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聲狂囂地繚繞于原本寧靜的四十幾坪房內,凱伊滿意地呈大字型平躺于特別訂做的大型水床中央,聆听著這首熱情也十足傲然的音樂。倏地,一道近乎無聲的腳步聲向他靠近,他想也沒想地將身體往左一翻……
咻──砰──
一道身影準確地撲上凱伊身旁的空位。
「凱,你的耳朵還是這麼靈,我還以為這次能撲到你身上,和你溫存呢!」這麼輕佻的話當然是出自于我們克烈王子之口。
「我的耳朵要是不靈,就等著被你壓死。」凱伊也懶得揮開對他胸膛性騷擾的色手,反正揮開了,過一會還不是又自動伸回來。他實在不想跟這個小子睡同張床,要不是為了他的安全,再加上他請的保鑣又是女的話,他真想立刻回雷巴達。
「你怎麼這麼說呢?實在太傷我的心了。」克烈收回自己的手,坐直身體,掩面低泣起來,還愈來愈夸張,從嚶嚶啜泣變成嚎啕大哭。
音樂的狂囂及克烈假哭的聲響貫穿凱伊耳內,他微攏雙眉,起身關掉音樂。
「阿克,是我錯了,你別再哭了行不行?」這種哭法怎麼看怎麼假,不過要是不出聲安慰的話,他一定會繼續哭,為了保護他的耳朵,他只好認命的認錯。
「早道歉不就得了,害我哭這麼久!」
算了!只要他不要在繼續荼毒他的耳朵,一切都可以原諒,「克羅和巴德後天就要來台灣!」
「什麼!?」克烈听了差點趺下床去,「他們兩個來湊什麼熱鬧?」
「伊娜早上來過電話。」他初听時也是大吃一驚,更令人驚訝的還在後頭。「克羅是奉老女人的命令來殺你,巴德是來替他想辦法的。」
「伊娜還有說什麼嗎?」這用肚臍想也知道,難不成他們也和他一樣千里迢迢來台灣觀光不成?
「有,她說這一切都是老女人和巴德的主意,叫你別恨克羅。」伊娜愛克羅他們都知道,不過那小子卻以為她愛的是克烈,所以才會對他有恨意。
要是沒有這層誤會的話,其實那小子也是將克烈當成兄弟來看的。
「我怎麼可能會恨他,他也只是奉命行事罷了。」克烈一向開心的臉上首次出現苦惱。
「現在怎麼辦?」講真話,希亞只有膽子和權力,沒什麼大腦,還不都是巴德在一旁出餿主意,偏偏巴德又是兵部侍長,手中握有重大兵權,別人動他不得!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倒是沒想那麼多。
「早知道會發生道種事,我真後悔當初姊姊死後沒立刻帶走你,我寧願讓你跟著我浪跡天涯,也不願見你每天過著不平靜的生活。」
「凱,說什麼傻話,我們要是那時離開,說不定現在的雷巴達早已經在希亞和巴德的統治下了。」克烈拉著他坐在身旁,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就像小時候傷心時,窩在他胸膛里尋求安慰。
「阿克,我快被你摟得喘不過氣來了。」凱伊怎麼樣也推不開攀附在他身上的龐然大物。拜托,他以為他還像小時候那麼嬌小嗎?「放開我!」
「不放、不放!」克烈淘氣地將他摟得死緊,兩人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喂……你!」再不想個辦法,他一定會被他勒死。眼角余光掃到不知何時倚在房門上的人影,他努力地從口中擠出這三個字──
「裴小姐。」
克烈一听,馬上松開手上的凱伊,順著凱伊的視線轉過頭去,見到倚在門房上的人影,他二話不說的跳下水床。
「藍。」
克烈一松手,凱伊順勢倒入水床上,拚命吸著新鮮的空氣。
「你們在演哪一出啊?舅甥戀!」裴日藍躍過眼前的障礙物──克烈,獨自坐上水床對面的沙發。
「舅甥戀!我看是謀殺還差不多。」凱伊將身體三百六十度旋轉,趴在水床上面對著裴日藍。
「凱,你真沒良心,那是我對你友愛的表現。」克烈自動地坐到裴日藍身旁的空位上,還奉上一杯剛泡好的咖啡。
「藍,嘗嘗我泡的卡布奇諾,包君滿意。」
「我怎麼不知道我們王子殿下,何時學會泡咖啡的?」凱伊挪揄著。
「現學現賣。」克烈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裴日藍,「藍,好喝嗎?」
「還不錯,像人在喝的。」
「對了,裴小姐,這麼晚了還來找我們,有事嗎?」
「叫我阿日就好。」裴日藍又喝了口咖啡才開口︰「阿克沒跟你說嗎?」
「說什麼?」凱伊滿頭問號。阿克什麼也沒對他說啊!
