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睿二師兄,你認識鳳吹山莊公冶家的姑娘,怎麼沒先跟我說一聲呢?」撿飯兒一邊問,一邊疑心自己在客棧門口未讓傅隱睿抱上馬前,眼角好似瞥見了她的那匹花騮馬。
「識得與不識得,有什麼差別嗎?」雖然明知道公冶兄妹不會緊跟著追來,但傅隱睿仍是微略催急了馬匹的腳步。
「我剛好像看見了二師兄買給我的那匹花騮馬耶!」仔細一想想,撿飯兒幾乎可以確定她在客棧門邊遠遠見到的那匹馬就是她的花騮馬。
「是你的花騮馬沒錯。」傅隱睿輕輕摟實了撿飯兒的細腰,踢了踢馬月復更加催快黑駒馬的步子。
「啊?那位公冶羽鵡姑……呃……公子也在那客棧嘍,我們怎麼不去將花騮馬要回來呢?」雖然仍是對馬匹殘存著些許恐懼,但是花騮馬對她的友善也令她依依難舍。
暗隱睿還未回答,撿飯兒就又想到些什麼,搶先一步接著說︰「隱睿二師兄,你是故意要避著公冶公子他們,所以才這麼催快黑駒馬吧?為什麼我們要避呢?和他們解釋清楚我不是去尋仇的不就好了嗎?況且有隱睿二師兄在我身邊護著我,他們一定能冷靜的听我解釋完,說不定公冶公子還真的會將咱們迎回鳳吹山莊奉為上賓哩。」
暗隱睿松了松韁繩、緩了緩馬步子,不懂自己為何要那麼沖動的將撿飯兒帶離客棧,帶離公冶翔鷲瞬也不瞬盯著撿飯兒的目光。
或許正如同撿飯兒所說的,在他的保護之下,事情說不定還真能提早和平圓滿的解釋開來。
皺了皺濃眉,傅隱睿為自己失常的判斷力感到些許懊惱。
「隱睿二師兄。」有個疑問閃過撿飯兒的腦海。
「嗯?」傅隱睿仍在檢討自己的失常態度,因而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
「如果、萬一、假使……鳳吹山莊的人听不進我的解釋,而硬是要和我殊死決斗,那……那二師兄你怎麼辦?」撿飯兒帶著緊張,小心翼翼地措辭。
她側坐在馬背上,敏感地察覺到傅隱睿雖然放緩了馬步子,卻沒將輕握在她腰上的大手移開,這使得她偷偷地紅了耳根。
「什麼怎麼辦?」傅隱睿覺得撿飯兒吞吞吐吐的問題,真是問得莫名其妙極了。
「我是說,你和那位公冶翔鵑姑娘是相識的,如果我和鳳吹山莊里的人有了沖突,你不是會很為難、很不好做人嗎?」撿飯兒一咬牙,干脆直截了當的問;她很想看看傅隱睿會以什麼樣的表情來回答這個問題,可是又沒勇氣抬頭去看。
「沒什麼好為難不為難的,事情到頭了,該怎麼著就怎麼著。總之,既然我已經答應了師父,便不會讓他人傷了你分毫。」傅隱睿平淡地回答,仿佛這問題完全不重要般。
「可……可是我瞧那公冶姑娘好……好似很鐘意隱睿二師兄的樣子呢!」哎呀,二師兄怎麼都听不懂她真正的意思呢?竟然還要她說得這麼明白。
撿飯兒再也忍不住地抬起眼,偷偷觀著傅隱睿,屏息以待他的回答。
「嗯,我知道。」傅隱睿看看天色,評估著日頭西落前能否到達可投宿的市鎮。
「呃?」撿飯兒沒料到傅隱睿會這麼樣直接的回答,但見他無風無浪喜怒不形于色的臉龐,又深深地想知道他心底的感覺,「隱睿二師兄,那……那你對公冶姑娘呢?」
「對她什麼?」傅隱睿至此總算低頭看著撿飯兒的小臉,想搞清楚她究竟是想知道些什麼。
被傅隱睿一凝視,撿飯兒難為情的垂下頭,小小聲問著︰「對公冶姑娘……有沒有也鐘意呀?我瞧二師兄對她的態度有些過于冷淡了呢!」
