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怡文再度醒轉,已是彩霞滿天的傍晚時分。
「嗯……」她先動身子,接著緩緩睜開眼楮。
「醒了?」帶著笑意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
怡文眨了幾次眼楮,終于完全清醒過來。
「幾點了?」
「四點半。」
怡文瞠大眼,接著發出哀號,「我一天沒回家……完了!等我回去後,我姐會殺了我!」
她飛快跳下床著裝,但她足尖才落地,便听見好大一聲怪音——
「咕嚕!」
怡文大窘,尷尬得要命,真不知要按住肚皮好,還是蓋住自己羞愧的臉好。
元朗笑,「你先去沖個澡,我去弄點吃的,然後再送你回去。」
半晌後,怡文帶著微濕的發從浴室里走出來,赤著足來到廚房,看見元朗背對著她正在煮意大利面。
看著他寬闊的背脊,一種深愛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讓她感動得想哭。
曾經以為自己被丘比特和月老列入黑名單,只能羨慕別人的好姻緣,沒想到,她也能與人相戀相愛,體會愛一個人原來是這麼幸福的事。
她慢慢地走過去,靠近他的背,然後將自己的臉頰貼在那副令人安心的寬背上,像無尾熊似的環抱住他勁瘦的腰。
「洗好了?」
貼著他的背,元朗的聲音,仿佛是從身體的最深處傳來,令她不禁微笑。
「嗯。」
「面快煮好了,你先去坐著。」
「我陪你啊!」她孩子氣地說著。
元朗想笑,煮個面有什麼好陪的?但他想寵她,任由著她賴在他身邊。
吃過意大利面,又喝了一杯咖啡,元朗送怡文回家。
「用走的,不要開車好不好?」怡文說︰「晚風涼涼的很舒服,就當作是散步,吃飽飯散散步有益健康啊……」
元朗望著她,看出她其實在拖時間。
怡文紅著臉低下頭,覺得自己的企圖表現得太明顯,有些不好意思。
「你一天沒回家,家人會擔心。」他牽起她的手,「走吧!」
「咦?」
「你不是說想散步?」
怡文眼眸亮了。
「嗯!」
望著伸向她的大手,她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手覆上,與他十指緊扣。
「走吧!」
牽著他的手,走在涼風習習的路上,怡文在心底拼命祈禱,要上帝幫助她緊緊握住這手,不讓幸福輕易離去。
***
回到貝家,貝家女主人——也就是怡文的大姐貝君頤,正在客廳里恭候兩人大駕。
「喲,我們的二小姐總算回來了啊!」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大姐的表情,怡文覺得好像看見鯊魚在笑,害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自母親過世後,貝家就是父親主外,大姐主內;貝君頤就像是當家主母一般,號令整個貝家上下,家里的事一概由她說了算,俗話說「長姐如母」,他們這些弟妹,對貝君頤可是又敬又愛。
「過去二十四小時打了幾百通電話也沒人接,也不知道是私奔了還是被綁架了,我們可是著急得都要報警了呢!」貝君頤一面喝著玫瑰花茶,一面慢條斯理地說著。
「對不起……我忘了帶手機出門……」怡文羞愧地垂下頭。
「我猜,你們大概去了無人島了,那里連個電話也沒有?」
元朗是個聰明人,當然知道貝君頤的矛頭轉向他了。
「是我的疏忽,我應該打個電話讓怡文跟家里人報個平安。」
「人既然平安回來就好,怡文,你回房去,姐有話要跟元朗說。」
怡文擔心地望住元朗,她猜不出大姐留元朗說話的用意,只怕元朗會因為自己的關系被罵。
「姐,是我不好,跟元朗沒關系,你不要怪他……」
貝君頤幾乎失笑,妹妹都還未嫁出去,就先學會胳膊往外彎了。
「干麼?他那麼大個兒,我能對他怎麼樣嗎?」她故意挑眉說道。
「怡文,沒事的,」元朗給她一抹安心的笑容,「你先回房,晚一點我打電話給你。」
怡文猶豫了一下,才挪動腳步往房間走去,臨去前還一步三回首,像是非常的不放心。
「我妹妹八成以為我會對你下毒手。」貝君頤不禁好笑地說。
元朗笑了,「她只是擔心連累我。」
「讓她擔心一下也好,這樣以後她就不敢不知會家里一聲而外宿。」貝君頤展手,往沙發一指,「坐吧,陪我喝杯茶!」
「是。」
元朗接過陳媽端來的花茶,習慣性的先聞香,再品茶。
「怡文給你添麻煩了,先跟你說聲謝謝。」她朝元朗舉杯。
「她沒有給我帶來任何麻煩。」
貝君頤彎唇一笑,「看你們一起進門的樣子,我想你們開始交往了?」
貝君頤冰雪聰明,元朗也不打算隱瞞,很干脆地承認了。
「是。」想起昨日,元朗的目光柔了。
「你等了她多久?兩年?三年?」
「四年。」
這數字令貝君頤微微一震。元朗可真是個有心人!
