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陽光照射在公園里的大片草地上、來往的大人小孩目光焦點大多集中在被關在籠子里的流浪狗,不時發出嬉笑聲。
幾乎所有人都穿著輕便的休閑服飾,唯獨一個男人穿著黑色西裝站在其中,格外惹人注目。
「呃……黑先生,你要……要不要上台致……致辭?」五十開外的陳偉明口吃的問道。
身為這場園游會的主辦人,他知道自己該拿出主辦人的架式,請貴賓上台致辭,但不知何為光站在這個面無表情、眼中沒有一絲溫度的男人面前,他便無端冒出冷汗。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站在這里浪費時間?
養那批人不曉得在干什麼,居然將參加園游會的事也排進行程里,明天到公司上班記得要全部減薪!
黑澤彥冷著臉想道,完全沒注意主辦人的問話。
「黑……黑先生,可以請你上台致辭一下嗎?」陳偉明再度鼓起勇氣問道。
「不。」他睨了他一眼,只吐出一個字。
「可是,你是我們園……園游會最……最重要的貴賓啊!」
被他這麼一看,陳偉明好不容易升起的氣勢頓時蕩然無存,說活又開始結巴。
「找其他人。」他臉上仍沒有其他表情,但聲音卻冷了幾分,聰明的人都知道最好不要再羅嗦下去,不過顯然這人還不夠聰明。
「黑先生今……今天的園游會……你就是主角啊!那個舞台也……也是為你設的。」陳偉明不死心的指著不遠處的小台子。
原來那就是所謂的舞台,黑洋參冷冷地望了他所指的方向。
「援助流浪狗」斗大的布條掛在小舞台正中央,一只麥克風仁立在前頭,怎麼看都非常寒酸簡陋,他真懷疑所捐的錢到底甩到哪去了?
見他又沒說話,陳偉明臉上不知不覺冒出更多冷汗,喉頭像是卡著什麼似的硬著頭皮又問。
「黑……黑先生,可……可以請你考……考慮嗎?」
「如果你不想要贊助可以繼續。」耐心用盡,他的全身散發出源源不絕的冷冽氣息。
「黑……黑先生,我……」他還想說什麼,突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對不起,我馬……馬上離開。」
沒有聒嗓的公雞,他的耳根清靜不少,也有心情去注意其他,一雙冷峻的眼橫掃全場,淨是一些婦孺和一大堆關在籠子里的狗。
他決定不再浪費時間,舉步離開這個地方,才走兩步,一陣騷動傳來,不祥的預感直竄而上,他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已經橫躺在草地上,身體被一只龐然大物壓住。
「Shit!」
坐在車里的白雪冬心情是雀躍不已,幾乎像個坐不住的小孩。
「小雪,別緊張,別忘了你答應我的。」白志文對于妹妹喜形于色的表現,只能搖頭失笑。
雪冬是白家最小的女兒,向來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但幸好她並沒有因為這樣養成驕縱的個性,反而多了份純真和善良,
「大哥。我知道啦!等會兒到了園游會,找不會用跑的。」
她的臉上掛著嬌憨的微笑,其實她搞不懂為什麼雙腳總是不听使喚,常常會無緣無故就跌倒。
「那就好。」話才剛說完,車子也到達目的地。
「大哥,再見。」一見到里頭熱鬧的景象,她的心跟著浮動起來,開了車門就想跑。
「小雪,慢點,我話還沒說完。」他就知道她會把剛交代的事忘得一干二淨。
「哦!什麼事?大哥。」她的眼楮不停地往園游會望去。
「等會兒園游會結束之後,記得打電話叫我來接你,不可以一個人回家,懂嗎?」慨然他今天負責載她,就有責任護送她回去。
「哦。」她胡亂地點頭。
「還有,身上有沒有帶錢?」
「是啊!今天出門時媽咪有給我。」她一邊說一邊掏著裙側的小口袋。「咦……怎麼找不到了?」
「算了,別找了。」仙莫可奈何地從皮夾中,掏出二張大鈔放入她的手中,不忘叮嚀交代。「收好,肚子餓時,再拿出來買東西哈,懂嗎?」
「我知道了。」她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頭。
奇怪?她明明就記得有把錢放到口袋啊?怎麼不見了?
