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蘭粉拳兒緊緊捏著,為了風度,她盡可能將情緒壓到最底線。
這男人在狂妄囂張什麼?還以為她就篤定黏死他不放,瞧他推得干淨利落,那副頤指氣使的模樣,真想要好好往他肚子一捶,讓他痛得在地上縮成一團,疼得他哇嗚大叫。
只見他推門而人,看到一屋子的女人興高采烈、熱鬧滾滾,聊得淋灕暢快,一對陰騖的眸子更是駭人了。
「你們串通起來騙我?」
「兒啊,這……這一切都可以解釋,全都是為你終身大事著想啊……」夏侯老夫人緊張得滿臉蒼白,這一子錯,搞得滿盤皆輸。
鳳姑鸞姑見情況不妙,當然義不容辭,忙跳進澆水滅火。
「虎兒,你別未審先判嘛,人家陸姑娘學識淵博,長得又是花容月貌,家世更是顯赫威播,你們倆站在一塊,是不可多得的郎才女貌啊!」鳳姑站在兩人中央,說得是口沫橫飛。
「你也到了適婚的年齡,城里的姑娘們你沒半個看上眼,鸞姑姑左瞧右看,就認為陸姑娘是再適合不過的人選,你就听姑姑的,放段和陸姑娘交往看看,好不好?」鸞姑為了平熄夏侯虎的怒火而說盡好話,但她越說倒是越離了譜。
所有的人都站在夏侯虎的立場想,又有誰替她想過呢?
還要夏侯虎放段跟她交往,這又不是賣豬肉,能讓他們這樣秤斤論兩地賣嗎?
在聾嫂一一向其余三人使眼色後,她們才訝然發覺,她們全都忘了探蘭的感受。
神情木然的探蘭,很意外地,並沒有氣到全身發抖,臉上更是奇跡似的沒任何不悅的表情,她從容自在,徐徐朝向夏侯虎方向走來。
「夏侯將軍斷出此言,探蘭不解,不知探蘭是何處惹惱將軍,使得將軍如此憎惡探蘭。」她想知道,她不受夏侯虎青睞的原因。
夏侯虎瀟灑地掀起衣袂,往月牙凳上一坐,順便替自己倒上一杯茶水,以潤潤喉。
「女子無才便是德,你這麼多才能干,在下恐將無福消受。」太過精明干達的,總是缺少女人那麼一點點味道。
「恐怕原因不止這項吧?」從他口氣言談中,她听得出夏侯虎還有弦外之音。
夏侯虎揚起黑眸,進出一道精光。「這不就是你機靈厲害的地方嗎?再說,男人本質乃在保家衛國,貢獻朝廷,在馬賊還未完全消弭之前,何來談兒女私情?」
「馬賊多如螻蟻,豈是你一位將軍就能消弭于無形,難道說馬賊不除盡,將軍便一日不論婚事嫁娶之事?」她正視他凌厲的眸光,沒有絲毫的閃躲。
在整座太平城,逞說是女人了,就連男人也不敢挑戰他的公權力,這也是為何只要有夏侯虎在的地方,就是一片肅然,沒有人敢多開口暢言,當然除了眼前這三位將他把屎把尿一手拉拔大的親人外,根本沒人敢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
「你在干涉我的婚約?」冷冷眸光拋向她,如道寒流緊緊籠罩著探蘭。
其余人冷汗直流,在她們有生之年,還沒看過有哪個不要命的女人竟敢對她們家這頭大老虎點名訓誡,而她們也只能眼巴巴地往下看,連個噴嚏也不敢打。
「探蘭自是無權干涉將軍婚約,只是古有名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听聞將軍是個至孝事親之人,婚事久久懸而未決,豈是闡揚孝道的最佳典範?」
好哇,連引經據典都跑出來了,拿著古人的雞毛當令箭,他沉下臉拿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啜飲。
須臾,他放下茶杯,看丁看夏侯老夫人,又望了望兩位姑姑,最後點頭允諾,說道︰「好,我可以為了傳宗接代娶你。」
轟!
