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接早雲山與桃源台之間的空中纜車,是世界第二長的空中纜車,全長4035公尺,僅次于瑞士的KriensBahn。
纜車並不難等,每五分鐘發一班,一趟莫約三十分鐘。
上了纜車,貝君頤發現車廂意外的干淨寬敞,大面積的玻璃,可360度環視美景。
車門關上後,纜車徐徐上升,視野逐漸遼闊起來。
今天是典型的春日,綠色的山稜在一望無際的藍天中展開,雖然天空晴朗無雲,但從地底冒出的地熱,似浮雲般繚繞在山間,有若人間仙境。
貝君頤跪在椅子上,握著纜車內的安全扶手,帶著赤子般的好奇,熱切地飽覽眼前的聖景。
纜車越升越高,沿途經過姥子與大涌谷,標高已至1044公尺,可鳥瞰蘆之湖。
蘆之湖有如群山環抱的一顆海水藍寶,如鏡面般的湖水映出富士山的倒影;再往上升去,與蘆之湖漸行漸遠,纜車下的林海綠毯般的鋪展開。
「好美,好寧靜的感覺……」她伏在椅背上,微微閉上眼,滿足的嘆息。
有多久不曾如此放松了?有多久不曾忘卻憂慮?
眼前這片自然美景,為她滌清了煩憂,使她的思緒清明。
忽然間,她覺得失戀之事,遙遠得像是前世的記憶,仿佛連殘余在陰影都快要不復想起。
雷昀希唇邊噙著笑意,但他的目光卻始終望著貝君頤。
纜車終于來到最高處,纜車下是巨大的火山口,那壯觀的景象,令人不由贊嘆起造物主的神奇。
「這里是全程最高的地方。」
「真不可思議!昀希,我們竟在火山口上方!」
雷昀希驀地一震。
「昀希」,他听得很清楚,這是第一次,她喚了他的名字。
貝君頤笑著轉頭,當她對上雷昀希的視線時,不知為何,唇邊的笑意消失了。
他的目光,帶著某種奇異的熾熱,讓她覺得自己仿佛快要融化。
纜車開始下降,這時纜車忽地前後一晃。
彬在椅子上的貝君頤重心不穩,一骨碌地撞進雷昀希懷中,他反射性的接住她,因為兩人的重量同在纜車的一端,晃動因此更加厲害。
她緊閉雙眼,縮起了肩頭,她完全沒有心里準備,沒想到高空纜車的晃動是這麼可怕,生命懸之一線,一顆心像是毫無支點似地跌向萬丈深淵!
他一手抱著她,一手握住纜車內的扶手,將兩人挪回纜車中央的位置,漸漸穩住了晃動。
「君頤,沒事了。」雷昀希看見她蒼白的臉,意識到她是真的嚇壞了。
貝君頤睜開眼,發現纜車已平穩下來,不再晃得令人心驚,這才送了一口氣。
然後,她意識到自己竟橫陳在雷昀希懷里。
她從來不知道,能在一個男人的眼中看見如此深刻的情感︰深情、珍愛,以及深埋的渴望。
纜車這一傾,打破了某種存在于兩人之間的平衡,有某種壓抑許久的東西緩緩松動了。
我應該離開他的懷抱嗎?貝君頤問著自己。
不,我不想。她的心坦誠地回答。
她已是個成熟的女人,她知道自己要什麼,也知道自己是為何而來,在愛情面前,再無須嬌情或故作羞澀。
早在她來前,便已有了預感,他們之間的發展會朝向某個特定的結局,而那結局並非偶然,而是必然。
他俯下頭,兩人的鼻尖想踫,氣息親密到底回旋在兩人之間。
「君頤……」他的低喚,仿佛是輕嘆,又像是在忍抑什麼。
電光火石間,她忽然明白,他在等待她的回應——除非她也要他,否則他不會對她采取進一步行動。
貝君頤伸出手,纜下他的頸項。
當兩人唇瓣相觸的剎那,世界仿佛失速了。
他的唇只熱且狂野,強烈地需索,他沒有踩剎車,從一開始就沒有,如同一只終于被放出閘門的獸,貝君頤倒抽一口氣,她從來未有過這樣的吻,她暈眩得像是被卷入激情的漩渦中,他用他的嘴她、挑逗她、滿足她,她的背脊竄過一抹愉悅的戰栗,開始加入並回應他的吻。
她的回應觸發了另一波的激情,而後埋入她的頸窩,含入她的耳垂,使她不自覺發出輕嚀。
雷昀希幾乎就要在纜車里要了她,但他忽然意識到此時置身何處,奮力抬起頭,中止了這個幾乎失控的吻。
「抱歉……地點不對。」
他劇烈地喘息,額頭抵住她的,極力穩住自己直至激情平復。
「嚇著你了嗎?」他望著她如醉的容顏,眼中帶著歉意。
「有一點……」她輕笑,「但沒關系。」
「痛不痛?」他注意到他將她的唇吻得紅腫。
「不會,我沒那麼嬌弱。」
他抱著她,兩人對望了許久。
