看來是骨折了。「這地方也不算太高,你怎麼會摔得這麼嚴重?身手退步了哦!」
藏姬橫他一眼。「你試試摔下來時,又被一個大沙包追著撞,看你能撐到幾時?」
「大沙包?」泰迪視線定在她身後,瞧見一道勁壯的身影。「魏鞅?」他走過去,扶起他,沾得一手濕黏的血,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醒醒,魏鞅。」
「放心吧!他死不了。」藏姬懶懶地翻個身。
泰迪這才發現魏鞅被做了緊急護理。「想不到你這麼熱心,還來不及照顧自己的傷勢,先行急救他人。」
「我像那種雞婆嗎?」姿勢一變,傷口受到牽引,她狠狠倒抽口氣。「幫忙急救的人是她。」她一手指向陰暗的牆角,那里蹲踞著一條正瑟瑟發著抖的縴影。「本來下一個照顧的人應該是我,結果你一來就把人給嚇跑了,我這只腳只好麻煩你啦!」
泰迪望了那女子一眼,某個念頭閃過他腦海。不過現在不是講那些話的時候,藏姬的腳比較重要。
他大掌握住她的腿,兩手一個用力,為她接合斷骨。
「呃!」藏姬整個人重重一彈,疼得眼淚都冒出來了。
泰迪眸光四下溜了一遍,試圖找出適合的硬物以固定藏姬的斷腿,但可惜,周遭空蕩蕩的,除了幾條被褥外,什麼也沒有。
「看來你的腿還有得耗。」沒有硬物支撐,斷骨容易移動,萬一刺穿表皮,造成開放性骨折,那就麻煩了,唉!
「如果找不到東西固定,就幫我把身上的馬甲月兌下來。」她突然這麼說。
「喔……」他才點了半個頭,猛地瞪大眼。「馬甲?你穿馬甲?」
「不行嗎?」就算她是殺手,也是個女人。沒有任何一個女人不愛美的好不好?
「當然可以。」他只是太意外了。
小心翼翼掀起她的上衣,瞧見她胸月復間一層又厚又硬的東西,臉都黑了。穿這玩意兒不難受嗎?真搞不懂女人為何要如此折騰自己?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將馬甲自她身上剝下。現今女子也有穿束月復的,但多具備透氣功能,型式也輕巧多了。
然而藏姬的馬甲卻是皮革與鐵線制成,入手沉甸,她竟穿得住,命他不得不佩服起女人為了美麗所做的犧牲。
「想到你竟能穿著這玩意兒與我一同接受訓練,我再也不敢小看女人了。」
藏姬啐他一聲。「你想太多了,我穿馬甲除了是想塑身外,最主要的是它還兼具基本防護功能。」
泰迪敲了敲那強韌的馬甲一下。「說得也是,這玩意兒刀穿不過,也可削弱子彈的威力,確是不錯的防護衣。那我幫你固定斷骨嘍?」
看看腿、再看看他手上的馬甲,藏姬狠狠抽口氣。「你動手吧!」
泰迪先解下領帶,再將馬甲卷成筒狀,緊貼她的斷骨處,使勁綁緊。
「啊!」藏姬白眼上翻,快痛昏了。
「好了。」看到藏姬和魏鞅都沒事,泰迪委實松下一口氣。
「哪里好?」才緩過一口氣,藏姬已掙扎坐起身。「我本來還指望你能發現我留下的求救訊號,想辦法救人,現在連你都掉下來了,我們還能好嗎?」
「就是為了救你們我才會想辦法‘掉’下來的,否則誰要來這里觀光?」敢情他的墜落是有意,而非失手啊?
「你真的有辦法救我們上去?」藏姬抬頭瞄一眼上面的鋼板。「那玩意兒看起來可不輕,就算你有槍,也不一定打得穿它。」
「我哪這麼無聊,用槍去打鋼板,浪費子彈。」他把筆型手電筒交給她。「你再看清楚點。」
扁線集中在鋼板闔起處,一條銀亮的細絲自上頭垂下,直落地面。
「那是……」希望之光燃亮藏姬的眼。「真的只要拉扯那條細線就可以開啟機簧、逃出生天?」
「你可以拉拉看。」泰迪對她揚唇一笑。
藏姬瞪他一眼,明知她腳傷不方便還故意氣她,真以為她動不了了?
