醬門虎女 第六章
作者︰典心

十九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

她原本只是想找個男人借種,事成之後就一拍兩散,誰也不欠誰。最多是一試不成,第一胎生了個男女圭女圭,那她就會考慮,再找他過來試試,畢竟一回生、二回熟,跟他算是「熟門熟路」,試起來可能輕松些——

但是,那個家伙居然說要娶她?!

想起宮清颺那溫文的笑,十九心煩意亂,忍不住擰起眉頭,紅潤的唇間吐出幾聲咒罵。

站在她身旁的歐陽師傅,因為這旱天炸雷似的咒罵,停下裝填醬油糊的動作,抬起臉來,疑惑的望著她。

「沒事。」她咬一咬唇,厭煩的甩甩發辮。「你繼續。」

懊死!她居然會因為那個男人,而在工作時分心?!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啊!

醬油的香氣飄散在四周,十九深吸一口氣,聞著最熟悉的氣味,強迫自個兒收斂心神,把注意力再拉回眼前的工作上,指揮歐陽師傅,繼續把醬油糊倒人大桶。

純釀造醬油,工序比釀醬更復雜,原料以大豆與鹽為主,而唐家又加入炒過的碎麥,味道更細致、顏色更黝暗。

調味妥當的醬油糊,濃稠如粥,得放在通風的釀造桶里發酵,七十五天之後移人大桶,以特殊的棉袋過濾榨取出的液體,就是紅棕而澄澈的精釀醬油。

她拿杓取了一小碟,確認完畢後才點頭。「可以了,把這批醬油全部裝壺,準備出貨。」

「是。」歐陽師傅回答,臉上不帶任何表情。

他是一等一的釀醬好手,卻沉默寡言,在熱鬧的醬場里,也總是獨來獨往,除了與工作相關的事之外,從不多說半句話。

「剩下的醬油粕,就按照往年的方式處置。」十九又吩咐了一句。

榨取完醬油的粕,可以用來當肥料,或是家畜的草秣,別的醬場是秤斤論兩的販售,唐家卻是送給京城外的農家,分文不取。

歐陽師傅再度點頭,視線卻掃向她身後,臉上表情沒變,視線卻垂了下去。他把器具收拾妥當,便無言的走了出去。

十九擱下碟子,轉過身去,本想再交代幾句,卻赫然發現,門旁不知何時,竟多出一個人。

是宮清颺!

他不知何時,已踏進了釀醬油的房間,站在角落,嘴角含笑的望著她。

即使在光線昏暗的釀醬房里,他仍是銀發白袍,一身潔淨,像是不染塵埃的初雪。他站在那兒,姿態極為輕松,有種說不出來的俊逸優雅。

她卻是一見那花容月貌,就覺得有氣,一開口就沖得很。

「你又來做什麼?」

「看你。」宮清颺回答得理所當然,看著她的表情,柔得如能醉人。

十九卻不領情,冷冷的瞪著他。

「我不過命令,不許任何人進來的。」尤其是「這個人」!

他從容的一笑。「所以,我自己進來了。」

尖銳的抽氣聲響起。

她眼兒一眯,本想沖出去,痛罵醬場里的人們辦事不力,卻又陡然想起,宮清颺在龍門客棧里,閃過她連番攻擊的絕妙步法,那些已滾到嘴邊的連篇咒罵,頓時又被她吞了回去。

這家伙根本是明里一只羊,暗里一頭狼,還裝作一副斯文溫吞的模樣,其實武功比誰都高!她是親眼見識過,宮清颺的輕功,有多麼出神入化。他如果打定主意,要出入她唐家醬場,只怕是千軍萬馬也阻攔不住。

既然連她自個兒,都攔不住爆清颺,那又憑什麼要求其他人擋住他?

想到這里,十九怒瞪了他一眼,轉身往醬油室內走。只是,她剛走了幾步,就敏感的察覺,那股淡淡的男子麝香,飄然欺近過來。

她怒叫一聲,猛然回頭,指頭往前一戳,果然就正中目標,戳中宮清颺的胸膛。

「滾遠點,我要工作。」她一字一戳,力道極大,恨不得能在他胸口戳出幾個洞,看看能不能讓他失血過多,別再像塊牛皮糖似的,老是黏著她不放。

「我不會打擾你的。」他保證,端詳著她的怒容,神情更莞爾了。

「但是,你會讓我分心啊!」

在幽暗的燈光下,那雙溫柔的眼,似乎陡然一亮。他靜默不語,只是看著她笑,目光比先前更柔了幾分。

不知怎麼的,那無言的注視,竟讓她心頭一跳,胸口里有某種奇異的感覺,讓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莫名的覺得有些慌,連忙撇過頭去。

可惡!