像是听到什麼國仇家亡的大事,讓探蘭一時間,腦袋瓜全是亂哄哄一片。
「為了傳宗接代而娶我?」探蘭試圖保持鎮定,一字一字將他的話再重復一遍,表面上她還保有一貫的風度,可在她一雙繡鞋里,腳指頭早就已經弓變了起來。
「投錯,生兒育女本是女人天職,你嫁給了我,這不就是你的職責所在嗎?」他反問她,一手肘靠在桌上,泰然自若地問著。
探蘭的忍耐顯然已經到了底限,她現在想要做的,就是狠狠賞這歧視女人的家伙兩個耳刮子,然後再瀟灑地走出太平城,並且發誓,再也不看這男人一眼。
只是這念頭還未整個涌現,滅火的隊伍就連忙圍了上來。
「喔,對了,你趕了幾天的路,一定累了吧,我差丫環先帶你去歇會,然後再做幾道道地的徽菜讓你嘗嘗,嗯!」夏侯老夫人連忙勸慰探蘭,她一雙慈愛的手將探蘭緊緊握住,希望能看在這當娘的分上,原諒他這魯莽的兒子。
其余三人也都圍到跟前,雖然都沒說什麼,但那張如喪考妣的臉,在在都說明了,看在她們幾個老太婆的份上,就暫時別跟夏侯虎計較了吧!
不看咱面看佛面,為了不撕破臉,探蘭只好勉為其難應諾,當她準備離去,經過夏侯虎身邊時,卻听他突地冒出一句。
「大老遠地跑來一趟,我差幾個手下帶你到黃山附近走走逛逛,這樣你這一趟路,也算是不虛此行。」他善盡地主之誼,好心留她一覽勝地。
「我累了,不必勞駕。」淡淡拋下一語,頭也不回,徑自隨著領路丫環而去。
原本在夏侯老夫人及兩位姑姑的盛宴款待後,探蘭就準備與聾嫂返回蘇州城。
只是盛情難卻,硬是被夏侯老夫人多留了幾日,這接下來的幾天,霉雨綿綿,細如牛毛的春雨,將圍里的樹木花草洗上一層新綠,一些蒼勁凌雲的臥龍松,橫生在後山的懸崖石壁間,別有一番孤傲寂寥之美。
位于她所居住的翠葉閣後方,是一大塊操練場,每日清晨時分,總會听到強勁有力的喝拳習武聲,在太平城的大多數男子,都要接受一些基本的武術訓練,而夏侯虎也會在這其中挑選資質較優的,再接于箭術、刀槍之類的其他兵器,來做為夏侯軍的得力主副將土。
「小姐,你交代我做的藥膳我已做完,夏侯老夫人要我請你到月洞樓,她邀請你一邊用膳,一邊欣賞黃山的雲海,今天後頭整片山都是霧蒙蒙的,真像是住在人間仙境。」葉影神情愉悅地過來請探蘭用餐,只是當她順著探蘭看的方向望去時,整個表情全垮了下來。「這些人真是頭腦有問題,下著雨還在那邊打拳練武,真不明白這些男人的腦子里是怎麼想的。」
自從葉影知道探蘭受委屈後,對于夏侯虎的印象是越來越差。
若非其他的人對她們是疼惜有加,她早就替二小姐收拾行囊,打包回蘇州,江南花紅柳綠的,怎麼住都比這里來得舒適。
「那鳳姑及鸞姑的養生藥膳,你也煮好了嗎?」反正留在此也不能老是受人款待,她索性替大部分的人檢查了體,發現鳳姑和鸞姑都有嚴重的生理問題。
鳳姑血脂過高,而鸞姑則是嚴重貧血,兩人一天一地,還真是一對好姐妹。
「早就已經準備好了,我請其他的丫環幫我端到月洞樓,她們大伙都等著小姐你一塊用膳呢!」
「也不早說,讓鳳姑她們等久了怎好意思。」
她加快腳步,越過回廊,走過穿堂,沿著雲階擇木梯而上月洞樓,這是太平城內最高的一棟建築,樓高十五尺,高聳人雲,是用來觀賞雲海,眺望黃山奇峰峻嶺最佳的觀景台。
而夏侯老夫人選在此處用膳,也是希望探蘭能將心放寬,別把夏侯虎說過的話老惦記在心頭。
一走進月洞樓,迎面而來的是香味撲鼻的濃濃藥膳味,滿滿一整桌是探蘭這幾天來,親手教授的養生藥膳,她將大致的材料備妥,再叮嚀丫環們注意火候,每個環節都必須拿捏得恰到好處,才能做出這些色香味俱全,又投有太過中藥材味道的美味佳肴。