「那現在你可以去玩了。」看著她將錢放入口袋,他才放心。
「大哥,拜拜。」在哥哥的盯規下,她只得乖乖地下車,慢慢地走進園游會。
一听到車子駛離的聲音,她馬上邁開步伐,可跑沒幾步,左腳就不知踢到什麼東西,令她整個人失去重心,雙手胡亂地揮舞著。
「啊……」在千鈞一發之際她抓到了一旁的樹干,免去掉得鼻青臉腫的危機。
「呼……幸好幸好……」她嚇得猛拍胸脯壓驚。
還好沒跌倒,不然回家被哥哥們知道,一定又是一頓關切,說不定還會被禁足。
「小姐,你沒事吧?」
一道男聲在她身後響起。
「我沒事。」她轉頭就見到一個長相斯文、戴著細邊眼鏡的男人站在眼前。
「你好。我叫陳育杰,是這場園游會主辦人的兒子。你呢?」他掛起和善的微笑生怕唐突佳人。其實打從她進園游會開始,就引起他的注意了,正想向前攀談就看她差點跌倒,只是慢了一步沒救到佳人。
「我叫白雪冬。」她回以笑容,禮尚往來報出自己的名字,對陌生人的措訕完全沒戒心。
「白小姐,你是來參加今天的園游會嗎?」話一出口,陳有杰就知道自己問了個很白痴的問題。
這個小鮑園都讓父親包子,她不是來園游會,還能做什麼?笨蛋!他在心里暗罵自己。
「是啊!因為我喜歡小動物。」對于他的問題,白雪冬並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反而是遠處的狗叫聲比較吸引她的注意。
「那正好,目前還有許多流浪狗,有待像你這樣善良的女孩子收養!」他馬上進一步說道。
「我是很想養啊!可是家人不準我養。」她的表情有些沮喪。
「為什麼?是沒有地方養嗎?」佳人蹙眉的模樣,他看得痴迷。
「不是。是因為家里已經養太多了。」哥哥們還不準她再帶小狽、小貓回去,所以她現在只能參加或捐款贊助一些流浪動物之家的活動。
「原來如此,我就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女孩。」
「沒……沒有啦!」白雪冬被他那怪怪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育杰,你在干什麼?還不過來幫忙!」不遠處突然傳來叫喚聲。
「有人在叫你了耶……」她著實松了口氣。
「我知道。」看到不少人圍著父親要辦理領養手續,他知道自己該過去幫忙,卻又不想離開她。
「育杰,你還在摩蹭什麼!」陳偉明氣急敗壞的吼道。
「呃……陳先生,我想你還是過去吧!我看他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她怯怯地說道。
「好吧!白小姐,等我有空再來陪你。」他給她個抱歉微笑才走開。
她揮手向他道別,注意力隨之被此起彼落的狗叫聲吸引,往攤位走去,忘了這段小插曲。
到了攤位的白雪冬,一會兒伸出手指運弄關在籠子里的小狽,一會兒又抹著它們的毛發,玩得不亦樂乎。
或許她身上所散發的祥和氣質,幾乎所有的狗都會趴在籠子邊讓她,還有幾只會調皮地舌忝舐她的指尖,逗得她發出悅耳的笑聲。
「汪!」底下傳來的狗叫聲,引起她的注意。
「嗨……狗狗你在叫我嗎?」她蹲子,跟籠子里的牧羊犬打招呼。
「汪!」仿佛听懂她的話一般,它對著她叫一聲。
「哇……你真听得懂我的話嗎?」白雪冬的大眼閃著驚奇。
「汪汪!」又像回應她的話般,它又叫了二聲。
「你好聰明哦!」她的笑聲溢出嘴邊,小手拍撫它的頭。
「汪汪!」受到贊美,它更是興奮地用腳掌猛撲鐵籠,那力氣大得撼動上層的鐵籠。
「狗狗乖……不可以哦!」籠子被震得吱吱響,她連忙柔聲安撫。
不過好像沒什麼效果,反而讓它興奮過頭吹個不停,動作更激烈,白雪各當場慌了手腳,怕它會將上面籠子震落,她想也不想便將門栓打開。
這一開,牧羊犬馬上沖了出去,讓她呆住,等回過神來時,情況已經失去控制,它開始到處亂竄,一下子追著大人跑,一下子又對小孩吠。
「狗狗……不可以!」她大叫,趕緊起身追過去。「汪汪!」沒想到它更是卯起來讓她追。
「小心!」糟了!白雪冬只來得及說出這兩個字。悲劇就發生。