「藍,這是你第二次叫我的名字耶!而且是自然的月兌口而出哦!」克烈覺得很開心,這是不是表示他在她心中已經佔有一席之地了呢?
對喔!她竟然想也沒想地就叫出他的名字,真是怪了!不過,這好象不是重點。
「我懷疑我們身上被放了追蹤器。」裴日藍開門見山坦言。
「為什麼?」凱伊正色的坐直身體。「你們的身上不是都經過檢查了嗎?怎麼可能還出現追蹤器?」
「沒錯,出門前的確讓機器掃瞄過了,可是我們在半路上遇到的殺手,好象是事先就埋伏好在那等我們了,而且即使在人群里,他們還是能準確地知道我們所在的位置。」就是這點讓她費解。
「會不會是跟路人擦肩而過時被人裝上去的?」這非常有可能!
「我和藍也是這麼想的。」他贊成此說法。「我們在回別墅前,將背包里所有東西丟在不同的地方,上車後應該又讓儀器檢查了一次,確定身上沒有任何追蹤器的反應,所以追蹤器就裝在我們丟掉的東西里。」
「他們還真像蟑螂,無孔不入。」她以後得更加小心了。
「藍,你憑什麼確定當時追蹤器,不是在我們所穿的衣服上,而是在我們丟掉的東西里?」這點克烈覺得不解。
「女人的第六感通常是很準的。」幸好他們在游樂場玩樂時,沒帶著背包。
「這些已經不重要了,真正的麻煩後天正式登場。」凱伊心想他是否該加入裴日藍的保護行列,可是三個人一起行動目標又太明顯,看來只能暗中保護了。
「真正的麻煩?」眼前的還不夠麻煩啊?
「主謀者──現任王後的弟弟巴德和大王子,後天要來台殺人滅口了。」凱伊蹙眉地說道。不如先派出風火雷雨暗中保護,再看情勢如何。
「凱,你太夸張了。」克烈不以為意的瞅著他。
她對別人的家務事一點興趣也沒有,她只想做好保鑣這個工作。「阿克,戴上。」裴日藍丟了條銀煉給他,「從現在起到你離開台灣為止,嚴禁拿下,這里頭裝著最新型的追蹤器。」
銀煉上掛著一個硬幣大的懷表,懷表里頭藏著精密的追蹤器。
「哦!」克烈在裴日藍的注視下乖乖地戴上。
裴日藍另外拿出兩支超薄型手機,起身將其中一支遞給凱伊。「它外表看起來和一般手機沒什麼兩樣,一樣可以打電話,不過它主要的功能是能隨時告訴你追蹤器所在的位置,而且還能顯示出地圖和地址,再來就是它不會被敵方的偵測器發現,這是國際刑警組織的最新發明。」
「這事只有我們三人知道嗎?」凱伊問。
「對,而且嚴禁外泄。」這種事愈少人知道愈有保障。
「唉!我的假期泡湯了。」克烈癱在沙發上,抱怨連連。
「我就是知道你不可能乖乖待在別墅,所以才去向我老爸要來這個。」強行將他留在別墅,他一定會搞得雞犬不寧,不如和他到外頭去冒冒險,還此較不會那麼無趣。
「藍。」他好感動喔!
「好了,晚安。」趁他還沒撲上來前,她還是先走一步的好。
「克羅,你什麼都不用擔心,一切听舅舅的準沒錯,只要你親手殺了克烈,不但可以繼承王位上還能贏得伊娜的心。」
巴德和克羅這次秘密來台,只帶了兩名巴德訓練有素的護衛,一共四人。
「克羅,你喜歡伊娜是嗎?」巴德精光一閃,似乎在算計什麼。
「舅舅,你管太多了。」克羅倚著落地窗向下看,聲音仍是一貫的低柔,可是語氣里卻透露濃濃的不悅。
「說的也是,年輕人的事自行解決才對。」巴德實時抑制住差點狂飆而出的怒氣,扯出抹牽強的笑容道。
可惡的臭小子!要不是看在他尚有利用價值上,他早就一槍斃了他,哪輪得到他這般猖狂!