咬緊牙根,她拖著受傷的腿在地上爬行。
泰迪眉一擰,隨即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對不起。」他彎身抱起藏姬,送她到細絲垂落處。
藏姬倚在他懷里,無端地,一股寒意直沖心頭,忍不住,她縴手揪住他前襟。
察覺她的不對勁,他低喟口氣。「這就是我第一次在任務中受傷時的心情。」
她詫異的眸鎖住他。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最強的,無人能敵,想不到還是有人傷得了我,然後,我的膽就寒了,才會接二連三出錯,迭遭意外。」
她緊握著顫抖不停的手,咬牙道︰「你還是最強的。」他的任務達成率至今無人能破,就是最好的證明。
「再強也會出錯。」他一臉肅穆。「夜路走多了,難免遇到鬼。不必是厲鬼,有時一個小小的頑皮鬼也會絆倒人,你不覺得嗎?」
她不知道,可望著自己的傷腿,她無法反駁。
「況且我也不想干一輩子的殺手。」他揚眉笑道。「我可不想等到日暮西山再被人一下子干掉,多丟臉!還不如急流勇退,留個好名聲。」
情不自禁地,藏姬也笑了。看看他、瞧瞧自己、再望一眼斷腿,她心頭有一些些領悟了,雖還不甚清晰,起碼她體認到一件事,要泰迪回組織是不可能的事。
但經過今天的事,她有信心,泰迪不會為其他組織所利用,他說要退休,就真的是單純的退休,與任何一方的權力斗爭皆無干系。
「等我傷好回到組織,我會將今日之事盡數報告出來。」這是她做的最大讓步了。
泰迪雙目一亮,笑望她一眼。「那就謝了。」他是不怕跟組織對立,但有人肯出面為他解決麻煩,省卻他一番手腳,何嘗不是件好事?
「不客氣。」也算是一笑泯恩仇。藏姬知道,終其一生,她是不會再對泰迪下手了。
「好啦!」泰迪把她放在細絲旁。「等我再處理完一件事,就救你們上去。」話落,他走向縮在牆角,倉皇有若驚弓鳥的婦人。
「泰迪。」藏姬對著他的背影喚了聲。「溫柔點。」她看得出來,婦人在這密室里是飽受了驚駭,但她還是鼓起勇氣救治她與魏鞅,她很感謝她,不希望她再受到傷害。
泰迪朝她點點頭,再面向婦人,揚起一抹安撫性的笑。「請問,是巧萍小姐嗎?」
乍聞那名,婦人圓瞠著雙眼瞪向他。
賓果,他猜對了。所有的謎題都有了答案,如今只待他們逃出生天,這一切的波浪都將過去,黎明就要到來。
泰迪救回藏姬,魏鞅,叫了救護車將他兩人送走後,拉著巧萍急奔向廚房偏門處,不久前傳來求救聲的方向。
當他趕到定點,一幕晴天霹靂的景象擊得他三魂飛去七魄。
漢伯手持一根木棍正準備擊向君樂水後背。
「住手——」他大喊,聲音卻卡在喉口,從不知道驚慌會讓一個人完全失態,全身的血液幾乎在瞬間被抽個精光。
但下一秒,他看到君樂水像背後長了眼楮,及時往道旁一滾,翻出木棍攻擊範圍。
不止他,連漢伯、華嬸、王叔都呆了。
君樂水拍拍站起身,臉上的冰寒可以刮下一層霜。
「樂水。」泰迪放開巧萍,一箭步逼向她。
見到泰迪,漢伯,王叔、華嬸同時目泛紅光。
王叔第一個舉拳攻向泰迪。
泰迪橫肘擋住飽擊,腳抬起,正想踹他一個狗吃屎。
「住手,伯鈞,求你別一錯再錯了。」出聲的是巧萍,虛軟的音調和爬滿雙頰的淚水顯示了她的悲慟。
看見她,王叔、漢伯、華嬸全都傻了。
王叔大受驚嚇地倒退兩步,他不敢相信,馬路對面那個彎腰駝背,一臉風霜的人會是他最愛的未婚妻,她……記憶中的她明明嬌美更勝春日桃花的,怎會變成這樣?
