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毓慈有些吃驚這麼晚了還會有人來拜訪,她輕聲遣退來叫門的下人。轉過頭看著律爵依然熟睡的趴在床上,思索了一會兒,決定自己下樓去會客。
「對不起!」一看到孔毓慈的身影,段雲立刻起身,「我知道現在很晚了,但是我……」
「沒關系。」孔毓慈淺淺一笑,安撫著她,「怎麼回事?那麼晚了,妳怎麼會來這里?」
「我……」一時之間,段雲不知道該如何啟口,「于軍他……于軍他在不在這里?」
「于軍?!」孔毓慈感到吃驚,「沒有啊!自從你們結婚後這一個多星期,我都沒見過他,他怎麼了嗎?」
「我跟他吵了一架。」段雲自責的咬著下唇,「我以為他只是出去走走,晚上應該會回來。但是,他從昨天晚上出去就一直沒有回來,我知道他不會出事,但我只是想知道他現在人在哪里?」
孔毓慈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段雲擤了擤鼻子,「我想,他可能會來這里找你們,但是……」
「妳別急。」孔毓慈伸出手拍了拍段雲緊握的雙手,「我去問律爵,說不定他知道些什麼。」雖然心知律爵不太可能知道現在于軍的去向,但孔毓慈決定姑且一問。
段雲聞言,也只有點點頭,看著孔毓慈上樓。
沒多久,律爵匆忙的身影便出現在她的眼前。
「怎麼回事?」他劈頭便問。
看到律爵的模樣,段雲的心涼了半截,「你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她愣愣的說道。
「到底怎麼回事?」他又問了一次。
「我也不知道。」段雲覺得自己亂得可以。
「你們怎麼會鬧成這個樣子?」律爵皺起了眉頭,「妳該不會是跟他提了一些有關他身世的事吧?」
段雲聞言,有些吃驚的望著他。
看到她的表情。律爵知道自己猜對了,「該死!我就知道。」他忍不住出口詛咒,「我還以為妳跟他在結婚前就認識,應該會明白他和薛家的一切是是非非,這樣妳就不會因為薛家而跟他起沖突,可是妳怎麼還是跟他提……」
「律爵!」听到自己的丈夫口氣變得嚴厲,孔毓慈忍不住出口制止。
深吸了口氣,律爵重新開口,「他有沒有跟妳提過風林火山?」
段雲點點頭。
看到她點頭,律爵才繼續說道︰「風是頤關、林是凱文、火是他、山是我,我們四個人在少年監獄相識,相交近二十年,火至今不願跟我們提他的身世。不管是誰,只要提,他就跟誰翻臉。我知道他是薛雨同的兒子,我跟他談過,但我卻從不逼他承認些什麼,而妳竟然……」嘆了口氣,律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妳為什麼要去踫他的傷口?」
「你們只在乎自己的傷口嗎?」擔心了于軍一整天,段雲再也忍不住崩潰,「你們有沒有顧慮到周圍的人,我不清楚在于軍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現在薛家的人都在為過去贖罪。他的態度傷了他的父母,他媽媽現在高血壓發作,正躺在醫院里,他的父親跪下來,要他叫自己的母親一聲媽,他都可以冷血的轉身離去,這算什麼?于軍是吃過了許多不為外人道的苦,可是,他的父母又何嘗不是?他太自私了,只想到他自己的感覺!」
「妳沒有權利這麼說他!」律爵忍不住握緊自己的拳頭,口氣激昂了起來,她的話觸動了他心底幾乎已經遺忘的傷口,「若妳過過我們以前過的日子,妳就可以理解他為什麼會這樣。從小到大,妳沒有為了下一頓煩惱過,妳不費力的念到大學畢業,但于軍連學費都交不出來。妳想象過那種日子嗎?妳以為他這麼對待他的父母,他心里好過嗎?他也有血有肉,但過去如果那麼容易忘記,就不會有那麼多悲劇了,妳懂嗎?」
「你口氣太沖了!」孔毓慈的手輕拉了下律爵的手。
段雲遲疑的咬著自己的下唇,听到律爵強而有力的指責,她茫然的不知該何言以對。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父母親難過,也不希望于軍一直抱著怨懟餅生活,這是我們婚姻生活中的不定時炸彈。」無精打彩的低垂著頭,段雲喃喃低語。「對不起!打擾了。」
