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隻生下一對子女,小命也去了半條,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過來。
她睜開眼便見流蘇成幔,終于確認這不是一場夢,是真真實實的穿越時空。
「高亢……」她強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
一個虛弱無力的聲音著急地傳來。「別起來,有什麼事我來做就好,穩婆說你要多休息。」
林隻轉頭,看見一張眉目清秀的臉,笑起來兩個酒窩,儒雅中又帶著一點天真,正是高亢。
不過他的臉色看起來很糟糕,兩個眼圈比墨還黑。
「高亢,你怎麼了?好像很累似的。」
他用力一咳,擺手說道︰「全都出去。」
「是,少爺。」
林隻這才發現房里不只他們夫婦兩人,還有兩名侍女。
她吐吐舌,幸虧剛才沒說什麼太出軌的話,否則讓人捉到語病,發現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豈不糟糕?
斑亢把四面門窗都檢查了一遍,確定無人偷听後,才爬上床榻,和林隻肩靠著肩躺在一起。
「你可好了,能在床上睡覺休息,我才慘,在祠堂跪了一夜,一大清早就去衙門辦公,剛才回來,連一口水都還沒喝呢!」
「祠堂?衙門?什麼意思?」她不太理解。
斑亢慢慢解釋。「想不到一切這麼巧,我們這兩具身體不只樣貌、身材和原來的相似,名字也一樣叫高亢和林隻。不過在這里,你是個大家閨秀,我是知縣老爺。」
「你當官了?」敢情小說沒騙人,只要能穿越時空,生活一定會更好。
「不只,高老爺——也就是你那名義上的公公,還是春水縣的大地主,土地多得騎馬得走一天才能逛完。」
斑亢是個孤兒,來到大周,哪怕父母雙全,「爹、娘」二字還是喚不出口。畢竟相處時間太短,對兩位老人家產生下了親子感情。
「哇!」林隻一雙眼楮閃亮得像藏進了兩個小太陽。「高亢,咱們發達了。」
「噓,小聲點。」高亢左瞄右瞧,確定四下沒有第三人,才吐了口長氣。「小隻,我們是有錢也有權了,但規矩也變多了。那個高老爺的家法有一百多條,隨便犯一條就要跪祠堂,要不是高老夫人攔著,我現在還在跪呢!」
看來天下還是沒有白吃的午餐。但是……
「給我們這麼多好處,不過要守一點規矩,還是很劃算的。」
「我也這麼覺得,咱們就在這里過下去吧!有吃有喝,什麼都不必愁,多好?」高亢頷首。「所以我們要盡快習慣這里的生活方式,首先,稱呼就要改過來,你不能再叫我‘高亢’,得喊‘相公’,我則喊你‘娘子’。」
「相公?」林隻皺眉。「好別扭。」
「誰說不是呢?」高亢嘆口氣。「可高老爺交代了,以後再這麼沒上沒下、不講尊卑,還要跪祠堂,除非你嫌日子過得太好,想找點苦頭吃,否則還是謹言慎行的好。」
林隻握了握拳。「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如果不小心漏了什麼狐狸尾巴被抓住,記得,絕對要打死不認。」像他上次不小心講了「籃球隊」三個字,就被高老爺追問大半天,高老夫人還以為他撞邪了,非要請和尚道士回家做幾場法事去災殃,若非靠著「一皮天下無難事」的本領,他現在已經露餡了。
斑亢很詳細、很謹慎地叮嚀了林隻半天,弄得她不斷地用異樣眼光看他。「高亢,你長進了耶!」
「什麼意思?」
「那天要你去打听這里的人事物,你還推托說自己不擅交際,這會兒又主動把一切都調查清楚了。」
他翻了個白眼。「如果你也去挨個幾板,再跪一夜祠堂,就曉得我為什麼這麼辛苦了。」
