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嫁(下) 第十八章
作者︰典心

白雪融了,月兒圓了又缺。

蓮花閣里傳出陣陣哭聲。

「無雙,你就別再哭了。」皇甫仲勸道。

「誰哭了,我才沒哭!」

唉,這小女人,明明淚珠就掉不停,偏偏還要逞強!

他暗暗嘆口氣,開口再道︰「其實,你昏迷的這些日子,公孫始終不眠不休,守在你身邊,我知道你怨他錯怪你。但是,他也是對你用情太深——」

哭得像兔子般紅通通的眼,瞪了兄長一眼。

「他對我用情深才有鬼!」

「唉,他要是不在乎你,怎會那麼輕易信了模稜兩可的證言?就是在乎嘛,所以才會氣昏了頭。」皇甫仲言之鑿鑿,努力勸著。「你也曉得,他那種一板一眼的人,哪回不是非得人證、物證都齊了,才會定人的罪?」

龍無雙咬著唇,望著窗外梅花,不肯答話。

皇甫仲又說︰「我認識公孫二十多年,卻從未見過他為了誰,會這般動氣︰也沒見過他,像這幾天這般,寸步不離的守著誰——嗯咳,當然啦,公文除外。」他輕咳一聲,連忙又補充。「話說回來,他為了你,也舍下公文數日了。這不就表示,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比公文更重要嗎?」

「那又怎麼樣?」龍無雙握緊了拳,生氣的槌著軟墊。「你自己也听到了,他都說好了啊!」

皇甫仲一臉無奈,看著無辜的軟墊,小聲的提醒。「呃,無雙,是你叫他休了你的,他不說好成嗎?」

「我不管!我不要再听了,你回去、回去……」

她抓起軟墊,就想朝皇甫仲丟,卻只覺得全身無力,差點兒要從床上跌落,教她挫敗得淚水又是成串的掉。

皇甫仲連忙接住她,連聲哄著。

「好好好,我回去,我不說了,你別動氣、別動氣。」他抱著她,讓她坐躺回床上。「我馬上就回去,你好好休息,別氣壞了身子,我立刻就回去。」

怕這妹子又鬧脾氣,他好聲好氣的安撫著,這才走出蓮花閣,喚來丫鬟照料她。

丫鬟們福身,乖乖入內伺候。皇甫仲望著蓮花閣那兩扇雕花木門,被丫鬟關上,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難道,當初他下旨賜婚,真是做錯了?