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潔亮整齊的白牙,傅隱睿微微地了解撿飯兒的意思了,他開口說道︰「說鐘意是太過,但我以前確實曾考慮,再過幾年該成家娶親時,依她的長相、家世應該是個很不錯的對象。
目前我與鳳吹山莊的公冶世家沒什麼太過深入的交情,態度上當然不會有熱絡和冷淡的分別,何況公冶翔鵑是個姑娘家,我更不可能對她有什麼特別的態度。」
細瘦的肩頭微微瑟縮,撿飯兒不了解為什麼心口會突然像被支鑿子刺了一記般疼痛。
她鎮靜心神想了想,雖然傅隱睿對公冶翔鵑尚無特殊好感,但依公冶翔鵑姣美的外貌和能幫助傅隱睿拓展事業的家世,傅隱睿充滿實際的考量的確也沒錯。而且,最有助力的條件是……公冶翔鵑已經先對傅隱睿鐘情了。
「公冶姑娘人長得好看,性子也似可人,隱睿二師兄倘若能娶得如此佳人真是再相襯也不過的。
二師兄,你就別再磋跎時光了,免得公冶姑娘讓其他求親的公子給搶了去哩。」撿飯兒說完還舉首對傅隱睿燦然一笑。
撿飯兒那陽光般的溫煦笑容,竟使得傅隱睿莫名的感到一絲躁悶,他皺了皺眉,覺得非常不滿意撿飯兒的開朗表情和回答,因為那好似真的希望他和公冶翔鵑早日結成連理一般。
他非常、非常的不喜歡撿飯兒有這種念頭。
「為什麼大家看起來都魂不守舍的呢?」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已換上干淨繡裙的公冶羽鵡發問。
「羽鵡堂哥,你不也是瞧起來沒什麼精神的樣子嗎?那你是怎麼了呢?有什麼心事嗎?」
鮑冶翔鵑對于公冶羽鵡仍然是作女裝打扮,實在也沒什麼氣力去勸阻他了,只是她忍不住對他頭上那些美麗精致的珠翠多看了幾眼,納悶著叔父到底是將羽鵡堂兄視為敗家「子」抑或是敗家「女」呢?
手一抖,差點又將茶碗打翻的公冶羽鵡偷瞟了堂妹一眼,心虛地微低著頭回答︰「我……我哪有什麼心事啦!」
哎,他如何好意思對堂妹說出,他是因為想起上回和堂妹在樸林鎮逛布行,堂妹被扒手竊去荷包後為一身材高大的男子所援助的情景。
之後他看出了堂妹眼里對那匆匆離去的男子的傾慕,也在方才換裝時猛然想起那男子的背影和傅隱睿簡直就是一模一樣,而傾慕之情,他在郊道旁被傅隱睿救助時也已懂得了……
「那簡泛兒還有個武功不弱的二師兄傅隱睿要與她一同上鳳吹山莊呢,我說翔鷲堂兄你心里可得先有個底哪!」公冶羽鵡略嫌緊張地將話題轉往他處。
「傅隱睿?!」
鮑冶兄妹聞言後,心里皆不約而同地打了個突,繼而神色各異的思索了起來。
「傅隱睿是簡泛兒的二師兄?」公冶翔鷲疑問出聲。
他微眯起俊眼,實在是不能、也不願相信那抹縈回在他腦里的淡雅身影,竟然會是欲上鳳吹山莊尋仇的簡泛兒。
「是呀,我親耳听見簡泛兒口口聲聲喚那位傅公子二師兄的哩。」公冶羽鵡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驚嚇的輕嚷︰「雲丫老人是伯父的老友,也是傅公子的師父,而傅公子的師父不也正是簡泛兒那魔女的師父嗎?但是那雲丫老人為何又會飛鴿傳書給鳳吹山莊,向伯父示警呢?」
