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璃,你有沒有在听我說話?」醫院餐廳里,肖鈴童氣惱地大聲嚷嚷。
「我在听。」申璃放下可樂杯,淡淡地說,「醫生說阿真的大腦沒受傷,失憶可能是因為受到震蕩或者是驚嚇。」
「我不是在說這個!」肖鈴童一拍桌子,「你不可以這麼做!」
「我怎麼了?」申璃猛地抬起眼楮,單眼皮的眼楮流露出野性的光芒,幾乎是挑釁一般注視著肖鈴童。
肖鈴童愣了一下,她想不到申璃會露出近乎凶狠的眼神——為了達到目的,不惜一切的眼神。
她深吸了一口氣,正色道︰「小璃,我理解你的心情,誰都希望愛情甜蜜美好,可是,過去的一切不能當粉筆字一樣抹去啊!」
「我當然不能,但是,上天做到了,秦真失憶了。」申璃幽幽地說。
「你讓我怎麼說呢?」肖鈴童急了,「兩個人相處,必須坦誠!有問題,要想辦法解決啊!你不讓他知道過去的事情又怎麼樣?他始終有想起來的那一天!這樣的話,他受到的傷害會更深!」
「我不管!既然老天給我這麼一次機會,我就要把握住!我不會讓他想起過去的!」申璃朗聲說。
「小璃,你怎麼可以這樣?」一直沒吭聲的方羿風也忍不住說話了。
「你們不是我,你們不懂的!他已經離開過我一次了,只要過去的事情在他腦子里存在一天,他就會受苦一天!你們都看到了,只不過是半年,他看上去像什麼?像個40歲的街頭流浪漢!這都是我的錯!上天憐憫我,給我一次機會贖罪,為什麼你們要阻止我啊?為什麼!」申璃哭叫了起來。
方羿風與肖鈴童對望一眼,方羿風垂下了眼楮,肖鈴童的大眼楮里浸滿了淚。申璃放聲哭了起來,似乎要把心里的委屈和痛快統統哭出來。
良久,肖鈴童握住了申璃的手,真摯地說︰「愛情不是欺騙啊!」
「我已經騙過他一次了。」申璃冷冷地說。驀地,她抓住了肖鈴童的手腕,「鈴童姐,求求你們,幫幫我吧,我只有這一次機會了!我傷了這個男人的心,難道就不能讓我用這一次機會讓我們的愛重來嗎?我不會讓你們難做的!我只是求你們別把過去的事情告訴他!什麼都別告訴他!難道這樣都不行嗎?」申璃單眼皮的眼楮又紅又腫,她絕望而瘋狂地注視著肖鈴童。
肖鈴童嘴唇顫抖著,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丈夫,眼淚「嘩嘩」地往下掉。
方羿風溫柔地摟住了妻子的肩膀,撫去了她臉頰上的淚珠。他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對申璃說︰「小璃,這是你的愛情,我們不能幫你。」
申璃驚慌而迷惘地望著他。
「我們不會幫你的,但我們什麼都不說。你的愛,你做主,我們只希望你能夠幸福。」
「啊……’申璃破涕為笑,「說真的,什麼都別說啊!」
方羿風搖了搖頭,「不說。」
「謝謝!謝謝!」申璃蹦了起來,粗率地擦了擦眼淚,「我現在要去陪他,以後我請你們吃飯!」說完,一陣風似的跑開了。她很高興很高興,老天給了她一次機會,讓她的愛情重來,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個。
肖鈴童望著她興奮的背影,茫然地喃著︰「羿羿,這真的對嗎?」
「我不知道,」方羿風沉重地說,「可這是她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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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真,你又心不在焉了。」正在開車的申璃瞄了一眼倒後鏡,不滿地說。
秦真坐在後座上,打著石膏的腿勉強伸著,安靜地望著車窗外。
「阿真!」申璃加大了音量。
秦真這次回過頭來,向她望去。
「我叫你好幾次了!」申璃噘起了嘴巴。
秦真純純地笑了,「對不起。」
「不許說對不起,我最討厭你說這個詞!」申璃大聲嚷嚷。該說對不起的人是她,如果說對不起有用的話,她早就說一百萬次了。
秦真臉上的笑紋綻放著,模了模自己的衣角。
他似乎又有點走神了,申璃嘆了口氣。自從秦真清醒過來之後,他整個人變得特別懶散。話很少,不夠專注,時常走神。不過,他臉上總是掛著單純的笑容,就像以前他沖著她笑一樣。
「唉……」申璃嘆了口氣,能看到他笑,她就滿足了。
可是她還是會擔心,生怕秦真的大腦受到損害,盡避醫生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秦真的大腦絕對沒有受傷,申璃還是不太放心。
正想著,她的家到了。申璃熟練地把車停好,從車尾箱拖出秦真的輪椅,小心翼翼地把他從車里扶了出來,「到家了,歡迎出院!」她樂呵呵地說。
秦真向她甜甜一笑,上下打量著這棟警察宿舍。
他不會想起什麼吧?申璃心里一慌,趕緊說道︰「好哇,你居然連以前一起跟我住的地方都忘了!」
秦真的視線移到了申璃身上,他帶著歉意說︰「我好像真的沒有印象。」
申璃暗地里松了門氣,他怎麼可能有印象?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警察,又怎麼會知道她實際住在警察宿舍?
