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後座,衛亞璇不發一語,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致。
好一陣子後,開車的威爾,以英文對她道︰
「衛小姐,我很抱歉。」
「嗯?」她轉過頭,看向威爾,不解他為何道歉。
「我很抱歉在第一次見面時,誤會你是殺害麥克斯的凶手。」
她搖頭,「沒關系,我跟表姐本來就長得很像,被誤會是常有的事。」
只是,她還是不相信表姐會殺人。
那時她明明再三強調,她沒有殺人,她到現在都還可以清楚的記得,表姐那慎重又急于尋求信任的臉,怎麼才短短幾天,她就自殺了?
她真的受不了自責才自殺的嗎?
可是這樣的轉變也太大、太突兀了吧!
「衛小姐,為什麼你要回去?當時我也在場,雖然沒听到她說什麼,但是看她的臉色,還有殿下說的話,我覺得你回去似乎不太好。」威爾的聲音拉回她飄遠的思緒。
「你覺得我該跟安德烈在一起?」她蹙眉輕問。
「這……我只覺得殿下對你的態度很特別。」威爾直言道。
方才的一幕讓他印象深刻。許久之前,也曾有人對他很在乎,只不過那個人的溫柔就像流星般,一閃即逝,而他卻愛得太深,無法自拔,直到……
「但是姑媽才是我的親人。」她低喃道。
這幾天發生很多事,她對他也產生不該有的感覺,不過這都因為表姐的去世而劃下句點,現在起,她已經不必再為他的事煩惱了。
想到這里,心驀然沉甸甸的,令她難以呼吸。
餅不久,車子駛到醫院門口。
「衛小姐,讓我送你進去。」
「不用了,你回去吧。」她拒絕他的好意,逕自下車步進醫院。
向櫃台詢問清楚後,她直奔太平間,果真見到姑媽頹喪地坐在走廊長椅上。
「姑媽……」衛亞璇蹲在她面前。
劉母聞聲抬頭,見到她很是驚訝,可是下一秒,卻猛地將她推開。「你來這里做什麼?我看你跟那男人很好嘛!」
衛亞璇那與女兒相同的臉,讓她看得刺眼,語氣不禁尖銳起來。
「姑媽,別這樣。」同情她失去親人的哀傷,衛亞璇起身抱住她。
「你做什麼!我不需要你!是!我是故意讓你被綁架的,我要我女兒活著,但是她現在卻死了!為什麼死的不是你?你還來做什麼?你走!」劉母想推開她,她卻抱得更緊。
「姑媽,我知道、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我也希望表姐可以活著,真的!可是她現在不在了,就讓我陪在您身邊吧!」壓下心頭被擊傷的痛楚,衛亞璇低喃道。
當年母親過世時,她也是悲痛得難以承受,所以她可以理解姑媽的心情。
「我不需要!你走開!」劉母實在不願相信女兒自盡,但驗尸官的報告卻說沒有他殺嫌疑,的確是上吊死亡,想到這里,她的淚便流不停。
「姑媽,讓我幫你好嗎?讓我幫你一起處理表姐的後事,請你不要拒絕我好嗎?」她聲勸著。
劉母被她的話打動,終于不再推拒她的擁抱,伸手回抱她,放聲大哭。
好半晌之後,劉母總算止住眼淚,收拾放縱的情緒,板著臉推開她。「讓你留下來可以,不過你別妄想可以取代莉莉在我心中的地位。」
她這麼說,無非是想掩飾剛剛的失態。
衛亞璇搖頭,「姑媽,我從沒有這麼想過。」這才像姑媽平常的作風,完全不會在外人面前示弱。
「那最好。」劉母冷哼。
「姑媽,我可以去見表姐最後一面嗎?」雖然早已見過,但那時她太過驚愕,所以沒有跟表姐道別。
「進去吧!」劉母領著她進太平間,來到女兒的尸體旁。
「姑媽,我可以打開嗎?」太平間很冷,冷得讓她的手臂泛起疙瘩,周遭也有幾具覆蓋著白布的往生者,但她一點也不懼怕。
「嗯。」
衛亞璇輕輕翻開白布,再次見到劉莉筠,她的頸項已經沒了繩子,一臉素白的躺在那兒。
表姐,因為我們擁有相同的臉,所以我才會被誤認,進而發生這麼多事,也許這是上天故意的安排。我心中對你並沒有怨恨,請你放心地走吧,我會繼續待在家里照顧姑媽,直到她不需要我為止……
她的目光再次移向她的頸部,忽然發現上頭留著兩條明顯的紫紅印痕,一時間覺得有些怪,卻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可以了。」劉母怕自己的情緒再度失控,先一步將白布覆蓋回去,拉著衛亞璇離開太平間。
「姑媽……」她想提出自己的疑問卻被打斷。
「跟我走,我一定要辦一場隆重的葬禮,讓莉莉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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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尖嗅著床畔她所余留下的香氣,安德烈毫無睡意,腦中不斷回想著她堅持離去的神情。
她的想法實在令他難以捉模。
那老太婆這麼無情的對待她,她竟然還要回去幫她處理劉莉筠的後事?她怎會這麼無私?就因為她口里說的恩情嗎?這個恩情有這麼大?大到她可以無視她對她的傷害?
