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難受!
裘品令是因身體上的不適而醒來的。
她稍微費力地睜開眼,一道陽光照射進眼里,雖然並不刺眼,卻也不能適應。她趕緊抬手遮住扁線。
有光?啊,那代表她尚在人間!
裘品令模糊的意識里,躥進一道曙光。
緩緩張開眼,映入眼中的是上頭湛藍中帶點紅的天空,余霞晚照,看來這一日還未過去。
「唔——」朝上伸長了手臂,裘品令懶懶地再將手放到腦後,「呀!」她趕緊跳了起來,因為手踫到一物。
彬坐于地上,她爬後幾步,才回過身來,看著適才雙手踫到的物體。
「仲孫大哥?」她微顫的聲音里,尚帶有絲恐懼。
仲孫錦繡見她急忙驚跳的動作,心中一塊大石落下,「你醒了?」方才她急忙慌張後退的動作,有些奇怪。他不免多看了她幾眼。
她這麼靈活的動作,顯然方才落入河中短暫失去知覺對她而言未造成任何影響,她依然是活潑的,意識也清楚。
「仲孫大哥,你救了我嗎?」裘品令張大了眼楮,看著仲孫錦繡咳嗽兩聲,擔憂道︰「你不會受風寒了吧?」
仲孫錦繡揮揮手,「沒事的,倒是你,有沒有覺得難受?」他關心地問。方才她入水時並沒有掙扎,也沒有喝過水的現象,此刻的神情又仿佛很自然,應該沒什麼問題。
裘品令端看一會兒,才放心了,「哦——你沒事就好了,我不覺得難受。」她就地盤腿而坐,「不過,方才我還以為剛才要死了呢,呵呵……」現在自然說話輕松笑語,剛剛落入河里的那一刻,她當真害怕極了。腦海中閃過了許多許多畫面,在失去意識之時在想什麼,現在卻已經想不起來。
听完這話,仲孫錦繡臉色就變得很難看了,「你也知道害怕嗎?」他冷冷的聲音與此刻的暖日相比,形成兩種味道,裘品令只覺得他的話冷颼颼的,好讓人覺得擔心。
「我、我很怕……」她只能呆呆看著他,不明白他怎麼忽然好可怕。
「怕嗎?既然怕為什麼還到前頭去?!」仲孫錦繡朝她嚷道,「你忘記我跟你說待在原地不要動?你不知道前面的樹枝細承受不住你的重量嗎?」
「我……」哇,他發脾氣了呢。裘品令眨眨眼,發現了一件大事一樣。方才以前的仲孫大哥是一位脾氣好好的人呢,即使她叫他大叔也臉色沒那麼可怕。可是現在的他,嗯,她不敢听他講話。
「你什麼你?!」仲孫錦繡沒好氣地冷冷瞥她一眼,見她十分無辜地望著他,以一種擔驚受怕的眼神,立刻,他又心軟了,輕聲道︰「裘品令姑娘,你這個樣子很危險的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在這里,你掉入河里,恐怕命都沒有了。」呼,真是受不了,他的心髒承受不住。方才那一剎那,他的心頭停止跳動了,在自己想的起來之前,人已經跳了下去。反應這迅速,恐怕連自己都沒想到吧。
「對不起。」裘品令悄悄打量一下他,見仲孫錦繡口氣放軟,全身也放松了。真要命,她即使面對因為她的過錯而發脾氣中的爹爹也沒這麼覺得害怕和愧疚過。
「你呀——」仲孫錦繡嘆息一聲,見她伸出雙手合在一起朝他無辜地望過來,心頭即使有氣有擔心,此刻也是會煙消雲散的,「算了算了,我可不管了,你日後自己當心就是了。」
「我一定當心,一定的。」裘品令連連點頭,忙答應。
「唉!」仲孫錦繡這才顧著打理自己。
「仲孫大哥,你的樣子,好狼狽哦。」裘品令探頭相看一番,忽然得出這麼個結論。
「狼狽?」仲孫錦繡咀嚼這兩個字,恍然道︰「這該怪誰?」他又好氣又好笑地將垂落額前的發收到腦後,撢了撢曬得半干的衣裳,「若不是你這丫頭,我能弄成現在這步田地?是誰害我的?」他斜睨她。
裘品令吐吐舌,有點不好意思。
「你的衣裳還沒干,再過來曬一下,不然可能會著涼。」他提議道。
裘品令聞言,要跳起來,「我、我方才一直都在太陽下面曬嗎?」不會吧?她伸手撫上兩邊面頰。
仲孫錦繡理所當然地說︰「是啊,不然你想穿著濕透的衣裳回去嗎?」
「嗄——」裘品令哀叫一聲。
「怎麼了?」仲孫錦繡學她盤腿而坐,奇怪地問。當見到她站起來直沖到河邊低頭朝水里看時,他更是詫異,「裘品令,你在干什麼?想再落一次水嗎?」方才的教訓還不夠?他可不想再來一次英雄救美——他一愣,要更正嗎?其中的美人是她嗎?英雄是他嗎?
