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接近中午,雲層愈厚,陽光已可說是絕跡,海上只剩一片愁雲慘霧,風雨漸長的惡劣氣天氣。
郵輪行至海中央,雨勢和海上波濤連成一氣,讓船上的來賓有些畏懼風強雨狂之勢,讓田中健太不得不將婚禮的時間提早舉行。
"馬上宣布下去,我要在第二甲板舉行婚禮,讓所有的來賓到那去集合!"他來到駕駛艙,對著船長下達命令。
"田中先生,我建議您還是別選在今天,其實我早就說過,今天實在不適合出海,要是我們現在回碼頭的話還來得及……"船長憑著經驗,語重心長的告訴田中健太,可他半點也听不進去。
"少跟我廢話,這艘郵輪哪會承受不住這小小的風雨,你也未免太過杞人憂天。"老天爺若要跟他作對,他就偏偏逆天而行。
"田中先先,這攸關幾百條人命的安危,開不得玩笑的。"船長面露懼色,任誰都看得出天候有多惡劣,就有人非要拿生命開玩笑不可。
"我說要馬上舉行婚禮就是馬上,你要再多說一句,我就讓你的腦袋開花!"田中健太取出一把槍,對準船長的額頭。
礙于他的惡勢力,船長只好廣播,婚禮將在十分鐘後在第二甲板舉行。
"武郎、小川,你們兩個看好這老家伙,別讓他私自將船轉移方向。"田中健太吩咐兩位下屬,自己則走到客艙去。
他來到絲歐所在的艙房前,掏出鑰匙開門,一進門,發現她無力地靠在椅子上,一旁的山村秀織更是已經吐得只剩半條命。
"你怎麼了,人不舒服嗎?"他看她一手支著額頭,臉色蒼白。
"你給我走開,兩年前我落海僥幸沒死,兩年後你就這樣逼死我嗎?這種鬼天氣你還要出航,要幾百條人命看你擺闊,你……你良心何在?"說完,她難過地干嘔兩聲。
"你還敢罵我?要不是你硬是不嫁給我,我何必搞這些排場!不管你是賈絲歐還是中島敏繪,今天我田中健太非娶你不可,你現在就跟我到甲板上去,我要當著所有人的面吻新娘,讓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田中健太一個人的,誰都別想要染指你!"他的狂妄地道,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態。
"你再怎麼逼我,也只能得到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她虛弱地回應他,隨著大浪涌起,她連站起來的平衡感也失去。
"就算只能得到你的人,我還是要當著幾百人的面前娶你,萬一你將來紅杏出牆時,要你無臉見人,也讓陰雪耀受到唾棄,讓你們這對奸夫婬婦哪里都躲不了!"這才是他此趟出海的目的,他要每個人都記得在某個狂風暴雨的日子,有對郎才女貌的新人在海上進行婚禮。
他一手拉著絲歐,欲將她帶離艙房。但外頭風雨交加,讓人縱使想要踏出一步都倍感艱辛。
"對了,我的結婚戒指還沒有拿,你在這等著,我馬上回來。"到了艙門口,他才想到忘了拿婚戒,于是又將她關進艙房,並把門上鎖。
"你快放我出去!我不會跟你結婚的,你為什麼不放過我?"絲歐敲著門,不停朝外頭吶喊。
外頭的風雨聲將她的聲音蓋住,沒人听到她的求救,只有一個縴細的身影在走道的另一頭等著,待田中健太離去後,才敢現身。
那個人搖搖晃晃地來到房門前準備開鎖,助她逃離這場如惡夢般的黑色婚禮。
軍艦岩邊
一艘快艇停在岸邊,隨著海浪高低起伏,強勁的風勢讓海邊防風林的枝葉全往同一個方向傾斜。
"耀哥,氣象局說今天的風勢頂多七級,可是依照現在情況看來,十級風都有可能,恐怕快艇無法負荷這樣的風浪呀!"冰雁不知所措地喊。
"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絲歐跟田中健太在海上完成婚禮,而我只能眼巴巴在這等?"早知快艇出不了海,他就先想辦法混到郵輪上再說,總比好過在這跳腳。
"耀哥,不是我不願意幫你,只是今天海面上的情況很……我怕……"冰雁臉上一陣紅,她造成雪耀的困擾,心里感覺過意不去。
"冰雁,你听我說,我是非出海不可。兩年前,在同樣的天候下,我失去了絲歐讓我痛苦非常,如今她歷劫歸來,卻又再次陷入同樣的恐怖情境,我不能再冀望奇跡出現,這回萬一我再失去她,那就是永遠地失去,她會永遠地從我生命中消失……"他語氣平和,過度鎮靜的神情讓人有種不寒而栗之感。
雪耀意志雖堅定,不過他也想到自己女乃女乃的詛咒。上一次他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而逃過一劫,這一回他還能幸運嗎?