「高老爺打你?」
「他那家法比扁擔還要大,打得我痛死了。」
林隻瑟縮了下。「真可怕。」
「你曉得就好。」他拍拍她的手。「萬事小心啊!」
她點了點頭,想起一件要事。
「對了,現在是哪個朝代,會不會發生什麼天災人禍,有什麼要特別注意的?」
他苦笑。「這里是大周,現在是元慶十二年。」
「啊?有這個朝代跟年號嗎?」原諒她歷史下好,不過高亢是念文科的,對這些東西應該比較清楚才對。
他繼續苦笑。「沒有。」
「那……」她呆了。「我們到底來到什麼地方了?」
「大周朝,安城府的春水縣。你可以想成我們來到一個異時空了。」
她愣了好久。「這里沒有魔法師、精靈、矮人之類的吧?」
「沒有。」又不是奇幻故事。
「那有沒有修道者、妖精、劍仙滿天飛?」
「沒有。」這里也不玩仙俠。
「那文字、語言呢?」
「中文。」
她吐了好長一口氣。「還好,起碼是個我們能理解的世界,適應起來不那麼困難。」只可惜他們不能賣弄詩詞或發明火藥、玻璃什麼的,來個稱霸世界。
不過他們似乎也沒有那個能力,唐詩三百首,她從小學讀到大學,目前還存在腦袋里的不到十首,還是少賣弄、少出錯吧!
「高——相公。」既然要過新生活了,舊的東西能忘就盡量忘吧!這樣才能更快融入新的環境。「寶寶呢?健康吧?」
「一個胖小子,一個可愛的小丫頭,很惹人疼。」
「那怎麼不在房里?」
「高府有錢,早就請了四個女乃娘,闢了一處院子,專門照顧寶寶。」就連他也只看了孩子一眼,都沒有機會抱呢!
「我能不能見見他們?」
「我去跟高老夫人說,讓女乃娘把寶寶抱來房里給你。」
「好啊!」林隻催他。「你快點去,我要看寶寶。」
「我這就去,順便讓他們送午膳過來。」他朝房門方向跑了幾步,又不放心地回來。「記住,多看多听,少說話就少犯錯。我還得回衙門,不能陪你跟寶寶了,你萬事小心。」
「知道啦!」她推他一把。「我的個性你還不清楚嗎?我從不沖動行事的。」
那倒也是。他們一起長大,從小,她就比他冷靜、獨立,他偶爾還會傷春悲秋,嘆幾聲親人不待,而她,永遠都是那一句—上升人人倒,靠山山倒,靠自己最好。
他的老婆是最精明、強悍的。
「我的好娘子,」他俯身在她頰上親了一下。「幸虧我們一起過來了。」若他一個人流落到異時空,現在肯定笑不出來,或許他已經瘋了也說不定。
真慶幸他們夫妻是一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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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亢一個人關在架閣庫里閱讀那些陳年案件卷宗。
他不曉得當知縣要干什麼,又不敢問,怕泄了底,讓人發現這個縣老爺的靈魂被調換了,只能獨自模索,從舊檔案中找資料。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那些刑名、賦稅、文件來往,多得跟貓毛似,恐怕不花上幾個月,這份工作是上不了手的。
忍不住再佩服一下那些從現代穿越過來成王做霸的,小小知縣的工作都如此繁雜,再高幾級,豈非要累死人?
「大人。」留著兩撇八字胡的柳師爺敲開了架閣庫的大門。「下個月知府大人五十歲大壽,我們是不是該準備了?」
「準備什麼?」高亢有點納悶。「知府大人請我們去給他慶生嗎?」那倒是得準備一份生日禮物。
「沒有,春水縣衙倒沒接到帖子。」柳師爺心想,給上頭送禮是習俗,用得著人請嗎?
