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濕答答的身影躍了進來,受到打擾的波斯海賊不悅地抬起頭來,「是你!」他驚訝地揚起了眉毛。這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兒哪兒來的韌勁?他不是點了他的穴道嗎?怎麼又回來了?
「阿遐!」正準備咬舌自盡的顧盼汐驚喜交集,叫了起來。一絲血跡從紅唇邊上淌了下來——她已經咬破了舌頭。
「盼汐!你……」梅遐臉色凝重了起來。該死的賊子,竟敢傷他的盼汐!肅殺之氣浮在了他的臉上,他向海賊頭目逼了過去。
臉色不善!頭目打了呼哨,一群波斯人執鞭在手,又擺開了陣形。一根紅色的繩鞭率先向梅遐襲了過來,梅遐衣袖一揚,把鞭子卷住,劈手奪了過來。他冷笑著揮動著長鞭,向一眾海賊揮舞過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霎時間,船上鞭影憧憧。一個海賊鬼鬼祟祟地向一旁手腳被縛的顧盼汐走了過去。
梅遐仿佛背後生了眼楮似的,斜刺里擊出一掌,凌厲的掌風把那卑鄙的海賊推下了海,「你以為我會讓你們故伎重施嗎?」他沉著地說。
惡戰正酣。
驀地,天邊傳來了隆隆的雷聲,方才還是晴空萬里,此刻卻是烏雲密布。海賊頭目暗道一聲︰「天助我也!」他使了個眼色,波斯人不再逼近梅遐,而是紛紛退後了半步,與梅遐周旋著。
不明就里的梅遐無法速戰速決。背部的舊傷撕裂得越來越大,血流如注,他沒有閑暇工夫包扎。這倒也罷了,隨著身體的劇烈運動,他體內的毒素遍走全身,腦中已經迷糊了起來。一時間,波斯人的人數仿佛翻了幾番似的,他們張開了一張天羅地網,向他蓋了下來……
「隆……」爆雷響起,梅遐迷糊的心神稍稍清醒了些。可船艙里搖晃得厲害,他有些想吐。這是怎麼回事?要下雨了嗎?他抬頭望了望天際——
一個巨浪劈頭蓋臉地向他打了下來。他驚訝地張著嘴,風暴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他一個箭步奔到顧盼汐身邊,緊緊地把她抱住,「嘩……」巨浪擊中了船體,梅遐後背生生挨了一擊,五髒六腑似乎都錯位了。
意識有些混沌。他不由癱軟在了顧盼汐身上。
海賊頭目獰笑著說︰「想不到,堂堂一個船行少爺對風暴一點概念都沒有!」不知什麼時候,他手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彎刀,向梅遐刺了過來。
彎刀眼看就要落下來了,梅遐勉力凝聚起來的一股內力被巨浪擊得潰散了,他想動,可是動不了。看來只有瞑目等死的份兒了。他望了一眼顧盼汐,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
猛地,顧盼汐擋在了他胸前,俏眼流露出勇敢的神情,直視著正要落下來的彎刀!海賊頭目去勢太猛,來不得收回刀子了。顧盼汐就要血濺當場!
不!他不允許!不知從哪兒爆發出來的力量,梅遐猛地抱住彼盼汐,向後躍去,雙雙翻下了船舷。在即將落入海里的一剎那,梅遐牢牢地抓住了船舷。
「呼……」他松了一口氣。他真不該松懈啊,又一個巨浪向襲來,船舷的木板被擊碎了,他和顧盼汐落入了水里。
「咕嘟、咕嘟……」梅遐不由自主地喝了好幾口水。他的身體僵硬了起來,一只手臂緊緊地抱住彼盼汐,一只手在水里亂抓著……
彼盼汐在尖叫,風浪太大了,他听不清楚。她是害怕了麼?別怕,我不會讓你受傷的。梅遐振作精神,費力的劃起水來。可是,他越動身體就沉得越厲害。倉皇間,他手踫到了一塊東西。
是船體的碎片!梅遐心中狂喜。好大的一塊木板!他終于抓到了救星了。他迅速把顧盼汐推上了木板,自己死死抓著木板邊沿,運起內勁,費力地把木板向岸邊推去。
可是岸在哪兒?他只覺得眼前一片昏黑,招不著邊際。巨浪把他的身體向前推去,他一只手緊緊地按住彼盼汐,另一只死死地抓住木板,身體一會兒沉到水里,一會兒冒出來,不停地撞擊在木板破碎的邊沿,尖利的邊沿深深刺進了他的胸膛,血跡斑斑。
「阿遐……」顧盼汐不停地喊著什麼。他听不清楚,只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害怕了嗎?「盼汐,別怕……我一定會保住你的……一定……」聲音漸漸輕了下去,梅遐頭昏目眩了。
「不是啊……」顧盼汐焦躁地叫著。
「別怕……」梅遐痴痴地呢喃著。
「把我解開啊!快點!」顧盼汐氣急敗壞地大叫了起來。
「嗯?」被海浪擊打得麻木的腦袋反應不過來了。
「你呆了嗎?會水的人是我!我用不著你來保全!」顧盼汐文雅的語氣在災難當頭變得粗魯了許多。
盼汐好像在罵我……她為何罵我?渾渾噩噩的頭腦不停使喚了,他抓住木板的手松了些。又一個大浪兜頭打了下來。梅遐沉了下去。