「哎,沒辦法啊,那只好慢慢認識一下我們的家吧。」她推著秦真的輪椅,迅速走進了電梯。
申璃的房子很小,有一種簡約的美。秦真坐在輪椅里,靜靜地看著她的房間。
申璃一邊忙著把秦真從醫院拿回的行李放好一邊對他說︰「怎麼樣,有點印象了吧?」
「嗯,有點。」秦真肯定地點了點頭。
咦?不會吧?申璃愣了一下,她剛才不過是隨口胡謅的。原來記憶是可以改寫的。
她有點心酸又有點開心,把翻得亂七八糟的行李撇在一邊,推著秦真到臥室里,「看,這是我們的臥室!」她興致勃勃地介紹。為了加強說服力,她早就把臥室里的單人床換成了雙人床。
秦真打量著不適合放雙人床的臥室,輕聲問︰「我們一起睡嗎?」
「是啊。」申璃愕然。
「我還是睡外面的沙發好了。」秦真淡淡一笑。
「為、為什麼?」的確,申璃也曾經為出院後他們是否睡同一張床而猶豫了一會兒,可是,她經常會想起秦真那張窄小的床,想起他溫暖可靠的懷抱。秦真有著和他古惑仔身份不同的溫柔,他從來不強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他是不是.想起什麼了?這個念頭,每天都像夢魔一般,縈繞在申璃的心田。
「你看,我腿上打著石膏,蠻佔位子的,跟你睡在一起,怕你擠得慌。」秦真拉了拉申璃的手。
申璃松懈了下來,她嬌嗔道︰「那怎麼行?你應該睡床上,我睡沙發。你是病人。」
「不行!」秦真說得很堅決,「男人不能讓女人睡沙發。」
很久沒有听過他這麼堅決的聲音了,申璃好開心,開心得想哭,「大男人主義!」她彎下腰,刮了一下秦真的鼻子。
秦真望著她的眼楮,笑了。
看著他的笑臉,好舒服好舒服。申璃情不自禁地摟住’了秦真的脖子,把自己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秦真撫模著她的秀發,沒有說話。
「阿真,我們以後每天都這樣,好嗎?」申璃輕輕地說。
「怎樣?」秦真不太明白。
「你跟我說話,不要不理我,不要經常走神……你要看著我,不然我會害怕……」
她斷斷續續地說著,眼淚弄濕了秦真的衣領。
「嗯。」秦真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後又放松了。一下又一下,他輕柔地撫模著申璃的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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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真,我要去上班了。」申璃輕輕在秦真耳邊吹氣。
秦真睜開了眼楮,沖申璃甜甜一笑,「聖誕快樂。」
申璃又好氣又好笑,「還聖誕快樂呢!春節都過了,你做什麼夢了?」她把他扶了起來。她還是不想讓秦真睡原來那張窄小的沙發,就買了一張沙發床,放在客廳里。
不知不覺,秦真出院已經一個星期了。他恢復的狀況不算太好,東西吃得不多,經常會覺得累,需要睡覺。」我看……我還是再請一段時間的假好了。」申璃端詳著秦真沒什麼血色的臉;憂心忡忡地說。
「你去上班吧!你請了太長時間的假了!」秦真揮了揮手。
「可是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啊。」
秦真搖了搖頭,「我可以用拐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以一個人去廁所,可是自己吃東西,我甚至可以自己上街……」
「不許!」申璃大吼一聲,「不許你自己一個人走出去!」
秦真嚇了一跳,呆呆地望著申璃。
申璃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不看秦真,斯斯艾艾地說︰「反正,我就是不放心。」她握住了秦真的手。
「你去吧,要遲到了。」秦真溫柔地把她的手推開,
「我不是幼兒園的小朋友,我是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申璃睜大了眼楮;
「難道不是嗎?」秦真也睜大了眼楮。
申璃把頭搖成了波浪鼓,「你當然是啦!不過,我第一次听見你這麼說耶!」她甜絲絲地笑了。
