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如此,嬌嬌仍不由自主的走到窗畔,望見漫天風雪,就連五尺之外的景物都看不清楚。
這麼大的風雪,他到哪里去了?
她再次緊咬住女敕唇。
可惡!
難道,為了她的一句話,他就舍棄小屋的溫暖,迎著冷冽的風雪出門。她所說的話,對他就這麼有影響力嗎?
包何況那句話,只是她的刻意刁難。
她攀著木窗,望著窗外,努力想看得仔細些,視線在風雪里找了又找,看見的仍是一片雪白,怎麼也搜尋不見,心中所想的那個身影。他出去多久了?
羈押不住的擔憂,讓她失去判斷,想不起他是才出去了一會兒,還是己經過了幾生幾世那麼久。
就在她幾乎想打開木門,冒著風雪去找他時,茫茫白雪里出現人影,速度極快的來到屋外,木門轉眼就被打開。
全身上下都蒙了雪的杜峰,肩上扛著一樹梅。他先擱下梅,才甩頭抖去身上的雪,落得滿地雪花,很快就融為斑斑水漬。
「你怎麼下來了?」他走過來,不由分說的抱起她,把懷里的小女人送回床榻上。「就算覺得無聊,也別站在那里,外頭下著大雪,什麼景色都瞧不見的。」
嬌嬌心頭狂跳,屏住了氣,沒有說話。
這樣最好,就讓他誤以為,她是在看雪景,而不是在等待他、擔憂他……就算她再不願意承認,這仍舊是事實。
確定她蓋得暖暖後。杜峰大步走開,把放在牆角的大水缸,再搬到床榻旁,接著才慎重其事的,把剛剛砍斷的那樹梅花,斜進水缸里頭。「我找了又找,才找到這一株,還是含苞待放的梅花。」他興高采烈的說,雙手插在腰上,滿意的看著成果。「屋子里暖,花苞這一、兩天就會開,你就算待在屋里也能賞花。」
嬌嬌仰望著還沾著雪的梅樹,心頭震顫,就如花苞般輕顫。
先前,她說悶,只是謊言。然而此時此刻,她卻真的心口悶得難以呼吸……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怎麼可以這麼……這麼讓人惱,又這般的讓人一讓她……
嬌嬌咬著女敕唇,阻止自己深想,感覺到杜峰低垂的視線,就落在她的臉上,連忙心?院的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怕被他看出了什麼。縱然如此,她的心仍一直跳,跳得飛快,快得像要躍出喉嚨。
梅花開了,落花在屋內飄散如雨。
當第一樹梅花雕零落盡,杜峰又去砍了另一樹回來,讓床榻上的她始終有花可賞。除此之外,怕她吃魚吃得膩了,他還換著花樣,找出放在櫃子里的干燥木耳,用水泡發熬煮。
「木耳能補氣活血,你這會兒吃最適合。」他忙得不亦樂乎,殷勤勸哄,全心全意的照顧她,還把熬好的木耳粥端到床楊邊。
苯菌類的香氣,最是誘人,嬌嬌卻只是望著,不伸手去接碗。
「快吃吧,不然要涼了,我保證這比肉還好吃。」他盤腿坐下,拿起調羹舀了一匙。「我喂你好了,來,張開嘴。」
她紅唇閉著,沒有照他所言,乖乖的張開,吃他費心所煮的木耳粥。這個男人讓她瞧見了,他不為人知的一面,她一時之間很難適應。只是,相處得愈久,她思考得就愈多,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都在腦中掠過。
一直以來,關于羅夢,他總說不是自願的。
到了今日今時,她終于忍不住,望住他的黑眸,屏氣凝神的認真問道︰「婬辱羅夢大小姐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他神色未變,鎮定如常,握著調羹的大手穩若盤石。
「為什麼這麼問?」黑眸里,好奇居多。
嬌嬌深吸一口氣。
「事關大風堂的聲譽,以及大小姐的名節,況且通緝令由刑部所發,賞金又高得讓黑白兩道眼紅,照理說不該有假。」她緩慢的說著,在訴說的同時,也將思緒理清。
「但是?」他挑著眉,替她起了話頭。
沒錯,就因為有「但是」,她才會問出這個,顛覆她多年追捕行為的問題。
「這麼多年來,有一半以上的案子,是被栽贓到你頭上的。」她所記得就有杭州美人孟瑤、洞庭仙子李純兒、禮部尚書千金艾涓涓、草原月光拓拔寧秀等等二十起案子。
「你怎麼能確定,那些案子不是我做的?」
「因為,那時候我都在追捕著你。」她指出事實,說得斬釘截鐵。「你人在京城,杭州的案子就不可能是你做的;你人在大漠,洞庭的案子犯人絕非是你。至于四川唐門玉在婚前被婬辱的時候,你正因為東北絕命崖一戰,為我止血療傷。」