這是他辦不到的,向來是別人敬他一尺,他還一丈;若是傷他一分,他必定回敬十分。他的字典里沒有以德報怨這回事,而她卻做到了。為什麼?
難道在東方的教育里,恩情大于一切?
他閉上眼又睜開。
不過,讓她離開,只是因為沒有理由留她,並不代表他放棄追求她。現在的情況對他反而有利,起碼沒有劉莉筠的事橫在兩人中間。
轉頭看著空蕩蕩的床畔,他的金眸閃耀著光芒。
這里的空位只是暫時的,他有自信,她會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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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校園上課,衛亞璇消沉了許多,因為有很多事擱在她心上,讓她快樂不起來。
首先,是她每晚都會夢見那天她們在客廳,表姐緊抓著她手的景象,與她所說的話。
她不禁懷疑,這是否就是所謂的托夢?表姐有未了的心願,才會一直出現她夢中,而這個未了的心願,當然是有關麥克斯……
她曾想探問姑媽是否夢見過表姐,但話到嘴邊又不忍開口,因為她怕勾起姑媽沉痛的回憶。
然後是……安德烈。她的腦中總會不預期地浮現他的臉,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她真的想他。
唉,這樣的思念應該會漸漸轉淡吧?畢竟兩人不會再見……
下課鈴響,她回神,收拾課本,準備回家。
「亞璇,你怎麼突然蹺課好幾天?」她的好朋友惠智,終于有機會問她。
她們是高中同學,幸運地又考進同一所大學、同一學系,感情非常地好。
「家里有點事。」衛亞璇踏出教室,往電梯走,沒有說太多。
「所以我現在約你去喝茶,你也沒空?」惠智跟著追進電梯。
電梯里擠滿人,衛亞璇與惠智被隔開,直到出了電梯,衛亞璇才有機會問她︰
「有事嗎?」
「沒事,只是閑聊羅,我們好久沒有一起逛街了。」惠智很想知道這幾天她在做什麼,打手機她也不接。
「改天好嗎?最近我真的有點忙。」步出教學大樓,衛亞璇露出抱歉的微笑。
惠智還想說什麼,可是卻有一道話插了進來——
「衛小姐,你好。」
衛亞璇聞聲抬頭,驚訝山姆的出現,下一秒才想到,依安德烈的勢力,要調查到她所讀的學校並不難,所以沒什麼好奇怪的。
「衛小姐,殿下希望與你見一面。」山姆恭敬的說道。
「他要見我?他沒回瑞典?」她心一跳,月兌口道。
安德烈為什麼找她?她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面的……
「殿下一直留在台灣處理一些事。」山姆解釋。
「亞璇,這老外是誰啊?長得挺性格的,他說要找你見什麼人吶?」惠智低聲用中文追問,雖然英文不見得多溜,但多少听得懂他們的對話。
「沒什麼,他要我去見一個最近認識的朋友。」衛亞璇搖搖頭,不想說太多,
「衛小姐,可以請你跟我來嗎?」山姆再次開口。
衛亞璇本來要答應了,但想到她現在並沒有被囚禁,況且是他要見她,她沒必要乖乖听話,所以便揚起甜笑道︰「山姆,你家殿下要找我,就請他親自來,不要透過你。」
「衛小姐……」山姆還想開口,但衛亞璇不理會他,拉著惠智就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惠智追問,回過頭,發現山姆跟在她們身後不遠處。
「沒事啦!」衛亞璇的嘴角有收不住的笑,感覺心跳得好快。
惠智根壓不信。「你在騙鬼啊!听你們的對話,他好像是替人來傳話的,那個想見你的人是誰啊?要追你哦?排場這麼大還派人來?」
「追我?這怎麼可能?」衛亞璇快步走出學校,突然看到一輛騷包至極的加長黑頭車停在校門口,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不會在那里吧!