「那我以前是怎麼說的?」秦真隨口問道。
「你呀,會說我是你的女人。哈哈,你那時候好霸道的……」
「哦。」秦真輕輕應了一聲。
糟糕!無意中又提起以前的事了!申璃心中一驚,趕緊岔開話題︰「早餐放在桌上,我去端給你。」說完,她就要去拿。
秦真拉住了她,「你別忙來忙去的了,要遲到了,我自己可以的。」他沖她微微一笑。
申璃最喜歡看他笑了,每當看到他露出笑容,她總會情不自禁地跟著一起笑,「那好,我去上班了,你自己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走吧。」秦真拍了拍她。
申璃春風滿面地走了。好幸福,以後每天都這樣,多好啊!
「感謝神,給了我一次重來的機會。」她在心里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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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小姐,你過來一下,我有話對你說。」醫生向申璃招了招手。
申璃的胃部痙攣了起來,她緊張兮兮地走到醫生身邊,壓低了聲音問︰「阿真的病情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他不會有什麼後遺癥吧?」今天,是她第一次陪秦真來復診的日子,醫生神秘的模樣讓她不能不緊張、不能不但心。
「身體的狀況還算一般,右腿的石膏剛剛已經拆了,折斷的肋骨愈合情況很好,不過體質還是很差,似乎他最近沒有好好休養。」
「沒有好好休養……」申璃有些疑惑,最近秦真一直在休息,「啊!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現在我參照健康食譜,總給他做有營養的東西吃……」
「你有沒有察覺到他的精神不太好?」醫生果斷地打斷了申璃的嘮叨。
「對啊,他的精神是不太好,所以他經常會犯困,總喜歡睡覺。醫生,是不是不應該讓他睡太多,應該多帶他出去走走?」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覺得他的注意力不太容易集中,精神有點恍惚,他平時總是這樣嗎?」
「啊?」申璃一臉茫然,「可是他的心情很安穩啊,他常常對我笑的。」她回頭向坐在走廊盡頭、靜靜等著她的秦真望了一眼。
醫生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可是,你不覺得他過于安靜了嗎?似乎什麼都事不關己。」
申璃的心一窒,醫生說得沒錯。對比過去那個沖動野性的秦真,現在的他的確過于沉默了。
醫生清了清喉嚨,壓低聲音說︰「我覺得他在精神上有點問題。不過這也難怪,車禍嘛,受到驚嚇可以理解。我建議他去看看精神科……」
「他又不是精神病,為什麼要看醫生?!」申璃尖叫一聲。
「小姐,我想你誤會了……」醫生笑了,看來他有需要跟她講講精神治療的重要性了。
「什麼都不用說了,他現在的精神很穩定,謝謝你的關心。」申璃匆匆地說著,轉身跑向走廊盡頭,熟稔地把秦真攙了起來,「阿真,我們走吧。」她急促地說。
「小姐,喂,申小姐!」醫生徒勞地喊著,申璃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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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申璃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醫生的話兀自在她耳邊回蕩,捫心自問,自從出院以來,秦真的確變了。有時候申璃跟他說話,他半天沒有反應,思路並沒有跟上——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他不是失憶了嗎?剛剛遭受車禍,失去記憶,任誰都會有些變化的。畢竟,他要重新認識自己啊。」申璃對自己說,「我還是別杞人憂天了,快睡覺!」她用力地將被子蒙在頭上。