看到她的模樣,孔毓慈感到不安,「爵──」她看向自己的丈夫。
「我知道,妳早點睡,我去去就回來,」律爵隨意拿起掛在架上的外套,疾步追上段雲,「這麼晚了,我送妳回去。」
「不用了。」
「我堅持!」律爵不給她有拒絕的機會,堅定的拉著她的臂膀送她回家。
※※※
「我很吃驚會在這里見到你。」
于軍听到身後的聲音,將視線從眼前的日式庭院造景中移開,轉過身。
「我想來,所以就來了。」
楊頤關若有所思的望著自己的好友。這幾個月來,他都待在日本京都,並未將自己的行蹤透露給任何人,卻沒想到于軍竟然能找到他。
「听說你結婚了?」站在他的身旁,楊頤關說道。
于軍點點頭,第一次看到楊頤關穿著日本浴衣的模樣,感到很新鮮。
「入境隨俗!」看出于軍未說出口的話,楊頤關自嘲。他微側過身,請于軍進房里。
于軍環顧著周遭的和室擺設,「日本的擺設莊嚴得令我不敢動。」
楊頤關聞言,露出一抹笑,「胡說八道!」他的手隨意一揮,「坐,隨便你想怎麼坐,沒人理你。」
于軍盤腿坐在楊頤關的面前,看他沉靜的倒了杯茶放在自己面前。
「我想,寒暄就免了,我們直接切入主題,出了什麼事?」楊頤關問得十分直接。
「一言難盡。」于軍將手中已經抽了一半的煙丟進煙灰缸里,淡然的說道。
楊頤關低下頭,想了好一會兒,「婚姻問題?」
「算是,也算不是。」于軍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該不會是妳的新婚妻子要管你和你父母的事吧?」
于軍聞言,微揚起唇角。雖然從未跟楊頤關提及太多,但他知道自己的一切,正如自己也明白他的一切,「你挺了解的。」于軍大致的提及了段雲與薛家的種種,包括夫妻兩人的沖突。
楊頤關听完之後,不由得沉默,最後他才道︰「我或許大致可以理解你矛盾的心態。」
「其實,我知道我該給……姑且說是我父母一個解釋的機會,但是我打從心底反對去听。」于軍將手插在口袋里,露出深思的表情看著楊頤關,「或許我也害怕答案吧!我怕他們真的不要我,而在多年之後,他們才想到有一個孩子,而去找他。」
「輕松點。」楊頤關垂下自己的目光,思索了一會兒,「你別忘了,現在是你選擇去原諒別人,而我是等著被原諒。我不能說我的情況與你父母的情況一樣,但我知道這種等待機會的感覺並不好過。」
于軍直視著他,「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以來,你第一次跟我提你的家人。」
楊頤關點了點頭,「因為我不想去追想啊!我是不肖子,我的父母至死可能都不會原諒有我這麼一個不受教的兒子。我是他們的獨子,他們在教育界享有盛名,但我卻在少年監獄過了一段那麼長的歲月,他們對我……失望透了!我試圖去挽回一切,證明自己已經改變,但無濟于事,那種被打入冷宮的感覺不好受,或許你可以看看我,想想你的『父母』!」
于軍垂下自己的眼眸,他知道楊頤關說得有道理,但是……
「人就是這麼奇怪,硬是把與自己無關的事往自己的身上攬。」于軍思及段雲,「我想,這次若段雲不管我跟薛家的事,我應該不會如此茫然的坐在你面前,讓你提起傷心事。」
「其實不能這麼說,我只是講我想講的話。而且,你不能說段雲將無關自己的事往身上攬。」楊頤關一笑,「你若是問你的妻子,我相信她絕不會將與你有關的事看成與她無關,這就是夫妻。」
于軍聞言,似笑非笑的瞥了楊頤關一眼,「別說得好像你已經結婚十幾二十年似的。」
「我是結婚不到二十年,但十年也差不多了吧!」楊頤關模了模自己的下巴,露出深思的表情。
「你說什麼?!」于軍懷疑自己听錯了。
「終于有一件事,是你這個萬事通也不知道的吧!」楊頤關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于軍難以置信的望著他,想看清他是否是在說笑。
「我說的是真的。」楊頤關嘆道。
于軍還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別提我的事,現在是你的事比較重要。」楊頤關幽幽的開口,將話題從自己的身上移開,「我想,你自己很清楚律爵的事。」
「律爵的事?」于軍不知道自己的事與律爵又有何干?