「為什麼不可能?」惠智反問,總覺得她的笑容帶著期待。
黑頭車內的安德烈,听到她的話,立刻下車。「我也想問,為什麼不可能?」
他的突然出現,讓衛亞璇愣住。
「哇塞!大帥哥耶,你從哪認識這麼帥的男人?」惠智回頭驚呼出聲,真要命,這男人簡直比布萊德彼特還帥上好幾倍!
「你好,不介意我帶她離開嗎?」安德烈給她一個優雅的淺笑,大手逕自攬上衛亞璇的腰。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惠智被他的笑給迷住,只差沒雙手奉上了。
「謝謝你。」他帶著衛亞璇上車,後頭的山姆幫他關門。
「天啊,好帥哦……」惠智無意識的揮手,笑得傻呼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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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衛亞璇回過神,發現車子已經遠離校門,再抬頭看他一眼,腦海又浮現那纏綿的一夜,突然間,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為什麼我不可能追你?」安德烈沒有忘記她方才的話。
「嗄?」他的話讓她再度愣住。
他定定凝視她的臉。「回答我的問題。」
「我……你不會想追我……」他問題里的意思……應該不是她想的那樣吧!?她的心蹦蹦亂跳。
「你覺得我為什麼會來找你?」他淺笑反問,她不知所措的樣子真可愛。
「我……我怎麼知道……」他的笑令她紅了雙頰。總是這樣,他一個笑容,就能讓她心慌意亂。
他不說話,直接以行動證明。他攬過她,親吻她的耳際、額角、鼻尖,最後攫住她的唇。
「唔……」他的唇溫暖而堅實,充滿著溫柔,令她為之迷惘。
她的唇令他迷戀萬分,越吻越深,直至她快喘不過氣,他才分開。
「這樣你知道了嗎?」望著她的眼,那靈動的眼眸散發著晶亮的光采,緊緊吸引他的目光。
「我……你……」她輕喘著,看著他,想著他們的吻,想著他的話。
「你感受到了嗎?我們之間的吸引力。」
「這怎麼可能……」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她原以為只有她對他起了感覺,怎麼……他也對她有同樣的感覺?
這是真的嗎?她不是在作夢?
「為什麼不可能?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踫你?為什麼我會來找你?」他輕聲反問。
他的問題讓她陷在震撼中,說不出話來,只能愣愣看著他。
「記得我說的——你是我的。」他霸氣的宣告。
按下扶手的按鍵,前方的冰箱打了開來,他拿出香檳,將金色酒液倒進高腳杯里。
他把杯子放到她手里。「為慶祝我們之間新的關系,喝一杯吧。」
「新的關系?」她傻傻地重復,腦袋依然呈現當機狀態,但心卻輕飄飄的,好似要飛起來。
「因為劉莉筠讓我們相識,雖然那不是段美好的回憶,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他輕敲她的杯子。
「敬你。」
「敬你。」她無意識的回道。
他喝了口香檳,再次親吻她,她瞪大了眼,來不及反應,香甜的汁液已經滑進她的喉嚨。
看著她臉紅羞怯的模樣,他舍不得移開視線,更舍不得離開她一分一秒,可惜,他非得回瑞典一趟。
「听好,要乖乖等我回來,懂嗎?」他輕揉她的發。
「乖乖等你?」這話讓她一怔。
「今晚我得啟程回瑞典了。」他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
「你要回瑞典了?」听聞他要回去,她飛揚的心重重地墜落地面,讓她痛得無法呼吸。
「在回去之前可以看到你這個表情,也不枉費我來找你了。」她的神情回答了一切,他忍不住擁她入懷,然後放開。
「你家到了。」他指著窗外,金眸漾著溫柔。
她回頭,車子果真停在劉宅門口。
接二連三的震撼,讓她連到家了都不知道。
「這給你。」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片,塞進她手里。
她低頭一看,是他的名片,上頭有電話。
「過陣子我會再來。」他承諾。
她無言地把名片收進口袋,心頭感覺好沉重,低著頭,開了車門就要下車。
「再送我一個臨別禮物吧。」他出其不意地將她扯回座位,在她來不及反應前吻上她,然後驟然放開她。
「記得我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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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機場,安德烈馬不停蹄地趕回王宮,晉見國王、王後。
「兒啊。」王後見到他,便從位子上起身,來到他面前,輕撫他的臉,很高興他可以無恙歸來。
她已經無法再承受另一個親人的逝世。
「母後,我帶來了凶手遺留的訊息。」他低頭親吻母親的臉頰,自麥克斯過世後,她憔悴了許多。
「東西在哪里?」國王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激動的神色。
「在這里。」安德烈將手邊的資料呈上。
台灣警方除了附上中文影本,還體貼地把所有資料翻成英文。
柄王迫不及待地翻閱資料,翻到最後,他倏然抬頭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凶手死了,為何這里又寫著還未確定?」
「因為我覺得凶手另有其人。」亞璇的話擱在他心里,于是他認真研讀所有資料,果然發現事情有蹊蹺。
他再仔細思量,劉莉筠既然打算要讓亞璇代替她,又為何以自殺做結束?這怎麼說也說不通。
綜合這幾點,他相信殺害麥克斯的人還逍遙法外,只是那個人是誰?