但高亢不懂這些官場辨矩,只想在二十一世紀,主人過生日,客人不請自到是件失禮的事,自己還是別去的好。
「既然沒帖子,那就不關我的事啦!別吵我,我還有很多卷宗沒看呢!」他揮手趕人。
柳師爺訝異地瞪大眼。這縣老爺是不是瘋了?連知府的面子都不給,可別連累下屬才好。
「大人,大家同朝為官,這……不去不好吧?」
「去了才失禮。」他以現代人的觀念衡量大周事,注定要糟糕。
「可是……」
「好啦!如果有帖子,本大人便去赴宴,否則你就別吵我看卷宗了。」
柳師爺心想,你幾品官,人家幾品官,會特地給你送帖子,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但瞧高亢一副下耐煩的樣子,他也不痛快,便拱拱手告退了。
斑亢繼續埋首于卷宗堆里,看得滿頭大汗,還是弄不清楚自己的職責、權限究竟到哪里?
要說斷案,他審了,還要送交知府核準,再到道台、刑部轉一圈,才算正式落案,不是與現代的地方法院、高等法院、最高法院相同?
所以縣衙就像地方法院嘍?那為什麼縣太爺還有判斬立決的權利?舉凡叛國、弒親、違逆人倫……這些都是可以直接斬首的。
奇怪,殺人放火要送交京師,那叔嫂通奸卻是直接殺了?真是詭異的律法。
何況賦稅不要銀子要糧食,縣衙收了繳京師,萬一途中發霉了,或遇上一些天災人禍怎麼辦?
收不到足額還要被降罪,那為了以防萬一,豈不是要多收點,免得上繳時出問題?
他越看,越覺得縣太爺不是人干的,雜事一堆,薪奉又少,真搞不懂怎這麼多人想當官?
「少爺!」一個急呼呼的聲音沖進來。
斑亢抬頭,就看見自家小書僮跑得一頭汗。
「又什麼事了?」都交代過了,他有很重要的事得辦,不是太大的問題別吵他,怎麼一個個都不听話。
「老爺、夫人和少女乃女乃在家里吵起來了。」小書僮邊說邊喘。「夫人給氣得暈過去,老爺請出了家法,說要好好教訓少女乃女乃一頓。」
斑亢背脊立刻涼了。林隻才生完孩子,身體還虛,要被家法揍幾下,小命還在嗎?
「回家。」卷宗一丟,他也不辦公了,先救老婆要緊。
不坐轎,不騎馬——其實他是不會騎馬——邁開兩條腿,他就往家里沖。
還好高府就在縣衙後,過一條小巷于,偌大的紅漆大門便在眼前。
斑亢一路往內院跑,才跨進院落,就看高老爺手中的家法高高舉起,嚇得他魂都要飛了。
「不要——」幸虧國中時打過幾年棒球,他以滑壘的方式飛撲過去,及時地擋在林隻身前,家法便落在了他的上。
「唉喲!」他大叫,這家法前天才挨過一次,臀部還瘀青,再被揍一下,痛得他眼淚都快飆出來。
「相公!」林隻趕緊轉過身子,抱住了高亢。「你怎麼樣?打傷哪里了?」
斑亢怒火攻心,猛地直趄身,就要跟高老爺算帳。這個老頭子是生出了這具身體,但靈魂已換了人,自己跟他沒感情,但是林隻就像他的命一樣,誰敢動她,他敢拿刀砍人。
「唔!」突然,腰間軟肉教人掐了一下。高亢耳邊傳來一個輕哼,是林隻對他眨眼示意。他猛地回神,想起這里不是二十一世紀,而是莫名其妙的大周,氣勢登時弱了。
林隻扯扯他的袖子,高亢才發現她身下有兩個小包裹——真的是包裹,一塊布又一塊布捆得很結實,還會發出細微的、像小貓般的哼聲。
「怎麼回事?」高亢大叫。這不是他的寶貝兒子和女兒嗎?居然被捆成這樣,怎麼活?