狽狗龐大的身體在沒有煞車的情況下,將一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撞倒。
「啊!」她捂著嘴大叫,超過去時正好听到那人口中冒出髒話。
「該死的!這是什麼東西!」被撞得頭昏眼花,黑澤彥根本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只覺胸前有重物壓著。「先生,你沒事吧?」
白雪冬滿懷歉意地蹲在他身邊問道。
「你沒長眼楮嗎?」他咬牙說道,終于知道是什麼鬼東西拉倒他了。
「我……」她有些傻住。
「笨蛋,你發什麼采!還不快點趕它下去!」「哦!狽狗,快下來!」她又被嚇一跳,怯怯地叫牧羊犬離開他的身體,而牧羊犬很是無事地看她一眼,才走到一旁懺悔。
「它是你的狗?」黑澤彥馬上坐起身,也才有機會看清楚說話的女人長什麼模樣。
原來是個全身上下沒幾兩肉的女人,不!說女人還太抬舉了,她根本是個半大不小的女孩,只有一張臉尚稱清秀。他惡劣地在心里評斷。
「對不起!都是我……都是我不小心把它放出來,才會讓它……呃……」白雪冬嚇白一張小臉,結結巴巴地說道。雖然也曾被家人訓過,但多半語帶寵溺,從沒有人這樣大聲罵過她。
「夠了。」受夠她喋喋不休的贅言,他冷冷地打斷她的話。
她嚇得馬上噤聲。
懶得再跟她廢話,他動手拍拍身上的草屑,準備起身,忽地一陣刺殘由右腳聲送神經,令他又坐回地上。
「Shit!」他的腳扭傷了。
「先……先生……」她怯怯地伸手想扶他。
「別踫我!」該死的!他可以感覺一陣火氣正直線上揚,臉色更形冷峻。
「天啊……黑先生,你沒事吧?」被騷動吸引過來的陳偉明,見到貴客倒在地上,連忙沖過來扶他。
「誰教你踫我的。」黑澤彥冷聲斥道。
「對……對不起!」被他的利眼一掃,陳偉明反射性地縮手。
黑澤彥冷哼一聲,刻意忽視腳上的疼痛,自行站起。
「白小姐,發生什麼事?你沒事吧!」尾隨在父親身後趕到的陳育杰,問話的對象卻是白雪冬。
「陳先生,我沒事,有事的是這位先生。」她低頭不敢迎現黑澤彥投來的斥資目光。
「到底發生什麼事?育杰,你認識這位小姐?」陳偉明拿出主辦人的威嚴,試圖理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爸,白小姐是我才認識的朋友,剛好來參加園游會的。」見父親的神色不對,陳育杰連忙答道。
「那麼23號是誰放出來的?」他指著蹲坐在一旁的牧羊犬。
「對不起,是我。」白雪冬懷著懺悔的心請勇敢承認。
「白小姐,是誰要你放它出來四處搗亂的?」她竟然傷了他的金主。
「對不起。」都是她的錯。
「爸,我想白小姐也不是故意的。」佳人被罵,陳育杰無法坐視不管。
「你閉嘴!」陳偉明喝道,「白小姐,現在它傷了人,你說該怎麼賠償我們的損失?」
「我……」沒踫過這種事,白雪冬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兩眼盈滿水光硬是含在眼眶不敢落下。
「你說啊!」他的聲音更大。
「夠了!」黑澤彥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出聲喝阻,就當是不想听一他們在廢話吧!「黑先生……」這一吼,陳偉明原本高漲的氣焰,登時消失無蹤。
黑澤彥月兌了他們一眼,便咬牙舉步離開。
「先生,你要不要去看醫生?」注意到他走路的模樣,白雪冬連忙追過去。
「滾!」他沒回頭。
「可是你的腳……」很痛吧!她還來不及說完就被打斷。
「滾!不要讓我再說一次。」這女人煩不煩啊!他回頭瞪她。
「先……」被嚇到的她只能愣愣地看他一拐一拐地走遠。
那天,那個男人走後,她果然還是逃不過被罵的命運,陳偉明先是把她訓了一頓,等到大哥白志文來接她時,他又向大哥告狀,害得她回家之後,再度被念,還被禁足一個月。若不是她每天苦張臉、癟著嘴哀求他們縮短刑期,恐怕她現在還在家里蹲吧!
