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當時完全不知情,一直到喜轎不知已抬出多久之後,才有人發現紅蕊公主昏睡在後宮花園隱密的牆角,這時才知道坐在花轎上的並不是紅蕊公主。」
南影國的宮人,幾乎每個人都信誓旦旦的指認是金葉當初下藥迷昏紅蕊,並詳加形容金葉私行代嫁的過程。
臂奇揚本就是個沉默的人,在听這些證人的證詞時,他更是面無表情,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而紅蕊跟王貴人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雖然王貴人的表情嚴肅,而紅蕊更是一臉無辜受傷的表情,但其實她們在心里都是沾沾自喜,相信在這麼多人的供稱下,金葉是再也沒有翻身的一天了。
只有凌威邊听證詞,邊皺著眉頭,每當幾乎同樣的證詞一再被每個宮人一字不漏的重復說出時,他揚起的眉就會打結似的皺起。
直到听聞了至少快二十個南影國宮人的指證歷歷後,凌威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而觀奇揚的則顯得越來越高深莫測。
此時,王貴人已覺得倦了,她朝觀奇揚道︰「奇揚,你已听過了這些人的證詞,也該明白紅蕊當初所受的委屈了,這個金葉實在是罪大惡極,竟為了嫉妒紅蕊,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情來。」
凌威想要發作脾氣,但他硬忍了下來,冰冷的臉上,則是不服氣又生氣的表情。
臂奇揚微點了頭,他從頭到尾都沒說什麼,現在也只是淡淡的回應,「我會好好處理的,不早了,你們先去休息吧。」
王貴人和紅蕊對望一眼,相信她們安排的如此周全,他一定中計了,王貴人滿意的點點頭,紅蕊更是綻放出如花的笑容,她甜蜜的開口說︰「那我先去休息,奇揚,你也早一點休息,別累著了。」
臂奇揚不置可否的略點了個頭,冷漠的態度雖讓紅蕊有些不安,不過她相信以她的魅力,觀奇揚的心很快的就會屬于她,所以她跟王貴人放心的離去了。
一直等到眾人都散去,凌威才得以發作的道︰「我不信,這些人的證詞未免也太統一了,就好像是背好似的,怎麼可能所有的人證詞都一模一樣。」
「這根本就沒有道理,要是她真想嫁來享受榮華富貴,到了邊境時為什麼要逃,讓我們翻過京城每個角落也找不到她,這完全沒有道理。」
「更何況這樁婚事,兩國的人都認為嫁來這不過是人質而已,我可看不出在情勢未明朗的時候,代嫁來此有什麼好處,真以為當上我國皇後,就能享受榮華富貴嗎?這也得看主子喜不喜歡她啊,這謊未免也扯得太不高明了。」
一連串的說出種種浮現的疑點,凌威對于這整場騙局簡直是難以忍受,平時冷靜自持的他,也禁不住的破口大罵起來。
「這分明是有預謀的,這些南影國的宮人,全都像被收買好的,這樣套好的爛招數,她們竟以為能欺瞞得了我們。」
他對觀奇揚也頗有怨詞,也只有他敢直言直諫,「主子為什麼不說話?難不成你相信她們的詭計嗎?」
臂奇揚臉色不變的直說︰「你都說完了,我還要說什麼?」
凌威頓時恍然大悟,原來主子早已了然于心,「主子,既然你也不信,那為什要把金葉公主跟靈兒押進地牢?」
「我從來也沒說過要把她們押進地牢,我說的是把她們押下去,送到安全的地方去而已。」
凌威目瞪口呆,繼而大笑出聲,「原來主子早就看穿她們的好計。」
「不,一開始我的確受騙,當時對金葉的憤怒簡直難以言喻。」
臂奇揚淡然一笑,想到自己竟然被如此可笑的好計蒙蔽,失去了自己向來自豪的冷靜,但是這也可讓他看清金葉在他心中有多麼重要,事情一旦牽扯到金葉,所有理智都拋到九霄雲外。
「可是當一冷靜下來,我就發覺這整件事情充滿了破綻,前後都難以符合常理,就算金葉是惡意代嫁而來,豈有過了兩、三個月,南影國才來喊冤的道理,而其他一切,正都如你所說,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那現在該怎麼處理?」凌威贊同的點點頭。
