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掉葉雯欣,由高警員「護送」她離去之後,李岳樺對葉樽翰道︰「樽翰,樺姨帶你去見一個人,好不好?」
葉樽翰抿緊唇,不發一語,眼底又出現他們初見面時的防備、不安,以及不信任感。
「我知道你因為媽媽的事傷心,樺姨說過了,這不是你的錯,你媽媽是生病了,她的心生病了,所以不知道怎麼去愛你,等到她把心醫好了,你們還是可以見面的。」「不會好了。」葉樽翰漠然的說。
「樽翰,別這樣,還有很多人都愛你啊,像樺姨,像中心的所有阿姨叔叔,還有高警員,大家都愛你,你絕對不是孤單一個人的。」
「可是沒有一個是我的親人。」他淡漠的眼神里有著濃濃的孤寂,一個屬于十三歲孩子的矛盾。「樽翰,如果我告訴你,其實除了你媽媽之外,這世界上你還有其他的親人,而且這個親人很愛很愛你,你相不相信?」
葉樽翰的眼神一亮,但隨即又黯淡的撇開頭。
「如果真的有一個愛我的親人,為什麼這些年我不曾見過呢?樺姨是在安慰我的吧!不可能會有這個人的。」
「樽翰,你自己說,從認識到現在,樺姨什麼時候騙過你?」
「大人……都是不能相信的。」葉樽翰站起身,不想再繼續討論這個話題,轉身準備離開,沒有注意到一個人擋在他身後,就這麼硬生生的撞上。
「小心!」男人低沉的聲音傳進葉樽翰耳里,溫暖厚實的雙手攬住他傾倒的身子。
「對不……」葉樽翰仰高頭,在看見男人的臉孔時,霎時消了音,愕然的嘴大張,就這麼愣愣的盯著他瞧。
「嗨!你跟我長得好像喔!」白秉辰蹲,略仰頭望著葉樽翰,微笑的對他說,心里充滿了感動,這個孩子,是他的兒子呵!
「你……你是誰?」十三歲,已經是個小大人了,所以葉樽翰心里其實是有數的,可是……
可能嗎?
「樽翰,樺姨剛剛不是跟你說過,你還有一個很愛你很愛你的親人,那個人就是他,他是你的父親。」李岳樺溫柔的說。
「你是爸爸?」葉樽翰的聲音顫抖,眼神復雜的望著眼前這個高大挺拔的男人,這個長得和他很像的男人……
「對,樽翰,我是你爸爸。」白秉辰眼眶含著可疑的亮光。
葉樽翰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震驚的瞪著白秉辰,然後在兩個大人的錯愕下,狂奔出餐廳。
兩人回過神來,連忙追了出去,只是已經不見葉樽翰的身影了。
***
白秉辰對著電話吼,對著所有的人吼,煩躁又暴怒的像只受困的狂獅。
自從葉樽翰從餐廳跑走之後,他就動員公司所有能動的員工,以薪資三倍的高價讓他們尋找葉樽翰,還聘請了全台北大大小小的征信社人員,人手一張照片,做地毯式的搜尋。可是至今已經過了二十四小時,傳回來的消息卻依然叫人失望。
「可惡!」白秉辰一拳擊向牆壁,懊惱的低咒著。
「好了,冷靜下來,白秉辰,你這樣做無濟于事。」李岳樺抓住他的手,沉聲的命令。這個人的脾氣似乎也不怎麼好,不過他折磨的是自己,不是發泄在別人身上,光是這點就讓她覺得心疼。
心疼?!
她心一震,她竟會心疼他?是錯覺吧?
可是看他紅腫的手,心髒又是猛地一縮,這種感覺應該是心疼沒錯吧!