「仲孫大哥,」裘品令忽然可憐兮兮地抬頭望向他,「我的臉有曬黑嗎?」
仲孫錦繡完全僵住,嘴角抽動兩下︰「你、你說什麼?」
「我的臉曬黑了嗎?」她急匆匆地沖到他面前,與他面對面,「我有沒有變黑?有沒有仲孫大哥黑?」
「這個——」仲孫錦繡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裘品令姑娘,你自然不會比我黑。」他慢慢說道。
「當真嗎?」裘品令不太信任地說。
「不信?」仲孫錦繡試圖耐心地跟她解釋,「你瞧,太陽今日不大,你才曬了一小會,怎麼可能會曬黑!」他心里直嘀咕,這丫頭會何那麼在乎自己的肌膚顏色?雖然說女子都愛美,但像她這樣,也是少數吧?
裘品令研究了一下,終于緩緩放心了,「說的不錯,不可能會比仲孫大哥還黑的。」她飛快退回到樹陰下,以手當扇扇涼風。
仲孫錦繡松口氣。
「仲孫大哥,你若再曬下去,要變黑炭了。」裘品令凝視一會,忽然憂心忡忡地說。
仲孫錦繡一頓,「變黑炭?你說會嗎?」他聳聳肩,笑道︰「無所謂,反正已經黑了,再黑一些沒有關系。」
他的反應在裘品令預料之外,「什麼沒關系。」她大聲道,以驚訝又奇怪的眼神凝注著仲孫錦繡,「我娘嚴厲禁止我被曬黑,她說若是我變黑了,日後就嫁不出去了。」
「有這種事?」他眯她一眼,見她膚色紅潤白皙,臉蛋很可人,若是她嫁不出去,那其他人要怎麼辦?
