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沒想到你這缺了手、少了胳臂的竟會讓那年少爺看上,是不是他有什麼特別的癖好?」
蛇紅擋住了紫衣的去路,雙手抱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來挑釁的。
想她在火雲堡不是數一也是數二的大美人,可那瞎了眼的年雪松,竟然當著她的面選了這個像個冰女圭女圭的女人,而且還是個少條胳臂的女人。
「讓開!」紫衣冷冷的叱喝。對眼前這只會以迷惑男人的女人,她打從心底瞧不起她,只是她苦不來犯她,就算這女人和堡中所有的男人上床,也不關她的事。
「瞧你這麼舍不得的樣子,該不會那年雪松的床上功夫一點也不像他的樣子那麼青澀?」蛇紅媚笑的說。那桃花般的雙眼妖燒的流轉,「那俊美的外表……光想就讓人心癢……」
「呸!雪松少爺的名號可是你這種女人能叫的?」紫衣一揚手,飛快的給了蛇紅一巴掌。
「你敢打我?你忘了我是什麼身分?這堡中除了堡主,從沒有哪個人可以動我一下!」蛇紅怒目瞪著紫衣。這個女人只不過讓年雪松思寵了這麼一次,竟然有膽子打她,簡直不把她放在眼中。
愈想愈生氣,蛇紅直覺的舉起手也想如法炮制,卻被人扣住,動彈不得。
她雖不是個武功高手,但能用一只手就讓她動也不能動一下,可見這個人的武功修為定屬上層。
她驚恐的看向扣著她手腕的人,原本驚怒的眸子一下子盈滿了浪蕩的神情。
「原來是年少爺……我道是誰有這麼好的武功,這手一抓,就讓人全身酥軟了起來,直想往你的懷中倒下去。」她又嬌又嗲的賣弄風情,還作勢倒向身後的雪松。
雪松一個旋步飛快的松手離開,讓本想倒在他懷中的蛇紅,差點跌了個四腳朝天。
「請你放尊重一點。」雪松冷冷的說。
「就是尊重你才想好好的服侍你,若不尊重你的話,我蛇紅才沒那困工夫理你呢!」蛇紅倒也不生氣,臉上仍是毫不放棄的引誘神情。「而且那個女人冷得像塊冰,和她在一起大概也沒有什麼樂趣可言,不如讓我陪你一晚,只要一個晚上,我就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女人。」
沒辦法,誰教她這輩子沒看過一個比他更美的男人,就像是螞蟻見了蜜糖,這千載難逢的男人,教她無論如何也想沾上那麼一沾。
「對我來說,紫衣比你好上千萬倍。」雪松冷哼,對蛇紅的建議一點也不為所動。
「你……太過分了。」蛇紅眼中的火都快噴出來了。
「是啊!你是太過分了。」火凜天突來的聲音讓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
蛇紅一听火凜天是站在她這邊,當下像戰勝的公雞般昂起頭,得意的瞪了一眼紫衣。「堡主,您都不知道,那個紫衣竟然動手打人,人家的臉都腫起來了。」
「那你想怎麼樣?」火凜天笑得輕挑。
「至少她也該讓我打一掌。」此仇不報,她就不叫蛇紅。
雪松皺起了眉頭,「等一等,她是我的人,罰不罰她總該問過我吧?」
「說的是,打狗也得看主人,那你說,你的意思又如何?」火凜無邪邪一笑,作勢要撥雪松的發鬢。
雪松舉手格開了火凜天沒安好心的動作,「你知我知,你心中自有打算,這事只是你的借口,也別浪費時間,你就把你的意思說明白吧!」
「好!爽快。」火凜天擊了下掌,「听說你的雪愁劍法是天下一絕,不見識一下豈不可惜?」
「你想比試?」雪松冷聲說。
「我對任何事一向是至死方休,不過,既然你這三個月是客人,總不能讓你只待了三天就斷魂吧?我們點到即可。」
「你似乎自信得很,不過也不奇怪,反正我從沒見你謙虛過。」雪松漸漸習慣火凜天的狂妄,對他那自大的口氣也見怪不怪。
「雪松少爺……」紫衣知道火凜天的武功深不可測,不免擔起心來。
「沒事的,你先回去。」雪松打了一個要她離去的手勢。
紫衣原是不依,可一對上雪松堅定的眼神也只能點點頭,乖乖的轉身離去。
「你也走!」
火凜天冷冷的命令,讓蛇紅縱有千百個不願也不敢多作停留,連忙快步的離開,否則以火凜天喜怒無常的個性,反抗他的下場,她可不敢想像。
只是,為什麼她會覺得火凜天對年雪松的惡意捉弄之下,似乎有著不可解的奇怪情感?