恐怕沒那麼容易,可是他仍希望絲歐平安!
他義無反顧登上快艇,冰雁見他抱定破釜沉舟的決心,也與他一同,兩人悄悄往郵輪的方向前進。
韓汐用萬能鑰匙將門打開後,直接闖進艙房。
"你……你不是冰雁的朋友?"心魂未定的絲歐一見到韓汐,便想起上次是她載她到機場搭機。
"沒錯,我現在問你,你想跟田中健太結婚,還是要跟陰雪耀走?趕快作出決定。"她得在田中健太回來前將她帶走。
"我當然是要跟雪耀走,可是他……"她沒看到他搭上這艘船啊!
"那就好,你快跟我離開,我們到船屋去,他待會會開一艘快艇來跟我們會合。"韓汐只說重點,目前風浪已經很大,再耽擱下去恐怕會更難離去。
"喂!你……你們要去哪里?咦,你不是韓汐嗎?"一直昏沉沉的山村秀織一看到絲歐要被人帶走,忍著作嘔的感覺開口阻止。
"姑媽,這位小姐說雪耀要來帶我們走,你跟我們一起走吧!"絲歐希望她能和她們一塊離去。
"不……不行,到時田中健太要是取消和我們碧晴山莊合作的計劃,那……那該怎麼辦?"山村秀織心中仍想著龐大的合作方案。
"算了,不要理她,你快點跟我走,遲了就走不成了!"韓汐拉著她的手快速走出艙房。
"姑……"
"別拖延時間,到時那凶神惡煞回來,我也幫不了你!"不讓她繼續說下去,韓汐帶著她直往船尾而去。
"絲……絲歐,你回來呀,你會害死姑媽的……"到最後關頭,山村秀織才喊出絲歐的名字。她早就猜想中島敏繪就是賈絲歐,但為了幾億元的巨資,只好昧著良心拆散這對苦命鴛鴦。
早在半年前,山村秀織就挪用碧晴山莊百分之三十的資產,和藍天企業的公款四千多萬去投資期貨,誰曉得在短短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因操作員的估算失策,使得所有資金全被套牢,剛好那時田中健太要來台灣投資飯店生意,她便求助于田中健太。
為了不讓自己在藍天企業的地位受到影響,也不希望讓雪耀知道她挪用公款的事,她才會極力撮合田中健太和絲歐的婚事,哪知道最後還是栽了個大跟頭。
"我把婚戒拿來了,我們走……"田中健太沖到艙房里,發現除了倒在一旁的山村秀織,便再無其他的人。
他瘋狂地將每個角落徹底翻查一遍,就是不見絲歐的蹤跡,最後,他將目光落在山村秀織身上,惡狠狠地問︰"敏繪呢?她到哪去了?你一定知道是誰把門打開將她帶走的吧?
"田……田中先生,她不是中島敏繪,她真……真的是絲歐。你不覺得不是我不幫你,是連老天爺都不幫你了?你就放過他們吧!這樣苦苦相逼對你也沒什麼好處。"山村秀織終于覺悟。
"少廢話,我只是問你,人呢?人到哪里去了?"他一手拉扯她的頭發,以餓狼的凶殘眼眸直視著她。
"她……她被一個在鎮上開酒吧的女人帶走了。"被他那雙惡狠狠的眼一瞪,山村秀織不敢不說話。
"什麼女人,你給我說清楚點!"他全然不顧她發抖的身軀,繼續逼迫道。
"就是一個女人帶走的嘛!你還要我說什麼呢?"