「探蘭啊,你要再不來,我可是餓得發昏,連盤子都想吞了。」鳳姑是個不折不扣的饕客,能把自己身材養成跟圓滾滾的肉包一樣,也不是沒有她的道里存在。
「難得早膳用得像宴客一樣豐盛,我說探蘭啊,你還真是有巧思,看得我胃口都開了。」一向沒什麼食欲的鸞姑,這下也拿著筷子蠢蠢欲動,準備大朵快頤一番。
「這不過是普通的藥膳,只要注意火候,誰都做得出來的。」
滿滿的一整桌,有給鸞姑吃冷虛補血的紅花芙蓉青蟹、紅花飯、紅棗桂花煎肝片、黨參菠菜燴什錦,還有給鳳姑吃消腫降脂的冬瓜鯉魚小豆湯、董芒佚苓粥、粉炸油魚袂苓,然後為夏侯老夫人吃青春有活力的何首烏芝麻粥、黃耆干貝牡丹白菜及肉片海松子湯,這些菜肴都是陸家一家子平時養生保健的祖傳秘方,尋常人想吃可是吃不到的。
這些藥膳在探蘭的巧手,並且不斷改良下,風味可是不輸給一般餐堂,大伙吃得是意猶未盡,什麼饞相吃法,全都不避諱地端上始面上。
這時,正好操練結束後的夏侯虎,饑腸轆轆地來到月洞樓,他一走進便看到滿滿一桌豐盛美食,正要舉著就食,卻被探蘭給一手攔住。
「夏侯將軍,很抱歉,這些是為夏侯老夫人和兩位姑姑準備的,您身強體壯的,實在不需多補。」
正是餓得五髒六腑全攪在一塊的夏侯虎,面對這樣的精致美食,當然難以自持,只是對方都這麼說了,他要是再厚顏無恥非吃不可的話,這將軍的臉豈不丟大了。
夏侯虎吞了口口水,頗不耐煩大喊,「那我的早膳呢?快給我端上來!」
一旁丫環听了,咚咚咚地跑了出去,沒多久又咚咚地跑回來,兩人各端了一個鍋子和兩個盤子,就這樣擺在夏侯虎的面前。
包子、咸魚……還有腌醬菜?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的早餐跟你們不一樣?」他拍桌大罵,他保家衛國,替人民修屋補牆、收割打谷,怎麼早餐吃得比這些成天閑磕牙的婆婆媽媽們還差?
鳳姑一听,抓著一只螃蟹就跑過來,對著丫環小紅就是一陣責罵。「你這不想活命的丫頭,你敢拿這樣的飯萊給咱們城主吃?」
被嚇得花容失色的小紅忙撇清。「小……紅不是故意要這麼做的,是……是平常城主就是吃這樣的萊色,城主說……下屬們吃什麼,他就跟著大伙吃什麼,我們沒有刻意改變城主的菜單啊!」
謎底終于揭曉,原來這就是平常夏侯軍吃的早餐,記得他曾在大廣場上跟所有城民訓誡過,要有古人範仲淹的精神,當年他就是熬煮一鍋粥,然後讓它結成凍,再分割成四塊,一餐就拿起來吃一塊,到最後成為一代名臣。
這就是所謂「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言猶在耳,他怎麼這麼快就忘了?
被小紅的話一點醒,大家也全都抓回記憶,夏侯老夫人知道兒子就是得不時給他來個刺激,他才會知道,有時太過嚴苛的生活,反倒會害了自己。
「對呀,當初我還記得,他拿範仲淹出來庭訓咱們呢!」夏侯老夫人在熱呼呼的何首烏芝麻粥上吹兩口氣,然後一口吃盡。「喔,好燙……」
至于鸞姑是根本就懶得說,她的嘴巴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藥膳,尤其是薄薄的脆肝片和上桂花和紅棗下去燴炒,那好吃的感覺,根本讓人懶得開口說話。
他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沒錯,這本來就是他平時吃的早膳,只是在以往覺得還不難吃的早膳,在今天看到另一桌擺著琳瑯滿目的佳肴時,內心卻營生起一股先入為主的念頭,怎麼這些東西他平常吃得津津有味呢?