這年雪松的存在,對火凜天而言到底有什麼意義?
冷風呼嘯,飛雪伴沙舞,冰冷的氣息在空間中瘋狂亂竄。
雪松和火凜天一語不發的冷眼相看,高手過招本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是以雪松一點也不敢大意的等著火凜天出手。
但出乎雪松意料之外,火凜天竟哈哈大笑了起來。
雪松不解的皺起了眉頭。「你笑什麼?」
「你當男的實在是可惜了,若你是女人,這天下恐無人能勝過你。」
雪松眉頭皺得更緊,「如果你只是想說這無聊的話,那恕我不奉陪了。」
他轉身就走。背後一道殺氣讓他直覺的頭一歪,拳風由他的臉頰掃過,直直沒入他身前的石壁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見的掌印。
「背後出手,你算什麼英雄?」雪松轉身怒言以對。
「我說過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只要我高興,我愛怎麼出手是我的事。」火凜天本性狂傲,做事只求高興便可,俗世的教條于他一如無物。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有說你能走了嗎?沒見識你那傳言中如雪揚舞,天地俱愁的劍法之前,你以為你走得了?」
雪松听得出火凜天話中的認真,點了點頭,對火凜天示了意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空中的飛雪卷成風暴,快速的掃向他。
「好一個‘風寒雪漠’,這風中有劍、劍里生風、亦舞亦武,幾乎滴水不漏,果真名不虛傳。」火凜天一揚衣袖,傾刻化去千百道的劍鋒。
「你也不差,看來或許你真能把我這一十八招的雪愁劍法看了個全。」雪松雖不欣賞火凜天這個人,但「武逢」敵手而盡興,卻是習武之人的心中渴望。
興致一來,雪松手中利劍一偏,連續打出「冷雪做霜」、「降雪起舞」、「飛雪漫天」三招,速度快得只看見空中翩翩抖落的劍花,在火凜天的四周織成劍網。
「果真夠絕。夠美,難怪天下驚見。」火凜天的眼神由興味轉為認真,出手的速度也隨著雪松加快的節奏愈來愈快。到最後,幾乎只看見一黑一白的兩道影子在漫天的飛雪中追逐,根本看不清他們兩人的動作。
也不知道就這樣過了多久,他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靜止下來,要不是雪松和火凜天略顯氣喘和些微汗濕的鬢角,真會讓人有種仿佛前一刻的激斗只是幻影的錯覺。
「你這‘陽霧雪歿’是第十七招吧?」火凜天以指彈了一下頓旁的青絲,幾絲被利刃削斷的發翩然下落,他微微一揚嘴角,「沒能見識你那江湖無人得見的‘雪無窮愁’,倒也可惜。」
雪松看了一眼火凜天手中在自他腰際的一方青環,「雪無窮愁,愁雪無窮,無窮無盡,天地僅體,不合點到為止的過招,你早我一步奪取我的青玉,這比試算你贏了。」
‘雪無窮愁」是不死不休的絕然招式,是以雪松仍保留了這一招,但火凜天能空手接下他自出江湖便不曾使出的「陽霧雪歿」,其武功修為之高,令雪松也暗自心驚。
「你最終的劍招未出已斷我發,這比試尚難定論。」火凜天一點也不領情。但或許是他對雪松這難得的對手心折,語氣中少了一貫的嘲諷。
習武之人自有其傲氣,而火凜天狂傲又勝他人千百倍,若非明顯分出勝負,他根本不屑承認勝利。
「你是個好對手,若不是你我不同道,或許你我也能做個朋友。」面對難得的好對手,雪松很難不心生相惜之意。
火凜又是一陣狂笑,好半晌才用深不見底卻又危險至極的漆黑雙眸冷冷的盯著他。
「朋友?不可能,我也不想要什麼朋友!人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只是一種玩具,我愛看的是人們在我手下驚俱顫抖的樣子。」