「我想金葉是被迫代嫁而來,而紅蕊則是來到這里之後,見到我們國家的富庶強盛跟金葉的生活優裕才改變主意的。」
一想到紅蕊跟王貴人的嘴臉,凌威也忍不住厭惡的皺起眉頭,若當初是真的紅蕊嫁過來,只怕後宮要大亂起來了,而想必主子更是連看也不會多看她一眼,這樣的女人,連他看一眼都嫌煩,更何況是主子。
「主子,那我們把她們趕回去?」
「不只要趕回去,還要讓她們顏面無光,欺辱我們國家的皇後,我要讓她們知道後果有多麼不堪設想,甚至收買全部宮人,來此欺騙我這個一國之君,怪不得南影國如此的積弱不振,就可知道這班奸人操弄國政的手段是如何的不堪。」
「那現在你打算怎麼做?」
「在開堂審判時,在大眾面前拆穿奸計.這些宮人既可以為了利益說謊,當然也可以為了利益坦露實話,這些事就由你去處理,一定要讓她們帶著羞辱滾回國去。」
凌威眼楮一亮的回道︰「主子,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金葉原本以為會被押進大牢,但她卻被押進一間寬敞的房間,而比她還早進房的靈兒一見到她,就哭得頰上都是眼淚,抽噎了一會,才說明了當時在議事堂發生的事。
她听聞之後,才知觀奇揚為什麼來找她的時候,臉上的神情這麼難看了。
原來他已先听了紅蕊跟王貴人先行搬弄的是非,她當然會措手不及,而奇揚自然也不會想听她的解釋,想來她所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她跟靈兒被軟禁在這個房間已有好些天了,雖沒人來探望她,卻也沒人來為難她,只是她害喜的癥狀不輕反重,頭暈目眩又吃不下飯,令她實在難受。靈兒很為她擔心,她卻淡淡的搖了個頭,輕聲道︰「沒事的,我只是害喜而已。」
「害喜?!」
靈兒驚呼一聲,「公主,你有喜了?那得趕緊告訴主子才行。」
「不。」她飛快的阻止靈兒,拒絕她去稟報觀奇揚。
靈兒替公主感到委屈,「主子是不知情啊.若是他知道你有喜的話,不會把你關在這。」
金葉垂下了臉,她雖傷心,卻仍有她的堅持,「不,我要他是真心的對我好,而不是為了這個孩子的關系。」
「公主,你這又是何苦呢?」
靈兒看公主如此的傷悲,終于知道公主對主子的感情有多深了,而她也只能嘆息,無奈的順從公主的意思。
不知被關了幾日,房門被輕悄悄的推了開,金葉剛吐了好一陣子,正身體不適的小憩之中,靈兒是首先看到進來的人,她驚訝的張大嘴巴。
來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靈兒馬上就用手捂住嘴巴,觀奇揚輕聲吩咐,「你到附近走走,讓我看著她醒過來。」
靈兒吃了一驚,自己不是被關著嗎?怎麼能出去,莫非主子不關她了?「我真的可以出去嗎?」
「可以.但別走太遠,在這附近就好,我不想讓紅蕊看到你們。」
不很懂主子的想法,但她至少知道現在這種氣氛好像不適合她在場,她點點頭悄悄的退了出去。
滿室沉靜,金葉睡了一會,頭暈目眩的狀態才稍稍好了些,她張開眼,虛弱的叫喚了聲,「靈兒。」
一雙大手輕輕撫七她的臉,溫柔的道︰「怎麼了?你病了嗎?」
低沉的聲音傳來,金葉嚇了一跳,她將視線往上移,看到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奇揚——」
一喊出這個名字,就好像千百種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口,金葉一時紅了眼眶,淚水更是不由自主的往下掉落。
臂奇揚輕柔的為她抹去淚痕,言語中充滿了憐惜,「你掉淚,是怨我把你關在這里嗎?」
「不,我只是不知道你為什麼來看我?」
「听我說完吧,那一日我听了王貴人跟紅蕊的話後,我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因為我對你實在太在意了,一時之間混淆了我的判斷力,我竟然誤信了她們的讒言,但冷靜過後,我就知道她們的話里破綻百出,當時我就下了一個決定——」