「哼,我又沒在埋怨什麼,你們就好好地吃你們的吧!」夏侯虎嘴硬的說,並傳令下去,「請夏侯軍的主要將領進來,今日早膳就一起在月洞樓里用吧!」
小紅領了命,小碎蓮步地連忙跑開。
不多時,六七個屬于夏侯軍一線的重要干部,紛紛爬上月洞樓,當他們見到大圓桌上擺著香氣四溢,五顏六色的萊色,不由分說,全都朝向夏侯老夫人及鳳、鸞二姑的身邊坐去,身為夏侯軍第一大副將的邵威,竟露出不可思議的笑,拿起筷子就往萊里夾去。
「今天是什麼大日子啊?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慶祝老夫人您大病初愈,所以才加菜的,是不是啊?」
幾名一級重要戰將,全都無視夏侯虎的存在,他們全被探蘭那祖傳特有的藥膳料理所吸引,加上習武過後,那饑餓的程度更是令人難以忍受。
大伙全將主桌位置擠得滿滿,等到全都坐齊了,邵威這才發現怎麼獨獨不見夏侯虎的蹤影。
「咦,城主,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那邊?快過來一起吃啊!」
「全部通通給我過來!」
忽然之間,好像外頭突然打雷,讓全體的人都停下了筷子,他們怔怔地望著夏侯虎,不明白他吼這一聲的用意究竟為何。
「听見了沒,你們偉大的城主在叫你們了,快點過去,這不是生于憂患,才能死于安樂的夏侯軍該吃的。」夏侯老夫人說得酸溜溜,要不是這兒子太過分,她也不會說這些話來氣他。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肯離開圓板凳,這樣的舉止可惹惱了夏侯虎,他的權威、他的分量,在這一刻全都受到了最嚴格的考驗。
「現在我用軍令來命令你們,馬上回到我桌子這邊來。」
軍令一出誰敢不從,七八個人全不敢多做遲疑,寧可吃得不好一點,也不願掉了個腦袋瓜子。
只是一回到夏侯虎這邊,全部的人都綠垮了臉,和夏侯老夫人她們那桌比起來,自己這桌跟狗吃的還差不多。
「城……城主,我們就吃這個嗎?」負責教導詠春拳的老拳師霄洪,對于剛剛鸞姑給他喝的那口雞湯,仍舊回味無窮。
「我們平常吃的不就是這個嗎?好了,少羅嗦,快吃吧,等會有一支從暹羅來的商旅,還等著我們去護鏢。」
他大口咬了包子,還囫圇地將咸魚給吃進肚子里,每一口讓人看起來都好像令人吮指無窮,只是大伙都不懂,城主今天吃東西,有必要表現得這麼好吃嗎?
人說身在匈奴心在漢,弟兄們嘴里雖是啃著饅頭配咸魚,但心里頭卻是遙想著隔壁桌上,那些風味可口的精致美食。
「各位弟兄,老夫人和兩位姑姑說還有一些雞湯剩萊,你們介不介意……」探蘭在夏侯老夫人的驅使下,好心地過來一問。
「不介意不介意,這當然好……」邵威說得最大聲,只不過當他把頭轉向夏侯虎時,整個氣勢全弱了下來,「好……好不習慣喔,我們還是吃這個好了。」饅頭一咬,咒在心頭。
「我們現在沒那麼餓,不如就拿給一些身子較虛的丫頭們吃,她們日夜操勞,算是慰勞她們吧!」明顯地,夏侯虎的語氣慢慢趨緩,他肚子仍舊咕嚕咕嚕地叫,說真的,他也好想吃喔!
「我也這麼想,太平城的男人個個身強體壯,能在雨中練拳習武,探蘭佩服之至。」
「陸姑娘,快別這麼說,這保家衛民本來就是我們這些大老粗該做的……」耍得一套凌雲刀法的蔣坤,挺起胸膛拍了兩聲,但不爭氣的肚子卻在此時全泄了底。
不止是蔣坤,就連邵威、雷洪和教授孫子兵法的軍師曹百濤,全都唱起空城計來,但礙于城主要臉好強,什麼也不敢多說,只得趕緊將饅頭包子塞進肚里,好把那份尷尬給掩滅掉。
探蘭見這氣氛怪到無法持下去,本想掉頭就走,後頭卻傳來一記喚她的聲音。
「陸姑娘,請你留步。」這是兩人回到太平城以來,她所听到,夏侯虎喊她最輕柔的語調。
探蘭怔了下,這才轉過身來。「還有事嗎?」
「今晚……能否勞駕你,替我們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們,做出幾道……讓他們吃了……會跟我母親及姑姑們一樣,活力充沛的菜?」他的手不自主地玩起筷子,眼神飄忽不定,還不停地抿舌忝干唇。
眾人脊椎一直、眼楮一亮,全都听傻了,這一向不向人低頭的夏侯虎,卻會為了要請弟兄們吃頓好的,拉下臉來求人,這要不是他瘋了,就是他們在做夢!