她無聲的咒罵,咬住紅唇,賭氣的掉頭︰心里氣惱這個男人,卻又更氣惱自己。

只不過是個男人啊!就算是他比尋常男人更俊美、就算是他比尋常男人更聰明、就算是他比尋常男人更有勇氣,面對她的毆打、她的咒罵、她的壞脾氣,卻仍能溫柔依舊,但她也不該如此沒用,連他的一笑都抵抗不了吧?

醬室的深處,因為燈光無法照入,顯得更加陰暗。十九改變戰略,不再試圖趕人,選擇徹底忽略宮清颺,就希望他自個兒覺得沒趣,會早早離開。

她走到最角落的一個較小的香杉木桶旁,掀開密封的蓋子,開始攪拌醬泥,連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她管理整間醬場,這類的粗重活兒,照理說是不需親自動手,只是這一缸的醬油非比尋常,她格外慎重,不願假他人之手,堅持全由她處理。

醬泥翻攪,一陣芬芳逸出,宮清颺站在一旁,劍眉微挑,察覺出其中的不同。

「這一桶醬油里,多添了薏仁?」他湊近過來,挑眉問道。

她沒吭聲,像是沒听見他的問話,繼續攪拌醬泥。只是,她雖然表面不動聲色︰心里倒是有些詫異,沒想到他的嗅覺這麼靈敏。

身後那溫吞的聲音又傳來。

「就是你先前跟龍無雙,一起去搶的那批薏仁?」

她攪拌醬泥的動作,略微一僵,還是沒有回頭,心里卻開始考慮,是不是要殺人滅口。

「那是要進貢給皇家的上好薏仁。」宮清颺注視著她的背影,即使得不到回答,也堅持追問。「憑著唐家醬場的名義,你想要那批薏仁,大可以直接向皇家索取,何必冒險去搶?」

他對龍無雙的種種惡行,全都了若指掌,那次私搶貢品的內幕,當然也知之甚詳。以往,他就算是再不贊同,也不會吭上一聲,但是,如今這事情扯上了十九,他不得不多問幾句。

私搶貢品,可是重罪。雖然說龍無雙身分特殊,天大的事情都可以壓得下來,但是十九畢竟只是一介平民,要是皇家真想追究,第一個倒楣的絕對會是她。

噢,這家伙怎麼這麼煩啊?!

十九擰著柳眉,不耐的把攪拌醬泥的木棒重重一扔。

啪的一聲,木棒拍著醬泥,濃香四逸的褐色醬汁濺出,有些落到她的衣裳上,有些則濺著了她的臉。

「你懂什麼?」她回頭瞪著他,用手背去擦那些醬泥,卻把醬漬染上了臉,漂亮的臉兒被污得像是花面貓。那幾許的醬痕,更襯托得她的粉頰,白女敕得像塊豆腐似的。

「就因為不懂,所以才要問。」他溫淡的回答。

她翻翻白眼,用教訓門外漢的口吻說道︰「貢品送人京城,還得經過層層檢驗,才能進入皇宮。接著,又要經食官排定日期、檢測品質等等。就算是皇家真的允了我,把那批薏仁送給唐家,等我拿到手,薏仁的香味也老早就走樣了!」

