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倫呀,你要拿我家的床單到哪去?」
方芊倫倏地一僵,不敢回頭。
「我……我……呃!昨晚吐了,所以……洗床單。」嗚!別再問了,她沒臉見人。
「留著給我那婆子洗,反正我家的洗衣機很大。」再多也裝得下。
「不用了,自己做的事自己負責……」噢!天啦!她在說什麼?
「哦!你要負責呀!」早起的沈助本一瞄窗不開的二樓,眼楮眯眯的像在笑。
謗本不敢再逗留的方芊倫紅著臉,拔腿就跑,連身後的呼喊聲都佯裝听不見,頭低低地快步走回外婆家。
說她是膽小表也好,總之她沒臉再留下來見人,于是二話不說地打包行李,趁著沒人發現的時候,坐上公車返回台北。
早上宿醉一退,她瞪著身旁一絲不掛的男人差點沒尖叫,接著一幕幕令人羞愧的畫面一一躍入腦海里,她隱約記得到了後來,激情難耐的她不領情韓叡怕弄痛她而小心翼翼的動作,居然粗魯的推倒他,主動在他腰上扭腰擺臀,清楚得仿佛倒帶的放映機,連最細微的部分也不放過。
坐在辦公室申吟出聲的方芊倫撫著額,眼眶下方明顯有縱欲過度的黑眼圈,即使已經過了一天一夜,她仍感覺體內的熱度猶在,那強而有力的男性不斷的挺進。噢,完了,她變成欲求不滿的大,大白天作著春夢,居然想再推倒韓叡。
「倫倫。」
一只纏滿繃帶的手指忽地搭上肩,方芊倫驚嚇得差點跳起來。
「喝!」
「見鬼呀,你做了什麼壞事,快從實招來。」自首無罪。
「學姐……」真被她嚇死。
心虛的人膽子特別小。
「叫我素馨姐。」周素馨朝她額頭拍了一下,以示警告。
「你的手怎麼了,受傷嗎?」才幾天沒見她就成了傷兵。
她沒好氣的瞟她一眼,「這是日本最流行的魔鬼減肥法,听說一個禮拜起碼減輕一公斤肥肉……你呢?干了什麼好事?一副春心蕩漾的模樣。
「春心蕩漾……沒有啦,回去給我外婆養。」她撫著臉,怕人瞧見她的異樣。
「少來了,根本是在發情,我看你傻笑了好一會兒,我在你面前走來走去你都沒發現。」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里,魂兒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我是在苦笑……」呃!不能說,不能說,一定會被取笑。
周素馨耳尖的追問︰「苦笑什麼,跟你這些草莓印有關嗎?」
「草莓印?」一開始她有些不解,學姐用手一比,她馬上耳臊地明了其意。
「很幸福喔!小學妹,叫人羨慕又嫉妒,我很久沒被滋潤了。」快三十歲了,感情生活沒著落。
「不是啦,我是……呃,那個……被蚊子叮了,鄉下蚊蟲多……」看著對方了然的眼神,方芊倫尷尬地掰不下去。
周素馨好笑地揮揮手。「哎呀,別害羞,我是過來人,不會取笑你,不過呀!我要告訴你一件大快人心的消息。」
一听到有秘密,方芊倫的記者天線馬上一豎。「什麼消息?」
「黃良輝和小佳被老板開除了。」
「什麼?」她驚呼。一早沒看到兩人,還以為他們是去跑新聞,沒有想到是這麼嚴重的事。
雖然他們行為卑劣了些,不具記者專業,但也沒出過甚麼大紕漏,怎會被裁?
「不用同情他們,這是罪有應得,我們都曉得黃良輝背地里做了什麼,不點破而已,不過夜路走多總會遇到鬼的。」這種人該受些教訓了。
「你是指……」學姐說得語焉不詳的,她到現在還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一臉神秘兮兮的開口,「本來其他媒體一披露HENRYHAN另有其人,黃良輝還一口咬定自己絕對沒弄錯人,結果昨天下午那個被偷拍的男主角漢生•杰米發了封mail給老板,聲明要對黃良輝提出妨礙名譽、侵犯隱私的告訴,如果公司不想遭到牽連,最好做出令他滿意的處置,否則他會一並提告。」
「喝!」漢生要告黃良輝?
