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我爸對我說起‘藍月玫瑰的主人’,這個名詞就在我的心上烙下痕跡,讓我好想見見你。當我第一次在水星廳見到你,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強烈的感覺,雖然你與生俱來的威嚴氣質有時會令人心生畏懼,但奇怪的是,我卻不曾感到害怕或退縮,因為我心中的直覺告訴我,你絕不會傷害我,在與你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我更確信了這件事。」
「恬恩……」他的心口緊縮,這是夢嗎?他從沒想過會听見她的告白。
「黑爝,我想要更了解你,我想知道你所有的快樂與煩惱,想知道你為什麼不開心,還有為什麼有時候你看著我的眼神,看起來好像很悲傷……」她怯怯一笑,「你願意幫助我嗎,黑爝?」
這剎那,他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感情,猛然抱住她,將她壓入懷里。
這是他未敢奢望過的奇跡,有如最美好的夢境成真。
那些陰影與傷痛,在這一刻奇異地離他遠去。
在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完整了,再無所求。
下了一夜大雨,再放晴後,空氣里充滿了悅人的泥土芬芳。
王恬恩在廚房里調了一壺足夠今天所需的辣椒水,準備帶到花房去噴灑。
當她走到日光蘭之境,一名像是男僕的男子見狀,立刻走了過來。
「恬恩小姐,請讓我幫你提。」
「沒關系,這不會很重……」
恬恩還是不太習慣別人對她的殷勤,對她來說,提水是工作的一部分,是從小就做慣的粗活。
「請‘務必’讓我幫你提。」他堅持地說道。
「呃……那就麻煩你。」
男僕松了一口氣,很快地接過她手上沉重的水壺。
「謝謝你,呃……」她不知道他的名字。
男僕微微二笑,他有一雙彎彎的綠色笑眼和一口討人喜歡的整齊白牙。
「我叫夢非斯。」
「謝謝你,夢非斯,」恬恩好奇地問道︰「我好像不曾在莊園里見過你,你是新來的嗎?」
夢非斯的笑容好似消失了一下,但恬恩覺得可能是自己多心。
「莊園里有那麼多僕人,恬恩小姐總不會每個都記得。」
「我記得喔!只要我見過一次,我就會記得,而且我還知道大部分人的名字。」恬恩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自信。
「恬恩小姐的記憶真好,」他的笑容有些勉強,「但我在莊園里已工作很久了,我主要負責的是日光蘭之境的花壇維護,所以很少進入城堡。」
「原來如此。」
兩人一面閑聊著,一面往藍月玫瑰專用的花房走去。
恬恩打開門,讓夢非斯進入。
「謝謝你的幫忙,水壺很重吧?放工作台上就好。」
夢非斯放下水壺後,並未馬上退出去,反而站在花叢旁,目不轉楮地看著那奇異的花朵。
「這就是傳說中的奇跡之花,藍月玫瑰?」他輕呼出一口氣。
「是啊,很美吧!」恬恩笑著點點頭,將辣椒水倒入灑水器,「以你對園藝的了解,應該知道培育藍色玫瑰的困難,我第一次看見它的時候,反應比你更激烈呢!」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主人不讓我們接近這里,也不輕易將藍月玫瑰交給別人照顧。」夢非斯對著她道︰「他很重視恬恩小姐。」
听見夢非斯這麼說,恬恩的臉頰染上一抹粉漾。
昨晚,她與黑爝的關系,邁入了下一個階段。
他讓她看見自己的脆弱,而她也向他告白,坦承自己的心意,確認了彼此間的感情。
昨晚他們一起窩在那張羊皮沙發上入睡,雖然他們什麼也沒做,但躺在彼此懷中入睡的感覺是那麼好。
今早她起身時,黑爝還睡著,連她離開沙發時都未被驚醒。
他睡得好沉,仿佛從未好好睡過,他的模樣有如一個跋涉千里的旅人終于回到家,可以安穩入睡。
看見他睡著時的放松與平和,與平日孤絕清冷的模樣完傘不同,她好喜歡他這麼不設防的樣子。
「藍月玫瑰是女主人培育出來的,也是留給主人唯一的紀念,所以他萬分珍惜。」夢非斯彎下腰,嗅了嗅花兒的芬芳,「女主人是位園藝天才,沒有任何植物是她種不出來的,她簡直就像神話中的花神,她要花開,花不能不開。」
恬恩愣了一下。
「你說的女主人是?」
「是主人的前妻。」
前妻?
原來,黑爝結過婚了?