才停了半天的雪,這會兒又紛紛飄降下來。一旁的侍衛,立刻撐起了傘,替皇上遮雪。

皇甫仲深吸口氣,轉頭看向守在蓮花閣外的鐵索,將一塊玉牌遞給他。

「如果有什麼需要,皆可持朕的玉牌進宮。」

「是。」

鐵索接過玉牌。

皇甫仲微一頷首,這才轉身離去。

窗外的雪片片飛落。

書房里,公孫明德點亮了燈。

桌案上頭,擱著一張紙、一枝筆、一只硯台、一條墨。他在燈下,無聲的磨著墨。

飛雪如花,一陣又一陣,落地無聲。

直到墨色深濃,公孫明德才放下墨條,拿起了毛筆,在硯海上蘸了蘸墨。

筆是狼毫,紙是宣紙,公孫明德懸腕于紙上。

只是,他凝神許久,卻只能盯著那張白紙,始終沒有落筆書寫。

燈火跳燃,照亮一室。

時間緩緩流逝,公孫明德依然懸著腕,握著筆、看著紙。

在他腦海中浮現的,卻全是龍無雙的綽約身影。她的嬌瞠、她的甜笑、她的自得,和那只會在他面前偶爾展現的溫柔與羞怯。

還有剪碎的衣裳,冷硬的木釘椅子,跟她凍得紅撲撲的臉兒——以及,她的憤怒委屈,與成串的淚。

她總是叫他相爺,只有在諷刺他的時候,才會故意喊他夫君,對他最親昵的稱呼,反而是一聲「喂」。

那聲「喂」仿佛還回響在耳邊,仿佛她隨時會推門而進,嘮叨他埋首公文,直到夜半還不睡。

她是任性嬌蠻,卻也心細如發。

他卻重重的傷了她,讓她失去原有的奪目光彩,讓她眼里的光芒,化為成串的淚水。

你要他休了我——

她虛弱的聲音,灰白的容顏,依舊歷歷在目。公孫明德深吸口氣,幾次都下定決心,預備下筆,但偏偏他用盡了力氣,這封休書就是寫不下去。

他無法不想她。

她是刀子嘴沒錯,不論什麼事情,總愛和他辯上一辯;但是,她卻也有顆豆腐心,府里的老老少少,她全都照顧有加。

對他,她更是處處周到。

愛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曉得她的用心,就他沒有察覺。直到他察覺時,一切已經太遲。

思緒不斷起伏,胸口隱隱作瘙著,幾個時辰過去了,一封休書,他半個字都還沒寫。

筆上的墨早干涸,宣紙依舊純白如雪。

窗外天色微亮,遠處公雞啼鳴著。桌上的油燈也已燃盡,不知何時,已經熄了。

看著桌案上這張白紙,公孫明德只覺得喉間莫名干澀。

直到這一刻,他才曉得,原來,他公孫明德也有做不到的事;直到這一刻,他才認命的對自己承認,原來,他早已將她放入了心底。

徐徐的,公孫明德終于擱下了筆,抬頭望向窗外。

外頭仍下著雪,厚厚的雪雲布滿天際,天色雖然陰霾,但是可以確定的是,早已過了早朝的時辰。

十八年來,他第一次忘了上朝的時辰。

十八年來,他第一次忘了公孫家代代相傳的家訓。

十八年來,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真真正正想要的是什麼。

鮑孫明德看著遠方,定了定心神,然後起身,朝外頭走去。風雪正濃,他卻仍持韁策馬,直直的往皇宮而去。

皇宮里,早朝已散。

鮑孫明德來到後殿時,皇甫仲正在用膳。

瞧見眼前這面白如紙的宰相,皇甫仲立刻就想起,小妹那流個不停的淚,一顆心又沉了下去。

唉唉,這家伙該不會是寫好了休書,要來跟他報告的吧?

他原本還以為,公孫明德錯過了早朝,是改了心意。誰知道,早朝過後,公孫明德還是出現了。

糟糕啊,要是公孫明德現在遞上休書,那——那——那——那他是該收還是不該收啊?

皇甫仲低著頭,看著手里的那碗粥,暗暗嘆了一口氣。被這兩個人一攪和,他連半點食欲都沒有了。

「皇上。」

听到那聲叫喚,皇甫仲勉強抬起頭來,嘴角扯出一記微笑,先聲奪人的搶著問候︰「公孫,朕知你近日家務繁忙、身體不適,已于今朝頒旨,放你大假。你就——嗯——你就放心回家休息吧!」

「皇上——」

「好了,就是這樣。」見他要說話,皇甫仲連忙抬手,緊急打斷。「朕曉得,你是一心為國。只不過,宰相你若是不將身體養好,那就是國之不幸——」他已經接近胡言亂語了。

鮑孫明德卻固執得很。

「皇上,請听微臣一言!」

我就是不想听啊!

皇甫仲萬分無奈,只能在心底哀號著,惋惜著不能叫人強行把宰相架走;自個兒更是不能轉身逃走。

唉唉唉,他明明就是萬人之上,為什麼偏會遇上這等麻煩事?

眼見御階下的公孫明德,一副堅決不肯退讓,非得把話說完的模樣,皇甫仲只能乖乖投降,擱下手里的碗。

「好吧好吧,你要說什麼?說吧!」

「臣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他哀莫大于心死的問。

「臣知道,先前曾承諾休妻。但奈何家有家訓,不得休妻,還請皇上恩準,讓臣迎回公主。」

耶?