「我怎麼冷靜得下來?你是事不關己,當然可以在一邊說風涼話……」
原本抓住他手的李岳樺,猛地一甩,讓他住了口,也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
「我事不關己?我說風涼話?白總裁,我認識樽翰的日子比你長,我對他的了解比你深,我們一起經歷過的事情比你多,你除了是當初那只跑錯路的蝌蚪的主人之外,其他什麼都不是!我想盡辦法讓你們父子相見,得到的就是這兩句話,嘎!你好樣的,白總裁,你真行啊!」
李岳樺冷漠的聲音似寒冰,明媚的雙眼霎時蒙上一層冰色,連帶的她周圍的氣氛像是一下子掉到了零下二十度,冰冷異常。
白秉辰這時才體會到,以前她說他沒見過她真正生氣的模樣是真的!他可以肯定,此刻的她,是真的生氣了。
「對不起,岳樺,我是急亂了,才會……」
「白總裁。」李岳樺打斷他,聲音更形冷漠。「您毋需向我道歉,因為您說的也沒錯,這件事情的確與我無關,是我逾矩了,我道歉,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插手白總裁您的家務事,再見。」
白秉辰連忙拉住她。「岳樺,不要這樣,你明知道我是無心的,我已經夠急夠亂了,你不要再增加我的麻煩好不好?」
李岳樺深吸口氣,極怒之下,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然的微笑。
「很好,現在我這個麻煩立刻自動消失。」隔開他的手,她頭也不日的離開白揚集團。
「岳樺!」白秉辰想追出去,桌上的電話卻正好響起,他看看門口,又看看電話。「該死!」他煩躁又懊惱的低咒一聲,走上前去接起電話。
「誰?」
「嘿!我們白總裁的火氣好像很大耶!是不是我們休息太久了?」
「承軒?」白秉辰蹙眉。
「嘿嘿嘿,就是我。」
「該死的你打電話來做什麼?!王八蛋!」白秉辰砰地一聲掛上電話,拿出車鑰匙就沖出去。
那一邊在夏威夷的楊承軒,捂著受創的耳朵不敢相信的望著手中嗚嗚作響的話筒。
「他掛我電話!」楊承軒難以置信的對其他兩人說。「他一听到是我,就對我大吼,然後掛我電話。」
「我還听到他罵你王八蛋。」夏瑋澤剛好就靠在床上。
「奇怪,台灣應該是白天,我們並沒有打擾到秉辰的睡眠吧?」賴穎維蹙眉。
「啊!我知道了,會不會是秉辰要把我們開除了?」楊承軒突然道。
「要開除我們?」賴穎維和夏瑋澤對望一眼,「可能嗎?」
「很有可能,不然不會連我打電話回去他都那麼生氣,他可能巴不得我們都不要回去算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還在這里做什麼!」夏瑋澤跳下床,沖到衣櫥前打開衣櫥換衣服。
「對啊!我們還待在床上做什麼?」賴穎維也跟著下床,同樣的動作出現在他身上。
「沒錯沒錯,這種事情不好好的慶祝一下怎麼成!」楊承軒也月兌下睡袍,拿出衣服換上。
「就是說咩!終于可以月兌離苦海了,這麼好康的事值得普天同慶,不去慶祝一下怎麼可以呢!」「走嘍走嘍……慶祝去。」
「咱們今天喝個通宵!」
「不醉不歸!」
「贊成!」
慶祝?有沒有搞錯啊?!
***
為了尋找葉樽翰,李岳樺整整二十四個小時沒有回家,結果卻受了一肚子氣回來,她絕對不會輕易原諒他的!那個不知好歹的白秉辰。
一踏出電梯,她愕然的呆立,那蜷縮在她門邊的,不就是讓他們找得人仰馬翻的葉樽翰嗎?他怎麼會在這里?
她立即上前,蹲輕搖他。
「樽翰,醒醒,樽翰!」
葉樽翰迷迷糊糊的張開眼楮,看到她之後立刻站了起來。
「樺姨,你終于回來了!」
「樽翰,你怎麼會睡在這里?!」李岳樺也站起身。
「樺姨,我……」葉樽翰低下頭。
她嘆了口氣,掏出鑰匙打開門。
「先進來吧,有什麼話進來再說。」她把他帶進屋。
「你等多久了?」進屋後,示意他坐下,李岳樺才問。
「從餐廳出來之後,就過來了。」葉樽翰低語。
從餐廳?!也就是說,當白秉辰動員幾千人人力在全台北做地毯式的搜索時,他卻在她家門口等她回來!
真是失算啊!