夢非靳發現她眼中的震驚,不由臉色大變。
「抱歉,原來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
「沒關系的,」她連忙搖搖頭,「黑爝是一個非常出色的人,他當然不可能……沒有過去。」
雖然她是笑著的,但多少有些落寞。
這是黑爝的過去,她所不知道的過去。
他並沒有對她吐露這段歷史,他說過他曾愛過一個女人,卻沒有告訴她那個女人就是他的前妻。雖然沒有人規定在交往之初就必須毫無保留的交代自己的過去,只是忽然從別人口中知道這件事,恬恩還是覺得有些驚訝。
在一片沉默中,夢非斯忽然開口。
「我知道黑爝所有的事。」
是她的錯覺嗎?恬恩覺得,夢非斯說話的口氣和剛剛不太一樣,而且他望住她的眼神好奇特……當他直直地望進她的眼瞳時,她覺得自己的魂魄像是被吸入那對綠色的湖泊中,久久無法回神……
「你不想知道嗎?」
「不……」奇怪,為什麼她的頭好昏,每說一個字都要費盡力氣?「沒關系,我並不想……不想打探他的過去。」
「啊,那是當然。」他像是覺得很有趣般的笑了起來,「有關他的過去,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否則……」
否則什麼?恬恩想說話,但是她的嘴動不了。
「恬恩小姐,你看起來想睡了。」
恬恩瞪大了眼。她下床還未一個小時,怎麼可能會想睡?
但是,一種松弛的睡意,緩緩地席卷了她的意識。
「不……我……」她的抗議呢噥不清,教人難以分辨。
夢非斯走向她,一手擱在她的腰際︰「嘴里說不,但你好像站不住了呢!」他輕笑著。
在他說完的那一刻,恬恩整個人竟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倒在夢非斯已然準備好的懷抱里。
「睡吧!恬恩小姐,睡著是多麼美好的體驗,你何須抗拒?」
當他含著笑意,大手在她面前一揮而下,恬恩仿佛中了魔法的睡美人,立刻陷入死亡般的沉睡。
在她睡著前,夢非斯催眠般的嗓音飄入她的耳際--
「睡吧,沉睡吧!你的夢正在等你……」
黑爝是被轟雷般的響聲吵醒的。
「該死的……"是誰膽敢在他入睡時弄出這麼大的聲響?吵得他頭痛欲裂。
「汪!汪汪!」
原來是那只笨狗!他的吠叫回蕩在空曠的城堡里,有如響雷的共鳴。
「噓!別叫呀,主人還在睡……」
「汪汪!汪汪汪……」
「老天,著狗怎麼講不听--哇啊!別咬我!」
被吵醒的黑爝鐵青著臉,走向火星廳的大門,猛地將門拉開。
所有試圖制止小黑吠叫的僕人們倒抽一口氣,全都被黑爝陰森的表情嚇白了臉,噤若寒蟬,只有小黑仍在狂吠。
黑爝火大至極,對著小黑怒斥--
「閉嘴,還不退下!」
但小黑卻不像昨晚那听話。反而像瘋了一般,越吠越淒厲。
黑爝感覺頸後的寒毛豎起,嬖時,一種不好的預感使他的血液幾乎凝結。
「是恬恩嗎?」
「汪!」
「是恬恩有危險?」
「汪汪!」小黑咬住他的褲管,仿佛要他跟它走。
黑爝的眼瞳驀地卷起風暴--是誰?敢在他的地盤上動她?要是被他逮到,他要將他碎尸萬段!
「賽勃勃斯,把恬恩找出來!」
「汪汪!」
在賽勃勃斯的帶領下,黑爝迅速趕到藍月玫瑰花房。
「恬恩!」
他奔進花房,環視一掃,沒看見人影,只看見翻倒在地的灑水器,他心髒幾乎停止跳動。
懊死,慢了一步!有人帶走了恬恩。
是阿波羅嗎?不可能,他親口保證過他不會傷害恬恩,他不會說謊。
「是誰?是誰在與我作對?」
熊熊怒火如狂濤般席卷了黑爝,那白熱化的怒氣難以壓抑,幾乎要撕裂這具血肉之軀。
在這一刻,找到恬恩的念頭壓倒一切,使他破例決定動用被他封印在體內的力量。
他忽地右手平伸,大喝--「冥王劍!」
通體玄黑的長劍平空出現,落在他掌中,黑爝舉劍往地上一插,地面巨震,轟然一聲縱裂為兩半,溫室的玻璃禁不住這震動,全進裂了開來,碎玻璃有如萬箭齊射。
「冥王招魂--卜靈,現身!」
裂縫中,噴瀉出一道青煙,接著一個慘白慘白的東西由地底冒出。
那是一具骷髏。
那骷髏爬行到黑爝面前,但因為看到賽勃勃斯,畏懼地停在三大步之外,不敢太過靠近。
「亡者卜靈,听候冥王差遣。」
「冥界的真知者卜靈,我要知道是誰帶走了我的妻子。」
「哦……哦……」骷髏搖晃著,骨頭踫撞,發出令人發毛的喀喀聲響,片刻後,它終于說出黑爝等待的答案。
「帶走王後的是--睡夢之神,夢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