「你別忘了,當年律爵跟他爺爺之間的恩恩怨怨,律爵也有遺憾,他雖然在他爺爺過世前得到了他爺爺的諒解,但他爺爺走得很快,沒有給律爵時間盡孝道。這幾年來,那股遺憾難以抹滅。」
「你的意思是……」
「別讓自己陷入這種地步。」楊頤關道,「那種感覺……相信我,會令你比現在更加難受。」
于軍從沒想到這一點。
「現在你已經有了個妻子。」楊頤關露出一個感到荒謬的笑容,「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將自己的妻子丟下,自己到日本找我。」
「我需要厘清我自己的思緒。」于軍替自己的行為解釋,「我只有在明白一切之後,才能再回去面對她。她對我撂下狠話,若我想不通,她要跟我離婚。」
「听起來,她脾氣似乎不好?」
「她脾氣是不好,但是比絲琪好。」于軍拿辛凱文的妻子來比較,還覺得頗為安慰。
楊頤關聞言,覺得荒謬,沒想到連這個也能比,「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老實說,我也不是很清楚。」于軍將肩一聳,「不過,我應該會先去將事情問清楚。」
「你的意思是……」
「該是去面對我『父母』的時候了。」于軍已經決定。
「祝你好運。」
「你也一樣。」站起身,于軍說道,「希望下次有機會可以見見你的妻子。」
「我跟她不是你所以為的。」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這段特別的婚姻,所以楊頤關語帶保留的說道︰「與其說她是我的妻子,不如說她是我妹妹吧!」
于軍對此不予置評,畢竟他還搞不清楚任何狀況。不過只要給他一點時間,他便可以搞清楚一切。他相信楊頤關也知道這一點。
「你不要送我了。」才將和室門拉開,于軍便轉頭對站起身的楊頤關說道,「我自己找路出去。」
楊頤關知道于軍的個性,也不強求的點點頭,目送著他離去。
※※※
「在我還沒後悔之前,讓我把話說完。」馬不停蹄的回到台灣,于軍直奔薛雨同的辦公室。
薛雨同看著于軍,疑惑的皺起眉頭。于軍對待他一向是冷漠淡然,現在這麼匆促的表情出現在于軍的臉上,令他感到陌生。
「當年為什麼要遺棄我?」于軍也不多贅言,直接說出自己的疑問。
薛雨同一愣,「你願意听我說了?」
「我似乎毫無選擇。」于軍輕輕將肩一聳,「不過,我不知道我是否願意相信你說的話。」
對他而言,段雲的重要性超乎他所能想象。今天為她,或許他真該來問清楚一些事,他不想再為過去的歲月感到氣憤或茫然。畢竟當他有了妻子之後,他所該想的不該是過去,而是未來。
「我們去醫院。」薛雨同激動的站起身,「我和你媽一起告訴你。」
「不用。」于軍伸出手阻止了薛雨同的動作,他不想讓李格雲的淚水打亂自己已經夠亂的心,或許他與他的「父親」可以來段冷靜的對話。
「這……」薛雨同看著于軍一臉的堅決,緩緩的點了點頭,「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
于軍聞言,才收回自己的手。
「坐!」薛雨同指了指一旁的沙發。
于軍依言的坐了下來。
「我念大學的時候上了台北,當時我還只是個從南部來的毛頭小伙子,當時認識了一個女孩子,叫做曉桐。她挺活躍,個性很外向,跟她……」薛雨同的思緒似乎回到懵懂無知的年代,「還算談得來。當時,我也已經決定等畢業之後,當完兵就跟她結婚,但是……」
「你娶了別人。」于軍接口他未說出口的話。
薛雨同點點頭,「我娶了你媽,當年你媽是曉桐同系但小三屆的學妹,我也是透過曉桐才認識了你媽。你也知道你媽就是那麼柔弱,我想只要是男人,總是特別被需要保護的女人所吸引。」在自己的兒子面前,提及自己以往的感情生活,薛雨同多多少少感到不自在,但他強迫自己說下去。