還是睡不著。
一股不安的情緒糾纏著申璃,她不想理會醫生的話,可卻不能不去想。她發現自己最近越來越難理解秦真的心了,莫名的沖動讓她翻身坐了起來,躡手躡腳地推開了房門。
她沒有穿鞋子,動作是如此之輕,就連她自己也听不見自己的腳步聲。申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鬼鬼祟祟地出來,可是她就是想看看秦真的睡顏——好讓自己不安的情緒平靜下來。她屏住呼吸,隱身在走廊的陰影里,小心翼翼地向客廳里的沙發床望去——
出乎意料,一團黑影窩在沙發床上,驟眼望去,申璃嚇了一跳,差點驚叫出聲。她眯了眯眼楮,等自己習慣了客廳里的黑暗之後,她赫然發現,那團黑影竟然是秦真!他沒有睡覺,裹著被子,蜷起雙腿,正呆呆地望著天花扳出神。
申璃倒吸了一口冷氣,秦真異樣的舉動讓她慌亂不已。她靜靜地進了房間,重重地喘了幾口粗氣之後,她猛地轉過頭,用力打開了房門。
房門「吱呀」的聲音在黑暗中是那麼的響亮。申璃握著門把手,停頓了幾秒,邁著正常的步子向客廳走了過去。
那團黑影已經不見了,秦真安靜地躺著,好端端地睡著,似乎申璃半分鐘以前看到的都只是她的想象。
申璃徑直走到沙發床前,輕輕地蹲子,凝視著秦真。秦真的臉孔很平靜,他正細細地呼吸著,似乎睡得很安穩。
震驚之後的失望與落寞吞噬著申璃的心,她只感到全身乏力。
他刻意躲著我……他不願意讓我進入他的心……申璃麻木地替秦真掖了掖被角,機械般地回到了房間里。
一夜無眠。
天亮了,申璃按時起床,準備好早餐。
客廳里,秦真仍然睡著,一切都像往常一樣。
他是真的睡著了,還是不願意面對我,仍然在裝睡?這個念頭出現在申璃的腦海里,她心力交瘁,在朝氣蓬勃的早晨,她只感到心酸。
很快,吐司烤成了金黃色,煎蛋在鍋里「滋滋」作響。在這片充滿幸福居家氣息的祥和氛圍里,申璃輕輕推了推秦真,在他耳邊溫柔地喊著︰「起床了,該吃早餐了。」
秦真的眼睫毛動了動,慵懶地睜開了眼楮。他烏黑的眼楮明淨得沒有一絲雜質,可是在這雙純潔的眼楮里,申璃捕捉不到他的靈魂。
「早。」他沖申璃粲然一笑。
「早。」申璃無力地抿了抿嘴。不知為何,面對著秦真的笑臉,她只感到悲哀,「早餐在鍋里,我去上班了,還是想睡的話,吃完再睡。」她一邊吩咐著一邊迅速垂下了頭,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臉上流露出的悲傷之情。
「嗯。」秦真點了點頭,溫柔地笑了笑。
「那我走了。」申璃匆匆忙忙地推開了大門。
門在她身後「砰」的一聲合上了,申璃靠著大門,忽然感到渾身無力,一動也不想動。她茫然地看著手腕上的表,秒針一點一點地走著,時間分鐘就這樣不聲不響地溜走了……
秦真發了一會兒呆,終于緩緩地站了起來,向廚房里走去。金黃色的吐司架在烤面包爐上,黃澄澄的雞蛋躺在平底鍋里,一杯牛女乃放在旁邊,冒著騰騰的熱氣,這一切顯得分外誘人。
可秦真不是這麼想,他嘆了口氣,索然無味地掃了這些食物一眼,猶豫了一下,拿起那杯牛女乃,輕輕抿了一口。
溫暖的液體滋潤了他的嘴唇,他卻忽然有了惡心的感覺,秦真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端起所有的食物,走向了廁所。他先把煎雞蛋倒進了抽水馬桶,然後把吐司撕碎了再扔進去,最後倒的是牛女乃。這些事他做起來有條不紊,一切顯得駕輕就熟。
「你不想吃可以告訴我的。」
一個冷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秦真嚇了一跳,迅速回過身去。
申璃直挺挺地站著,眸子里寫滿了痛苦。
「你不想吃可以告訴我,睡不著也可以告訴我,可是你為什麼要勉強呢?你既然這麼難受,為什麼要沖我笑?;為什麼?」申璃在尖叫,她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幻化成一把刀,狠狠地剜著她自己的心。
她的心在淌血。
秦真臉上的表情有些遲疑,似乎是拿不定主意該說些什麼好。