「等了那麼久,你一定又累又餓,樺姨去下一碗面給你吃,然後你好好的睡一覺,什麼事都等你睡醒了之後再來討論,好不好?」
「對不起,樺姨,昨天就這樣跑了。」
「你對不起的人不是我。」李岳樺溫柔的看著他。
葉樽翰撇開頭,倔強的表情出現在他臉上。
「除了樺姨,其他人我不認識。」
「其實樺姨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信不信?」李岳樺斜睨著他輕笑。
葉樽翰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不發一語。
「你心里無非在想,如果那個人真的是你爸爸,又像樺姨所說的是愛你的,為什麼這些年來對你置之不理,讓你生活在媽媽的暴力之下不聞不問,對不對?」
葉樽翰抿緊唇,臉上有著傷痛。
「沒錯,那個人根本不配做我的爸爸。」
「樽翰,你誤會他了,他不是對你不聞不問置之不理,而是因為他從來不知道你的存在啊!」
葉樽翰驚訝的望著她,久久,才喃喃地道︰「怎麼可能?哪有做爸爸的不知道兒子的存在?!」
「是真的,樽翰,當初你媽媽根本沒有告訴他就離開他了,直到前幾天他才知道自己有個兒子,所以你不能怪他。」
「怎麼辦?樺姨?」他听起來好像快哭了。
「怎麼了?什麼怎麼辦?」李岳樺不解的問。
「我錯怪爸爸了,又這麼跑出來……爸爸一定討厭我了,一定不要我了,怎麼辦?我不要再跟媽媽生活了,我絕對不要回去,樺姨,怎麼辦?怎麼辦啊?」
李岳樺失笑,她輕輕的擁住他。
「呵……樽翰,你的擔心是多余的,你爸爸絕對不會怪你的,也不會不要你,放心好了。」
「真的嗎?」
「當然嘍,樺姨說過,樺姨從來沒騙過你的。你知道樺姨為什麼這麼久才回來嗎?」
葉樽翰搖頭。
「那是因為樺姨在你爸爸的公司里,你爸爸現在動員了將近三千個人到處找你,我就和你爸爸在辦公室里等消息,所以才會這麼久才回來,這樣你應該相信你爸爸沒有不要你了吧!」
「嗯。」葉樽翰興奮的點頭,突然,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聲響起,他靦腆的笑了。
「好了,樺姨趕快去煮碗面,否則你的肚子在抗議了。」拍拍他的頭,李岳樺站起身走進廚房。
「謝謝你,樺姨。」葉樽翰在她身後喊。
她回過身甜甜的一笑。「不客氣。」
***
在廚房听到門鈴聲,她就猜到來者何人了,除了白秉辰之外,還會有誰?
她知道他不用鑰匙直接開門,是給她的尊重,畢竟這里是她的家,而且,她正生氣中。
「樺姨,有人按門鈴,我可以去開門嗎?」葉樽翰站在廚房門口問。
李岳樺暗嘆口氣,拿起手巾擦擦手。「樽翰,你去客廳坐好,樺姨去開門就行了。」
「喔!」
李岳樺打開第一道鐵門,不出她所料,就是白秉辰。
「岳樺,我很抱歉,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原諒我好不好?」一見到李岳樺,白秉辰立即說。
李岳樺不理會他,打開第二道鐵門之後自顧自的轉身走進客廳。
白秉辰立即跟在後頭。
「岳樺,別生氣了好不好,我知道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岳樺……樽翰?!」白秉辰跟進客廳之後終于看見坐在那里的葉樽翰,他驚愕不解的看著他們。「你怎麼會在這里?這是怎麼回事?」
李岳樺回過身瞪他。
「你該不會又要說我故意把他藏起來讓你著急是不是?」
白秉辰一愣,他當然不認為她會故意把樽翰藏起來,可是他剛剛卻是差點質問她為什麼不立刻告訴他樽翰在這里!
好險啊!如果他月兌口而出的話,這輩子就別想她有原諒他的一天了。
「我不可能說那種話的,這段時間你的擔憂我也是看在眼里啊,怎麼會有那種想法呢!」
「哼!」李岳樺輕哼。「白總裁來得正好,貴公子肚子餓了,你就進廚房盡盡你為人父的責任吧!」「當然,沒問題。」白秉辰樂意遵從,先把兒子的肚皮填飽,有什麼事,等一下再說。
看他走進廚房,李岳樺低聲對葉樽翰道︰「樽翰,樺姨有事要出去,等一下和爸爸好好相處,你會發現他是一個好人的,嗯?」
「樺姨,你……不會討厭我吧?」葉樽翰突然問,他敏感的感覺到她似乎在生氣。
「傻瓜,樺姨最喜歡樽翰了。」李岳樺嘴角微勾,拍拍他的頭。「樺姨是真的有事,不能陪你。」
「嗯,那樺姨去忙吧,我會和爸爸好好相處的。」
「乖。」李岳樺進房拿了公事包便出門去了。
當白秉辰端著一大碗面出來時,早已經看不到李岳樺的身影。
「她人呢?」他將面放在桌上,遞了一雙筷子給他,小心翼翼的問葉樽翰,連聲音都不敢太大,怕嚇到他。
葉樽翰靦腆的一笑。「樺姨說她有事,所以出去了。」
「該死!」白秉辰低咒一聲,隨即又道︰「對不起,我不是在罵你,也不是在生氣,你不要怕。」
「我沒有害怕,樺姨說你是一個好人,說你不是故意不要我,是因為你不知道我的存在,是不是?」
岳樺她……
白秉展感動的點頭,他真是個王八蛋,竟然對岳樺說出那種話,她生氣是應該的!