‘你的想法太可悲,這樣活著豈不孤獨?」雪松嘆口氣,他知道自己這話或許浪費唇舌,但心中殘有的相借之意仍讓他出口勸道。
「孤獨?這人活著何時不孤不獨?人本來就是一種孤獨的東西,若不是為了利益,你以為是什麼讓他們維持偽善的面具?」火凜天不以為然的說。
「你太偏激了,人也不全都是壞的。」
「是你太天真了,人沒有一個不自私,你想那人人贊譽的就是大好人嗎?若不是為了擁有受人敬仰的光環,你道會有多少人維持那令人作嘔的假象?」火凜天冷哼。
雪松一時竟無法反駁,他不能否認這世間真的有太多沽名釣譽之徒。「可是,你也不能因為這樣就去傷害別人吧?」
這世間也有許多真正的好人才是,不是嗎?
「我這樣做又有什麼不對?吳儒生老說‘仁者無敵’,仁者原也是為了無敵,我只是選擇不同的方法來‘無敵’又有何不可?人本來就是弱肉強食,有力量的人才是一切。若要我說,這階級和奴性是深植人心,強者為王。」
「你這樣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火凜天傾身直視雪松,那眸于幽黑得一如惡鬼般凌厲。「你還不明白嗎?這世間的和樂,基本上是生根在某些人的犧牲和妥協上的。」
「不會的,我覺得你把人想得太壞了。」雪松不贊同的搖頭。
「想?這種事對一個從小在被憎恨中長大的人來說是不需要想的。」火凜天笑得既冷且狂。
不知道是不是雪松的錯覺,他竟覺得火凜天的笑看來有些哀傷……
是他的錯覺吧!哀傷和火凜天是如此奇怪的組合。
不過他的話的確引起了雪松的注意,讓一向不願多事的他,竟有一窺火凜天心理的沖動。
「被憎恨?」
「你真的感興趣?還是為了想反駁我的論點?」火凜天譏消的看著雪松。
雪松有種被污辱的不快,轉身欲走。「你若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算我多事。」
火凜天卻比他早一步的擋在他的面前。「偏偏你不想听,我就非說不可,看是我偏激還是你天真。」
這火凜天的個性實在令人難以了解,可卻有一種屬于他獨有的魁惑,讓原想離開的雪松竟打消寓意的等著他的說辭。
「我听。」雪松挑起一邊眉頭的說。•
「你知道火烈雲吧?」
火烈雲是火雲堡的創立者,一個听說原是契丹被放逐的公主,她的美艷天下聞名,但手段毒辣也是出了名的。
「她不是你的……」
火凜天不等年雪松把話說完便出聲打斷,「沒錯,那個生我的女人。」語氣中有著濃濃的憎惡。
「你用這樣的口氣似是太不敬,再怎麼說,她也為你懷股十月。」
「不敬?我算是客氣的了。」火凜天一揮衣袖,地上的積雪「砰!」地開了一個大坑。要不是雪松閃得快,這會兒免不了一身雪水。
看到雪松的狼狽樣,火凜天似是很愉悅,唇上的笑又微微勾起。
「你要我感謝她讓我當私生子?還是要我尊敬她想得出用小孩綁住男人的方法?對這種蠢女人沒什麼敬不敬的。」
「可至少她還是生下了你,不是嗎?」
「那又怎麼樣?若不是為了要得到她要的男人,她會讓我存在嗎?可惜她失算了,那男人還是不要她,而我卻成了時時提醒她失敗的證物。」
「你一定有段不太好過的日子。」火凜天說得愈輕描淡寫,雪松卻愈是不忍,以他听到的傳聞,火烈雲的性子一如她的名字,可想而知,火凜天必定有個相當悲慘的童年,也難怪他的性格會這般扭曲。
「你在同情我?」火凜天倏地眉頭皺起,冷不防的招住雪松的手腕,臉上扭曲得像是發狂的野獸。「同情是人為了抬高自己身分所定的可笑東西!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雪松想管自己辯駁,可轉念再一深思,由另一個觀點看來,有的才能同情沒有的,幸福的才能同情不幸福的。那麼火凜天的說法又有什麼錯呢?