「我娘這麼說——仲孫大哥,你怕不怕將來因為長得黑而娶不到妻子?」她感興趣地問。
仲孫錦繡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著她。
裘品令同樣回望他,「我問錯話了?」她眨了下眼楮,糟糕地說,「哎呀,完蛋了,仲孫大哥不會真的生氣了吧?嗯,嘿嘿,大人有大量,不會跟我一般計較的吧?」她一個人自言自語。
「裘品令姑娘。」仲孫錦繡斂住笑,一字一字慢慢叫道。
「在在在。」她笑呵呵地道。
「你怕我娶不到妻子嗎?」他揚起眉,審視地看向她。
裘品令想了想,「不知道。」他的事,她怎麼會知道呢。她心頭嘀咕著,撇了撇嘴,瞟向側對面的他。
仲孫錦繡垂下眼,思索一會,揚眸笑道︰「裘姑娘,若是我娶不到妻子,你打算如何?」他故意對她說。
裘品令一怔,這跟她有何關系?「我?我打算如何嗎?仲孫大哥娶妻跟我無關啊。」她誠實地說。
「無關嗎?」仲孫錦繡淡淡自語。
「嗯?」裘品令好奇地看著他,「仲孫大哥,你不會真擔心你長得黑沒有姑娘會嫁給你吧?哈哈,我是開玩笑的呀,你又當真了嗎?我娘只說我黑了嫁不出去,可沒說仲孫大哥娶不到妻子。」她燦爛笑著,正如那陽光照耀水面閃爍粼粼波光。
「你開玩笑?」仲孫錦繡啞然,「你倒是真會開玩笑。」他很容易上當嗎?不,不可能。他低低笑了起來。
「你生氣啦?」裘品令抱歉地說,「我下次不會了。」好像無辜可憐的人。
仲孫錦繡揚起臉,「我若娶到像你一般的妻子,以後可大傷腦筋了。」
「為什麼?」裘品令驚奇問,沒去注意他話中的那個假設對她是何意思。
「你瞧,」仲孫錦繡仿佛不在意地說,「裘品令你今天一共跟我開了幾回玩笑?你若再說下去,恐怕我什麼都會以為你在開玩笑。」
他的話雖然只是無關緊要地說法,可是听在裘品令耳中卻是含了一點責備的意思在里頭,所以,她眼神黯然,心情稍微落了下,無限自責地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怯然地望向他。
仲孫錦繡見她如此表情,卻是一怔,「裘姑娘,我也只是開玩笑的。」
「……」
「哈哈,我若是娶了你,自然不會跟你一般計較,也不會分辨不出你究竟是誰真話還是假話的,你說是不是?」仲孫錦繡好心情地說,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前一句話里說了哪幾個字。
裘品令嘟唇,滿臉慍色地注視著仲孫錦繡,樣子很惱。
仲孫錦繡望著她,一徑微笑。她的樣子很有趣,好像被侵犯到了一樣。可是,這似被說了的表情之中,卻蘊藏了無限的嗔憐。
「我若是嫁給仲孫大哥,一定天天騙你騙到你再也受不了為止!」她賭氣似的說。
「那我可真慘。」仲孫錦繡哈哈大笑。
「對,你慘極了!」裘品令瞪起眼,嘴角卻掩藏不住咧開的微笑。
兩人相視而笑,臉上都有著忍俊不禁的表情。
可是,良久之後,當兩人漸漸鎮定下來之後,卻是在一時之間同時轉到了一點上。
方才,他們兩個的假設問題是——
「嗄!」裘品令忽地瞪大眼楮,難以相信地看著仲孫錦繡,伸手趕緊掩住嘴巴,封住口,不讓自己驚呼出聲。
仲孫錦繡也是一震,心頭一動,眼眸一跳,視線一揚,對上裘品令不可思議的眼神,才驚覺到自己方才說了什麼。
他說了那樣的假設,而她也回了那樣的假設。他們,說得很自然,很自然,仿佛這是事實一樣。
而事實卻是——卻是什麼呢?
望著裘品令訝異不已的神色,仲孫錦繡陷入自我沉思之中。
她是個小丫頭,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小丫頭,一個單純有趣的小丫頭,一個愛開玩笑的小丫頭,一個愛借東西不還的小丫頭啊!
他,有可能會對她動心嗎?可能嗎?