「如果那妮子一直不開竅,你也打算一直等下去嗎?」貝君頤不由好奇地問。
其實,元朗也沒有想過,萬一怡文始終當他是個朋友,他是否要繼續守著那家為她開設的咖啡館里?他對待愛情的態度,就像對待一株很有個性的花苗,不到無法堅持的時候,絕不輕言放棄。
「如果她一直沒有對象,我想我會繼續等下去。」他淡淡地說。
他的語氣是那麼平淡,卻令貝君頤內心震懾。
她見過太多追求者,听過太多愛情誓言,那些人在那個當下說出的話,或許都是真心的,但是,他們說得出卻做不到,一百個人之中,鮮有一、二個肯花心思去實踐當初的諾言。
反觀元朗,他從未承諾過什麼,也從未以任何追求花招試圖讓怡文改變她對他的既定印象,不張揚亦不炫耀,他心甘情願為了所愛的女人默默地守候,不願為了縮短等待而擾亂怡文的心。
他相信每個人的愛情自有其時,有些人開竅得早,有些人開竅得晚,而有些人則是在很久以後,才會明白當時所以為的愛並不是愛。
「我們家怡文,是個幸運的女孩。」
元朗卻笑著輕搖了下頭,「或許幸運的是我。她非常單純,沒有心機,不矯揉造作,但她的內心,卻有很豐富的感情。她對待一只小貓,一盆花草,或是一本舊書、一杯咖啡,都充滿了感情,我想從她眼楮所看出去的世界一定很美麗,我希望我能一直被她用這樣的目光注視著。」
貝君頤被元朗的話所感動了。
「有人曾說,怡文是貝家三姐妹中最容易被忽略的,這話曾令我非常生氣。」
君頤輕道︰「對我而言,怡文就像一塊溫潤的玉,或許不夠璀璨亮眼,但了解她的人,會欣賞她質樸純淨的美,我很高興有人能和我一樣注意到她的優點。」
「怡文很幸福,有你這樣的姐姐。」元朗誠心地說。
君頤眼波一轉,紅唇輕揚,「這可不表示,我就原諒你們讓我操了一整天的心!」
「我保證這種事以後絕不再發生。」元朗正色道。
「這還差不多。」
送元朗出門時,元朗忽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君頤以為他忘了什麼。
「我忽然想到,我一直忘了告訴你,有時愛情並不是我們所以為的那個樣子,不要被假象所蒙蔽。」
「哦?」君頤不解。為什麼要特意跟她說這個?
元朗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最聰明的女人,在面對愛情時,也往往看不清真相。
「我花費四年,等到了我所愛的人,卻有一個人還在等待。」
君頤防備地環抱雙臂,「你指的是我和雷明彥的關系?」
「不,是另一個。」元朗對君頤笑了笑,「我走了。」
啊?什麼跟什麼?他到底想說什麼?
貝君頤站在門口,元朗那句意味不明的話困住了她,忽然——
「啊,討厭的蚊子!」
君頤決定進屋去,將元朗的話拋向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