「我要休息了。」克羅下逐客令。「不許任何人來打擾。」
「是的,王子殿下。」巴德挾帶著一身怒氣,快步的退至套房門口行了禮後,才將門關上。
他到底有沒有把他這個舅舅放在眼里?他們母子都一樣,把他當下人,對他呼來喚去,總有一天,他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而這一天,就快來了。
門一關上,兩名黑衣人單膝跪地出現在巴德面前,听候命令。
「看著他,別讓他離開你們的視線,也別讓他發現你們的行蹤。」巴德看著他帶來的兩名武功高強的心月復。
「是,主人。」兩名黑衣人低頭。
巴德頷首,轉身搭乘電梯下了一樓,在一個角落的房間門口打住。
一進房里,他立刻打開筆記型計算機,果真如他所料,三行文字出現在計算機上,是與他合作的殺手領導人傳來的消息。
巴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打出兩行文字立即傳送,三秒過後,計算機上的格式、文字、資料全部消失,巴德這才滿意的關機,然後眼神陰惻惻地看向天空。
「克烈,為了完成我的霸業,你只好委屈點當第一個替死鬼,先下地獄去了,不過,你放心,很快就會有人下去陪你了。」
「藍,再來我們要吃什麼?」面對琳瑯滿目的小吃,克烈滿腔興奮。
「你還要再吃啊?」裴日藍不敢置信。他已經從街頭吃到街尾了,竟然還想繼續吃?這人到底有幾個胃啊?
「那是當然,難得吃一次台灣的美食,當然得吃個夠本。」克烈不理會她吃驚的眼神,隔著墨鏡溜眼四顧,相中了她身後的一家冰品店。「藍!我們去喝西瓜牛女乃,吃太多東西了,口好渴。」
「我飽了,你自己喝。」裴日藍看著早已坐好位置等候的克烈,無奈地跟著他坐下。不過就苦了暗中保護他的四個護衛,和她局里的四個弟兄。
為了怕巴德趁殺手和他們動手時,伺機下毒手加害阿克,凱伊便讓四名護衛──風火雷雨與她一同進行保護工作,只是他們得裝成一般的平民百姓,並且離阿克一段距離,這樣才不會讓人看出。
而因為只有國際刑警組織的人員才能自由進出別墅,為了怕有任何突發狀況,必須各自離開及回別墅,所以她向局里調了四名弟兄,剛好能兩人兩人行動,要隨時進入別墅也比較方便。
「藍,別發呆了,喝嘛!」克烈將蓋子打開,向老板多要了根吸管,把西瓜牛女乃放置兩人中間,「我知道你一定喝不完,所以我們一起喝。」
裴日藍嘴角抽搐著,勉強喝了一小口,要是她不喝,他一定又會嗦個不停。
「你要吃到什麼時候才肯離開這里?」她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了,這幾天下來,她已經胖了兩公斤了。
「我們喝完就走。」克烈不舍的看著他身後僅剩的五攤小吃。嗚……他好想再吃哦!可是藍的臉已經黑了一大半了。
「算你識相。」裴日藍再喝了一口。她終于可以離開這待了一個上午的小吃街了。
「藍,接下來我們要去哪?」克烈喝完最後一口西瓜牛女乃,心想著要不要打包點東西回別墅。
「公園。」裴日藍這次主動的拉著他的手,快步的走出小吃街,不讓他有一絲機會見著他尚未吃過的東西。
「做啥?」難得她主動親近,克烈當然是乖乖任她牽著,縱使要犧牲美味的小吃也無所謂。
「散步。」再不走點路讓她胃里的食物消化,她擔心她的胃會爆掉。
「啥!?」散步,有沒有搞錯啊?