「啦啦啦啦……」心情極端快樂,白雪冬臉兒帶笑、嘴里哼歌,只差沒踩著街上的磚頭跳躍前進.而是規規矩矩地散步。
等會兒要去哪呢?
到「四季」好了、這時間迎春她們都在上班,應該不會遇到她們吧!討厭,上回又不是她故意要害那個男人跌倒的,居然一直嘲笑她。
不期然地,她的腦中躍進一張純男性的臉孔,那線條是那麼的剛毅、那麼的冷硬,嘴角好像從來不曾上揚過,耳邊仿佛還听見他低沉的吼聲。
很少記住陌生人的臉孔,就算聊過一兩次也難記住,但對他的印象硬是難以抹滅,或許是他曾經惡狠狠地凶過她吧!
不曉得那位黑先生的腳好點沒?
「啊!」突地,腳邊竄過毛茸茸的東西,嚇得她所有思緒全散光光。
「原來是你啊!」她定楮一看,電線桿旁正躲著一只全身髒兮兮、路子上卻掛著項圈的狗。
「狗狗乖……來姐姐這里。」又是一只被主人棄養的狗。白雪冬的同情心頓時泛濫成災,蹲子輕柔地哄道。
小狽的眼中充滿戒備,身體往里縮,開始齜牙咧嘴地豎起防衛網。
「狗狗乖……姐姐不會傷害你的。」好可憐哦!它一定在外面受了很多欺凌才會變這樣。她憐憫地想著,聲音更加輕柔。
「嗚……」它發出嗚咽聲。
「狗狗乖……姐姐秀秀。」她緩慢地移動身體接近它。
正當她的手快踫到它時,小狽猛地張口咬住她的手指。
「啊!」她吃痛地叫道,反射地甩開手指。
小狽見機不可失,馬上逃竄到馬路上,全然沒注意到有輛車正從遠處急駛而來。
「狗狗快過來!」她連忙大喊,而小狽竟坐在馬路中央動也不動。
「小心!」想也不想,她便沖到馬路上一把抱起小狽,正想回頭雙腳卻不合作地拐在一起,令她整個人摔在地上。
危險已近在眼前——
「啊……」
天性使然,黑澤彥習慣掌控一切,所以一向自己開車,雖然他貴為「精英科技」的總裁,擁有上億資產。
上午十點,他正趕赴與日商公司洽談合約,這筆生意要是成功接下,將為「精英」帶來豐厚的利潤,一想到這里,車子的速度登時又加快不少。
猛踩油門的結果是他的右腳又開始隱隱作痛。
「Shit!」這個痛感又讓他想起那個白痴女人。
那天看完醫生後,還特別叮嚀他要少動腳才會好,但每天行程滿檔的他,哪來的美國時間好好休養,導致他到現在腳還沒復原。
候他,一張無辜的小臉浮現在他眼前,仿佛在訴說自己不是故意的。
哼!有機會再遇到她一定要給她一頓好罵!不對!像那種災星最好不要踫到,省得又惹來一身腥。
才這麼想著,前面突然出現一只狗,緊接著後頭追上一抹白色身影,那長發、那身形是如此熟悉。
「該死的!」又是她!
刻不容緩的瞬間,他用力踩下煞車猛打方向盤,車頭偏到對面車道,眼看就要撞上來車,他又轉個方向,整輛車直接撞上電線桿。
砰!好大的聲響傳入他耳中,他知道自己被車子卡死動彈不得,疼痛不斷刺激他的神經末梢,眼前也出現黑霧,在昏倒前他腦中最後一個想法是——
這女人真是個災星!苞他犯沖的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