「我不是在同情你,或許只是替你難過。」
「難過?」火凜天蹙眉。「這又是我听過最好笑的笑話了。」他說完,又是仰天大笑。
「這好笑嗎?」
火凜天看著神情有些黯然的雪松,「你是我見過最奇怪的人,我想這世上會說為我難過的,你大概是第一個,而且可能不會再出現第二個。」
「你太悲觀了。」
「不是我悲觀,而是相對于替我難過這樣的說法,我比較習慣也喜歡的是憎恨。」火凜天冷笑道。
「我不恨你。」雪松淡淡的說。或許是生性淡薄,他對人少有超于討厭和煩怒的情緒。只是他不明白,天下人不都是希望被人喜愛、受人贊賞的嗎?為什麼他卻獨獨要憎恨?
「無妨,我很快會教你懂得怎樣恨我的。」
火凜天緊緊的握捏了一下雪松的手,像是預先的通告。而留在雪松手腕上的紅腫印子,就像是他對此一直言的保證——
他會讓雪松明白什麼叫很意!
他終于找到他夢中的影子了!
火雲堡還在前方十余里之遙,白定樵怎麼也沒有想到還未到火雲堡就能見到年雪松。這突然的幸運讓他幾乎呆怔在當場。
這不會是他的幻想吧!白定樵不信的搖了搖頭,可是眼前的人兒並沒有像以前那些數不清的夢一般,在下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像是怕驚擾了這份他希望永遠不會醒的美夢,他竟然沒有勇氣出聲喚他。
多可笑呵!他是當朝宰相的小兒子,也是皇上的小舅子,就連皇太後也對他寵愛有加,這世上什麼東西只要他說一聲,不用動手,自然有人爭著給他。以他的身分該是沒有任何懼怕的,第一次,他是如此的懼怕著,驚懼于這一切可能只是他的幻想。
「你有什麼事嗎?」雪松原本以為這白衣男子只是路過,便不多做理會,可是那個白衣男子卻不發一語的直打量著他,雖然他的眼光不特別令人討厭,可是他還是不喜歡被人這般的死盯著。
「年兄弟,抱歉,我失態了。」白定樵連忙道歉,俊秀的臉也浮出一片紅暈。
「你認得我?你是什麼人?」雪松有些疑惑。眼前的男子舉止斯文,態度不亢不卑,是個不容人忽視的男子,若為舊識,他不可能一點印象也沒有呀!