皇甫仲呆了一呆。

「公孫家什麼時候有這條家訓了?」

這話才月兌口問出,皇甫仲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唉啊,他沒事問這個做啥,既然公孫都這樣說了,他就該打蛇隨棍上才是啊!

皇甫仲皺著眉頭,急著想挽救,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欲言又止、嘴巴開開,卻又腦袋空空的僵在當場。

鮑孫明德卻慎重其事,眼也不眨的回答︰「昨天晚上。」

這一句,更是讓皇甫仲呆上加呆。不過,幸好,他這次還記得,該閉上了自己的嘴。

眼見公孫明德那嚴肅的模樣,原本滿臉憂愁的皇甫仲,這下子腦筋終于轉了過來。

「喔——」他拉長了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是這樣啊?」

「是。」

「你的意思是,要迎回公主?」

「是。」

哇!太好了太好了!

皇甫仲忍住沖下去抱著公孫明德,大聲道謝的沖動,勉強坐在椅子上,維持住天子威儀。

「你要迎回公主,當然是可以。畢竟,你們已經成親,她早已是你的妻子了。不過嘛,至于她會不會跟你回去,就得看你自己了,朕可是無能為力的。」

「臣知道。」公孫明德低首,再度躬身。「謝皇上。」

是我要謝你才是。

皇甫仲暗自竊喜,輕咳兩聲,抬手道︰「平身吧!」

「臣告退。」

皇甫仲微一點頭,擺手讓他退下。待公孫明德臨到門口,皇甫仲突然又開口,連忙叫住他。

「公孫。」

他停步回身。

「無雙就交給你了。」皇甫仲意味深長的說。

「臣領旨。」

鮑孫明德低首領餃命,這才再次轉身離去。

皇甫仲卻看著那逐漸遠去的背影,有些疑惑的皺起眉頭,不斷回想著剛剛那一幕。

唉啊,方才那家伙轉身前,嘴角那曇花一現的究竟是什麼?

皇甫仲猜疑著。

莫非,他剛剛瞧見的,是公孫明德的笑容?

玄武大街上,龍門客棧偌大的招牌,以及門前的大紅燈籠格外顯眼,讓人遠遠就能一眼瞧見。

鮑孫明德才剛在客棧門前下馬,一身黑衣、背負烏黑大刀的鐵索,就已經接獲店小二的通報,來到了門口。

「相爺,請留步。」

鮑孫明德看著鐵索,停下了腳步。

「她不想見你。」

「我知道。」

「我不能讓你過去。」

「我知道。」

鐵索沒再多說一句,只是克盡職責,如門神般的杵在客棧那十八扇雕著金銀花鳥的木門前。

鮑孫明德也未硬闖,只是斂垂灰袖,靜默的站在玄武大街上。

白雪在京城里紛飛,流言也如雪般,在城里流竄。不到一個時辰,全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當朝相爺不知為了什麼緣故,竟像尊石像般,直直的站在龍門客棧門前。

有的人說,相爺是來見公主的,可龍無雙卻不願見他。

也有人說,相爺是要來休妻的,可是卻被黑無常擋在門外。

好管閑事的人們,不顧外頭下雪,也不管氣候嚴寒,又聚到玄武大街上。因為公主遇襲事件,龍門客棧近日暫停營業,外頭還有御林軍把守,人們自然是不能靠得太近。

只是,就算沒有御林軍,只要遠遠瞧見在門前對峙的兩個男人時,大伙兒的膽子早就縮得小小的,連腳都跨不出去了。

寒冬里,雪愈下愈大。

天色也逐漸轉黑,客棧前的那兩個男人,依然是動也不動。

人們縮著脖子,交頭接耳,不斷竊竊私語著,好奇的想知道,這回究竟又是怎麼了。

黑夜降臨,玄武大街上的商行,紛紛亮起燈籠。就連客棧的店小二,也替門口的大紅燈籠點上了火,而公孫明德卻仍站在雪地里。

有人受不了冷,終于放棄觀看,模著鼻子回家了;卻也有人,用好奇心戰勝寒冷,手里拿著傘,在雪地里死撐著。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