鮑冶翔鷲以略帶不滿的眼神斜睨了公冶羽鵡一眼,心里有股沖動想斥責堂弟以「魔女」二字來污蔑淡美如清荷的簡泛兒,但是以目前自己和佳人的敵對立場,他卻又無法開口在堂弟與妹妹面前維護她。
鮑冶翔鵑抬起一張微顯焦慮的粉臉,急急地想表示看法,「會不會是那簡泛兒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想上鳳吹山莊尋爹爹的麻煩,雲丫伯伯沒法阻止她的膽大妄為,所以才送訊給爹爹,要爹爹小心他那窮凶惡極的女徒弟?而傅公子因顧念著師兄妹的情誼,所以才不得不和那簡泛兒走上一趟,好盯著那女魔頭別做出什麼禍事?」
「對呀、對呀!一定是這樣的,難怪簡泛兒那女魔頭一知道我是公冶家的人時,傅公子的表情馬上就變得很怪異,一臉很為難的樣子哩!」連用膝頭去想都嫌多事,公冶羽鵡當下便加入堂妹聲討簡泛兒的行列,他衷心的深信傅隱睿會同師妹上鳳吹山莊去尋釁,千錯萬錯一定都是簡泛兒的錯。
左一句窮凶惡極、右一句女魔頭,讓公冶翔鷲的臉色益加青綠。但是另兩人都認為是他們的話打進了他的心坎里,而使得這位鳳吹山莊的少莊主正費心思量該怎麼去對付那個天殺的魔女簡泛兒。
鮑冶翔鷲二十幾年來未曾悸動過的心,才剛因那抹巧笑倩兮的影子翻騰起波濤,隨即便也跌入了無邊苦海……
暗隱睿和撿飯兒終是沒能在日頭西落前趕至市鎮里投宿,所以他們只好在野外的樹林子里尋找可露宿的地點。
聚集細小枯枝起火的傅隱睿轉頭瞧見撿飯兒抱來的「薪柴」,不由自主的吃了一驚。雖然已經知道撿飯兒力大無窮,可是見她雙手拖著男子環臂不及的巨大枯木,那景象還是有些驚人。
「這些薪柴燒個一整夜應該是夠了。」撿飯兒折下枯木上的枝干堆成一堆。
「何止一夜?要蓋個小屋恐怕都夠了。」傅隱睿取餅撿飯兒手上的柴薪,示意她已經不需再折樹枝了。但他隨即皺緊眉頭,握住撿飯兒的手腕問道︰「怎麼回事?你在流血。」
撿飯兒無所謂地回答︰「可能是方才折枯枝時給劃傷了吧,沒關系的,我劈柴火時也常常這樣,過幾天就好了。」
映著火光細看之下,傅隱睿果然在撿飯兒一雙略微租糙的小手上瞧見許多新舊傷痕,他冷著臉拿出水囊倒水清洗著她的傷口,並且挑出數根髒污的小木刺扔在地上。
「女孩子家別這麼不經心,弄得都是傷痕以後怎麼嫁人?」傅隱睿由懷里掏出一只瓷瓶,倒了些清涼的藥水在撿飯兒的傷口上。
撿飯兒紅著小臉,說不出口師父在她小時候曾經開玩笑地告訴她,倘若她長大後嫁不出去,就在兩位師兄里隨便挑一個嫁了。
慶幸著紅紅的火光讓傅隱睿瞧不清她頰上的羞赧顏色,撿飯兒趕緊轉移話題︰「這藥水聞起來真香,而且讓我的傷口馬上就不痛了呢,二師兄,你是在哪兒買來的呢?」
「這是鳳吹山莊的玄雪花水,專抬外傷,而且是江湖人士眼中評價很高的治痕良方。不過不是買的,是上回在樸林鎮抓扒手時,公冶姑娘見我讓攤販的桌子勾破手臂後便送給我。你留著擦,十天半月之後你手上的新口子和舊有細疤便能去除。」傅隱睿旋緊瓷瓶口後遞給撿飯兒。
撿飯兒甜著笑卻苦著心,謝過他之後收下了。
看看傅隱睿轉過身去添柴火的背影,再看著手心里造形圓潤討喜的瓷瓶,撿飯兒突然靈光一閃,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原來,自己和那公冶翔鵑除了若有似無的家仇之外,在不知不覺中也已經成了情敵。
沒道理,沒道理,真是沒道理!