「對于曉桐,我一直抱著愧疚,雖然對她從來沒有任何承諾,但我跟她……早就已經發展出那種很穩定的關系,認定彼此,而且心照不宣,一切就等我當完兵回來給她歸宿。但是感情的事,就是這麼發生,而我很慶幸,曉桐當時很有風度的接受我跟你媽媽之間的感情,一直到你出生,她都給予祝福,她甚至還認你做干兒子。你媽還因為這樣開心好一陣子……」
突然,薛雨同陷入沉默,于軍會意的淺淺一笑,「這個叫曉桐的女人,並不是那麼的好心腸是嗎?」
薛兩同點了點頭,「在你滿月那一天,她把你抱走,就失去蹤跡。我請人找了你很多年,都沒有你的下落,就連她,我們也不知去向。」
于軍默默的看著薛雨同一臉的內疚,這一面的薛雨同可不是他所熟悉的。
「一個才出生沒多久的小嬰兒。」久久,薛雨同嘆道,「我沒想到她會選擇抱走你來報復我和你媽。而我不得不說她成功了,這些年來,我們只要想到你就輾轉難眠。對你媽,我更是愧疚,因為這是我所欠下的風流債。」
必于上一代的恩怨,于軍不便置喙些什麼。但他可以感覺心中某一部份被他所說的話給打動。
「最後你怎麼找到我的?」
「你十三歲那一年,我請來的人在醫院找到了曉桐。」薛雨同長嘆了一口氣,「她當時已經是肺癌末期,她到死都未嫁,自從她抱走了你之後,我就很恨她,但那時候看到她,我只覺得對不起她!原本,她不該過這樣的一生。她在臨死前告訴我,她把你丟到桃園的一家育幼院,後來我終于找到了那家育幼院,之後我知道你在少年監獄的事,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于軍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最後他默默的站起身。
「你要去哪里?」看到他的舉動,薛雨同緊張的問,「難道你真的不相信我?我並沒有騙你,我可以對你發……」
「我只是想回家!」于軍打斷薛雨同的話,口氣平靜得讓人不知道他的心里想些什麼,他心里知道薛雨同沒有騙他,但他不可能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內,就當做以往的歲月之中,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跟薛雨同摟抱相認,「離開了這麼多天,我得回去看看雲雲。」
听到他的話,薛雨同也無法反駁,只是點著頭,「你是該回去看她,我听你媽說她懷孕了。」提及此,薛雨同皺起了眉頭,「是你的孩子嗎?你們結婚不到一個月,怎麼會……」
「是我的孩子!」于軍口氣肯定的打斷薛雨同的話。他想了一會兒,覺得沒必要跟薛雨同提及自己在婚前與段雲之間的種種。他不再遲疑的轉過身,疾步離去。
他對待會兒要面對自己的妻子感到有些懼意,畢竟他的不告而別,不管在任何角度看來,都是他的錯。更何況她現在懷孕……這可超乎他的意料,他的腳步不受控制的疾步離去。
※※※
于軍輕輕將門給推開,有些吃驚未完全關上的大門。他不由得皺起眉目,雖然現在是大白天,但現在這個社會如此的亂,一個女人自己在家里,怎麼可以不注意出入的門窗。稍後,他得跟雲雲談談這一件事。
他模了模自己清爽的下巴,剛才,他在回家的路上進了理發院,將自己留了多年的胡子給剃掉。
鏡中呈現的自己,連他都覺得陌生。但或許這個陌生的自己,也代表自己要去接受另外一個不同的生活。
緩緩的走進房里,他的視線找尋著段雲的身影。他听到主臥房傳出的細微聲響,腳步立刻毫不遲疑的往聲音的來源走去。
將衣服整齊的收進自己的行李箱,今年其實可算是流年不利吧!一邊折衣服,段雲忍不住在心中自嘲。
東西總是搬過來搬過去,搬得她還真的有點煩了。她轉過身,眼角掃過了房門口,她眨了眨眼楮,懷疑自己看錯了。
「你──」她看到他少去胡子的臉,感到驚訝,「于軍?!」
她知道他一定會回來,不過他突然出現還是令她嚇了一跳,更何況,是現在這一張臉。
于軍的目光迅速的掃了房內的情況,「妳在做什麼?」
「你的胡子?!」段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訝異的望著他。