兩夫妻手忙腳亂地幫小寶寶解開包巾,越解,高亢和林隻都氣得冒煙。
待包巾全部解開,瞧見孩子身上幾條細細的青痕,林隻的臉色猙獰得像鬼。「居然把我的寶貝綁得都瘀青了,老娘跟她們沒完沒了!」她也快失去控制了。
斑亢同樣氣得全身顫抖。
「高——爹爹,你倒是告訴我,兒的長子、長女,你的長孫、長孫女犯了什麼錯,他們出生才第三天就被弄得一身青?」他咬牙,硬是逼自己一定要喊「爹爹」。
一邊說著,他的手也沒停,扶起林隻,一人抱著一個孩子,送到了高老爺面前。
小嬰兒身上一圈圈的青痕也把高老爺嚇了一跳。他是听聞下人稟報,林隻在月子內出房門,去跟女乃娘搶孩子,這是會給家里帶來衰運的,一氣之下,才請來家法要教訓媳婦。
至于高老夫人,她就是個護犢的主兒,為人沒什麼主見,只會像只老母雞般守著兒孫,不讓人欺負。
斑老爺要揍人,高老夫人攔不住,老倆口吵出了火氣,高老夫人便被氣得暈過去了。
于是高老爺更火大,抄起了家法直接打。高亢來時,林隻已經挨了兩下,只是她身下護了一雙兒女,怎樣也不讓,讓高老爺更看這逆媳不順眼。
如今,真相揭露,媳婦的失儀竟是為了保護高家唯二的第三代,高老爺怒火沖天。
「把那四個潑婦押過來,竟敢虐待老夫的孫兒,她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一聲話落,自有家丁綁來四個女乃娘扔在地上。
斑老爺揮手,一人就賞了兩巴掌。
「說,是誰虐待了老夫的孫兒?」
「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四個女乃娘不停地磕頭,結結巴巴地解釋,小嬰兒本來就是這樣照顧,拿包巾團團地裹起來,預防他們受寒,小手小腳也不會胡亂抓傷自個兒臉蛋。每一家的孩子都是如此養大的,確是沒有虐待之意。
林隻听得想吐血。嬰兒才出生三天,骨頭都沒長好就被綁成粽一樣,這能養得好嗎?
尤其四個女乃娘為防嬰兒手腳揮動,綁得結實,布條都在孩子的身上勒出了瘀痕,她要晚點發現,恐怕血液不流通,孩子的肌肉都要壞死了。
「公公,若是所有女乃娘都如此照顧孩子。媳婦寧可自己辛苦帶他們,也不放心將孩兒交與他人手中。」林隻的適應力比高亢強,很容易就喊起公公婆婆。
「胡鬧!」高老爺哼了聲。「我們高家是何等門第,自有規矩,豈容你獨斷獨行?」這些大戶人家的孩子是不跟娘親一起食宿,就怕做娘的太溺寵小孩,養出了一堆敗家子。比如他這兒子,當初就是沒管好,讓夫人寵過頭,長成後性子說好听是溫和,其實就是軟弱,一听自家娘子難產,劈頭就暈了。
不過……高老爺歪著頭看了地上跪著的一雙兒媳,覺得他們的性情有幾分陌生。一個三步不出閨門的大家千金、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從來看見他就像老鼠見著貓,隔三尺遠便跑得不見人影,今朝卻是長進了,也敢跟他當面頂撞,莫非吃了豹子膽的是他們?
「高——爹爹說的是,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高亢雙臂一伸,將孩子、老婆像寶貝一樣護進懷里。「可爹爹莫忘了,兒是高家獨苗,兒的孩子不只是高家的長孫,更是獨孫,萬一讓這些粗手粗腳的潑婦弄出個三長兩短,兒將來可無顏去見列祖列宗,爹爹以為呢?」這話可算是威脅了。
「你你你——」高老爺氣得臉發青,偏偏反駁不了。他也怕啊!自己妻妾共計十八名,就得高亢一子,女兒倒有八個,高亢和林隻成親五年,才生下一對龍鳳胎,說不準,還真是一枝獨傳下去了。
想到獨根苗裔可能受損,高家香火斷絕,高老爺只覺過去實在太寵兒媳了,高亢說不納妾,他也不相逼,就依著小倆口的想法過活。倘若高亢多幾房妾侍,給高家開枝散葉,他現下會這麼狼狽嗎?