他們彼此都有很多話想說,但一時間竟不知從何開始。
他對她,在許久之前,清根已深植。
她對他,還有許多未知需要探索。
貝君頤伸手,柔軟的掌心貼在他的臉頰,想說些什麼,最後卻什麼也沒有說。
像是感應到貝君頤的遲疑,他覆住她的手。
「不急,我們會有時間的。」
走下纜車,來到桃源台。
春和景明,山中最容易感受到春天的來臨,山邊的桃花初綻,在盎熱綠意中點綴了些許粉彩。
溫暖宜人的氣候,游人如織,人人臉上都帶著輕松愉快的笑意。貝君頤挽著雷昀希信步走著,沒有設定目的地,不急著去哪里。
這一帶的溫泉是硫磺泉,空氣中嗅得到一絲硫磺味,貝君頤看見有許多人在硫磺泉旁煮蛋,煮完後蛋殼變成淡黑色,雷昀希說那是「黑玉子」,日本人稱它為「長壽蛋」,吃了可延年益壽。
「請問,可以幫兩位拍張照片嗎?」一個扎著馬尾的女孩忽然走過來,舉起單眼數位相機,對他們友善地笑笑,「你們真是一對璧人!」
「她說什麼?」貝君頤問。
「她想幫我們拍照。」雷昀希笑著翻譯。
「我們好像不曾合照過?」
「嗯。」
「那麼,今天就來打破第一次吧!」
貝君頤對女孩比了個「OK」的手勢。
女孩高興地舉起相機︰「請看這邊,笑一個∼∼」
「喀嚓」一聲,女孩的數位相機里,留下他們的第一張合影。
「麻煩你再幫我們拍一張。」雷昀希從牛仔褲中掏出手機,調成照相模式遞過去。
「沒問題。」女孩笑著幫他們拍了第二張照片,然後將手機遞還給雷昀希。「請問,可以留電子信箱給我嗎?我會把這張照片傳給你們。「
雷昀希留了電子信箱給她,女孩以手機記下後,對他們道了謝,笑著揮揮手跑開了。
「給我看!」
雷昀希拿給她,貝君頤看著那張照片——她微笑倚著雷昀希而立,而他的手伏在她的腰間,一切配合得那麼完美,他們看起來……就像對交往多年的戀人。
她在觸控螢幕上輕點,本想放大來看,卻不小心貼入相薄中。
然後,她忽然看見了自己的照片,而且不只一張。
「你有我的照片!」她驚呼。
雷昀希臉上瞬間涌起了可疑的暗紅,連忙把手機搶回去。
「你怎麼會有那些照片的?」她追問著,想不出他是何時替她拍了照片。
雷昀希尷尬得要命,別開了臉坦白道︰「是從雜志或網路翻拍的。」
貝君頤心頭一緊,不知道為什麼,知道他身邊一直帶著她的照片的這件事,讓她心跳得好快,並且莫名地揪疼著。
「昀希,把手機給我。」
他忽然僵住,抿著唇,不言不動,仿佛沉默地抗拒。
「把手機給我。」她堅定地重復。
他終究無法抗拒,只好不情願的把手機遞出。
「……不要刪掉。」他低啞地說。
他的話,令她有一瞬間的心痛。
她不發一語,低著頭在螢幕上快速地點了幾下,一手拉住他,一手舉高手機,按掣——
雷昀希這才發現,原來她不是要刪掉那些照片,而是想與他拍照。
「這邊,這邊風景也很漂亮,我們來合照。」貝君頤拉著他又拍了一張,「還有那里,那里也應該拍一張。」
雷昀希笑了,他摟著她,發揮最高的配合度,任她拍到高興。
近午時分,他們在附近的小店解決中餐,吃的是烏龍面,路旁也有水果攤,貝君頤挑了一顆水梨,攤商立刻削皮去子切片,處理得干干淨淨遞回給她。
「又甜又多汁,吃吃看!」她吃了一片後大為驚艷,遞了一片給他。
他搖頭,「不,我們不要‘分梨’。」
雷昀希又挑了一顆,兩人各執一袋,對望一眼,相視而笑,一種暖暖的感覺在貝君頤心底漾開。
往前走去,經過一個音樂鐘館,里面除了小紀念品外,主要販賣各式各樣的音樂盒。
「啊,好可愛,怡文和露琪一定喜歡!」
她站在音樂盒前,舉棋不定。
「給怡文的音樂……選‘卡農’好了。昀希,給露琪的選什麼好?」
他想了想,拿起其中一個,臉上帶著玩童般的眼神。
「桑塔露琪亞?」
貝君頤聞言,靠在他肩上笑了起來。
貝君頤一口氣買了十多個店內最精致的音樂盒,付了運費托店家寄回台灣,準備送給妹妹們與基金會的同事。
天色漸暗,山間氣溫也驟然下降,轉眼間已感覺寒意的侵襲。
搭了纜車下山,回到蘆之湖後,雷昀希從販賣機買了罐熱咖啡給她。
「你在這等我,我去停車場取車送你回旅館。」
貝君頤捧著咖啡點點頭。
此時,夜幕已落下。
她抬起頭,望著天空,注意到清澈的夜色開始泛白,天幕像是攏上了一層紗,就連街道兩旁的燈都消失了。
是濃霧?