"我去你……"田中健太才要揮拳,山村秀織立刻嚇昏過去。"媽的,沒用的老家伙!"他拋下她,連忙沖出艙房。
他整個腦袋瓜亂烘烘的,莫非今天真是他田中健太諸事不宜的大凶日?要不然為何麻煩的事層出不窮?但他立刻不再多想,加快腳步前去尋人。
隨著雨勢和風浪的增強,甲板上空無一人,所有的賓客全都待在船艙不敢出來,更不想知道婚禮什麼時候舉行,只想趕快回到岸上。
"小心點。"韓汐小心翼翼地拉著絲歐向前走。
"雪耀有可能會來嗎?風雨這麼大,快艇承受不住這麼大的風浪的。"照常理推斷,這次的月兌逃行動實在不太可能成功。
"你相信愛情,我也相信愛情,那咱們就賭一把吧!"韓汐深信冰雁會帶著雪耀前來,怕只怕這種風浪再持續下去,奇跡也會變成危機。
兩個人跌倒又爬起,踉踉蹌蹌一路來到船尾,韓汐抓住纜繩將絲歐綁住,免得一個大浪拍來,將她卷進海里。
"你抱好這根柱子,我去尾舷看看他們的快艇開過來了沒。"韓汐膽大心細,做起事來很利落。
"你要小心一點,不要滑倒!"看到她往尾端爬去,每爬高一層,絲歐就為她的安危心驚,而默默祈禱。
這真不是件女人能夠做的事,除了要有過人的體力和耐力外,還要有超乎常人的膽識,要不然在面對浪濤起伏的大海,不嚇得手腳發軟才怪。
韓汐貼近板面,往大海極目望去,由于霧氣過濃,能見度甚低,除了呼嘯而過的風雨和浪濤聲外,根本見不到任何船只。
"他們的快艇來了嗎?"五分鐘後,絲歐在下頭發問。
"你不要動,我再看看,應該快到了。"韓汐也不敢確定,換成是她,絕對會阻止雪耀出海,只是不知道冰雁會不會跟她一樣這麼想。
再這樣下去,只怕到時田中健太四處找不到人,會搜尋到船尾來,就算雪耀他們能夠及時趕到,恐怕也無濟于事,現在她必須先作最壞的打算。
韓汐爬下尾舷,一路往內層的底艙而去,不多時,便拿出兩套救生衣,並幫絲歐將救生衣穿上。
"你……這是做什麼?"她邊讓韓汐替她穿上,邊不解地詢問。
"到時要是田中健太找到我們,你就要有心理準備了。"
"你是說必要時我們要……跳海?"絲歐心里想著自己兩年前不也曾有過這樣恐怖的經驗,那時自己在鬼門關外繞了一圈,好不容易被救起,這次若再往大海跳去,不知還有沒有貴人相助。
"放心啦,這里離岸邊不會很遠,況且我們還有穿著救生衣,你要有信心,死不了的。"
她信心十足的話讓絲歐平靜下來,她想起與其跟田中健太那種人相處一輩子,不如死在海里。
穿好救生衣後,韓汐又再度爬上尾舷,現在風勢較弱,雨也有趨緩情況,讓她比方才更快爬到頂端。
"到底來了沒有?"絲歐感到度秒如年,極為難熬。
"還沒有……有耶,我看到了!"韓汐興奮的高喊。
"你看到什麼呢?"一道陰沉如地獄的魔鬼口中傳出的聲音響起,她們往後頭望去,發現不只是田中健太,他身邊還有為數不少的打手保鏢,個個虎背熊腰,看來殺氣騰騰。
"絲歐,你快點上來!"韓汐見狀,飛快將絲歐拉到自己的身邊,窄小的一處平台,兩人擠得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投入大海的懷抱。
"雪耀,我在這里,你有沒有看到!"絲歐朝著快艇上的人影招手,搖晃的船身讓她險象環生。
雪耀將駕駛重任交給冰雁,沖到快艇最前端朝著郵輪大喊,"絲歐、絲歐,我來帶你離開,你不要急,別再往前了!"
她緩緩蹲低身子,伏在尾舷的固纜樁上。無情的風浪讓她好幾度快要滑到海里,幸好韓汐將她抓牢,才沒有讓意外發生。
"你快點下來,只要你下來,我一切都不跟你計較了。"田中健太輕喚著,不敢驚嚇到她。
"我不會听你的鬼話,你要真會放過我,今天就不會逼我上船了!"絲歐對他投以仇恨的目光,會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我是說真的,你只要下來,我不會逼你跟我回日本。"他再朝前走一步,卻被絲歐的舉動嚇住。
"你不要再過來!你要敢再往前走一步的話,我馬上跳到海里,你最好相信我說的話。"她將腳尖往前一踮,一個重心不穩,幾乎要掉到海里頭。
"好、好,我不逼你,你快點過來,那里實在太危險了。"田中健太這時才認清,絲歐在他心目中是多麼的重要,他不能失去她。
"絲歐,叫韓汐將繩梯放下來,我在下頭接你。"雪耀的快艇慢慢靠向郵輪。
"你有把握嗎?要是腳步一個不穩,掉進海里是必死無疑。"韓汐對著底下的雪耀道,要一個弱女子這麼做,簡直是拿性命開玩笑。
"管不了這麼多了,再怎麼說也要試一試,你快叫她沿著繩梯下來吧!"雪耀心急如焚,只想快些讓絲歐離開郵輪。
"可是……"連韓汐都覺得自己沒辦法做到,況且是……"喂!你要干什麼?很危險的!"她一個不注意,絲歐已經一腳跨出船外。她將鞋子甩掉,赤腳踏在繩梯上。
"絲歐,你不要做傻事,快點過來!"田中健太整個臉都綠了,他一個大步往前跨,卻被韓汐阻止。
"你不要過來,要是讓她情急之下放手往海里一跳,你連尸首都抱不到!"韓汐瞪大雙眼警告他。
"可惡,還不都是你來攪的局!我看先把你這多事的家伙丟進海里,以泄我心頭的恨!"