「有什麼理由讓我願意這麼做?」
「你是好人。」
這是她听過,最難能可貴的普通贊美,她實在很想大笑出聲,這麼沒誠意又沒創意的請求,說了還不如別說的好。
「那麼……好人能夠開個條件嗎?」探蘭此刻逆勢上揚,想不到無心插柳的一頓藥膳餐,竟然可以大勢逆轉,讓她手中無端多出些籌碼來。
「好,除了殺人放火外,我一概接受,你說吧!」
「解除宵禁,讓城民三天三夜,盡情歡樂。」這座城太過沉悶安靜,人民在此生活,除了安定,並無歡笑。
「你說讓全城的人又唱歌又跳舞,喝酒吃肉三天三夜?」他明白,她正在挑戰他的權威。
「這並不過分,三天三夜會換來城民對你更崇敬。」她可是為他著想,要服人心,軟硬都得兼施。
「萬一馬賊來犯,這責任你扛得了?」
「派十二人,分三班輪替十二個時辰,在觀敵樓上監守,馬賊若來襲,兩側排樓立刻鳴金,所有戰馬可羅列到城邊,至于你擔心的戰斗力問題,只要限制每人一壇酒,不準過量,我想還不會足以影響到戰斗能力。」探蘭精闢分析,不讓夏侯虎有任何推拒的借口。
她的這項提議,不僅讓幾名將士樂得直歪嘴,就連一旁那三個中年婦女,也因興奮過度而發出呵呵的笑聲。
至于夏侯虎,為了祭自己那不爭氣的五髒廟,還有說出要讓弟兄們吃頓好吃的承諾,這下豈有出爾反爾的可能,反正就是那麼三天,照著她所說的去安排,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
「好,我答應你。」
語畢,一陣驚天動地的狂歡聲音,在整個月洞樓響了起來,六七個將士與三位相擁而泣的中年婦女,幾乎要把月洞樓的屋頂給掀了開來。
探蘭這下可笑開懷了,悶了幾天的窩囊氣,才總得以出了口氣。
太平城內,從來沒像現在這樣,陷入一片空前歡騰暢達的狀態。
這樣唱歌跳舞,四海升平的景象,除了皇上大婚和太後作壽外,就再也沒有此等陣仗。
整座城火光艷天,在操練場上,處處堆起的營火直竄雲宵。
幾十只的烤全羊從四面八方發出陣陣香味,一壇壇陳年紹興、白干,在人們的杯觥交錯間,壇壇見底朝天,酒後的卸除心防、開懷暢笑的真性情,在在顯示于每個城民的臉上。
「陸姑娘,我們能夠有今天這樣歡樂的場面,全都要拜你所賜,這城主真的不知在想些什麼,像你這麼善解人意,又體察民情的人,他怎麼都不知好好把握。」說到激動處,這霄洪又干上一碗,幾杯黃湯下肚,他是越說越多,心底的話像泉水般,不停涌現。
「雷大哥,我本來就沒打算跟你們城主有太進一步的關系,這些全是夫人和兩位姑姑一相情願的做法,城主有權選擇他要與不要,硬要把探蘭和城主兜湊在一塊,這豈不荒天下之大謬嗎?」探蘭可要把話在眾弟兄們面前說清楚,她此番前來,才不是讓他們城主挑揀當妻子用,以免這話傳了出去,丟光陸家的臉。
這時,軍師曹百濤持著山羊胡,手執孔明扇,一派仙風道骨,怡然說道︰「非也,城主之心,陸姑娘未必能窺其全貌,細枝末節之處,仍可看出城主的用心。」
或許在酒過三巡,大伙都酒酣耳熱之際,神經突然變得特別敏感,所有人听到曹百濤說出這番話來,莫不張口結舌陷入一片混沌。
「軍師啊,俺蔣坤幾乎是成天跟在城主身邊,怎麼都沒看到城主在用過什麼心,你倒說說看,這話是怎麼生來的?」山東老粗蔣坤,將他的九環寶刀架在肩上,一邊還灌進大口白干。