「而且那個漢生•杰米也發了封新聞稿件給媒體,將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原來他是晶城科技總裁的心月復,黃良輝這只小蝦米這回是遇到大白鯊了!」
原來事發當天韓叡便做了處理,難怪記者們隔天會突然不見,方芊倫思忖。
「咦,你手機響了,有人傳簡訊給你。」八成是種草莓先生傳來情話綿綿。
電信公司,詐騙集團常常傳來無關緊要的訊息,不以為意的方芊倫吃著早餐配豆漿,隨性的掀開手機蓋按下接收鍵。
驀地,小小的螢幕跳出背部全果的果女畫面,腰部以下蓋著藍色海洋風的涼被,等等,這件被子好眼熟,好像在哪里看過?
咦,這個睡得很熟的女人跟她……
很像。
倏地合上手機蓋,她心口狂跳,像見鬼似的把手機丟進抽屜,再用檔案夾,文件,筆記本一層一層地蓋住,眼不見為淨。
可是——
掙扎數分鐘後,她驚慌未定的收拾被她噴了一桌的豆漿,小心到過分謹慎地從抽屜底部撈出她用了好些年的手機,再次掀開手機蓋。
真的是她?
方芊倫震驚不已,也不解到底是誰拍下這張海棠春睡的照片傳給她,這分明是那一天她和男友滾完床單後,疲累至極的睡相。
正當她猜想是何人所為時,又有簡訊傳來,她動作極為敏捷地立即查閱。
想要相機里的記憶卡就到紅線村的月老廟的失物招領處,否則就寄到雜志社。
「該死的混蛋,居然偷拍……」要是讓她知道是誰干的,她非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挫骨揚灰。
「怎麼了,看你的臉色很難看?」怪了,她干麼在磨牙,牙痛嗎?
「學姐,替我請假,我要回外婆家。」可惡,她要去殺人。
方芊倫忽地跳起來,推開學姐往外跑。
「都說別叫我學姐了,老是講不听……」
周素馨咕噥著,可是早已跑遠的人兒早就听不見。
而風風火火的方芊倫也不等公車了,直接跳上計程車再轉高鐵,一路急如星火的前往她逃離不久的村子。
但是,這是在開玩笑嗎?
月老廟前沒有平日三三兩兩走動的村民,反而多了數十尊電音三太子,排成心型搖著三角旗,旗子下方是一顆顆串成串的情人糖。
這……這到底在干什麼?
一個超大的紙盒用輪板車推出,盒子上畫了無數的紅心,每一顆紅心里貼上一張照片,是一個小女孩從出生到成人的成長過程。
「你們……你們做什麼?今天又不是我生日……」驚愕之余,她不免感動的想笑。
「誰說不是生日就不能慶祝,快來收你的禮物。」沈助本笑呵呵地拉著她的手,走到盒子前。
「禮物……」她又期待,又擔心地走上前,活像第一次切生日蛋糕的小女生。
驀地,一陣拉炮在她頭頂爆開,電音三太子開始撒玫瑰花瓣,村里的音樂老師彈起風琴,紙盒朝向她的那一面緩緩往下拉開。
一個大大的蝴蝶結……不,是一個在胸前用緞帶綁成蝴蝶結的男人走了出來,超級壯觀的蝴蝶結幾乎蓋住他整張臉,見狀的村民趕緊撥開,才露出一張風逸俊顏。
「嗨。芊倫。」走了兩步差點跌倒的韓翔叡連忙扶住一旁的表舅,笑得有些靦腆。
方芊倫驚訝得闔不攏嘴,久久才找回干澀的聲音,「你瘋了嗎?」
「不,我是太愛你了,想用行動告訴你,我韓翔叡今生今世只愛方芊倫一人。」
「你……」她抽了抽鼻,莫名的紅了眼眶,「笨蛋,擺這麼大陣仗給誰看,你錢太多是不是?」
她不知道的是,韓翔叡真的是錢太多了,為了生米煮成熟飯,他花大錢請來五星級大廚,村里每一戶人家都有一頓大餐,所謂的辦桌根本是大家想出來的計謀,他負責買單。
什麼大拜拜也是假的,酬神祭拜是演給她看的,這樣才有理由灌醉她,讓鬧別扭的小倆口早日和好,他們才有喜酒喝。
「給你看啊,我怕你又說你討厭我。」他一臉緊張的表示,斗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討厭,討厭,最討厭你,你害人家想哭了啦。」他怎麼可以這麼可惡,讓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嘎?」
一听到討厭兩字,韓翔叡整個人僵硬無比,他以為自己又搞砸了。
「她說的是反話。」女人喲,老是口是心非。
沈助本推了他一下,他才如夢初醒的表態,「可是我最喜歡你了,沒人比我更喜歡你,芊倫,請你嫁給我。」
「咦,嫁給你?」他在求婚?
