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她開了口,「我同意訂婚。」
「你—」
「拜托!」美目幽幽的看著他,「先听我說完,好不好?」
白岳倫看著她泫然欲泣的眼眸,不由得沉默了。
「不過我可以等你學成回國之後再談。」她強迫自己露出微笑,「至于跟你出國的事—我會回去跟我爸、媽談,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想得不夠周全,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
白岳倫靜靜的看著她,她脆弱的神情煩擾著他,他從未想過傷害她,可既然不喜歡她,就一定得狠下心來拒絕她。
白老爺子听到陸祖涓的話感到錯愕。「小涓,你不跟他去,還要等他回國那可要好幾年啊!」
「我知道,但是無所謂。」她柔柔一笑,輕柔的說︰「反正我們都還年輕,我可以等。」
但是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她等到的不會是她所想要的結果,這個男人不屬于她,一輩子也不會屬于她……
「這樣做,」她微仰起眼,沒有逃避白岳倫若有所思的眼神,「可以嗎?」
白岳倫看著她黑白分明的雙眸,一個柔順、不知反抗為何物的嬌嬌女,竟然會有這麼堅定的目光?
「就像我爺爺說的,這麼多年之後的事,」他的語氣也放柔了下來,「我不會向你承諾我可能做不到的事。」
「我明白。但就暫時這樣好不好?」
他凝視她片刻,她眼神中的祈求令他讓步。
「好吧!」他不反對,「只是我還是無法向你承諾。」
「我明白。」陸祖涓的目光越過了白岳倫的肩膀,「若是無緣,強求不來,若是緣份屬于你我,要躲也躲不掉。不好意思,白爺爺、白伯伯,我有點累了,我先回去了。」
她起身,向眾人打了聲招呼準備離開。
「我送你。」白岳倫伸出手,握住了她瘦弱的手臂。
「好啊!」她微微一笑,沒有拒絕。
雖然她真正想做的是一個人躲起來,好好大哭一場,但她還是讓恬靜的表情留在臉上。
她靜靜的跟在他身旁,直到走到他車旁,看著他替她拉開車門—
「如果我傷害了你,我很抱歉。」白岳倫的道歉伴著晚風傳進她的耳里,「但是我的人生不想被人左右。」
陸祖涓打算要上車的動作因為他的話一頓。
「我知道,」低著頭的她,微微一笑,然後轉身面對他,以著嶄新的目光看著他,「我也應該謝謝你讓我明白了某些事。」
白岳倫不解的看著她。
臉上的笑容依然甜美,但是只有她知道她的心破了好大一個洞,正在流著血。
「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只要你開口,我什麼都會幫你。」他無奈的嘆口氣。
「我希望你讓我自己回家。」她低語,「今天晚上的天氣那麼好,我想用走的回去,反正又不遠。」
「可是—」
「沒關系,你先開車出去晃晃,大概半個小時左右再回來,爺爺不會知道,我也不會告訴別人。」
不可否認,她真的是個溫柔的好女孩,看著她,白岳倫沒由來的感到一陣慚愧。
「我想在你出國之前,我們應該不會有太多機會見面,」陸祖涓垂下眼眸,直盯著他的胸膛,「所以我先在這里跟你說再見,祝你一路順風。」
說完,她轉身離去。
白岳倫壓下想要叫住她的沖動,靜靜的看著她離開。
十八歲的他,無限的未來正在前頭等著他,他並不想因為一時的憐惜而叫住她,使自己陷入為難的局面。
陸祖涓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灼燒著她的後背,但她沒有回頭。在轉身離開的那一刻,她已下了決定,她將做回自己!不是因為他,而是為了她自己!