貝君頤詫異。她在這里只站了幾分鐘,等到發覺時四周一片乳白。
她轉頭望去,能見度不到三公尺。
她側耳傾听,不知為什麼四下靜悄悄,全無人聲,偶爾吹來一陣風,將濃霧分開了些許,但很快地有被掩蓋。
不一會兒,霧更濃了,站在這里,仰首看不見天,竟似被遺忘了般,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人間。
貝君頤開始擔心,霧太濃了,雷昀希會不會找不到路回來?
她急著去找他,但卻失去方向感,不辨東西,再往前走了幾步,四周景物不變,好似在原地踏步一般。
不行,要是她走錯方向,他們就會錯開。
貝君頤心慌的回頭,想要退回到原處——但,面對眼前一片白茫茫,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初是站在什麼地方。
「君頤?」
隱約,她好似听到雷昀希的聲音。
「我在這里!」
「你再出聲,不然我找不到你。」
「我本想去找你,怕你困在路上,可是又怕走錯方向,我好擔心找不到你,萬一我們錯開了怎麼辦……」
這時,一抹人影破霧而來。
「昀希!」
她迎上去,被他狠狠地抱進懷里。咖啡落在地上,滾了幾個滾後,不知所蹤。
「還好,找到你了!」他如釋重負地笑了,緊抱著她,將下巴緊貼在她的頰邊,「我走到一半,發現有濃霧,其實這霧再過不久就會散了,擔心你害怕,所以馬上就折回來了。
「我本來也想去找你,可是又怕在大霧中錯開……「
他握住她凍得冷冰冰的手放到唇邊輕吻,然後張開外套包住她。
「我們不會錯開的,因為我們沒有‘分離’。」他在她耳邊低語。
說不出為什麼,貝君頤胸中涌起一種又想哭又想笑的情緒,她埋進他的胸膛,眼底有淚。
總是在差點失去時,才會明白一個人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
這措手不及的意外,倏忽的別離,讓兩人的心變得好近好近。
在這一刻,他們多麼慶幸,對方就在自己的懷里。
在兩人緊緊相擁中,濃霧一點一點散去。
夕霧館,牡丹房。
房間里,一燈煢然。
兩人一進入房間,雷昀希便將貝君頤抵在門上,狂野地吮吻。他一面吻著她,一面月兌去她的大衣,然後甩開自己的外套,貝君頤仰起臉,承受他熱烈的吻。
他們都知道,這是回來後必然會發生的事。
纜車上的失控,濃霧中的緊擁,就像一場長長的前戲,一切都導向了這樣的終局。
他飛快地抱起她,放置在鋪好的床上。
他的大手在她的嬌軀游移,然後開始解開她的衣服,卸下的衣物如同層層綻開的牡丹,而她是花心深處最甜美的秘密,她在他的手中逐漸變得果裎,雪白的肌膚由于動情而染上一層粉色艷澤。
雷昀希的瞳色變深了,喉中逸出渴望的嘆息。
當他再次傾身索吻,她柔順地分開了唇,他的舌探入她的口中,她輕嚀著回應,雙手攬住他的頸,加深兩人間的聯系。
在纏綿廝磨中,他從頭上月兌去毛衣,除去身上所有的遮蔽,她對他伸手,他無法抗拒她的召喚,立刻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輕吻,沉重的胸膛隨即覆上她的嬌軀。
當他注視著她的眼眸進入她時,一種強烈的沖擊使得他停了下來。
那種感覺有若一種回歸,像是終于尋到了什麼,如此強烈,近乎痛楚。
雷昀希全身都繃緊了,一種噬人的排山倒海地涌上,幾乎將他吞滅,他仰首喘息著,胸腔劇烈地起伏,如風箱般鼓動。
貝君頤也察覺到了那不尋常的張力,她深抽了一口氣,此生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強烈得心為之醉,神為之奪。
然後他開始移動,帶來強大的歡愉,與巨大的充實感。
「昀希……」她失聲喚著他的名字,完全被卷入純然的感官中,徹底迷醉——
餅後。
貝君頤在有如覆滅般的狂潮中恢復了神志。
她睜開眼,雷昀希就對她微笑,手臂環著她的縴腰,形成一種亙古守護的姿態,兩人面對面地躺著,分享親密後的余韻。
「昀希,」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小聲地問出口︰「剛剛……那是什麼?」她相信,他一定也感覺到了。
仿佛是料定她會問,他微微一笑,貼著她的唇瓣低語︰「或許是……天堂。」
「天堂……」她玩味著這兩個字。
她不知道他說得對不對,但剛剛的一切,是如此的接近靈魂,美好得令人嘆息。
她挪近他,埋入他寬闊的胸懷中,寧靜中,他的心跳是如此穩定、強健,給她一種安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