略微松開襟領、月兌下鞋抹,蹲在溪畔擰著手巾擦拭手腳的撿飯兒,為了自己突然明白對傅隱睿的愛慕之意而傷腦筋。
怎麼會這樣呢?雖然不常相處,但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隱睿二師兄,怎麼會因為一同離開鐵猴山就對隱睿二師兄起了……呃……「非分之想」?她模模小臉,發覺臉熱熱的,心想自己一定是生病了,才會有這麼奇怪的念頭。
而且隱睿二師兄自己也說過了,等過兩年該成親娶媳婦兒的時候,公冶翔鵑姑娘可是個上門求親的好對象哩。
唉!鮑冶姑娘人美聲甜家大勢大,對隱睿二師兄一定又溫柔體貼得緊,她這個人矮勁大、無父無母還行過乞的丑姑娘,如果不是運氣好成了隱睿二師兄的師妹,怎麼還敢妄想隱睿二師兄會多看她一眼呢?
她是個笨姑娘!,她是個丑姑娘!她是個窮姑娘!她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傻姑娘!
撿飯兒不斷的在心里頭糟蹋自己,期望自個兒能夠說服自己真的是個樣樣不如人的姑娘,好對傅隱睿斷了初初萌起的情芽。
不對!
她不笨!她不丑!她也不窮!而且她更不是什麼都不會!
撿飯兒猛然睜大眼站直身子。
她想起了自己絕對不是個腦筋不清楚的笨姑娘,也知道自己雖然稱不上美艷絕倫卻也秀氣清麗,而且有個是天下第一大幫的丐幫長老干爹,師父又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雲丫老人,她怎麼可能會窮困到哪兒去?再說,姑娘家該會的炊、煮、繡、縫,她明明也都很拿手哩。
憐玉大師兄打從她十歲起,就天天對她耳提面命著,只要是見著了會讓她心兒怦怦跳的真命天子,就要趕緊把他拐上手。
他還對她說,如果不好意思或是不知道怎麼下手,就告訴他或是師父去一棒子敲昏那個真命天子抱回鐵猴山上,免得讓其他識貨的姑娘率先一步槍走人,到時哭死了也沒人會去安慰她。
而且師父和大師兄還每年過年時就興高采烈的替她打金飾存嫁妝,光是玉環鐲子就買了好幾對藏在她床底下。
撿飯兒拍拍臉頰,再次提振起精神,在心中大聲的告訴自己︰有師父和大師兄這麼疼我,我沒有什麼是比不上公冶翔鵑的!
雖然以往撿飯兒總是因憐玉大師兄荒謬的話而搖頭苦笑,但她現在倒還真有那股沖動想試一試。
只是……誰來行行好告訴她該怎麼試呢?怎麼試才不會因覺得丟人而羞慚至死呢?
暗隱睿遠遠地听見撿飯兒快速站起身子踢翻溪邊卵石的聲響,還以為她遭受到了什麼危險,緊張得想飛奔過去。
但繼而看到她嘴里念念有詞,一雙小手還不斷的握拳揮舞,好似因氣憤而在抗議些什麼,可是她面前分明沒有任何人影,他不禁好生納悶。
「撿飯兒。」傅隱睿一個縱身躍至撿飯兒的面前,關心的詢問著︰「你還好吧?」
「啊?隱睿二師兄?」紅霞竄滿雙頰,撿飯兒暗自祈禱自已方才的舉動沒讓傅隱睿瞧見。
她披散著一頭映著月光柔暈亮澤的黑發,略微松開的衣領露出一截曲線優美、柔潤皙白的頸項,使得傅隱睿一雙鷹瞳更顯幽黑。
月下溪畔的撿飯兒美麗得令他暈眩,尤其是那雙盛滿他身影的眼眸,看來更是讓人迷醉失神。
暗隱睿單手握住撿飯兒的臂膀,想再靠近點,好看仔細她那雙眼瞳里的自己,而他也的確在那麼做……
「二師兄?」撿飯兒從沒見過傅隱睿如此恍惚的神情,而且他靠得越來越近,近得她臉上都已經滿是他身上的氣息——讓她覺得好聞的氣息。
暗隱睿讓撿飯兒的那句「二師兄」給敲回了神智,著火般的松開五指,後退了數步,離開她身子自然散發出來吸引他靠近的香氛範圍。