金葉淚眼婆娑的看著他,觀奇揚將她摟進懷中,讓她傾听自己是如此在意她的心跳,他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將心里的話都告訴眼前滑流滿面的可人兒,他絕不再讓她傷心、再流一滴眼淚了。
「我相信你所說的話,也知道你是被迫代嫁而來,在南影國有那樣心機深沉的人一直欺壓著你,你一定過著痛苫的生活,我不會再讓她們欺負你,不會再讓她們有機會中傷你,更不會讓她們動搖我對你的愛。」
金葉的呼吸幾乎停止,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听到的是什麼,奇揚競對她說了這麼珍貴的一句話。
「我愛你,金葉,我是如此深愛著你,你這些天所受的委屈我全都知道,只是我不能來見你,我怕紅蕊她們若是知道你在這里.會一不作二不休的下什麼毒手,我要防著她們,我相信她們沒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金葉-同抱著觀奇揚,她那原本受傷的心,在听到他是如此關心她、愛她的同時,變得開心而喜悅。「奇揚,我也深愛著你,一听到你完全不信任我,連一句話也不肯听我解釋,我的心都碎了。」
臂奇揚內疚的道︰「我當時實在是氣瘋了,金葉,請你不要為了那時愚蠢的我而生氣,好嗎?」
金葉喜極而泣,他則輕輕抹去她臉上殘留的淚珠,「別再哭了,我會舍不得的。」
「嗯,我不哭。」
止住了滑流不停的淚水,但是幸福的光暈還是從紅通通的雙眼中坦露了出來,觀奇揚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擔心的問︰「你病了嗎?為什麼臉色這樣蒼白?」
「不是病,是……」金葉的臉頰泛上紅暈.蒼白的神色添了幾分的嫵媚,「是……。」
臂奇揚頓時一怔,像是被人點穴了似的無法動彈,接著他驀然激動的看向她仍還平坦的小骯,他狂喜的將她緊擁,喃喃低語道︰「你有孕了,我的天啊,我要當爹了。」
他欣喜若狂的表情讓金葉滿心甜蜜,觀奇揚將她移開自己的身體,緊張又高興的說︰「金葉,這里不像後殿那麼舒適,我會盡快將你接回寢宮,只要再等個幾天,等我將罪人繩之以法後,就會還你清白,並將土貴人跟紅蕊這兩個討厭的人送回去,還要讓她們再無力量來傷害你。」
金葉知道以王貴人的作風,必定結下不少仇家,誓必有一天會垮台的,但她仍是擔心觀奇揚的安危,王貴人心狠手辣,對付他可不能大意,「奇揚,你要多加小心,紅蕊還不足為懼,王貴人可就不是省油的燈了。」
「放心吧,這一次我要讓她們嘗嘗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痛苦,只是要委屈你在公審中受苦了,這次召集了許多鄰近國家的權貴來見證這場鮑審,王貴人這次討不了好的。」
「你想怎麼做?」
臂奇揚提到紅蕊跟王貴人時,臉上微現冷酷,他冷冷說明,「很簡單,她既收買宮人說謊,我當然也能收買宮人說出實話,到時她們的詭計當場被拆穿,還能不在各國間丟臉的嗎?」
「而且她公然在兩圍和親這等大事上動手腳,不僅毀了雙方之間的誠信,簡贏丟了南影國的顏面,這次她回到南影國,勢力誓必會受輿論的壓力而無法重振,我也會向南影國的君主施壓,向他退回與紅蕊的婚約,我要名正言順的迎娶金葉公主。」
見他說得深情又堅決,金葉再次深深的感動,這回她笑了,笑得如此的燦爛動人。
鮑審會上,金葉雖然蒼白憔悴,但是她驚世的美貌楚楚可憐,她娓娓道出被逼代嫁的事情經過,字字明白清脆,卻仍掩不住當時的無奈,因此引起在場人的同情。
而靈兒雖然被這等陣仗嚇得口齒不清,不過她仍堅強的說明了當時的情況。
另外王貴人跟紅蕊所收買的宮人,在公審會上竟然紛紛改口,王貴人跟紅蕊簡直不敢相信她們所听到的,最終事實的真相總算大白。
臂奇揚小心翼翼的扶起金葉,對王貴人跟紅蕊則以極不屑的口吻問︰「現在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紅蕊不甘心的怒聲大吼,「就算是我們逼她代嫁的又如何,她也不過是個死賤人留下的賤女兒,我不管,竟然當初說好要娶的新娘是紅蕊,我就要把我的位置給搶回來,憑什麼讓金葉坐享其成當北國的皇後。」
