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的馬匹揚起滾滾塵沙,馬不停蹄的一路往北前行。
「噢!好痛!」
一記嬌嗔的呼痛聲讓在前頭急奔的馬匹遽然停下,其中一匹馬掉轉頭,刻不容緩地接近呼痛的人。
「柔兒,你怎麼了?」擔憂之情在楚皓平的臉上顯露無遺。
「好痛!」耿柔捂著額角,精巧的小臉痛苦的皺在一起。
「人家的額頭被樹枝掃到,都是你,騎得那麼快,害我在後頭追得好辛苦。」只見耿柔一臉埋怨的瞪著害她受皮肉之疼的樹枝。
「怎麼那麼笨啊?」
知道她沒事,楚皓平臉上緊繃的線條緩緩柔和,但嘴上卻不忘調侃她。
放下捂住額角的手,耿柔清靈的雙眸滿意地凝睇著他。
「你總算是笑了,我還以為你打算永遠繃著一張臉哩,」
俊瞳里閃過一抹欣慰,他知道耿柔是用她的方式在安撫他緊繃的情緒。打從他听見父親猝死、母親被軟禁的消息後,雖然可以自持冷靜的不至於勃然大怒,卻也難免緊繃如弦,相信臨福和耿柔也一定感受到那股沉重的氣氛。
他伸手揉了揉她紅腫的額角,然後將她攔腰抱至他身前共騎一匹馬。
「走吧,我們還要趕路。」
他讓耿柔舒適地躺在他的胸懷里,雙手繞過她的腰,緊緊將她摟抱著不放。
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再加上旁邊還有臨福觀看,耿柔的俏臉倏地酡紅。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騎。」
她驀然旋過頭想表達意見,紅潤的唇瓣卻在回首的那一刻,踫上楚皓平溫熱的唇。
雹柔如遭電擊般的一僵,羞澀尷尬的她只敢用低垂的後腦勺來面對楚皓平。
「怎麼?欺負了人就想不認帳啊?」
雙臂縮緊,楚皓平將她貼靠在自己胸前,下巴擱放在她的縴肩上,惡意摩挲她細女敕光潔的頸項。
「我是不小心的,你可別胡亂冤枉我。」
雹柔帶著顧忌的瞟了臨福一眼,手指還暗示性的掐捏著楚皓平的手臂。
「爺,我去前面溪邊找點水喝,呃……可能要很久才會回來。」
相當識時務的臨福自動退開,他可不願意待在這里當個礙事者,再說,太肉麻了,他實在有點看不下去。
臨福才剛策馬離開,楚皓平的唇馬上壓在耿柔的唇上,眷戀不舍地吮吻她的甜蜜。
叫人怦然失神的一吻結束後,他從懷里取出一樣東西,正當耿柔疑惑不解時,他輕柔地撫著她的耳垂,為她戴上那對粉紫色的耳墜。
「你……」她怔忡的說不出話來,料想不到玩世不恭的他竟有如此體貼細心的一面。
楚皓平緘默無語,然而從他眼里透露出的贊賞眸光,讓耿柔清楚的知道他喜歡她現在的模樣。
「喔,我知道了,你就是從我的耳洞知道我是女伴男裝的?」她終於明白楚皓平是如何識破她身分了。
他依舊笑得高深莫測,沒有說出真正的原因是她那蹩腳的偽裝功夫破綻百出。
「很適合你。」他愛戀地撫玩著她戴上耳墜的耳垂,難得說出贊美的話語。
一句話輕易的在耿柔的心湖里掀起滔天巨浪,她的雙頰火辣辣的發著燙,不敢迎視那深邃若海的俊眸,怕會沉溺於其中。
事實上,她的擔心怕已是來不及了,其實她的心早已失落,只是還不自知罷了。
◆◆◆
烈日下,一名頭戴斗笠的男子,匆忙的走進一家客棧,在確定無人發現他的行蹤後,他一個閃身,迅速消失在某一扇門前。
臨福摘下斗笠,面露愁容的對楚皓平報告打探來的消息。