「咳。」傅隱睿借著輕咳一聲移去方才縈回在他身上的迷咒,接著彎身撈起撿飯兒落在溪石上的手巾遞給她,嗓音微顯生硬地說道︰「晚了。該回去火堆旁歇息,免得明日沒辦法早些起身上路。」
「哦,好。」撿飯兒接過手巾在溪水里洗去砂塵時,想起自己未攏緊的衣領,不禁羞得手忙腳亂趕緊整理好,快速地拿起鞋襪要穿上。
隨著撿飯兒拿起另一條干手巾擦拭潔白細瘦腳踝的動作,傅隱睿的雙眼似有自主意識般跟了過去。
「隱睿二師兄,請你……轉過身去好嗎?」撿飯兒紅著臉,不需抬頭也能敏感地察覺他注視的焦點是在何處。
她自己也覺得納悶,在鐵猴山上將褲管卷到腿上在河邊洗衣時,憐玉大師兄有時還在一旁替她擰吧衣物,她從來也沒感到不妥或羞澀。
但現在,僅是讓隱睿二師兄見到她未著鞋襪的腳踩,她便羞得格十根腳趾頭全緊緊的縮起。
這……這是為了什麼呢?
「失……失禮。」快速轉過身去的傅隱睿,耳根子霎時全熱了起來。
她睡得不好,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從來都不太積極爭取什麼的撿飯兒,無法置信自己竟然會在短短時日內便動了情,尤其當隱睿二師兄說出有考慮過向公冶翔鵑求親時,她那種似乎被馬車碾過胸口的疼痛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撿飯兒突然好討厭從小師父常對她說的那句︰「江湖兒女不應拘泥于小節。」到底是誰說不應該拘泥的啦?這個時候根本就應該徹徹底底的拘泥嘛!
她壞心眼地想著,二師兄都摟過自己的腰、看過自己的襟口和腳踝,再怎麼樣也應該……有點表示嘛!
不對哩!那憐玉大師兄在她十歲剛上鐵猴山時,還曾摟著因為沒听過山林里風吼獸鳴而害怕不已的她入眠,幾年來該避的嫌也從來沒避過……
撿飯兒腦子里亂烘烘的,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紛亂思緒,初開情竇的感覺讓她感到既新鮮又刺激!既擔憂又懵懂啊!
而臥憩在火堆另一處的傅隱睿,雖然沒有輾轉反側的動作,亦是合眼卻不能成眠。
對于男女之間的情事,雖然他向來不刻意規避,但也從未特別向往。
所以縱然他明白以自己俊挺陽剛的外貌、只手掙出的武林地位,以及初具規模的皮貨營當,確是有許多武林世家的閨秀、富商千金對他青睞有加,卻總認為事業未成,無心思去談論已身的姻緣。三妻四妾對他而言雖不是難事,但他卻覺得那是件麻煩且無謂的事情。
「娶妻」在他一貫的想法中,不過是多個輔助生意的幫手,以及可以為他傅家開枝散葉的女子罷了,兩情相悅這回事,幾年來從未浮現在他的腦海里過。
這想法,直到他因撿飯兒心神慌亂為止。
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方才月色下潺潺溪光波動,眩得他眼花時嗎?更早之前在客棧里,發現公冶翔鷲目不轉楮的看著撿飯兒時嗎?或是面對馬背上微仰著頭、含笑听他說話的撿飯兒時……
心智成熟的他早已經不該為了動心或為了身體的一時沖動而愛。這是他多年以來不斷訓諫自己做任何事前皆需深思熟慮、評估利弊得失後再下決定的結果。
只是他萬萬沒有料到,當撿飯兒蓋著他的披風睡在火堆另一頭,所傳來的微微鼻息聲會令他腦袋里僅余下一片空茫,所有的思慮和評估都在瞬間飄揚至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