白定樵微微一怔,對雪松忘了他而有些心痛,但轉念一想,這是很正常的,他記了他五年,並不表示他也得記得自己五年吧!話雖這麼說,可胸口中的酸澀卻怎麼也抑不住的向上竄出。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張口對著天地清唱著︰「為問西風因底怨?百轉千回,苦要情絲斷。葉葉飄零都不管,回塘早似天涯遠。」
雪松不明白的看著他,但他低沉的嗓音將王夫之的「衰柳」詮釋得令人動容,是以他靜靜的聆听著。
「你的音色奇佳,是個知音通律的人,只是,不知這和我的問題有什麼關聯?」雪松等他歌聲歐落後才禮貌的詢問。
「你忘了,五年前你曾救了我,那時你口中哼著這曲子。」白定樵緊緊的盯著雪松的臉。
這一提起,雪松才憶起他就是五年前和救火凜天時一同救回的男子,由于火凜天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相對的,他對這眼前的男子比較沒印象。
「我記得了,只是不知道你怎麼稱呼?」
「在下白定樵。」白定樵有禮的恭手回話。
「你是白定樵?人稱玉面公子,也是白丞相的小兒子。」對玉面公子這個在京城和他並稱京城雙秀的男子,雪松一向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今日得見,終于明白為什麼他在京城會有這般的美譽。
以他的身家地位,還能待人如此謙和有禮,而無一般達官貴人的紈挎之氣,光這份修養,也夠教人心服的了。
「為什麼我們同住京城卻從不曾相見呢?」白定樵忍不住問這個在他心中一直纏繞不去的問題。
如果他能夠早一點見到雪松,他一定會一如現在般,一眼就確定他是自己夢中的人兒,而不用白白浪費這麼多時間。
「或許是我十五歲才學成回家,而之後又接手年家的生意,不常在京城中。」雪松笑笑,或許是異地遇到同鄉,總讓人多了一份親近和好感。
「不過你來這兒做什麼呢?這兒是火凜天的地方,以當時你們那近乎你死我活的打斗方式,你和他一定有相當的過節吧!我勸你還是速速離開這兒,否則以火凜天的個性,他會做出什麼事是很難想像的。」雪松好心的勸白定樵。
「你也知道火凜天是個難纏的人,在這樣的地方多待一天就有多一分的危險,你還是跟我一起走吧!」
白定樵的話才剛說完,火凜天就像鬼魅般悄聲的出現在他們兩人眼前。
「好久不見,你這一來就是要帶走我的客人,你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些,更何況,我早說過不想再看到你,你忘了嗎?」火凜天冷冷的說。
「你到底想做什麼?你邀他來這里絕不會只是作客這麼簡單。」白定樵不甘示弱的正面迎擊。
火凜天冷笑一聲,「怪了,你似乎關心的太多了吧!這年雪松和你是什麼關系?」他一雙鷹眼銳利的打量白定樵,似要看人他的心底。
白定樵沒想到火凜天有這麼一問,臉上升起一片排紅,好半晌才答了句︰「他總算也救過我,君子受人點滴本當報以涌泉,就算我關心他也是應該的。」
「我只是在這兒作客,時間到了我自然會離開,更何況那時救了你也是因緣際會,你不用放在心上。」雪松算是謝了白定樵的關心。畢竟他大老遠的跑到關外就是為了擔心,光憑這份心,就令人很感動。
「對這個男人不能太掉以輕心。」白定樵一點也不放心讓雪松留在這個地方,他有預感,火凜天一定另有企圖。
「他當我的客人是當定了,住不到三個月,他是不可能離開火雲堡的,不過,如果你不放心的話,要往下來我也不反對,反正火雲堡多一個人不多,少一個人也不少。」火凜天突然說了一個讓人訝然的提議。
白定樵和雪松不由得對看了一眼,交換著心中的疑竇——
火凜天。心中打的到底是什麼主意?