「爺,根據我打听到的消息得知,大少爺將二夫人軟禁在密室里,對外則宣稱二夫人身染重疾,並且從帳房取出大筆銀兩,據說都揮霍到賭坊及酒家去,我看大少爺不把楚家給敗光似乎不甘心似的。」
楚皓平表面上仍是冷靜自若,然而握著茶杯的手早已青筋暴露。
「哼!」他不屑的冷哼。「他的野心恐怕不只這麼點大,他要整個楚家,不逼娘交出所有的地契產權他是不會松手的,當然了,他還有另一項野心,那就是除掉我。」
「爺,那咱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該是清理門戶的時候了,既然不是楚家的人就該離開。」楚皓平斯文爾雅的俊顏掠過了一絲殘厲。
「不是楚家人?」臨福听得一臉茫然。「爺,我不懂。」
「其實大哥是大娘和外人所生,在大哥十歲那年,大娘過世前曾把大哥叫到床邊說明身世,並且交代他不能張揚,不巧得很,我因緣際會知道了此事。」
「那老爺知道嗎?」
「或許吧。」爹知不知道他不確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就算爹知道了恐怕也會裝作不知情,畢竟大哥也喊了他多年的爹,他絕不會冷血的棄之不顧。
「臨福,準備一下,我們今晚就行動。」
「知道了。」
「還有,別讓柔兒知道,她會吵著要跟去。」說到耿柔,他的唇角不自覺的漾起一抹笑。
「爺,你是不是愛上耿柔姑娘了?」見主子露出久違的笑容,臨福斗膽的問道。
「臨福。」他垂眸把玩著手里的杯子。
「什麼?」臨福連忙豎起耳朵,以為能從主子的嘴里听見答案。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事且多嘴了?」
跋緊噤了口,臨福自討沒趣的退了下去。
唉!他就知道,要想從爺的嘴里探出話來是不可能的。
◆◆◆
皓月當空、蛙鳴不休,這是一個適合賞月品茗的仲夏之夜。
楚皓平一身黑衣勁裝,輕聲悄然的步入已經熄燈的屋里。
就著由窗外篩落而入的銀白色月光,他駐足在床畔靜靜的看著躺在床上氣息平穩的人兒。
雹柔沉沉入睡的嬌憨容顏讓他的心窩泛起了一陣甜,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他俯身低頭輕吻她的發絲,將屬於她的甜蜜馨香深深吸入。
若不是礙於怕驚醒她,他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放過她的。
他想要她。
這個意念是清楚且肯定的。
至於……愛?
或許吧?能在他向來平靜冷漠的心頭佔據那麼大分量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只是,小家伙呢?
她又是怎麼想的?
他禁不住輕觸了她的唇,留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乖!等我回來再好好的問清楚。」
一如來時的悄然,楚皓平靜悄悄的離開房間。
就在門扉輕輕被掩上的同時,一雙骨碌碌的靈動大眼在黑暗中睜開。
雹柔漾起一抹笑,倏地起身下床,同樣換上了一身黑衣,她推門而出,目的地與楚皓平相同。
要她乖乖待在客棧里等?門都沒有。
◆◆◆
憑楚皓平的身手要救出受困的母親並不是難事,要離開楚府也不怎麼困難,甚至要在離去前惡整一下他那個罔顧親情的大哥也是輕而易舉的。
但是,偏偏……
才帶著母親來到後院,眼見只需再翻過圍牆即可,暗黑的庭院里忽地明亮,數十把火炬朝他們迎來。