王貴人臉色鐵青,雖然事已至此,但是她絕不認輸,只要有北國當初求親的婚盟在,紅蕊是嫁定了觀奇揚。
「沒錯,當初你說要娶的人是紅蕊,再怎麼樣,也輪不到金葉這賤丫頭坐穩北國皇後的位置。」
「放肆,這是我北國的宮廷,絕不許你污辱我的新娘、我北國的皇後,更不許你污蔑我心愛的人兒。」
「你糊涂了嗎?你的新娘應該是紅蕊吧。各位,你們說對嗎?」王貴人依然堅持己見。
在場的所有人靜悄悄的,沒有人多說一句話,而看向她們的日光更是多了鄙視跟不齒。
臂奇揚簡潔卻不容置疑的宣布,「看在你們跟金葉間是一家人的份上,我不想趕盡殺絕,但是我限你們三天內離開我北國的國境,而且永生再也不能踏進我北國一步,至于我跟紅蕊的婚約,我自會央求退掉,要我娶她,只有三個字——不可能。」
「你——」紅蕊氣得眼楮發紅。
「不只如此,你們欺瞞于北國的國君,就等于是欺瞞我北國的人民,本因出兵討伐南影國,以雪我北國上下所受到的恥辱,但是金葉生性善良,她不願意因為這樁代嫁風波而引起兩國殺伐,所以我將請金葉的父皇,將金葉公主名正言順的嫁到我們北國,至于你們,」觀奇揚頓了一會,隨即冷冷的開口,「我不想再看見你們第二次,就不知你們是要自己退出這議事堂,還是要我叫人將你們拉下去。」
王貴人氣沖沖的對著紅蕊說︰「紅蕊,咱們走!」
「娘——」
紅蕊氣怒又不甘心的看向金葉,她不相信她會輸給她。
王貴人眼看大勢已去,扯著紅蕊的手,「走吧,還要在這里丟人現眼嗎?」
眼見兩人退出了議事堂,金葉忍不住口義了口氣,「紅蕊妹妹其實本性並不壞,她只是不懂事,任性了點,可惜她有個心眼多的娘親。」
「你太善良了,金葉。」觀奇揚摟緊她的腰身,「不管怎麼說,這種種的事情會到今天這般地步傘都得怪她自作自受,我們也無可奈何。」
金葉嘆息的同意他的話,然後仰頭看著他,觀奇揚則握緊她的手,深情的視線與之膠著,這次就等你父王有了回音後,我一定要再娶你一次,讓你名正言順的成為我真正的妻子。」
金葉再次從花轎跨下了腳步,這次靈兒不再苦著臉,而是一臉喜孜孜的掀開轎簾。
凌威站在一旁護送,這次他的臉上也不再像上次那般覆上一層寒霜,反而有種嫁女兒似的欣慰。
金葉才出了花轎,一只大手就握住了她的縴縴玉手,低沉醇厚的嗓音充滿了無限了喜悅,「我等了好久,你終于來了。」
「我也不過從後宮坐轎到這里來,才不到一刻鐘,你就嫌久了。」金葉對他的沒耐心禁不住的輕嗔。
臂奇揚可有話要說了,「當然久啊,人家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一刻不見,也隔了好多日了。」
對于他的強辭奪理,金葉只能無奈的搖頭一笑,溫柔的回握著她心愛人兒的大手。
這件親事在觀奇揚修書到南影國後,再一次引起了不少風波,南影國私自代嫁新娘,簡直有辱國體,被牽連之人數以百計,幾乎皇宮內苑的宮人都是知情的。
而陰謀策畫這件事的王貴人,更是受到無數的批判、討伐,王氏一族在眾人的攻擊下,在朝政中已無勢力,王貴人更是不敢再干擾國事,而紅蕊則被軟禁在宮中,直至出嫁。
南影國的國君在情勢逼迫下,也尤法不答應金葉與觀奇揚的婚事,于是這宗代嫁事,最後由原本的代嫁新娘金葉成了正牌的準新娘。
而觀奇揚就地在北國正武迎娶了金葉,讓金葉成為北國的皇後,這段良緣廣為流傳成佳話。
「皇後。要小心這里的台階。」
金葉對他的溫柔含笑以對,「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會跌倒的。」「現在我要對你呵護倍至,讓你隨時隨地都被我的愛包圍,來補償你之前所受的萬種委屈。」
他這番誓言般的告白讓金葉輕笑出聲,而那雙大手依舊緊緊的擁著她,她相信只要能與這雙手的主人永遠相依偎,她就一定能幸福一輩子,而她也相信,這幸福的滋味,奇揚跟她一起都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