夜漸漸深了,大雪紛飛。終于,連最後一個圍觀的群眾,也放棄等待,踩著積雪回家了。

鮑孫明德依然站著。

第二天一早,好奇的人起了個大早,呼朋引伴的又來觀看,還四處傳播著,猜測相爺是否依然守在門前,還是等到夜深也回家休息了;或是在客棧內的龍無雙,到底願不願意見他。

可遠遠的,人們就瞧見,玄武大街上龍門客棧前,站著一個滿身是雪的男人。

哇,不得了!相爺還杵在那兒,看樣子是一夜沒動過耶!

眾人一陣驚呼,心里更加好奇了。

午後時分,冬陽稍稍露了臉,積雪融了些許,但融化的雪水沾濕了衣,卻讓人更不好受。

瞧著相爺那站得筆直,卻又衣衫濕透的身形,四周的竊竊私誥聲,漸漸低了下去。

龍門客棧里,還是毫無動靜,門前的鐵索,仍是一步不讓,手里烏黑的大刀,反射著暖暖冬陽。

然後,黃昏了。

陽光再度被雲層遮掩,天黑的時候,雪又再度飄落。

鮑孫明德依然動也不動。

他到底要站在那里多久?!

龍無雙人在蓮花閣里,心卻遠在門外。

從公孫明德來到客棧的那日起,她就曉得了,還特別派了鐵索去,故意擋著他,就是不肯見他的面!

萬萬想不到,他竟就在門前站定,不走了!

瞧見主子在外站著,銀花每次回到蓮花閣,總會忍不住提起。

「夫人,相爺還在門外。」

「夫人,下雪了。」

「夫人,天黑了。」

「夫人,天亮了。」

「夫人,雪融了。」

「夫人,又下雪了。」

「夫人,」銀花苦著小臉,小聲的說︰「相爺仍站在外頭呢!」

曾經,她在銀花的攙扶下,走到客棧二樓的特等席,隔著窗欞往下瞧著。

窗欞下、客棧前,她可以瞧見,他較昔日瘦削的臉龐,以及堆在他全身上下、眼睫胡渣上的層層白雪。

即使站在屋內,只要冷風稍稍竄入,她便要冷得發抖。連屋子里都這麼冷,那麼站在雪地里的他,肯定是冷得刺骨吧?

仍在疼著的心,有些軟了。只是,想起他對她的冤枉、他對她的不信任,他答應休妻時,那聲毫不猶豫的「好」,她的眼圈兒又紅了。

懊死,她心疼什麼呢?他站在那里久久不走,說不定只是要把休書親手交給她罷了!

「回去!」想到這兒,她氣得轉頭,不再理會他,回蓮花閣去了。

然後,又是一個黑夜,又是一個白晝。

「他走了沒有?」喝湯藥時,她假裝不經意的提起。

丫鬟們面面相覷,全都不敢回答,只有銀花站出來,用幾乎快哭出來的語氣說道︰「夫人,相爺他——他——他還站在門口,一動也沒動,像個雪人似的。」嗚嗚,要是再這麼站下去,相爺肯定要凍死了。