白岳倫或許殘忍,卻說對了某些事。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事值得她遺忘真實的自己,將自己徹底的改變。
就算她只是陸家收養的小甭女,她依然可以驕傲的活著。
十六歲,在白岳倫打算出國深造,白老爺子要求他跟她結婚那時候起,他說的字字句句,清清楚楚讓她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就算現在她的環境再好,外人對她投以再羨慕的眼神,這些都是假的,因為一旦離開了權貴的陸家,她根本什麼都不是。
她不該對他抱著不切實際的想法,隨著時間與距離,那股對他莫名的心動,終會被她淡忘……一定可以淡忘的。
她是陸祖涓,可以不依靠任何人,只靠自己的手,撐起屬于自己的一片天。
「真他媽的,今天明明就有一大堆事等著我,為什麼非得去跟把我當空氣的男人吃飯?」
听到由遠而近的咒罵聲,正在設計卡片的任鈞亭將目光從電腦上移開,看向怒氣沖沖從外頭走進來的漂亮女人。
外表亮麗的陸祖涓,是任何男人夢寐以求的性感女神,長長的鬈發隨意扎在腦後,曲線玲瓏的身軀在窄版恤和短褲襯托之下展露無遺,不過她那直來直往的說話態度,往往令人咋舌。
「吃飯而已,」任鈞亭輕聲說道,「冷靜點。」
「你不懂啦!」陸祖涓率性的將手中的安全帽丟到一旁。「其他人呢?」
「小為請假,翰祥和玲子去買這個星期布置婚禮要用的彩帶。」
「小為那小子在搞什麼鬼,又請假」陸祖涓啐道,「把馬子就了不起嗎?三天兩頭請假、遲到,真他媽的把我當白痴啊!」
听到她粗魯的話語,任鈞亭的反應只是微挑眉。基本上,陸祖涓漂亮得像個洋女圭女圭—但那只是外表看起來,只要一開口就破功。
「我決定訂個小為條款!」
「什麼小為條款?」任鈞亭不解。
「就是再因為感情的事情影響工作的話,第一次罰三天薪水,第二次一個星期,第三次—他可以滾蛋了!」
「冷靜點!」任鈞亭嘆口氣,「你有點失控了。」
「失控個鬼啦!」陸祖涓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看來這次情況嚴重。任鈞亭站起身,替她倒了一大杯水,然後塞進她的手里,「喝光它,然後慢慢跟我說。」
陸祖涓仰頭一口氣就把一大杯水給喝光,在吞下最後一口水之後,她抬頭看著嘴角帶笑的任鈞亭,「你覺得我很可笑吧?」
「不!只覺得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一點,這陣子我們的Case太多,你太累了。」
「只要有錢賺,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累得像條狗。」將杯子放在桌上,陸祖涓嘴巴一撇。
雖然兩人是好友,但有時,任鈞亭還真是不了解她。
祖涓是陸家大小姐,從小出生在高貴的上流社會,過著衣食無虞的生活,卻很有骨氣的不靠家中的名氣,而是靠著自己的實力在職場上努力奮斗。
還記得幾年前,她受邀參加陸家替陸祖涓舉辦的生日派對,才知道原來陸祖涓來自這麼一個有權勢的家庭。更令人難以想像的是,她實在無法將派對上那個氣質優雅,穿著白色洋裝的美麗洋女圭女圭跟眼前這個大剌剌的女人連在一起。
也是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原來多年以來,陸祖涓一直過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平時的她,一點都無法讓人聯想到她有著出色家世。
她所熟悉的陸祖涓,對于每一分錢都錙銖必較,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很缺錢。若有人踩到她的尾巴,得罪了她,她也一點都不介意出聲問候對方的父母,不過,這都只能在Underthetable。若是回到上流社會,她便搖身一變,變成氣質優雅、外表迷人的大家閨秀。
「我今天午餐有個約會,對象是我們家認識很多年的老朋友,但是他很討厭我,我也壓根不想跟他打交道。這十年來,我躲著他,他躲著我,一直都相安無事。半年多前他回台灣了,我們一樣彼此躲著,不過我媽媽、他爺爺都認為我們這樣下去不行,所以今天我們為了雙方長輩,一定得抽出時間應付彼此。」陸祖涓快速的解釋一下。「就這樣,說完了。」
「相親,是嗎?」任鈞亭捉到了重點。
「相親」她撫了下下巴,「某個程度上算是吧。」
任鈞亭同情的看著好友,輕聲安撫,「或許你的思緒可以轉個彎,反正我們是人,肚子餓也是要吃飯,你是為了解決一件理所當然的日常瑣事而去祭祭五髒廟,只不過這次剛好有一個人陪你吃,這樣你會不會舒服一點」
陸祖涓忍不住對天翻個白眼,「不會!」她直截了當的說︰「就算這麼想,我還是覺得超不舒服,很想吐。」
任鈞亭挑了挑眉,「這麼嚴重!對方該不會長得很愛國吧」
愛國
听到好友的形容,陸祖涓忍不住笑了出來,「不!他長得很好看,但重點不在他的長相。」
「那重點是什麼?」
「我今天忙得要死,」陸祖涓隨手將包包往自己的辦公室桌上一丟,然後走了出來,「我沒空去吃應酬餐!」
這幾年,她靠著自己打工來的小小資本,不靠陸家的資源,開了這間婚禮工作室,凡事親力親為,在短短幾年之間,做出了點成績。
不過這一切有大半的功勞,全要歸功于她到美國讀書時認識了才華揚溢的任鈞亭。
她們一個對內一個對外,彼此合作無間,任鈞亭負責婚禮的設計,而她則處理婚禮流程的一切應對進退。
任鈞亭是一個好女人,但其實她不太清楚好友的過去,只知道她似乎沒有家人,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不過這也沒什麼,畢竟她自己也從沒向好友提及那場澳變她一生的意外。
每個人心中都有不願意提及的過往,身為好友,她當然予以尊重。
就像任鈞亭一直以為她天生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她也從來沒有費心去跟她多解釋些什麼一樣。
「你就真的這麼不喜歡他嗎?」
不喜歡他嗎?陸祖涓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