他爬上尾舷,準備拿韓汐開刀,可是還沒抓到她的衣角,她就已經從繩梯往下爬。
這對韓夕來說也是一場死亡游戲,面對大自然和人為的雙重脅迫,她寧可選擇和大自然一搏。
兩人一前一後在晃動的繩梯上移動,雪耀在心中祈禱,並隨時等著接住她們。
"慢慢來,不要急,我會在下面接你的。"整個繩梯將近有一百多階,只要有一個腳步踏錯,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田中健太看著她們一步步朝著下頭的快艇接近,根本吞忍不下這口氣。既然她的心已不在他身邊,那他還把她當成寶做什麼?只要他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手。
"去!把斧頭給我拿過來!"他將頭一轉,厲聲命令著手下。
"老……老板,你要把繩梯砍斷?"他們總算見識到他陰狠的一面。
"少跟我廢話,叫你拿你就去拿!"
他們不敢再頂嘴,其中一人慌慌張張的將消防設備里的小矮頭拿出來。
這是你逼我這麼做,不要怪我翻臉無情!田中健太在心中怒吼。
他把斧頭握在手上,往構成繩梯的其中一條繩子砍去。
瞬間整個繩梯歪向一旁,繩上的兩個人受到強力的晃蕩,雙腳一致騰空,僅剩雙手攀在濕滑的繩上,看得雪耀心驚膽戰。
"冰雁,再將快艇開近一點,我要游過去救她們。"雪耀穿好救生衣,準備跳下船去。
"不行啊,風浪太大,要是快艇開過去,會撞到郵輪的。"在風狂雨急的情況下,她不敢冒這個險。
"不管那麼多了,我不願意兩年前的惡夢再度出現,就算是死,我也要陪著她去!"
他的態度讓冰雁了解她說再多的忠告也是枉然,于是駕著快艇破浪前行。
這時在繩梯上的絲歐只剩雙手抓住梯杠,大浪涌起又翻落,讓她的身子如鐘擺般左右晃蕩,而她上頭的韓汐也是泥菩薩過江,一點也幫不上忙,只能眼巴巴看著她就要被大海吞噬。
"雪耀,你不要管我,快點離開。風浪太大了,快艇會翻過去的!"絲歐拉開嗓門大喊,要是雪耀再待下去,恐怕他們都無法活命。
"你忍著點,別害怕,我在下……"
一個大浪拍來,雪耀整個人被卷進海里,但為了拯救絲歐,他憋足一口氣,不停往海面上游去。
"絲歐,你現在慢慢抓住繩梯的一邊,用滑行的方式下去,這樣你就能避免因沖力太大而栽得太深。"韓汐朝底下一喊,唯有這方法才能減輕傷害。
"喔,是嗎?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有辦法替別人出餿主意!"田中健太朝著離他最近的韓汐叫道,揮舞斧頭正準備往繩梯的另一條繩子砍去。他知道只要這一刀下去,絲歐會墜入海中,生還機會恐怕比兩年前還要渺茫。
雪耀雖看不清楚郵輪上田中健太的動作,可是紅色的斧頭在他眼中仍是相當醒目,他看見它正準備往繩梯砍去,載浮載沉地在海面上狂喊。
"你……你快給我住手……住手!"咕嚕一聲,他又灌進一口海水。
可是他就算再怎麼急也沒用,只能祈禱田中健太良心發現,不要干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你們想要當夫妻,就到陰間去當個痛快吧!"喪失理智的田中健太一臉獰笑,高舉起斧頭。
"雪耀,我們來生再見了……"絲歐知道自己逃不開此劫,只能淚眼朦朧地看心愛的人最後一眼。
"不!"雪耀大喊一聲,但此時風狂雨嘯,他的聲音被風雨聲掩蓋,讓人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