如果可能,那未來的路他恐怕走得很艱難。
如果不可能,那此刻心頭的亂動是為哪般。
結局是怎樣,他現在無從把握,只能等待它,自動降臨到他身上。
一旁的裘品令漸漸紅了臉,心兒跳動飛快。
她沒想過要說出那樣的話來,說嫁給他的話,那只是因為他的假設,她做了相應的回答而已。可是,她終究說了呀,說了那麼、那麼不害臊的話。好像一點都沒關系似的。唉,沒見過這樣的自己,她一向不是這樣的人哪。
裘品令偷偷瞄了仲孫錦繡幾眼,心頭「撲通」亂跳一通。嗯,他很鎮定,也很平靜,但看她的眼神里帶著種她不能理解的神采,因為不能理解,所以自己心頭更加亂糟糟的。
他是很好看的人,雖然不是古翹未婚夫那種精彩萬分吸引眾人的俊朗之氣,但自有自己的隨意味道。
停停,不要再看了。
然後,裘品令只是抱著自己的膝蓋,在那里發怔。
☆
「喏,還給你。」裘品令將釣竿隨手擱在一旁,懶洋洋坐到一邊。
迸翹沒有回答,只是拿一種審視的目光盯著進屋好一會的好友,她的閨中好姐妹今天說要去釣魚,結果現在回來時卻是竹簍空空,人也空空。
一定出了一點問題。
迸翹眼珠一動,笑吟吟地坐到裘品令對面,自動自發地倒了兩杯茶,一杯遞到對方面前,「你回來啦,釣到幾條魚呀?」她盡避笑著,但話里還是無可避免地帶了些許諷刺。
裘品令苦惱地唉叫一聲︰「一條都沒有……」
「哦,空手而回!」古翹揚揚秀眉,「你今日真是半點成績都沒有。」
裘品令瞥了古翹一眼,「你再笑我好了,我差點淹死在河里……」
迸翹聞言大驚,「怎麼搞的?!」她提高了聲音,「你是去釣魚又不是去游水,怎麼會到河里去的?說實話,你到底怎麼回事?」她嚴厲地問。
裘品令可憐巴巴地望著她。
「別拿那種要同情的眼神看我,我只問你你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老實回答,不然我告訴你爹!」
拿爹來壓她!
「古翹,你是不是我朋友?」裘品令輕嚷。
「是朋友我才關心你,否則管你死活?就算真掉河里不出現,我也眼楮不眨一下。」她雙手環胸,狠狠說道。
裘品令眼楮亮起來,笑眯眯地道︰「我沒事了,衣裳也曬干了,雖然魚沒釣到,不過還好啦。」
「差點淹死叫還好?」她腦袋里在想什麼?
「古翹,有人救了我啦,我沒事。」裘品令乖乖舉起手道。
「有人救了你?」古翹感興趣地湊過來,重新坐下,「誰?」誰那麼湊巧將她給救了?而且她知道裘品令去釣魚的那塊大草地邊上只有小山丘和幾棵樹,很少有人會路過那里,怎麼會那麼湊巧呢?
「仲孫大哥。」她雙手捧起茶杯,小小喝了口,「哎呀,有點燙。」
「剛燒開的水自然燙,」古翹隨意揮了揮手,「仲孫大哥是誰?」是個男人,是個男人,而且看品令的樣子好像與他很熟悉的,她認識的人中她沒有幾個不認識的,那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仲孫大哥到底何方神聖?慢著,品令干什麼一副陶醉的表情。嗄,不會發生了什麼她所不知道的事吧?