她從古書里看到,有種作法繁復的薏仁醬油,唐家的前幾代都曾經嘗試釀制,卻未能成功。而她藝高人膽大,確定只要有新鮮的上好薏仁,就能釀制出那失傳已久的絕妙滋味。

「所以,你就跟龍無雙聯手了?」宮清颺又走近了幾步,垂眼望向那缸得來不易的薏仁醬油。

她聳了聳肩膀。「我答應了,釀造成功後,就分一半給她。」

那俊美的眉目敘得更深,許久後才抬起來,眼神中非但沒有半點責備,反倒還有幾分似笑非笑。

「那麼,這薏仁醬油做得如何?」

「哼,有我親自動手,哪里還可能會不好?」十九得意的說道,表情自信極了。

他喔了一聲,湊近她花花的小臉,眼里藏著愈來愈濃的笑意。「我代表龍門客棧,算是個買主,總得關心一下品質。」

「什麼買主?你們那間客棧,根本就沒付過錢!」她瞪著他,實在很想一拳打在他那高挺的鼻梁上。

爆清颺像是看穿她的想法,又勾唇微微一笑,笑得她心跳加速,連拳頭都松了。

「就算是未曾付錢,但你不能否認,龍門客棧是唐家的顧客,我身為掌櫃,總得關心一下品質。」短短幾句話,由他嘴里說出,雖然禮貌得很,卻清楚的傳達,他對這缸醬油的質疑。

「那你想怎麼樣?」杏眼圓睜,因為他的質疑,幾乎要噴出火來。

「可否讓我先嘗嘗,試試味道?」

這有什麼問題?!

「可以!」她立刻答應,彎腰就要去拿枸子,舀些醬泥給他嘗嘗。

她的釀醬技術,堪稱是天下第一,否則哪里能滿足那挑剔的龍無雙?尤其是這缸薏仁醬油,可說是她的自信之作,只要他嘗上一口,說不定會連舌頭都吞下去!

「不用拿杓子了。」宮清颺卻開口阻止。

「不用?那你要怎麼嘗?難道想整個人趴進醬缸里嗎?」她睨著他那身潔淨的白衫,雙手環抱在胸前,笑得不懷好意,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模樣。

「直接嘗就行了。」他輕描淡寫的說道,下一瞬間,卻突然俯來,俊美的容顏湊到她的臉龐旁,近到兩人的呼吸交融,連發絲也幾乎要纏在一塊兒。

然後,他探舌,徐緩的、仔細的,舌忝去她頰上的醬痕——

十九僵住了。

呃,他、他他他他他——他做了什麼?

他舌忝了她?!這個男人舌忝了她?

「滋味果然絕妙。」宮清颺衷心的贊美,指尖輕輕的摩挲著她的紅唇,享受她因為過度震驚,而吐不出半句咒罵的片刻寧靜。

十九仍舊全身僵硬。

她原本以為,吻她的唇瓣,已經是他所能做出最親昵的舉止了,沒想到他還得寸進尺,舌忝嘗了她的頰。頰上暖燙的濕意,勾出最曖昧的刺激,這麼煽情的動作,讓她腦袋發昏,粉臉更是燙得有如火燒,紅潤得像抹上千層胭脂。

靜默在四周蔓延,半晌之後,十九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只是吐出口的話,仍然破碎而難以成句。

「你你你——你怎麼——」

「嗯?」

「你——」

天,她居然連罵都罵不出來!

「我只是嘗嘗味道。」他嘴角噙著笑,恰然自得的回答。「你是怕我嘗得不夠仔細,想要我再試一次嗎?」黑眸里閃爍著火光,暗示著他這一次會品嘗的,是更甜美的軟潤。

「你——滾開!」

十九這才回過神來,雙手一撐,用盡全力推開他,掉頭急急忙忙的往外沖,不敢再跟他共處一室。

對了!只要離開醬室,到了外頭的廣場就行了,那兒人多,會安全一些!至少在小孩子們面前,他總不敢太放肆吧?