「弟弟怎麼如此見外?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居然也不同我這個兄長打聲招呼,就這麼暗里來、暗里去,不知道的人還當我們兄弟倆多麼交惡。」
楚朝天走了出來,言語含諷、眉眼輕蔑。
「不必了,你跟我交惡是事實,還怕別人知道嗎?」
楚皓平雙手環胸冷哼,並不因為此等陣仗而亂了一絲一毫的情緒,他依舊不動如山,傲然挺立的氣勢足以令身旁的人為之遜色。
「是嗎?難道不喝杯茶再走,順道請二娘把房地契交出來!那麼你們會走得比較順利些。」
不管他用了多少方法就是無法逼二娘說出房地契藏在哪兒,不過那是之前,今晚可不同了,他手里多了張籌碼,就不怕拿不到他想要的東西,更可以逼迫弟弟自動放棄繼承權。
「真是可惜了,你請的茶我喝不慣。」
「那沒關系,可是有個人請的茶你一定得喝。」
楚皓平濃眉輕挑,大哥眼里的篤定讓他滿是疑問。
「不猜猜看是誰?」楚朝天笑得好不得意,甚至開始幻想弟弟愕然吃驚的表情了。
「我沒興趣。」他冷然不留情的拒絕。
拉著母親的手,縱身一躍,他輕易地將母親帶到屋頂上,只需再提氣一蹬,便能離開此地。
「等等!」楚朝天開口留人。
「你總算露出了真面目,我還在想,不知道你何時會不再裝病,反過來咬我一口,我一直為此事擔憂不已。不過還好,還好有人幫我先一步探出消息,否則我豈不是讓你瞞一輩子,眼睜睜看你就這麼拿走楚家的一切。」
楚皓平聞言不以為意的嗤笑。
「你不會是指那幾個在半路上攔截我的草包吧?我可不認為他們從我這兒探出了什麼有利於你的消息。」
「哈!」楚朝天縱聲大笑。「當然不會是他們,而是另有其人。柔兒,出來吧。」
一句柔兒讓楚皓平的神經驀地緊繃,他沒料到柔兒的名字會從大哥嘴里說出。
偏廳的門打開,嬌小的人影緩緩步出,一臉愧疚的瞅著他。
楚皓平幾乎要以為他眼花了,那個此刻應該躺在床上睡覺的人居然出現在他眼前?
「怎麼樣?看到你心愛的貼身小侍從,你不下來聚一聚嗎?」
「她是你的人?」他一雙幽暗深瞳緩緩凝聚了怒氣,映照出兩簇火焰。
「我的人?」楚朝天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怎麼會呢?為兄的知道你喜歡柔兒,是絕不會跟你爭的,她只不過是我的一顆棋子。真想不到,我的這顆棋子還真有利用價值,不但讓我明白你真正的底,更讓我事先知道你今晚的行動。」
他走近耿柔身邊,得意地撫拍著她的肩,儼然將她當成手下愛將一般。
「柔兒!」楚皓平沉聲喚著她,目光冷凝。
雹柔微微垂下頭,不敢正視他。
「是真的嗎?」他不信她會背叛他。
「我……」咬著下唇,她猶豫著該不該說出實情。
都怪她自己不好,明明功夫蹩腳得要死,還不知死活的跟來,結果一進楚府,便被楚朝天的人給發現,馬上被一群小嘍羅給五花大綁送至楚朝天的面前。
本以為她會因此而小命嗚呼,連楚皓平的最後一面都見不著,不料,楚朝天竟與她談條件。
「若想要楚皓平活著離開,就配合我的要求去做,否則任憑楚皓平的武功再高強,也敵不過數十個埋伏的弓箭手,更何況,箭矢上還涂了劇毒。不過,如果你願意演出背叛者,在拿到我要的東西之後我會放他一馬。」
「為什麼要這麼做?」
陰森的笑浮上楚朝天滿懷恨意的臉龐。
「因為我想看他痛苦的模樣。」
唉!雹柔的頭垂得更低了,她沒有勇氣回答他的質問,她不想要他恨她啊!