迸翹眯起眼,板起臉。
裘品令詫異地朝古翹投去一瞥,「你、你干嗎?」
「我只問你那個仲孫大哥是誰?」古翹一個字一個字說。
「呃——呵呵,」裘品令假笑兩聲,才緩慢道︰「就是那個你救了的人哪!」
「我救了的人?」古翹模了模下巴,在腦海里搜索,「誰?」讓她想想,再想一想——
「啊!」她驚叫,「就是那個小氣巴啦的男人!」
「撲!」裘品令一口茶噴出來。
迸翹斜眼危險地看著她。
裘品令縮縮肩,趕緊去拿布來擦干桌上水漬。
「仲孫大哥救了我兩次,嗯,可以這麼算吧?」她後面開始自言自語。
「救你兩次你就那麼開心?」古翹沒好氣地說。她的記憶中那個不久前將一錠銀子當做救命費用的男人,實在很令人不舒服,不像是個很誠懇的人哪。
「……」裘品令無言。她開心有什麼不對。
迸翹見她如此表情,心中猜測一番才開口︰「品令你說,你不會才見了人家幾次面,就喜歡他了吧?」
「不會不會。」裘品令急忙擺手反駁。
回答太快,有問題!「通常英雄救美的結果是美人以身相許,你呢?有沒有打算那麼做啊?」古翹依然以審視的目光看著她。
「嗄?」美人?裘品令差點又要噴出口茶。
「沒有吧?」
「沒,咳,沒有。」裘品令拍拍胸口順過氣,心頭掠過一顫。
「沒有就好!」古翹稍微放松了下,「你不要忘記你自己還有個未婚夫在這個世上。」她淡然提醒。
裘品令立時苦了一張臉。
「別那副表情,說不定他是一位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呢。」古翹理了理衣袖。
「我能不能,不答應?」她沒力氣地說。
「恐怕不行,」古翹輕拍她一記,「除非你想讓你爹拿著刀整天追著你。」
裘品令忍不住打個激靈。爹爹發起脾氣來,那可是沒辦法阻止的啊。娘又只听爹爹的,不會來救她。
「不過,你放心,已經有消息了。」古翹這才懶洋洋地說。
「喝!」裘品令跳起來,「你當真查到了嗎?」
「不是我,」古翹隨便說道,然後從袖子里抽出一行紙,「地點在上頭,你要的東西就在那里面。不過,我恐怕你將來會很慘。」
「你說什麼?」
「你看了就知道了。」古翹掃了眼紙條,「這回我幫不了你了。」
裘品令奇怪地看著古翹。
「你那指月復為婚的夫婿擁有另外一柄雙鳳劍,你若想要偷偷拿到手當做沒指月復為婚這一回事,恐怕會很困難。可是,若你當真最後要嫁他,那麼,你的困難會更大。」
「……」
「還有,你耳上的東西是怎麼回事?」
☆
手心里,一枚小巧圓潤的珍珠發出點點亮光,與上頭照射下來的陽光形成兩道耀眼光彩。
仲孫錦繡看著那綴著珍珠的耳環,眼里有淡淡的笑容。
方才裘品令急急收拾東西回家去,他正欲追上,但走了幾步卻放棄,等看不到她的人影,他回頭一望,卻在草地上發現了這枚她遺落的耳環。小巧的珍珠是白色的,他幾乎可以想象到她察覺到丟失了一枚時的懊惱。
可是,她不會來找他要的吧?回想當時她急走的模樣,恐怕若再見她,只能憑緣分使然了。
「莊主,你回來了?」管家仲孫剛守在門口,見到仲孫錦繡慢慢踱步朝莊門而來,即刻迎了上去。
「嗯。」仲孫錦繡淡然回應。
「咦?」仲孫剛疑惑地看著他手心里的白色亮點,「莊主,這是——」
仲孫錦繡才听了半句話,立刻收攏手掌,將耳環包裹進掌心,再將之收進懷里,不讓仲孫剛有機會再去探出些什麼。
「莊主。」仲孫剛見他似乎無意讓他看到,心念一轉,立刻止住了好奇。莊主若不願說的事,再怎麼問也是無用的,他早已知道這一點,「你方才去了哪里?怎麼……怎麼頭上有草?」仲孫剛驚訝地低叫。
仲孫錦繡腳步一頓,「哪里?」
仲孫剛上前,拈起一根細草,「喏。」