「樽翰,你可不可以叫我一聲爸爸?」白秉辰低問。
「爸爸。」樽翰露出一個笑容。
「樽翰,你認為白樽翰有沒有比葉樽翰好听?」
***
終于把少年強盜案給解決了!
李岳樺踏出看守所,伸展一下僵硬的肌肉。
從上次的會面她就發現,少年的供詞與現場多有不符,而且似乎是因為在警局時警察先入為主的觀念,不相信他的說辭,甚至有逼供的情形,他在受不了逼供和自暴自棄下干脆承認犯案。
她也傳訊了目擊證人,問她在警局指證嫌犯時的情形,結果發現目擊證人根本是因為警察的誤導,才指證了少年,再加上那名被害人的態度過于激動,在黑暗的情形下竟也能斬釘截鐵的說一定是少年,讓她心生疑惑。
她告訴他少年的孝順,為了不增加母親的負擔,他白天上課晚上打工貼補家用;還有少年的善良,少年之所以常常出現在那附近,是因為他拿店里的廚余去喂空地的小貓咪!就這樣對他動之以情,終于突破他的心防,說出了真相。
原來,真正的犯人是被害人的孫子,一個體型發型都和少年很相似的男孩。被害人在男孩一開口時就發現是他的孫子,所以為了隱瞞,才誣指常在附近走動的少年。
事情完滿的結束了,她的心情也隨之放松。
來到車旁插入鑰匙打開車門時,看守所大門守衛突然從守衛室探出頭來,喊著在馬路對面的她,「李律師,你的公事包忘在里頭了!」他揚著手上的電話,表示是里頭的人打電話通知他的。
李岳樺看著空空的兩手搖頭一笑,連續將近三十六小時沒闔眼,真是太累了,竟然連公事包都忘了拿。
對守衛招招手,表示自己听到了,關上車門,她跨過馬路準備重新進看守所,不料突然竄出一輛無牌照的轎車,快速的往她沖過來。
李岳樺眼神一凝,一矮身,縱身一跳躍向路邊,在地上滾了兩圈,險險的躲過致命的一撞。那輛轎車則加快速度離去。
守衛連忙沖了出來,將她扶了起來。
「你沒事吧?李律師?!」守衛關心的問。
「沒事,只有我的套裝和我的自尊受傷了。」李岳樺打趣的說,拍拍身上的沙塵,發現膝蓋和手掌多有擦傷。
唉!最近事情一多,她幾乎已經忘了還有一個人躲在暗處伺機取她的性命,嗯?也許不只一個人喔!
「最近的年輕人開車老是橫沖直撞,也不怕撞了人,具是可伯!」守衛搖頭抱怨。
「對啊!有的人還酒醉駕車呢,拿自己和他人的生命開玩笑,再怎麼宣導還是沒用。」她不想告訴他,那輛車主的目的就是要撞人啊!
「就是就是,我最討厭那些酒醉駕車的人了,那些人如果不想活,就自己去撞牆,干麼拖無辜的人去死,你說是吧!」
「是啊!再正確也不過了。」只可惜,法律對那些人來說實在如同無物,身為律師,覺得非常無力。突然眼楮一亮,守衛說年輕人?那麼說……「你有看到駕駛人啊?」
「不是很清楚,只大略看得出是一個年輕人,至于五官就一片模糊了。」守衛遺憾的說。
「這樣啊——」
「李律師,看你的手腳都擦傷了,不然你到守衛室坐一下,我進去幫你拿公事包。」守衛將她扶進守衛室。
「那就謝謝你了。」她朝守衛甜甜的一笑,讓守衛紅了臉。
「不……不客氣啦!」守衛搔搔頭,飛快的跑進里頭,沒多久,就拿著她的公事包跑出來。
「慢慢走就行了,何必跑得這麼急,我又不趕時間。」李岳樺笑著接過公事包。
「沒關系,我喜歡跑步。」守衛傻笑著。
「那謝謝你,我先走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