但她確實是巧萍,一樣溫柔的眼,細致的五官,盡避歲月帶走了她的美貌,卻帶不走那一身清靈的氣質。
唯一不同的是,過去,她像誤墜人間的仙子,天真無邪;今朝,她憂慮驚慌,更似林中驚弓之鳥。
十年了,他十年沒見過她,是不敢,也是沒臉;昔日他未與她站在同一陣線上導致她被囚,如今,他有何面目見她?
後退一步,王叔想逃,卻被泰迪擋住。
君樂水抬頭瞄了泰迪一眼,他這麼晚才來就是為了那位巧萍吧?
明了她眼底的疑惑,他把王叔推到漢伯與華嬸中間,然後走到君樂水身邊,附近她耳畔,低言。「後花園的秘密就是她。」
這跟她父母的失蹤有何關系?別搞到最後才告訴她,一切不過是場誤會,她會抓狂。
「你靜靜地听就知道了。」他況。
她只得忍住滿腔疑問,靜觀事情演變。
巧萍抖著一雙幾乎站不穩的腳,緩緩走近王叔。「我們已經錯過一次,別再錯第二次了,難道你們要一輩子都過得這樣膽戰心驚!我們明明什麼事也沒做,干麼受這種苦?」
聞言,王叔、漢伯,華嬸岑寂了下來。
巧萍再加一記。「你們沒想過嗎?倘若事發之初,我們選擇另一種處理方法,或許一開始山莊的營業會受到影響,但只要我們有心、努力堅持,我相信憑借我們的能力,一定可以東山再起的。」
「會有這麼順利嗎?」抽出被卡在水溝蓋里的腳,華嬸強撐著身子站起,證明了剛才的狼狽不過是一場戲。如今,她向來慈祥的臉變得有若鬼魅般瘋狂。「這里是我們的夢啊!奮斗大半輩子之後,唯一的心靈寄托所在,有人想破壞它,我們反擊有什麼不對?」
「那麼反擊之後,我們成功了嗎?」巧萍抬眼,遙望這座佔地千坪、揉合了四人夢想的美麗建築。「虹燁山莊里的一磚一瓦都是我們親手所建,曾經,我們最大的夢就是把它經營成全台最好的民宿,然後逐次推向世界,最終成為所有旅人渴望駐足的所在。但十年過去了,有多少人在這里領略到建築與大自然合而為一的至美境界!它還是一如當年般,沒沒無名,我們並未完成夢想。」
是未完成嗎!王叔、漢伯、華嬸對望一眼,無力地低下頭,早在那件事後,他們就把夢想封印起來,但求著日日平安、無災無禍,圓夢大計早被丟過山頭,遺忘在天邊角落。
巧萍將目光移向君樂水。「你就是君小姐吧?你父母十年前曾至虹燁山莊投宿過。」
「你是巧萍小姐?」君樂水疑惑地望著她。
「我就是元巧萍。」
「王叔的未婚妻!」真想不到她還活著,君樂水原以為她早死了,否則豈會消失十年無聲無息?
「她一直被關在後花園的密室里。」泰迪提出解釋。「起初幾次,你在後門口听見有人喊救命,就是她趁著漢伯打開密室送飯時喊的。」
「所以說,你不是失蹤,而是被關了十年?」君樂水簡直不敢相信。「一個人長期被關在密室里,是會發瘋的。」
巧萍抖著唇,努力不教內心崩潰。「其實有好幾次,我真的以為自己要發瘋了。幸好阿華偶爾會下去勸我改變主意一起維護那個秘密。那是唯一我可以松口氣的時間。」話落,她虛弱的視線環視了周遭所有人一眼後,鼓足勇氣開口。「現在,我終于可以把當年那件秘密說出來了。」
「不要,巧萍!」華嬸大喊。現在招認,那麼他們過去十年的努力又算什麼?