仲孫錦繡隨便看一眼,接過,扔到一旁,「只是到別處走了走,躺了一會,沒什麼……」說著,踏步朝莊門邁進,也是無意多說什麼。
仲孫剛搖頭,四下一望,跟著走了進去。
「今日有什麼事嗎?」仲孫錦繡一進莊門,立刻換上一副嚴肅神情,口氣也沉下幾度,行走如風,直往書房而去。
「莊主,那個名冊我已經準備好了。」仲孫剛回答。
「名冊?」仲孫錦繡的腦海里沒有這兩個字的印象,所以他疑惑地回頭問管家︰「什麼名冊?」
盡避管家心中有驚訝,也不表現在臉上,只是盡忠答道︰「是城里待嫁姑娘的名冊,上午準備好了,打算給莊主看一看,改日找媒婆來問一下詳情。」就是說,打算給他娶妻用的,不過他知道莊主忘記了,因為他的神情有一陣的茫然。
「……」仲孫錦繡腳步停下,仲孫剛也停在他身後兩步外。
名冊,待嫁姑娘的名冊。
「你打算——」
「不是我打算,」仲孫剛老實回答,「是莊主。」
「我打算做什麼?」
「莊主莫非忘記,近日想要娶妻了麼?」他提醒道。
「嗯?」仲孫錦繡立刻回身,不太相信地問︰「當真我這麼說過?」他沒這個印象了——慢,好像記起了。不過,從在醉香樓遇到裘品令開始,他就壓根把那事給忘記得一干二淨。
「是的。」仲孫剛不會以為莊主不記得了他就說不。
「名冊在哪里?」仲孫錦繡轉了轉心念。娶妻不娶妻,他現在倒是並沒有先前那麼有勁頭。
「這個——」仲孫剛吞吞吐吐。
仲孫錦繡挑眉,「你不會是也想編個玩笑來誆我吧?」他笑著說,話里無一點責備或是別的意思。
仲孫剛一愣,「也?」這個詞有些值得商討。不過,現在不是時候。
「不敢。」仲孫剛立刻低首回答,「這個名冊現在不在我手里。」
「哦?」仲孫錦繡訝異道,他這個管家很少會將東西隨處放隨處扔,更不會隨便將東西交給別人,「那麼在哪里?」他此刻倒很想看看,那裘品令會否在那名冊之中。她才十六歲,可也是待嫁姑娘的年紀啊。
「是在景少爺那里。」
「景瑟?」仲孫錦繡一愣,「你交給他做什麼?」他心中不免有些擔心。那個景瑟有時候管起閑事來可也會讓人吃不消的。
「景少爺方才來找莊主,便隨手將名冊拿了去,說是——」他沒有接著說。
「說什麼?」仲孫錦繡有些緊張。
「他說只有名字哪里能看出什麼,莊主若真要娶妻,他會幫你的。」仲孫剛說完景瑟交代的話,神情與仲孫錦繡一樣那麼緊張。要知道,那個娶了好幾房小妾的景瑟景公子,景大少爺他是不管別人怎麼想的人啊,他一心想做的事,誰也沒辦法攔他。
頭疼。
「幫我?」仲孫錦繡啞然,「他又想做什麼?」
「這個——我不知道,」仲孫剛略微歉然地說,「不過景少爺要莊主若是回來,盡快到他府上去一趟。」
「我知道了。」仲孫錦繡伸手握了握那枚珍珠耳環,望向前方一會,才道︰「我先去書房處理一些事情,你等一下給我備車。」
「是。」
「唉!」仲孫錦繡再次啟動步伐,「這回他又想干什麼?」他低喃,為著那個才二十的年紀便娶多位妾室的好友而掛憂。
平常,也就是在半個多月前,他與一大群朋友還經常有事可干的時候,景瑟就以亂來出名,人人拿他無辦法,隨他去搞。好在沒有做得太過分。可是如今,他有些擔心了,真的有些擔心。
不是因為事關他的婚姻大事,只是因為他心中漸漸有些思量,若是讓那景瑟探听了去,他的麻煩將會不斷而來。
上天可不要太過考驗他啊。
仲孫剛走在莊主身後,心里有著沒有說出來的淡淡疑問。
那枚耳環,還有此刻莊主的嘆息聲,似乎都指向一個奇特的方向,可是,他這名號為錦繡山莊萬能管家的人,卻是一點頭緒也無。
不是好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