「你是什麼意思?」白定樵的眉頭更是緊經著。
火凜天以他一貫的森冷笑容輕場唇瓣,「怎麼?你不敢?要不要隨你。」
「有什麼不敢的?我是不會坐視他落入你的魔掌之中的。」白定樵一臉堅定道。下了入虎穴的必死決心後,反而松開了眉頭。他若是真怕火凜天,這會兒也不會來到這個地方了。
「這不像你的作風。」雪松懷疑的看著火凜天,「你有什麼目的?」
火凜天露出一個神秘難辯的笑容。「我只是發現一件非常好玩的事。」
雖是回答雪松的問題,可是火凜天的目光卻直視著白定樵。
「你想錯了!」白定樵臉色隱隱發白的堅決否認。
縱然他對年雪松情花已種,此心已不可收,可是年雪松是堂堂七尺男兒,又是年家獨子,斷不會回應他這份世所難容的慕戀。是以他早就決定以知交的身分長伴他左右,並將此情深埋,終此一生。
可火凜天已看出他的心,若年雪松知他心中竟有這般轉折,怕是連知交也做不成。
「如果你心中想的不是如我想的,你又何須有這麼大的反應?」火凜無邪魁的看了一眼雪松,又回到白定樵的身上。「這麼美!也無怪乎天下人會為之心動,只是沒想到連你也……」
「你別胡說!他和我同是男兒身,就算心動也只是心折,想和他結為知己,你別把你自己的心情投射在我的身上。」火凜天的話像利箭直入白定樵的心中,血淋淋的扒開他不能見光的內心,而他所能做的只是極力否認。
「是嗎?原來你對他沒有非分之想。」火凜天明知故問,嘴角上揚,「明明是要的卻說不要,這就是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我就一點也沒有這種顧忌了。他,我是要定了!」
火凜天的話讓白定樵幾乎站不住腳,他不知道自己乍听到這句話時驚竄過的是憤怒、嫉妒……還是羨慕。
他也希望能不顧一切的這般大聲宣告他的情感!可是,他不能……
「他可是個男人!」白定樵的話不只是提醒火凜天,相對的也是在提醒自己。
「你們別當我不存在一樣討論這可笑的問題好嗎?」震驚過後的雪松,忍不住出聲抗議他們荒誕可笑的對話。
突然,火凜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做了一件震驚所有人的事——
他吻了雪松!
待雪松回過神一掌打向火凜天時,他早已帶著勝利的笑容閃身到雪松的掌風範圍之外。
「世俗禮教是你們這種滿口仁義道德的人在說的,只要是我要的人,是男是女對我有什麼差別?」火凜天似乎對白定樵和雪松發青的臉色感到無比的痛快,得意洋洋的大笑了起來。
「你這個卑鄙、下流的無恥小人!」雪松用力的擦著自己的雙唇,臉頰一片火熱。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男人吻了!
「你一生起氣來,配紅的雙頰讓你比女人嬌艷千百倍。」火凜天火上加油的說。不等年雪松有任何回答的機會,他又看向白定樵,得意的笑說︰「他的唇也不是一般女人比得上的,你說是不是?」
「你……」雪松和白定樵幾乎異口同聲,卻也不約而同的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憎恨嗎?」火凜無輕笑,「你們不覺得恨會讓人心跳加速,仿佛連血都要為之沸騰了?」
天色已暗,這原已凜然的寒風入了夜之後更是硬入骨寒。
門外響起的腳步聲讓雪松停下手邊的動作,他微微皺起了眉頭,這麼晚了,會是誰?
「什麼人?」他冷冷的出聲。
「雪松少爺,紫衣知道夜冷,泡了碗怯寒的參茶。」紫衣端著白瓷青碗,一邊推著房門走了進來。
「我不是說過,入了夜就別到我的房間,孤男尊女總是不妥。」雪松搖搖頭道。
‘對不起,只是今夜風大,所以紫衣……請少爺別動火。」紫衣連忙跪了下來,頭低得幾乎貼上了地板。
「你這是做什麼?我又沒怪你,這地板冷,你快起來。」雪松連忙拉起紫農,輕柔的拍著她腳邊的衣擺,一如每每冷梅跌跤時他會有的反應。
紫衣卻因為雪松溫柔的動作排紅了雙頰,一雙原是若冰的眸子,閃動的像是夜空中的星子。
「雪松少爺,早上您說紫次比蛇紅好上千萬倍,可是真心的嗎?」這是紫農打由雪松口中听到的話時,就一直想再確認的問題。
紫衣的話讓雪松停下了手,眉頭也漸漸的攏了起來,他抬起頭看人紫衣含羞帶怯的雙眸,腦中泰然一向。
為什麼他會一點也沒發現,紫衣不再像初見時像個木頭女圭女圭般,不是因為她月兌離了火凜天的控制,不是因為她重獲了自由,而是她動了心、動了精,她眼中滿滿的依戀,是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錯認的。
‘你當然比蛇紅好……」雪松思索著如何讓紫衣明了,他對她的溫柔其實是無關情愛的。
紫衣情竇初開,才听到雪松的話頭,當下一顆心便蹦跳了起來,羞澀的低下頭,也不等雪松把話說完,便像受驚的小兔一樣竄了出去。
雪松是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好半晌才頹然的放下手。
他攔她何用?現在的他根本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苞她說他是個無情無心之人,叫她不要把情感錯放在自己的身上嗎?還是跟她說他原是個「她」,是個女兒身呢?