短短數日的光景,情勢已然丕變,她這只母老虎,非但還沒「吃」到那頭白羊,反倒還被追著跑,狼狽得需要依靠人群,尋找掩護,才能勉強擋住他的「攻勢」。

她痛恨自己,竟變得如此窩囊,偏又無計可施。這個該死的男人,就是能找出深藏在她性子里,連她都以為,根本不存在的羞赧——

十九用袖子在臉上亂抹,想抹去頰上的暖燙,但是一踏出醬房,看見正在外頭忙碌的師傅們,粉臉頓時又紅得要冒煙。

一如往常,廣場上人數不少,因為從木匠那兒剛送來新的木桶,全疊在牆邊,以手臂般粗的繩索固定捆綁,堆成一片桶牆。男人們吆喝著,綁緊繩索,還把孩子們趕開。

與生俱來的強烈責任感,壓過女性化的慌亂,她鎮定心神,深吸一口氣,走到男人們的身旁,又開始指揮眾人。

「歐陽師傅,桶牆別堆得太高,免得發生危險。」她指示著,才剛站定,耳邊就陡然听見某種怪異的聲音。

師傅們也听見那陣聲響,紛紛停下動作,表情漸漸從疑惑轉為恐慌。

碧定那片桶牆的繩索,居然松月兌開來,巨大的木桶搖搖欲墜。幾個師傅連忙沖上前,試圖扯住繩索,但卻還是慢了一步,桶牆已經崩塌了下來,轟隆隆的往下滾。

男人們慌忙走避,驚險的避開木桶,卻沒想到,後頭居然還有一個小小的身影,為了撿一顆亂滾的球兒,罔顧大人的警告,傻傻的跑了過來。

「小魚!」

「快跑啊!」

「啊——」

人們驚叫著,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咆哮聲,同時響徹雲霄,每個人都急紅了眼,那娃兒一抬頭,看見滾來的木桶,早巳嚇傻了,無法動彈,只能瞪大了眼,無助的站在原處。

縴細的黑衣身影,率先沖了出去。

「十九!」踏出醬房的宮清颺,疾聲喝道,卻來不及攔住她。焦急與關切,讓她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轉眼已竄進廣場中。

但是,她的動作雖然快,卻只來得及沖到小魚身旁,緊抱住小娃兒,來不及飛身退開。轟隆的巨響轉瞬迫近,一個巨桶朝兩人沖撞過來,她咬緊牙根,只能用身子護住孩子。

沉重的木桶,重重撞上她的肩——

痛!

痛楚在十九的肩上爆開,疼得她眼前一花,雙手卻把孩子護得更緊。在她疼得發黑的眼中,蒙朧看見一道白影,如箭般的沖來,但更多的木桶,也無情的砸下來。

她只能絕望的閉上雙眼。

風聲在她耳畔呼嘯。

人們的驚呼聲、木桶轟隆賓動逼近的聲音,全都被風聲取代。

十九痛得太厲害,而且抱住她的力量,是那麼強大而難以抗拒,她無法動彈,只能乖乖的被抱回房里。

即使雙眼仍然緊閉,她也能猜出,抱著她的人一定是宮清颺,只有他才有如此精湛的輕功,能在那危急的瞬間,搶在木桶碾來前,把她從鬼門關前救出來。

輕盈的白影,抱著她進入房內,將她放回床上時,動作極為輕柔,仿佛在對待著最珍貴、最脆弱的寶物。

「小魚呢?」她咬牙睜開眼,疼得額上滲出點滴冷汗,心里卻還惦記著那個孩子。

「他很好,沒傷到一根汗毛。」

那娃兒因為有十九的舍身保護,幸運的毫發無傷,只是嚇得不斷哭泣。宮清颺一救出兩人,就把孩子交給幾乎嚇昏的林家嬸子,這才抱著她回房。

听到小魚平安無事,重壓在她胸口的那塊巨石,這時才落了地,但是這麼一放松,痛楚就如巨浪般涌來,她疼得臉色更白,再度閉上眼楮。

肩上的疼痛愈來愈劇烈,但是有某種輕柔的撫觸,隔著她的衣衫,輕重有度的揉按她的四肢,在她身上四處游走——

十九又驚又怒的睜開眼,赫然看見,宮清颺居然坐在床邊,用寬厚的大掌,一寸寸的撫按她的身子。

「你——姓宮的!你——你不要亂模——我——」她掙扎著,極力想抗拒,無奈肩上帶傷,只要一動,就痛得頭昏眼花。

爆清颺眉目垂斂,依舊按住她,掌心透力,沉穩強大的內力將她壓回床鋪,不讓她因胡亂掙扎而傷著自己。

「我只是想看看你傷得如何。」他說道。

「那就用『看』的啊,干麼動手動腳的?」她怒罵著,卻根本無力反抗,當他的掌,來到她的肩頭時,小臉已經慘白得像是雪花。

為了與痛楚對抗,她緊咬著唇,柔軟的唇瓣甚至被咬出傷口。

「你的肩膀月兌臼了。」宮清颺俯來,注視著那張青白的小臉,撫著她緊繃的秀美下巴。「十九,別咬著自己,要是痛的話,可以叫出來。」

廢話,她當然痛!