丙然,兒孫是不能寵的。
「兒熟讀聖賢書,深明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道理。若爹爹執意拿兒的孩子予人作踐,兒便是拚命也要護得妻兒周全。」
斑亢原本是孤兒,一直夢想著要一個家。上輩子他無福圓夢,來到這個異世,就像上天給他的人生一次重來的機會,他要是不把握,就是傻瓜。
「公公,媳婦一定會好好教養孩子,讓他們知書達禮,明是非、知進退,必光耀高家門楣,還請公公成全!」林隻跪下就磕頭,磕得額上都腫了個包,隱隱滲出血絲,卻也寸步不讓。
斑老爺被兩個小輩弄得沒轍,大袖一揮,氣沖沖地走人了。他真是不明白,明明很听話的孩子,怎麼才過幾天,就完全變了樣子?該不會撞邪了吧?
「老爺——」遠遠地,方清醒過來的高老夫人,尖銳的聲音像針一樣刺進他耳里。高老爺一哆嗦,恍惚想起結發老妻當年洞房初相見時,是多麼地清秀可愛、嬌羞憐人,曾幾何時,佳人成了老母雞,成天就會跟他玩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
「似乎就是她生了亢兒之後吧……」難道女人一生了孩子,性情便會大轉?但他沒變啊!兒子又是因何而改?麻煩的問題,費解啊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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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老爺走了,高亢和林隻也把所有伺候的僮僕、侍女,連同那四個女乃娘全趕出院子,夫妻抱著兩個孩子,一扭一拐地相互扶著回房。
將門窗仔細關妥,高亢、林隻相看一眼,苦笑。
「怎麼我們似乎是跑來這里受氣的?」林隻撫著腰。她還在月子內呢!又挨了兩家法,真是難受到不行。
斑亢先將兩個孩子安置好,扶了林隻上床,小心掀開她的衣裙,只見她腰邊一道瘀青,臀部也有一道,可見老爺子下手一點也不留情。
「是我沒用,讓你受苦了。」想到前世害她受罪,今生又護不了她,他心里一把火。
林隻苦笑。「現在我才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們來到這里,看似有錢有權又有勢,其實日子過得心驚膽跳,沒有以前舒服。」她一邊說,一邊示意高亢趴下來,也讓她檢查一下挨打的傷勢。
「誰說不是呢?我以前開間小書店,賺得雖然不多,但手里有本書,桌上有杯茶,日子就快活似神仙了。現在做了官,那些卷宗我看了三天,還弄不清楚縣官的職權到底是什麼?又不敢找人問,怕露出馬腳,被人當成妖孽——唉喲!」林隻踫到他的傷,痛得他倒抽口氣。「你輕點,我前天才被揍了一回,今天又挨了一棍,很痛!」
「你的臉雖然跟以前長得一樣,身體卻沒有之前的結實,看來書上寫‘百無一用是書生’,倒是沒寫錯。這里的讀書人除了讀書,什麼運動都不做。」她小心翼翼地幫他把褲子拉上。「高亢,你有空得鍛煉一下,否則過了三十,生理機能下滑,有你受的了。」
他點頭,立刻又搖頭。「運動的事可以等等,我得先搞清楚自己的工作。倒是你,怎麼跟老頭子杠上了?」
「你不是說要讓女乃娘抱孩子來給我看嗎?我在房里從中午等到快日落,人也不來,我心里急,就自己去了,卻看到她們拿兩個寶寶當粽子那麼捆,一氣之下,我便罵了她們幾句。那時我想,我是少女乃女乃,她們是下人,應該听我的話,也不知道這具身體的主人之前是什麼性子,那四個女乃娘居然一點也不怕我,沖著我就左一句騷蹄子、右一句醋壇子,反而更用力地捆我們的寶寶。我怎麼能受這種氣,便搶了孩子跑,接著就有人通報了老爺子,接著的你都看到了。」
「這些混帳,我不會放過她們的。」其實他也發現了,自己在縣衙里,那些捕快、書吏、師爺瞧他的眼神沒怎麼恭敬,顯然從前的「高亢」並不能懾服手下,弄得隨便一只阿貓阿狗都要來欺上幾回。
不過現在的高亢和林隻卻不是軟弱的性子,人敬他們一尺,他們必還一丈,想爬他們頭上搞鬼,作夢吧!