楚朝天不顧楚皓平眼底熾熱的怒火,挑釁的將手摟上耿柔的肩。
「別忘了你答應過的。」他乘機附在她耳畔竊語,提醒她楚皓平的生死操在他手上。
「放開你的手!」一顆石子力道強勁的擊中楚朝天放在耿柔肩上的手,痛得他眉頭緊擰,急忙放手。
這樣的畫面看得楚皓平怒氣陡升,他無法忍受除了他之外,有其他的男人貼近耿柔的身邊,即使她真的是楚朝天派來的臥底也是一樣。
挑起了楚皓平的怒意,知道他失了冷靜的理智,這讓楚朝天笑得詭譎。
他沒下錯棋,這個女孩果然牽制得住楚皓平,多虧了她,否則楚皓平這會兒八成已離開楚府。
呵!活該他有了弱點。
「看樣子你很寶貝我派出去的這個小丫頭嘛!如何?被人玩弄背叛的感覺不怎麼好受吧?柔兒,你就告訴他實情吧。」
瞄了一眼周圍蓄勢待發的弓箭手,耿柔把心一橫,豁出去似的抬起氤氳的雙眸。
「我……對不起……」
雹柔的一句對不起,輕易地讓楚皓平體驗到心如刀割的痛楚。
刻意忽視耿柔眼中的不安與內疚,楚皓平冷語問著楚朝天。
「你這麼處心積慮為的是什麼?」
「看你挫敗的模樣。」他得意洋洋的狂笑著。「當然了,還有楚家的一切,以及二娘手中的血玉。」
楚皓平與羅雨潔疑惑的對視了」眼。
「你是指我身上的那半塊血紅色玉佩?」
「正是。」
「你要那半塊玉做什麼?」羅雨潔不解的問道。
「少裝蒜了,你不會不知道藏在玉佩里頭的玄機吧?」
「我是真的不明白。」羅雨潔怎麼也想不透,那只不過是她用來與故人相認的半塊玉佩罷了,為何會引起楚朝天的覬覦?
「老頭真的很偏心,就連死到臨頭了也不肯留一些值錢的東西給我,老頭早就知道我不是他親生兒子,為了防我,他讓大夥誤以為那只是一塊普通的玉。其實那塊玉可說是稀世珍寶,就算是整個楚家的產業也不及它十分之一的價值,老頭算是為你們留後路,他早就算到我會侵佔楚家的財產,哼!那個該死的老頭。」
「就算拿了那塊玉佩又如何?它只剩一半。」
「那就夠我下半輩子吃喝享樂了。」
「如果我不給呢?」
「你會的!」
「這麼篤定?」
「你不心疼你的小侍從嗎?」楚朝天猛地擒住雹柔的手腕,用力之猛,掐得她輕聲呼痛。
「她?」將目光轉回秀眉顰蹙的耿柔,楚皓平掩飾滑竄過心頭的不忍,面露不屑。「我何必心疼一個背叛者?」
他不含溫度的冷言冷語令耿柔心頭一窒,本想大聲喊出實情的,但一思及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她倒寧願楚皓平誤會她,也好過眼睜睜看著他受傷。
楚朝天眼露婬穢的邪光。「當真不心疼?」
他當著楚皓平的面將耿柔拉近,挑起她頰畔的一撮青絲湊到鼻前嗅聞。
「真香,好個標致的女娃兒,如果你不曾為了她心動的話,那麼即使我輕薄了她,你大概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吧。」
「你敢!」森冷駭人的表情布滿了楚皓平向來冷靜的臉。
「我沒什麼不敢的。不過,如果你願意拿血玉來交換的話,我不但會禮遇她如上賓,還可以將她雙手奉上,畢竟她已是失了利用價值的棋子,我很樂意將她讓給你,我猜你一定很想親自懲戒背叛者是吧。」
「放開……」
楚皓平陰狠的警告聲還沒說完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放了她。」出乎意料的,開口說話的人竟是羅雨潔。
「娘?」楚皓平不解的看著一臉堅決的娘親。
「不論你要什麼我都給,只要放了她。」沒有歇斯底理的呼叫,也沒有居于弱勢者的乞求,羅雨潔只是清楚冷靜的說明交換的條件。
「楚夫人?「耿柔也怔忡的凝望著羅雨潔。
這是耿柔第一次正式與羅雨潔打照面,這一抬眸,她才發現母親的故友正以溫婉的笑眼回視她。
「嘿嘿!」楚朝天邪笑了兩聲。
「真看不出來,原來你不只對小的有牽制作用,就連對老的也很管用,我還真是綁對人了。」
「朝天,血玉不在我身上,你定個時間,我會依約將血玉及楚家的一切雙手奉上,但是你要保證不傷柔兒一根寒毛。」
「沒問題,就沖著二娘的面子,我給你兩天的時間,兩天後要是拿不到東西,你兒子可就得嘗嘗失去至愛的傷痛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