柄王皺眉,「當時傳回來的消息,不是說這女人與麥克斯在一起?」
「是的,但我認為凶手也同樣在場,劉莉筠很可能是代罪羔羊。」安德烈的語氣帶著堅決。
「什麼?那到底是誰殺了麥克斯?」王後錯愕地問道。
「這點,請給我一些時間。」安德烈心頭已有了盤算。
「好,這事就全權交給你。」國王對他百分之百的信任。「不過麥克斯過世的消息不能再拖下去了。」
「這點,我會安排。」
「也好,我相信你會辦好。我累了,扶我回房吧。」國王點點頭,視線移向王後。
目送他們的背影消失門後,安德烈將視線拉回,放在桌上攤放的劉莉筠的資料上。
他舉步過去,隨手翻著,金眸睨著某張紙的內容,下一秒,他合上資料,舉步離開。
「魯凱,跟我來。」
「是。」
幾日後,全球媒體都以大篇幅的新聞報導,瑞典王儲麥克斯以急性心肺衰竭驟然過世,並預計在周日舉行盛大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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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幫表姐舉行完隆重的葬禮後,沒幾天,衛亞璇也在電視新聞里,看到麥克斯的葬禮畫面。
皇親國戚果真不一樣,那長長的送葬隊伍與排場,他們這些平民老百姓完全不能與之相比。
她下意識地尋找安德烈,看看他有沒有出現在里頭,可是她看遍了各大新聞台,就只看見麥克斯的照片,卻看不見安德烈的身影。
她好想他,每次想起他們在車里的談話,想到他所說的新關系,她的心就會泛起一股甜意。
「……由于瑞典王儲麥克斯王子驟然去世,二王子安德烈將成為繼任國王的人選……」
新聞主播的聲音,將她拉回神,她眉心一蹙,突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他們合適嗎?
新聞主播的話,與螢幕里那豪華的排場,像把鋒利的劍,刺破了她美麗的幻想,也提醒了她,他們之間的差別。
他是瑞典的王子啊!而她只是一介平民,也不是瑞典人,這樣的她,怎麼可能跟他在一起?又怎麼配得上他?
作夢也該有個限度吧!這又不是電影,麻雀怎麼可能變鳳凰?
「真笨啊!居然像個傻子一樣,呆呆地高興了好幾天。」她罵著自己。
視線突然變得朦朧,揉了揉眼楮,這才發現自己在掉淚。
「傻瓜,這沒什麼好哭的,現實就是這樣嘛!而且你們才在一起幾天而已,不用這麼在意啦!」她伸手敲敲自己的頭,想故作輕松,淚卻掉得更凶。
「亞璇,你出來一下。」
泵媽的叫聲,拉回她哀傷的思緒。
「喔!」她連忙擦掉眼淚,關掉電視,用力深吸幾口氣,確定姑媽不會發現她的異狀,才踏出房間。
「姑媽,有什麼事嗎?」她來到客廳,問著劉母。
「我要出去一下。這個樓梯啊,你到底有沒有擦?扶手都是灰塵,能看嗎?我回來之前,你最好擦干淨。」她仍跟過去一樣,當衛亞璇是自家佣人,沒有因為她像女兒,而有所差別待遇。
「好的。」衛亞璇恭敬地回應道。
劉母一走,她又像癱軟的氣球,消沉了下去。
沒事的,她一定可以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