「你以為我喜歡啊!也不想想這都是誰害的。」都是他這只豬,拉著她不停的吃,害她現在肚子脹得跟什麼似的。
他和藍散步啊……那不就像對老夫老妻,兩人攜手在公園里漫步,伴著清涼的微風和熱度適中的太陽,多麼恩愛的一幅景象啊!克烈腦袋瓜里不斷地勾勒出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甜蜜世界。等、等……說到人,他差點忘了,身後還跟著一群跟屁蟲。
「藍,你讓他們回去好不好?」
「不可能。」裴日藍搖搖頭。她當然知道他口中的「他們」是誰,「他們只听令于凱伊,除非是凱伊親口要他們撤去,否則他們會一直跟到你回別墅為止。」
「算了!」克烈聳聳肩。他今晚再跟凱好好商量。「你今天怎麼這麼乖,平常不都要大吵大鬧一番才肯罷休?」裴日藍覺得怪。邊走邊聊,不知不覺,他們已經來到了公園入口。
「你的意思是我很無理取鬧?」克烈低下頭,將墨鏡摘下,一雙眼楮深情款款的凝睇著她。
「本……本來就是。」他……他干嘛突然靠她這麼近?裴日藍望著他的綠眸,情不自禁地心跳加快,好美……好美……不行,再不移開視線的話,她怕自己會被吸引、會沉淪。可眼楮硬是不听令,貪戀地死瞅住令她心跳加速的綠眸不放。
她感覺一陣暖烘烘的熱氣正不停地搔拂著她的臉,鼻端也沖進他男人味十足的性感氣息,她的心髒又不由自由地狂跳起來,她……她究竟是怎麼了?
「藍,你再這樣瞅著我看,我就要吻你!」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是說真的。
吻!這字經由腦波傳達到了她的大腦中,讓她用力拉回被他綠眸迷昏了的神志,退離了他將近十步,深呼吸一下,才開口︰
「你要是敢吻我,我就一槍斃了你!」
「藍,是你先誘惑人家的。」克烈一副他是受害者的模樣。
「我誘惑你!?」該死,到底是誰誘惑誰?都是他的眼楮害的!
「對啊!」克烈認真的點點頭,看著她的臉色一下子紅一下子白,他從她的臉上捕捉到了一些訊息,邪笑著,「還是說……你被我誘惑了呢?」
丟下這句話,克烈便腳底抹油,溜了。
克烈的話正中紅心,令裴日藍一張臉紅得像顆熟透的隻果,她握起拳頭,黑眸陡地眯起。
「克烈,你給我站住!」
「我在這里,來抓我啊!」克烈不怕死的朝她吐舌頭,和她玩起躲貓貓來了,頭頂上的帽子也因跑步而掉落地面,露出一頭耀眼的金發。
「克烈,你找死!」裴日藍胸腔內有一把熾熱的怒焰,正熊熊燃燒著。
驕陽灑下的金黃光芒均勻的散布在整座公園,由榕樹枝極的縫隙中射入一束一束的金光,散落在追逐的兩人周身照出聚光燈的效果,金發和黑發上的汗珠有彩虹的絢麗光澤,微風徐徐的吹著,葉子跟著發出沙沙的聲音,像是在替兩人織譜出愛的戀曲。
「我不行了……」克烈將疲累的身體貼靠在老榕樹的樹干上。剛吃飽就劇烈運動,他的胃已經在向他抗議。
「藍?」怎麼沒聲音了呢?大手隔著衣裳按住抽痛不停的胃,克烈抬起頭來,尋找裴日藍的身影。
藍呢?藍到哪去了?難不成……不可能的,他壓下慌亂的心,一手摀在月復上,身體倚著榕樹樹干,他不死心的再喊一次「藍!」
忽地,一雙手悄悄地從樹干後伸出,準確無誤地揪住克烈兩邊的耳朵,一顆黑色的頭顱跟著探出。
「逮到你了吧!我看你這回往哪跑!」
听到她的聲音,克烈仿佛吃了顆定心丸,決定任憑她處置,「藍,下次別再突然不出聲,我快擔心死了。」
「阿克,你怎麼了?」怎麼聲音听起來好象壓抑了極大的痛苦似的?裴日藍松開他耳朵上的手,跑至他的面前,「你哪里不舒服啊?為什麼臉色這麼蒼白?」
「剛才跑太急了……胃痛。」克烈將整個人靠在她身上,另一只空閑的手自動地環上她的腰際,下巴則靠在她的肩上,吸取著頸窩散發出的淡淡清香。
「你活該,誰叫你這麼愛吃!」裴日藍劈頭就是一頓痛罵,完全不給予同情。不過看在他臉色發白又冒冷汗,好象很痛苦的模樣,她這次就大發慈悲讓他靠在她身上。「你還要抱多久?」
「再一會就好。」克烈心滿意足的閉上眼,這麼一抱,什麼痛都沒了。
「藍。」克烈輕柔的喚著她的名,緩緩地睜開眼,看向點點的日光從綠葉縫中透隙而下,落在草皮上,幾道詭異銀光也摻雜著日光灑下……
「藍!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