眾家弟兄圍著營火,熊熊火光將所有人認真的表情照得是一覽無遺,他們就要听听,這城主究竟在什麼地方,對陸姑娘用過心了。
就連探蘭自己也不禁懷疑,像她對任何事都敏感謹慎的人,竟也未查出夏侯虎對她用著心,這點讓她不得不凝神靜听,看看曹百濤所說的,是否真有其事。
曹百濤自人群中站了起來,邊搖羽扇邊指著城牆四周。「大伙都知道,咱們太平城進出一共有東、南、西、北四處城門,其中又以東門做為門戶主要進出之主門,而其他三個門戶,則為戰時疏散或為演習之用途,平時僅上一道白鐵鎖,並無派專人看守,然而……從夏侯老夫人執意將陸姑娘留下來後,翌日,在下便發現這三座門的附近,突然多了些丫環走動,原以為是丫環多了些什麼新的勤務,經在下一問才知道是……」他輕輕一咳,賣弄個關子。
「我說軍師啊,你就快說了吧!」雷洪毛躁性子一起,拍了站起,直指著曹百濤。
「其實這些丫環是城主私下指派的,他怕陸姑娘萬一臨時改變心意,老夫人又執意要陸姑娘留下,介在這進退維谷之際,怕陸姑娘會不告而別,私自出城遭遇危險,所以除了在東門有一般守城城民護衛外,其余三門也派了些丫環不定時地巡視,防止陸姑娘會從警戒較為松懈的旁門離去。」語畢,曹百濤還鄭重看了探蘭一眼,發現對方出現五味雜陳,既驚且喜的表情。
其他人在听了曹百濤仔細詳說之後,對于城主的印象是大大的改觀,只是大伙萬萬料想不到,平常一副森冷嚴峻的夏侯虎,也會有這樣俠骨柔情的赤子之面。
「軍爺所言,探蘭還是不明其究,萬一探蘭還是執童要離開,他照樣留不住我。」
「這倒未必,只怕城主真要陸姑娘留下,陸姑娘就算有一百個理由,城主還是有辦法讓自己不放人。」此話語意深長,從曹百濤細眯的眼中,似乎還有很多未盡其詳的事,等待探蘭慢慢去發掘。
曹百濤說得這樣語焉不詳,讓探蘭又陷入夏侯虎那張俊酷的表情下,究竟藏著什麼樣的一個真性至情,是否,他真如曹軍師所說的,是那種不將喜形于色表現在外的人。
正當大伙你一言我一語,勸慰探蘭要再多給城主一點時間時,忽然從操練場另一頭的方向,跑來一名慌慌張張、氣喘如牛的小廝。
「陸姑娘,不好了,請您快來救命啊!」
探蘭一听到有人喊著她的名字,連忙從剛剛自我的迷思中迅速跳月兌出來。
「慢慢說,不急。」小廝大喘一口氣,又咽了口口水,這才說道︰「那些剛加入夏侯軍的少年兵,十個有七個正在發著高燒,好多丫環和婆子都替他們額上換冷毛巾,換到都快要忙不過來了。」
「怎麼發生這麼重大的事,到現在才來告訴我?」探蘭為他們的耽誤而有些惱怒。
小廝怔了會,才吞吞吐吐回道︰「他們原以為是受了小風寒,所以不敢驚擾到陸姑娘與大伙歡笑同樂的氣氛,可是到後來,情況越來越不對勁,一個接一個高燒不退,而且還有向旁人蔓延的態勢,是少年兵的教頭見苗頭不對,才叫我趕緊來找陸姑娘的。」
「高燒不退?」探蘭腦中瞬間浮出不祥的兆頭,她轉而向夏侯軍全體將土們說︰「糟了,快將其他三名少年兵隔離開來,然後再將七名患者抬到雲袖樓,記住,不準讓尚未成年的小孩靠近他們,听清楚了嗎?」
眾人雖還未搞清楚是怎麼回亭,但從探蘭的眼神中,他們發現此事刻不容緩,紛紛起身照著她的吩咐去做。
只見一縴秀的身影隨著小廝而去,她的心忐忑難安,希望不是心中所想最棘手的那種病癥——
急性肺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