「算了。」漢伯拍拍華嬸的肩。「這十年,我沒有一天睡得安穩的,相信你也是一樣,大家都累了,到此為止吧!」
「不公平,這樣太不公平了。」倚進丈夫懷里,華嬸放聲大哭。
「這世界如果有公平,我們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了。」王叔憤恨地說。
君樂水的心提到胸口。「當年,我父母在這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是惡魔,毀壞我們夢想的惡魔。」華嬸尖叫。
君樂水的臉色黯了下去。
巧萍端整神色看著她。「首先,我得聲明,你父母的事與我們毫無關系。當年,我們都才三、四十歲,自建築界風光退休後,帶著半生積蓄來到南投,夢想建一處世外桃源,讓所有人都龍體會到建築與自然合而為一的美麗。五年後,虹燁山莊落成,我們廣發請帖給所有的親朋好友、廠商、合作對象。但你父母卻不是我們邀請的賓客之一,他們是山莊開幕當天第一對客人,當時我們真的很高興,以為這是一個好的開始,豈料半夜,我們好心給他們送消夜去,卻發現你父母已在客房里上吊自殺,當時,我們都呆了。」
「那一瞬間,我們的夢想被毀了。」王叔呢喃自語。
「天底下有這麼多地方,他們為何非選在我們的山莊自殺不可?那天……我們才剛開幕,禁不起丑聞啊!」漢伯語聲哽咽。
華嬸歇斯底里地大叫。「因為他們是惡魔……是想要摧毀我們的惡魔……」
听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血色自君樂水臉部褪盡。她腳一軟,虧得泰迪及時伸手相扶,才沒摔個四腳朝天。
「樂水!」他憂心地將她摟進懷里。
「我也想問為什麼!」她頹然望著蒼天。「他們為何要自殺?我還記得那日出發前……他們明明說是要去度蜜月的……我和亦豐,碠然、則思、問晑開開心心地送爸媽出門……他們答應我們要買禮物回來,他們答應過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了還債。」巧萍抖著手自襯衫口袋里掏出一封縐巴巴的黃色信封。「這是你父母留給五名子女的遺書。」當年,她就是看了這封信,才堅持報警處理,但不想山莊名聲盡毀的王叔、漢伯和華嬸卻持相反意見,四人大吵一架後,她被軟禁于密室中,直到今日,泰迪救她重見天日。
君樂水看看她、再看看信,卻是怎麼也提不起勇氣去接。有遺書就代表父母真是自我了結生命,他們拋棄了五個未成年子女,如何忍心?
她不想看,她不願承認那個殘酷的事實。頭一轉,她把自己深埋進泰迪懷里,仿佛想借著他的強壯,擋去所有的風風雨雨。
「別逃避啊,樂水。」他拍拍她的肩。
她不語,只是不停地哽咽著。
像是覷破了她的軟弱,泰迪代她接過信,展開——
「不!」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接受這一切啊!
「樂水。」強硬地抬起她的臉,他直視進她的眼。「十年來,你一心一意祈禱的不就是這一刻,謎底解開的時候?」
「沒錯,但……」她怕呀?
不顧她的反對,泰迪硬是展開了信。
「樂水、亦豐、碠然、則思、問晑,當你們看到這封信時,爸媽已經死了。
我們對不起你們,沒有辦法陪著你們長大。
可是爸爸的公司破產了,欠了五千萬的債務,想起你們都還那麼小,正在求學階段,爸媽怎麼忍心讓你們跟著我們一起吃苦?
爸媽想了很久,我們都各有三千萬的保險,只要我們一死,這筆錢就夠還債,和供你們讀書了。
爸媽實在很舍不得你們,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除此之外,我們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可以還債,又讓你們生活無憂。
樂水,你是大姊,爸媽只能拜托你照顧四個弟弟了。雖然亦豐、碠然、則思,問晑都各有各的脾氣,但他們全是好孩子。爸媽死後,長姊如母的你,一定要好好教育他們。
還有亦豐、碠然、則思、問晑,你們記著,要好好听大姊的話,絕對不可以再任性了,爸媽在九泉之下會保佑你們的。
父泰權
母文英絕筆。」
「不對,這樣是不對的。」听完遺書內容,君樂水再也受不了地放聲大哭。「我們是一家人啊,有什麼事不能說出來大家商量,為什麼要這樣?他們以為父母自殺換來的保險金,孩子們能花得心安理得嗎?他們……哇!這樣根本不對……」
五千萬、五千萬,她和弟弟們咬緊牙根還完了啊!那或許是一筆大數目,但只要人活著就有希望,死了便什麼也沒有了。父母為何不明白?