「阿遐……」顧盼汐嘶聲喊了起來。她身上的繩子終于被大浪沖開了,可是,已經太遲了,「阿遐……」她惶恐地叫著。
餅了好半晌,一只手又搭上了木板,梅遐的頭冒了出來。他一個勁地咳嗽著,費力地喘息著。
「倔驢子!」顧盼汐懸著心放了下來。她翻身跳進海水里。
「唉,盼汐,快回去!」昏頭昏腦的梅遐急急忙忙地想把她推上木板。
彼盼汐拽住了他的手,「呆子,該上木板的人是你!你不識水性!可我的水性可好著呢!別忘了,我救過一落水的孩兒!」「不行!」梅遐性格中固執的一面又流露了出來,「會傷著你的……」
「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咱們倆都得見閻羅王!」顧盼汐說了句重話,現在可不是爭執的時候,「听我說,我托不動你,你靠在木板上,順著水勢,放松身體……」
彼盼汐的話听在耳里甜絲絲的,梅遐僵硬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他順勢靠在了木板上,但是一只手仍然死死地抓住彼盼汐的手腕,唯恐她離開他的掌控。
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顧盼汐和梅遐靠著一塊碎木板,艱難地移動著……
身體下面磕磕絆絆的,硌得後背生疼。顧盼汐睜開了眼楮。
刺目的陽光使她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楮。渾身上下酸疼不已,腦子里渾渾噩噩的,她申吟了一聲。那風暴停了嗎?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啊,阿遐!」她猛地想起了什麼,迅速欠起身來。
身體動不了。一只胳膊緊緊地環在她腰上。顧盼汐轉頭一看,梅遐雙目緊閉,正躺在她身邊。
「呼……」她松了一口氣。可是,旋即,又擔心了起來。梅遐平素黝黑的臉龐變得蠟黃,嘴唇青紫,沒有一絲血色;額角蒼白,隱隱罩著些黑氣;一襲白衣血跡斑斑,慘不忍睹。
顫顫悠悠地,顧盼汐伸出一只手,湊到梅遐臉上,探了探他鼻息——還好,有氣兒。梅遐的呼吸雖然很弱,但是仍透著生命力。顧盼汐真真正正地松了口氣。她用力扳了扳梅遐環住她腰肢的手,可是,還是動不了。梅遐摟得太死了。
「倔驢子!你別死死地摟住我啊,這我可怎麼幫你止血呀……」顧盼汐又好氣又好笑。她四下望了望,他們倆躺在一個海島邊上,看樣子,是一個小小的離島,左顧右盼,也不見有人煙的樣子。
梅遐前胸後背的傷口仍然淌著血。顧盼汐心中著急,貼近梅遐的耳朵,細細叫著︰「阿遐,阿遐,醒來……」
梅遐的身體抽動了一下,可是眼皮仍然緊緊地閉著,沒有反應。
此刻的他像極了一個淳樸的孩兒,不過這大孩兒的身子骨可不怎麼強。如果可以,顧盼汐真不願意打擾他,讓他安穩地歇息著,可是……
「阿遐……」她硬起心腸,大聲叫了起來。
梅遐眉毛動了動,終于睜開了眼楮。
一雙黑玉般的眼楮正對著顧盼汐的臉。顧盼汐只覺得這雙眸子是一個無底洞,把她的魂兒深深地吸了進去。
「啊,盼汐!」梅遐猛地把顧盼汐摟在了懷里,在她耳邊呢喃著,「別怕!別怕!」
「我不怕……」梅遐的心跳聲在她耳邊響起,顧盼汐的臉兒紅了,她娓娓說道,「阿遐,眼下咱們都好端端地在岸上。」
「啊……」梅遐愣了好一會兒,才醒悟過來,不好意思地放開了顧盼汐,「得罪了……」他訥訥地說著。
彼盼汐欠起身來,俯視著梅遐毫無血色、黑氣籠罩的臉龐,「你身子如何?」
「我……」梅遐試著動了動,喉頭一甜,噴出一口血來。看來,不但受了外傷和毒傷,內傷也不輕。他動不了了。
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他不由自主地合上了眼楮。好倦……意識又混沌起來了。他無力地掙扎著,可是既然盼汐已經安全了,就隨他去吧……他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態。
彼盼汐心中發慌,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包扎梅遐的傷口。可剛踫上他的肌膚,臉就紅透了。這可是有悖禮教啊,未婚女子踫觸一個陌生男子的肌膚……
「隨心而已。」梅遐的話在腦海中回蕩。顧盼汐搖了搖頭,對自己說︰「我這是怎麼了?此刻還假惺惺的顧全什麼禮教,梅遐已是命在旦夕了……嗯,這樣說,好像太嚴重了,可是,我不應該再猶豫了。」
她果斷地拉開梅遐的衣衫。
她毫不驚訝地看見了一朵梅花形的胎記。是他,真的是他。不過,她早就知道了。這是第一個與她接近的青年男子;第一個對她無禮的男子;第一個保護了她的男子;第一個……讓她心動的男子。
彼盼汐撕破了自己的衣襟,麻利地包裹起梅遐前胸後背的傷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