只是,她倔強過了頭,無論如何不想示弱,就算是痛得唇色發白,卻仍緊咬著唇,瞪著近在咫尺的他。

瞧她那抵死不肯喊疼的模樣,宮清颺也不再勸,只是嘆了一口氣,眉宇間透著幾分憐寵,深邃的黑眸檢視著她的肩傷。

她不耐煩的開口。

「喂,你是看夠了沒?還不快去我家,找賽華陀來——」

暖燙的薄唇突然貼上來,吞咽她的話尾,封緘她軟女敕的唇。他毫無預警的吻住她!

十九瞪大雙眼,氣得倒抽一口氣,卻讓他覷得機會,逕自長驅直入,將舌喂入她的口里,放肆的吮嘗,糾纏她口中的柔軟。

媽的,她都痛得快昏過去了,這家伙居然還要佔她便宜!

連串的咒罵在腦海里閃過,還沒吐到舌尖,她受傷的肩頭陡然一緊,跟著就是清脆的一聲——

喀啦!

疼痛瞬間消失,月兌臼的肩臂被推回原位,她頓時一愣,還沒能反應過來,那肆虐的薄唇,已經撤除對她的侵略。

「還痛嗎?」宮清颺好整以暇的問,掌心按著她的肩,輕輕的揉按,舒緩她被撞傷的不適。

她揮揮手臂,發現月兌臼的傷處已經恢復大半,雖然不到活動自如的程度,但是最起碼不再疼痛。他的手法巧妙,只是一推,就化解她的疼,而那突如其來的一吻,原來是故意要讓她分心。

明媚的眸子略眯,在心里把他的功與過,加加減減的算了一算。

哼,就算是他救了她,又替她療傷,那又如何?!他也輕薄了她,吻了她的唇,還在她身上模模揉揉的,所以那聲道謝,理所當然可以免了!

爆清颺卻溫吞吞的開口。

「十九,你的性子太莽撞了。」他難得的眉頭微擰,想起先前那驚險的一幕,若不是他輕功絕倫,及時趕到,這魯莽的小女人,跟那撿球的娃兒,只怕都會被當場壓死。

她捏起拳頭,因為他的評語而惱火,不爽的大聲嚷嚷。「我性子如何,跟你有什麼關系?」

「你即將成為我的妻子,你的事當然與我有關。」

「我不想嫁給你啦!」

「我說過了。」他莞爾一笑,眼色卻堅定如石。「不行。」

「就算我不願意,你也要娶?」

「你不會不願意。」

「我就是、不、願、意!」她咬牙切齒的說,氣到快把貝齒咬碎了。她開始懷疑,這家伙要不是耳朵有問題,就是腦袋有問題,不然怎會壓根兒听不進別人的拒絕?

爆清颺又是一笑,不再浪費唇舌,采取最直接的方法說服她,探手滑進她的發,按住她的小腦袋,輕而易舉又偷得一吻。

「啊,你——」她連忙舉手阻擋,還是阻止不了他的欺近,修長的身段,被他摟進懷中,豐盈的柔軟,也被迫緊貼著他的胸口。

這一次,他吻得很輕很柔,薄唇刷過她的唇瓣,像是蜻蜒點水般滑過,接著就肆意在她粉頰、眼睫,以及敏感的耳游走,用灼熱的呼吸,撩撥她生女敕的反應,讓她的全身,竄過難以抑制的敏感輕顫。