龍無雙咬著唇,把湯藥給摔了。

「他為什麼不走?」

銀花抹著淚,無奈搖頭。「相爺說了,不見到您,他就不走。」

她恨恨的一咬牙,再也忍受不住了。

「好!我去!」龍無雙用力推開被褥,在丫頭的攙扶下,走出蓮花閣,直直往門前走去。

客棧門內,蒼白贏弱的龍無雙,終于走了出來。眾人更加緊張,個個伸長脖子、拉長耳朵,急著要听听這對夫妻的對話。

誰知,听入耳的,就是句句責罵。

「公孫明德,你就這麼想休了我嗎?」她指著那個「雪人」,顫聲罵著。「為了要休了我,你寧願在雪地里站上三天?連國事也不去管了?」

滿身是雪的公孫明德,只是望著她,並不言語。

這讓她更氣,眼眶兒卻不爭氣的紅了。「你的家訓呢?你爹說了什麼?國事為重,不得因私忘公!你全忘了嗎?」

黑眸緊盯著她,望著她蒼白的花容。站在這兒三天以來,公孫明德第一次動了。

他緩緩走向她,對她抬起手。

龍無雙卻伸手,拍開了他的手,氣得哭了出來,對他喊出真正的心意︰「告訴你,休書我是不會簽的!」

「我沒有寫休書。」

「你壞了我一桌饕餮宴,害我只吃到一小碗素面。我一輩子也不會放過你!」

「我沒有寫休書。」

「公孫明德,你休想如此輕松就甩開我——」

「我沒有寫休書。」

「你別想休了我,我——」她頓了一下,他先前所說的話,這才慢慢滲進她紛亂的腦中。「你剛剛說什麼?」她問。

「我沒有寫休書。」公孫明德再度重復。

龍無雙愣住了,怎麼也想不到,會從他的嘴里听見這個答案。

他伸出幾近凍僵的大手,輕撫她蒼白的臉。這次,她沒再揮開他的手,反倒因為詫異而無法動彈,任憑他親手拭去她臉上的淚。

「我寫不下去。」公孫明德啞聲說道,將她的小臉,捧在掌心之中。

她瞪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龐,從他臉上看出憐愛、決心,以及懊悔。他的表情不再冷硬,額頭抵著她,黑眸中無限深情。

「沒錯,我爹是說過,國事為重,不得因私忘公,那是我公孫家的家訓。」他低下頭,吻去她眼睫上的淚,低聲道︰「但你不是私事,你是我結發的妻。倘若,我連你都留不住,那還有何資格,再談國事、天下事?」

這番話,他說得心誠意堅,惹得她的淚又淌了出來。

「你這——王八蛋——」

她罵到一半,他已將她擁入懷中。

「噓,別生氣,你身上還有傷。」

「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你!」她哭罵著。

他任由她罵著,靠在她耳畔,輕輕說了一句︰「我愛你。」

龍無雙倒抽口氣,一時之間,竟忘了要罵什麼,只有淚水再次滑下眼角。這句話,比他寫不出休書,更讓她震驚。

今生今世,她原本以為,不會從他嘴里听見這句話。今生今世,她也曾以為,自己不稀罕他說這句話。

直到真的听見,他從口中說出這句話,她才知道,自己原來有多麼渴望听見,他說愛她。

這麼多年來,她只知道,自己在意他。卻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才明白,那些在意,其實有著其他涵義。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柔柔響起。

「對不起,冤枉了你。」

「你不信任我——」她哭著抱怨。

「原諒我。」公孫明德啞聲說著,將她圈擁在懷中。「我從來沒有如此在乎一個人,在乎到勝過一切,只有你,才是我真心所求想要的。」

她將臉埋在他懷中,泣不成聲。

他擁著懷里的小女人,將臉靠在她肩頭上,嘆了口氣道︰「況且,要是放著你這禍害,在外為非作歹,不知還會再出多少亂子。不如把你綁在我身邊,至少還能天下太平八十年。」

聞言,她倒是停了淚,氣惱的槌了他胸口一下,卻听他咳了起來,連忙趕緊停手。

「笨蛋,誰叫你不撐傘站在雪地里,要是得了風寒,皇甫仲又要怪我害你生病,全京城里的人,都會說我是惡妻!」

「那麼,惡妻,你願意跟我回去嗎?」

她惱得又槌了他一下。

「哼,我要考慮考慮。」

「或許,我能說服你。」當著京城所有人的面,向來面無表情的相爺,陡然嘴角一勾,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接著,他俯,以薄唇封緘了她軟女敕的唇。

紛飛的大雪,圍繞著兩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讓所有瞧見的人們,在這嚴寒的冬季里,心口為之一暖。

柄家興亡,匹夫有責。

終于,他迎回了他的妻。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從此以後,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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