「我也想報仇,不過這大家族的內幕多,在我們沒弄清情況前,還是得小心注意,不要沖動壞事。」林隻拍拍他的肩。「高亢,你看是不是去找婆婆討點藥酒,我幫你揉一揉,你的青了好大一塊。」
斑亢點頭。「我叫人去拿。」
「不,」林隻阻止他。「你親自去,如果婆婆問起,你一個字也別多說,就討藥酒。」
「娘子,你又打什麼主意?」
「今天公公要打我,婆婆拚命地攔,吵得好厲害,我想她是真心關愛我們,或者該說她很疼寵自己一雙兒媳。我們突然來到這里,什麼也不懂,需要一個盟友,姑且先將她拉攏過來,再看宅里其他人的反應,那些有心危害我們的,等我身體好一點了,再一一對付。」
「娘子。」他抱著林隻,笑得好開心。「搞這種人際關系,果然還是你厲害。那你是不是順便幫我想一下,如何弄清衙門里的雜事?」
「你這是虧我還是贊我?」她不是個心慈手軟的女人,那又怎樣?
「當然是贊美。」老婆精明,老公才能放心,他不知道有多喜歡她的強悍。
「算你會說話。」她嗔他一眼。「你們男人啊,不就最愛酒桌上聊是非,你就請你那些手下喝幾場酒,喝到暈頭轉向的時候,還怕問不出你想要的答案?」
「這個辦法好!所謂酒後吐真言,等他們都喝得半醉的時候,還怕他們不問一句、答十句?」高亢快樂地跳下床。「我這就去置辦酒宴、請人喝酒!」
「等一下。」林隻趕緊拉住他。「別人可以喝,你千萬別喝,萬一不小心喝醉泄了底,麻煩可就大了。」
「明白,老婆大人。」
「小心你的措辭。」她白他一眼,雖然自己也常常改不掉某些習慣,但小心總沒大錯。「你消息要多探听一點。如果有高家的八卦,不妨也打探一番,順便問問,哪里有伶俐的小丫頭可以雇。這宅里的人我不想用,要在自己房里伺候的,我一定要親手教過才放心。」
「也對,我們兩個有太多秘密,確實不方便讓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在房里進進出出。」高亢拍拍她的手。「那我去忙了,你好好休息,月子一定要做好,才不會留下病謗。」
她點頭。「你也要注意,等我做完月子,就去幫你。」在這里的日子不好過,夫妻倆一定要同心,否則覆滅在眼前。
「好,我等你。」模模她的臉,雪白雪白的,他心好疼。他不是個好丈夫,沒把她保護好,多想寸步下離守著她,但不行,為了日後的安寧,現在有太多事得做。「但你也別太緊張,我個子比你高,天塌下來,我也能先頂一會兒,你就放開心懷休息吧。」
「什麼啊?」故意逗她嗎?那他確實成功了,她噴笑出聲。「我也不矮呢!」更少能幫他撐起一半。
她笑了就好,心情快樂了,身體自然養得好。
「你相公比超人更偉大,絕對不讓你受苦。」是的,他在心里發誓,上天既然恩賜他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他一定會緊抓不放。從今以後,為了她和孩子們的平安喜樂,他豁出去了。
她眼眶一紅,心微酸,粉頰輕輕摩他帶著繭的手。「傻瓜,超人哪里比得上你?我們一起長大、念同一所學校、打工、出社會、結婚,從來沒分開過。我就愛這樣子,能牽著你的手便夠了。」
她才傻呢!難道夫妻一起跑路也算好事?他們是要在一起,卻平平安安、快快樂樂,這才算是真正的生活。
吃苦?不必了,受過一回教訓,他不會再相信她以外的任何人,這一輩子就守她、信她、愛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