杜峰的濃眉挑得更高,為她難得的誠實,感到有些訝異。
「既然你是證人,為什麼不跳出來,證明我是無辜的?」他好玩的問。
粉女敕的臉兒,驀地一紅,黑白分明的眼兒恨恨的瞪了杜峰一眼。
「因為,我沒有臉告訴別人,我有這麼多次機會逮你,卻總是被你逃月兌,還有幾次甚至是被你所救。」她的確沖動,但是絕對不笨,早己感覺出事有蹊蹺。
「那麼,另外一半呢?」他把調羹湊上。
嬌嬌下意識的張口,乖馴的吃下,他送進嘴里的食物,沒有任何疑慮,只有單純的信任。
木耳粥滋味鮮美,的確就像杜峰所保證的,比肉更好吃。
「另外那些女人……」她停頓了。
「嗯?」
美麗的臉兒,浮現復雜的表情,因為摻了妒意,口氣不再平靜,望著他那張從容俊臉的的眼神凶狠許多。
「她們跟你在一起時,都是心花怒放、有說有笑,看不出是被你脅迫的。」她咬了咬紅唇,近乎指責的說︰「其中有幾個,還纏住你不放。」「或許,是我用花言巧語蒙騙了她們。」杜峰好心的提醒。
「我也是這麼懷疑。」她坦承不諱,把酸酸的醋意,跟著木耳粥一起吞進肚子里。「但是,繪有你樣貌的通緝令,傳遍各省鎊縣。一個女人認不出你、兩個女人認不出你,甚至三個、四個、五個、六個,都還說得過去,但是那麼多女人明知你是婬賊,卻都心甘情願跟著你,這就很有問題。」
「所以,我是清白無辜的?」他充滿期望的問,還眨了眨眼楮,極有興趣的听著她的推論。
「不是。」她反駁。
「喔?」
她記得可清楚了。「五年前臘月十九,我親眼看見,你跟鐵觀音許玫兒,光天化日就進了一間房。四年前三月初二,你眼紅娘子劉晴共度了兩宿。同年五月二十,你進了杭州逍遙樓,待在花魁房里三天三夜都沒出來……」
他憋住笑,只敢樂在心里,聰明的沒有表現出來。「小嬌嬌,你是做了筆記嗎?這些事情,說不定連我自己都記不得了。」
俏臉一沉,怨念可重了。「要不要我全說一遍,讓你好好回想?」
「不用不用。」他都快被瞪穿了。
又吞了幾口木耳粥,她的妒意才褪去,腦子重拾理智,回到最初,也是最重要的問題上。
「強迫女人,不是你的手段。」追蹤他那麼多年,她很肯定這件事,于是就更懷疑。「這就讓我想不透,如果大小姐受辱一事,不是你所做的,那麼這些年來,你為什麼要冒著喪命的風險,把罪名擔在身上?]
杜峰笑了一笑,故意望住她,不答反問。
「既然你有所懷疑,為什麼這些年還追著我跑?」他故意要問,看著那張臉兒,瞬間紅得像是一顆誘人的隻果。
嬌嬌雙頰熱燙,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追捕他歸案,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借口,氣惱與憤怒,多半是嫉護作祟。兩人交手無數回,他為救她,幾次身受重傷,她又非無情無義之人,早就己經對他動了情,才會幾次都被他亂來……
起先,她逮他是為報仇,之後追他,卻有大半原因,是想搞清楚這男人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事。
追了他那麼多年,她對他的行蹤幾乎了若指掌,其中還有幾回,甚至是有人刻意讓她得知他的消息,她又不是笨蛋,總也知道這事有問題,只是還搞不清頭緒,所以才想逮住他問清楚。
可是,要她對他承認?承認她對他動情?承認她每回,都被他與不同女人胡混在一起,惹得火上心頭,嫉妒得忘了該問的事?
不行不行,她一輩子都不會告訴他!
何況,現在發問的是她,她要听取的,是他的答案。
好不容易恢復呼吸頻率後,嬌嬌再度抬頭,迎向杜峰的黑眸。「你說,我對你而言是特別的。」
「沒錯。」
「怎麼個特別法?」
他眸光一濃,語似低吟。
「很特別。」
「那麼,就告訴我實話。」她索討著。
杜峰的回答,不帶任何遲疑。
「我不能說。」
困惑襲上心頭,她的心微微發痛。「為什麼不能?」
「我說過,我是有苦衷的。」
「什麼苦衷?」她心一緊,萬分希冀,真是另有隱情。
他卻嘆了一口氣。
「現在先別問。」粗糙的食指,輕輕點住她的唇。他唯一說出口的,只是一句遙遙無期的承諾。「總有一夭,我會把一切都向你坦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