這麼溫柔的攻擊,反倒讓人最難抗拒,她的全身都軟了。

唔,不行不行,她得快快振作,清醒過來,再一腳把宮清颺踹下床——唔,她、她要——不行,她得——

他吻上了她的耳,吮吻著她的耳垂,把她腦子里的抗拒,也一並吮走了。

不、不行,她——

晤——

抗拒的意識愈來愈薄弱,原本抵在他胸前,想推開他的小手,不知何時也圈繞住他的頸項,柔潤的丁香小舌,終于不敵誘惑,生澀的學習他的方式,開始回吻他。

爆清颺離開時,她已經被吻得昏昏沉沉了。

隱約中,只記得他的俊臉上,仍是掛著溫文的笑,表情斯文如常,眼里的火炬卻熱得像是要把她燒融。

除了吻她,他倒是沒有什麼更過分的舉止,但是那或輕或猛的吻,已遠比書上所畫的一切,都更香艷縉絡,被他吻吮過的唇,至今還留著他的味道。

她茫然的伸手,觸著自個兒的唇,思緒全亂成一團,被宮清颺前後截然不同的舉止,弄得無所適從。

老實說,會選中宮清颺,除了貪圖他的樣貌,也是因為見他溫吞斯文,這幾年來,老是被龍無雙欺壓著,她這個旁觀者,理所當然的就以為,這男人該是很好擺布的。

哪里曉得,這看似好欺負的男人,其實比誰都棘手,連她這個京城第一悍女,遇上了他也要吃癟。原來,他看似可欺,是因為願意讓龍無雙欺負——

不知怎麼的,想到了這里,她胸口一悶,口舌泛酸,比嘗到腐敗的壞醬更不舒服。

門上傳來輕響,接著戛然而開,滿手捧著錦盒的陳嫂,眉開眼笑的走進來。

「小姐,您睡了嗎?」陳嫂走到桌邊,把手里的東西全擱下,在桌上堆成一座小山。

「沒有。」她隨口回答,咽下嘴里酸溜溜的怪滋味,翻身坐起來。

陳嫂雙手亂搖,急忙湊了上來。

「啊,小姐小姐,快躺下,宮大掌櫃吩咐了,要你好好歇著,他已經去請賽華陀來了。」

先前的意外,把大伙兒都嚇壞了,虧得是宮大掌櫃出手,才沒有釀成慘劇。因為這天大的功勞,醬場里所有人,都對他崇拜極了,縱然嘴上不敢說,心里卻都已經把他當成姑爺般敬重。

十九正側著頭,拆解發辮,重新編綁,听見陳嫂提起宮清颺,穿梭在發絲中的指立刻僵硬了。

「他吩咐?」她冷冷的問。「他吩咐我就一定要听嗎?」

陳嫂一縮脖子,不知是說錯哪句話,惹惱了小姐,只得閉嘴不敢多話,轉身又去整理桌上那堆禮盒。

「這是什麼?」十九綁妥發辮,走到桌邊,明眸睨望著滿桌的錦盒。

「呃,是禮物。」

「什麼禮物?」

陳嫂偷瞄了她一眼。「是——是——是祝賀小姐即將出嫁的賀禮。」

唐家是百年的醬料世家,來往的富商高官極多,一听見唐十九即將下嫁宮清颺,全都爭相送來賀禮,趕著要給她添添喜氣。

十九的臉色更難看了。

「誰說我要嫁的?全給我退回去!」她惱怒的說道,伸手一揮,還打翻了其中一個錦盒。盒蓋翻落,露出里頭繡著金銀絲線的大紅喜帕。那艷麗的紅,看在她眼里顯得格外刺眼。

陳嫂吞咽口水,硬著頭皮求證。「全、全部要退嗎?」

「當然!」

「但是,賀禮太多,要全部退還,只怕會花費不少時間跟人力。最近幾缸醬都要開缸了,可能湊不出人手——」陳嫂的頭愈垂愈低。

「不過是幾個盒子,哪里需要多少人手?」

「呃,那個——呃——不只這一些。」

「還有?」十九抓起那條大紅喜帕,用力捏在掌心,活像是想把那塊帕子捏爛。

陳嫂的頭快貼到胸口了。「是啊,全堆在外頭了。」

她不耐煩的轉過身,才往門口看一眼,整個人就僵住了。

只見上百份賀禮全堆在門外,醬場里幾個婦人忙著整理,興高采烈的談論著,這些賀禮有多麼精致昂貴,手上的動作十分謹慎,仔細把錦盒排好,打算等會兒全送進小姐的房間。

十九緊握著喜帕,瞪著那些禮物,腦子里仿佛有一把火,正在熊熊燃燒。

好啊,這些送賀禮來的人,難道全都以為,她一定會嫁給宮清颺嗎?她明明就當街嚷著,說過不願意出嫁,那些人是耳朵聾了,還是壓根兒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憤怒在她腦子里發酵,迅速淹沒她那少得可憐的理智。

哼,她為什麼非得要嫁宮清颺?打從一開始,她就只是想生孩子,從沒想過要嫁人。如果說,要跟他生孩子,就非得跟他成親,那麼,最多她「另請高明」就是了!

主意既定,十九扔下喜帕,舉步就往外走。

「小姐,您、您要去哪里?」陳嫂追出來,在後頭高聲問著,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沒有回頭,反倒走得更快了。

「去找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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