一揚手,雪松扯落頭上的發帶,一頭烏黑如雲的青絲便流泄而下,身影映在鐫中,明明白白的是個絕美麗人。
他……該說是她,京城年家的長子,名聞天下的「雪公子」,擁有完美經商手段的奇才,竟然是個女人?!
雪松微一凝氣,那喉間男性特有的喉結便告不見,現在鏡中的她,是個完完全全的女人,而她喉間的高起,只是為了證實她身分而用內力浮現的假喉結。
打她一出生,師父便以「其為男子,榮華生,富貴享,家道興,而福祿壽享;若為女身,情痴纏,悲難擋,家難安,而近者皆殤」來為她批命。
她爹當時已為一出生便見要早夭的冷海亂了方寸,便接受當時的高人,也就是她後來的師父的建議,讓她以男兒之身公諸于世,然後再由師父帶她遠走扶養,直到確定她能守住自己女兒之身的秘密時,才答應讓她下山。
這世上知道她年雪松是女人的除了她自己,大概也只有她的爹爹和師父了。
人的存在似乎是由他人來認定,她年雪松明明是個女兒身,可在所有人的眼中她是位男子,于是這世界似乎只穿得下男的年雪松。
那她的存在到底算什麼?
一個連自己的存在與否都全然不能肯定的人,她能有情嗎?她能去愛嗎?
而可笑的是,世間女子不明白她是男是女,是什麼樣的人就說愛她?她們是愛上她什麼?這一層虛假的外貌嗎?
她本是冷眼看世人對她近乎可笑的膚淺愛戀,那只憑皮相就投注情愛的虛空情感,可為什麼在看過風馭飛對冷梅那至死不渝的情愛表現後,她原以為自己該如枯井的心潮,卻無端的起一些波瀾呢?為什麼她會羨慕起那樣相知相借的情感呢?
可笑呵!對世人來說擁有一切如天之驕子的她,根本不可能擁有一如風馭飛對冷梅那至死不渝的情愛,試問有哪個人會給予這樣的她一份情愛呢?
是愛男的她?還是女的她?
不期然,一個黑色的身影潛入她的思緒,她不覺地伸手輕踫著自己紅涌的雙唇,耳邊再一次的升起火凜天狂架的話語——
只要是我要的人,是男是女對我有什麼差別?
他吻了一個「男的」年雪松…他怎麼能這樣做?他怎麼能說出這般驚世駭俗的話?他到底是存著什麼樣的心態?對他來說,她……抑或是「他」又算是什麼?
雪松知道她該把那件事忘了,小心平安的在火雲堡過完這三個月,然後從此忘了這世上有火凜天這個人,可是,她的心為何這般的迷仍?
窗外一個奇異的抽氣聲響讓她警覺的來到窗邊,飛快的推開窗子——
除了漆黑的子夜之外,空無一人。
她輕輕的松了一口氣。
一陣風吹過,空氣中似乎漫著兒不可聞的淡淡香味,好像她曾聞過,可她一時也說不出這味道是由何而來。
是方才窗外真的有人,抑或只是她太緊張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