孩子們或許還小,可已經能幫忙還債,事實證明了他們做得到,然而如今,這番拼命是要拼給誰看,父母都已經死了,他們從頭到尾都不會知道他們的五個孩子是如何地能干,終于把債務還清了。
他們看不見了,他們……他們做錯了。
泰迪大掌攬著她,任她的淚水濕了他的前襟。
餅分體貼的父母,對孩子並不一定真好。怎樣的教育才算正確,這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
在巧萍的解釋下,君姓夫妻失蹤的真相得到完整的剖析。
原來那日,君姓夫妻自殺後,發現他們尸體的王叔、漢伯、華嬸、巧萍四人簡直要瘋了。
才第一天開張的民宿就有人自殺。這對虹燁山莊的名聲會造成多麼大的損害?他們四人當場吵了起來。
起先是彼此怪罪不該接受沒有預約的客人,接著,又對善後問題起了更大的爭執。
巧萍堅持報警處理。
但其余三人反對,他們不希望這件意外破壞了眾人奮斗了大半生的夢想。
巧萍說服他們不成,最後被軟禁起來,以失蹤處理。
而君姓夫妻的尸體則被埋進後花園里,從此不見天日。
其後,漢伯和華嬸偽裝成君氏夫妻兩人,開著他們的車四處繞了一圈,故意讓許多人目睹車輛離去,以便為日後的謊言鋪路。
至于那最棘手的物證,白色BMW則在事後被轉賣給贓車集團、拆卸分解,不知賣到哪里去了。
就這樣。晃眼五年過去,沒人對君姓夫妻的消失趣過任何懷疑,王叔、漢伯,華嬸三人也漸漸松下緊繃的心弦。
想不到就在他們準備重新開始時,君樂水卻尋上門來了,把三人嚇了一大跳。
他們以為秘密曝光了,近乎絕望,誰知君樂水根本什麼也不曉得。
那三人商量了許久,決定靜觀其變,這也是為什麼君樂水年年造訪虹燁山莊、四處探查卻仍安然無恙的原因。
在可接受的範圍內,沒人希望多添事故。
當然,與君樂水相處日久,逐漸生情也是原因之一。基于隱藏她父母自殺消息的愧疚,王叔、漢伯、華嬸想盡辦法要補償她。
他們也以為,只要地過得快樂,待十年、二十年過去,整件事終將成為過往雲煙,再不復為人所記憶。
怎知今年開始,情況有了變化。泰迪和魏鞅先後加入。讓這微妙的乎衡失了序,這才造成日後許多事情發生。
但不管如何,事態演變至此,也該是讓它落幕的時候了。
君樂水把尋獲父母下落的消息傳遞出去,五日後,君家五姊弟到齊,起出父母尸骨。
想起昔年一家和樂融融的光景,當初笑著出門的兩老如今只剩白骨兩具,五姊弟傷心難抑。
尤其君樂水,簡直百感交集。
案母為了孩子們所做的犧牲是她心頭永遠的痛,但他們的所做所為傷害了四個滿懷夢想、正欲起飛的青年,卻令她憤怒。王叔、漢伯、華嬸對她的好令她滿懷感激,可一想到那不過是場戲,她的心都冷了。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孰是?孰非?
這一刻,她什麼也不知道了。
凝視這片青翠山谷,綺麗佳員自四面八方涌來,似欲將她緊緊擁抱。
數年前,這塊土地才因一場地震而面目全非,數年後,在人們的努力下,它又開了一條新生命。
但她卻還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里?
她和弟弟們還沒商量出要不要告王叔、漢伯、華嬸他們,畢竟,他們是罪證確鑿。可有時,她忍不住要想,異地而處,當她面臨夢想可能被毀的瞬間,她會做出何種選擇?
人心有時候可以很堅強。有時也會很脆弱。怎麼樣把持住自己,是一門很難的功課。
「想什麼?」泰迪來到她身後,大掌攬住她的肩。
「想我夠不夠堅強!萬一有一天,我也遭遇像王叔他們那樣的處境時,我會怎麼做?」她低言。
泰迪張開雙臂,將她緊緊進懷里。「不管你做了何種決定,別忘記,在你身旁有我陪著你。」
這一刻,她的眼眶濕了。
或許這就是千古以來,人們不斷歌頌戀愛的原因吧!
一個人不夠堅強的地方,兩個人便撐得起來。這不是真理,也有例外,但她仍願相信,攜手共度人生的伴侶即是彼此脆弱心靈最堅實的後盾。
靶激上天讓她擁有泰迪。回過身,她張臂摟住他,讓彼此填滿對方缺憾的生命,化成一個圓,永遠相依。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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