望著他輕輕蹙著的眉,申璃心灰意懶,她轉身飛快地跑開了。她要逃!她要逃離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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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水打在了申璃的鼻尖上,半晌,她才反應過來,下雨了。初春的雨讓人冷徹心扉,她下意識地抱住了雙肩,上天給了她一次機會,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利用。
秦真不再是過去的秦真了,他很客氣地對待她,同一屋檐下,他們卻只是兩個不相干的個體。
申璃苦澀地笑了笑,其實也怪不得秦真。他失憶了,對于他來說,自己只不過是一個自稱是他女友的陌生人。
申璃苦心地向秦真隱瞞不堪回首的過去,究竟是為了什麼?心受傷了,很疼很疼,可什麼也沒得到。也許,這就是上天對她欺騙秦真的懲罰。
雨越下越大了,申璃卻不知道該到哪里去,她沒頭沒腦地想,如果是一年前,下雨天她獨自在外面,根本不會擔心。因為一旦遇到這個時候,她的手機就會響,秦真那風風火火的聲音總會震動著她的耳膜︰「你在哪里?我給你送傘來。等我,別走開!」那時候,她總覺得秦真很煩很煩……
現在,她似乎連自尋煩惱的資格都沒有了。望著空蕩蕩的街道,申璃悵然若失。
「該怎麼辦?誰能告訴我該怎麼辦?」她仰頭嗚咽著,雨水落在她的臉龐上,她的淚水奪眶而出。
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著,申璃揉了揉眼楮,自言自語道︰「回去吧……」
她躑躅在寂寥的街道上,家近在眼前了,心頭反而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雨水刺得眼楮生疼,申璃眯起了眼楮,雨簾中,一把雨傘若隱若現,傘是深藍色的,就像大海深處的顏色,出乎意料地,有著讓人心情松弛的魔力。
申璃不由自主地多看了雨傘幾眼。忽然,雨傘動了,傘下露出牛張臉,尖尖的下巴、薄薄的嘴唇、略顯蒼白的膚色……
申璃的心狂跳了起來——是秦真!那個打著傘的人是秦真!
她雙腿發軟,一步也邁不開。胸口有什麼堵著,她想哭,哭不出來;想笑,也笑不出來。心似乎不再屬于她自己的了。
秦真卻是動了,他撐著深藍色的傘,拄著拐杖,邁著不太穩的步子向她走來。雨水漸濕了他腳上的絨毛拖鞋,濕漉漉的褲腿變成了深色。他在申璃面前停了下來,申璃昂起頭,看到了他的臉。
秦真的臉上帶著淡淡的不安,稍微有一點羞澀。變得消瘦的臉頰帶著點病容,這讓申璃心中一緊——我到底沒有照顧好他。她對自己說。
秦真一言不發地把傘遮在了申璃頭頂上。忽然缺少了雨水的洗滌,申璃反而有些不習慣了,也不知是為什麼,她突然為秦真的默不作聲而生氣,她側了側身,掙月兌了雨傘的遮蔽。
「別。」秦真只說了一個字,長長的胳膊一伸,雨傘再次回到了申璃的頭頂。
雨水把秦真的肩膀給打濕了。申璃嘆了口氣,她握住了傘柄,向秦真的方向推了推,「小心你自己,我反正都已經濕透了,不在乎那麼一會兒。」
秦真咬了咬嘴唇,沒有吭聲,可他的手卻執拗地伸著,那把深藍色的雨傘依舊遮蔽著申璃。
「好……」申璃搖了搖頭,「我們走吧。」她心力交瘁,不想再跟秦真爭辯下去了,眼前的秦真就像是個執拗的孩子,仿佛是存心跟她賭氣。她邁開步子,向家門走去。
「那個……」秦真支支吾吾地呢喃了一聲。
申璃掃了他一眼,沒有搭話。她太累了,累得不想猜測秦真的心思。
「那個……我本來是想給你送傘的,但我不知道你往哪邊走了,只好在這里等你了。」秦真微微顰著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臉上露出為難的可愛神情。
「啊……」一瞬間,申璃的眼淚奔涌而出。他笑了,他又笑了。原來,她是這麼喜歡他的笑靨,喜歡到心疼,喜歡到……
秦真看見申璃的眼淚,頓時手足無措了起來,「你生氣了?對不起,我……」
「不!不要說對不起!」申璃尖銳地打斷他的話,她表情復雜地凝視著他的臉,猛地用力咬了咬牙,快步奔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