「剃掉了。」模了模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于軍不以為忤的表示,「我自認自己長得還算不錯!妳還沒有告訴我,妳現在在干麼?」
看著他,她愣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她將雙手往上一攤,「不是很明顯嗎?你不回家,我一個人待在這里覺得很無聊,所以我已經銷假上班,準備到台中去了。」
于軍聞言,皺起了眉頭,「妳不認為妳應該跟我商量過後再決定嗎?」
「我也想。」她覺得荒謬,「但你給我機會了嗎?你不告而別,我就得坐在這里等你回來嗎?若你一輩子不回來我怎麼辦﹖」
于軍不由得漠然,最後才道︰「對不起!」
她聳了聳肩,不知該拿什麼態度對待他的歉意。
「我真的快被你氣死了,你知道嗎?」
于軍垂下自己的眼眸,「我已經跟薛……我爸爸談過了。」
听到他對薛雨同的稱謂,她詫異的望著他。
「是真的。」似乎是怕她不相信他的話,于軍肯定的表示,「以前的恩恩怨怨,該怎麼說呢?我不知道我是否該選擇寬恕然後使自己也得到解月兌?」他伸出手,模著她的臉頰,他的表情似乎是希望她能替他解答。
「這應該是你自己決定,而不是要我告訴你。」她輕柔的開口,「你走之後的第二天,我去律爵家,我想問他是否知道你去了哪里,他告訴了我一些事。我原本又擔心又生氣你的不告而別,到最後,我想或許我也對你太過嚴苛。現在,我不會逼你去認你自己的父母,一切決定權在你。」
看著她,于軍竟覺得這樣站著遠遠交談的兩人有種疏遠的感覺,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他伸出手。將她攬進自己的懷中。
段雲的手遲疑了一會兒,也緊擁著他。這一個星期以來,對他有怨懟,但她也想了許多,在婚姻生活之中,他們彼此要學習的還有很多。她也有錯,所以她選擇了原諒,更何況,她也看得出他真的是下定決心要有所改變。
「我爸說妳懷孕了?」
「可能!」段雲指正,她抬起手模著他的下巴,這種感覺對她而言是種新體驗,她不知道他怎麼會舍得將胡子剃掉,「只是可能,是你媽說我有可能懷孕,到現在,我還沒有時間去檢查。」
「我帶妳去看醫生。」
「好!不過得等一下。」段雲微微將他推開,「我想請你爸媽和阿文吃頓飯。」
于軍聳了聳肩,「隨便妳,妳說好就好。」
「希望這是你的真心話。」她轉過身,看著亂成一團的床鋪,「現在你可以好心的幫我整理行李嗎?」
「我認為我是無從選擇。」
要她坐在一旁,于軍幫忙她將一切衣物給收好,他不讓她動手協助。
「我一定要去台中。」看著于軍忙碌的身影,她語帶肯定的說道,「若你選擇去印尼,不好意思,請你自己去。」
「妳在威脅我?」丟給她不認同的一瞥,于軍問道。
「我沒有,我只是不想因為結婚就將丈夫的一切當成自己的一生。」段雲說,「你決定怎麼樣?」
「妳得給我時間讓我想一想。」于軍沒有給她明確的答案。
段雲點了點頭,大方的給他時間考慮。
最後,于軍的決定是兩人離開台北,到台中展開新生活。反正現在這個嫁雞隨雞的時代已經過了,兩人只要協調好,住哪里都一樣。更何況,他是做期貨、證券交易的。住處因此更顯得不重要。
至于,他和他父母的關系,這麼多年的別離,畢竟還是在彼此心中存著隔閡。但彼此都盡力的去使自己坦然面對過去,使傷痕慢慢愈合。
至少,他認了自己的父母。只不過,他依然叫做刑于軍,為了這點,他跟薛雨同已經吵了無數次。但他依然堅持要叫刑于軍,他以這個名字為榮。這代表以往的歲月,雖然有好有壞,但他不願去抹滅。
不過在于軍的兒子出生之時,他將兒子的名字取為──薛文弘──照著薛家的祖譜所取的名字,薛雨同夫婦為此還流下了欣慰的眼淚。
或許這個孩子的出生是薛雨同與于軍兩人之間的潤滑劑吧!這是李格雪和段雲兩人心底深處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