神色訝然的方芊倫這才發現身邊多了很多位小天使,「喜樂育幼院」的小朋友手捧祈願蠟燭,輕聲地唱著「愛的真諦」。
「芊倫,請相信我,我真的想用我的一生帶給你幸福。」沒有她,世界將失去光彩。
「我……」很想點頭的方芊倫一想到他之前的欺瞞,不想太便宜他。
紅線村的村民全站在韓翔叡這一邊,他們被收買得十分徹底,一見她稍有遲疑,有志一同的推出她的克星。
「你還考慮什麼,你以為這年頭敢娶你的笨蛋很多嗎?」
「外婆……」人家還在感動中,她居然打她的頭。
「去把他的緞帶解開,要是讓我這個孫女婿跑了,我讓你一輩子留在月老廟替人收驚。」看她怕不怕。
「一輩子?」她顫了一下,面露驚嚇。
嗚……看到了沒,月老爺爺,我是被逼迫的,你以後要保佑我,不要讓外婆欺負我。
方芊倫明明心里愛得要命,卻嘟著嘴,好像不情不願的走上前,作勢要拉開緞帶。
驀地,她忽然一頓,似乎听見呵呵的笑聲。
我听到了,孩子,月老爺爺會繼續保佑你。
「發什麼呆呀,討打是不是?」
車輪嬤仔語帶威脅的聲音一起,驅走了方芊倫瞬間的失神。她一把拉開大得可笑的緞帶。
一陣歡呼聲齊起,天空上飄落潔白的山百合,一朵朵以旋轉的方式飄落,落在每一個歡樂的角落。
互許終身的有情人以吻封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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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第三者,車禍,重癥,或是男方家長拿出一張巨額支票叫你離開?」
「舒晨姐,拜托你不要再消遣我了,我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
隱約的低笑聲悠然響起。
「一點也不符合羅曼史小說的情節,完全沒有高潮起伏,就這樣做結束會不會太草率了,你怎麼跟廣大讀者交代?」簡直是敷衍了事,沒有誠意。
「我又不是寫小說的人,干麼跟不認識的人交代,你好心點放過我吧。」她在自我嫌惡中。
「不行,不行,你怎能不按照愛情小說的內容發展,你讓我很沒面子耶,有沒有什麼前男友,前女友的拉出來串場,像是婚禮上搶婚。」男主角追出去被撞成植物人,女主角深情守候十年,終于喚醒愛人。
瀕臨抓狂邊緣的方芊倫將嘮叨的大肚婆轉身另一個人,「抓他去撞牆,或是浸豬籠,直接丟下海淹死也沒關系。我絕無異議。」
咦,關我什麼事,我不過笑得比較大聲而已,有必要推我去死嗎?
充當伴郎的漢生一身筆挺的燕尾服,斜倚在花台旁,本來慵懶的神色立即垮下,佯裝一派正經的賞景。
「如果他是今天要出嫁的新嫁娘,我會考慮考慮。」人生過得太平淡就不精彩了。
一說到出嫁,任由化妝師抹上唇蜜的方芊倫一臉懊惱,悔不當初的屈服于外婆的惡勢力,一點也沒有新嫁娘的喜氣,反而有悔婚的沖動。
她還很想繼續享受單身的生活,從事她偉大的記者工作,然而一旦嫁給韓叡,搖身一變為晶城董娘的她最好還能揭發什麼不為人知的秘事,不被揭就不錯,名人的光環太沉重,讓她好想逃。
「其實也沒兩樣,他喜歡男人,讓他代嫁亦無妨。」方芊倫突發奇想的說著,心中小有邪意。
頭皮發麻的漢生趕緊開溜,免得被哀怨的老板娘陷害。
聞言,沈舒晨兩眼發亮,「也對,我沒見過同性戀婚禮,真想瞧一瞧。」
「真想瞧一瞧就叫表姐夫找個同性情人,我會送禮祝賀他享齊人之福。」
「阿叡?」
「韓叡。」
俊朗無比的韓翔叡步伐平穩的走進新娘休息室,他先有禮的挪開大月復便便的孕婦,然後在準新娘唇上落下一吻。
「表姐,請不要慫恿我不安于室的老婆,她已經夠滑溜了,我不想為了找她疲于奔命」。
還好沈人人跟他爸爸已經入座,不然如果在場,他肯定會吵著媽媽問什麼是「疲于奔命」,給他的表舅舅漏氣。
「嘖,都還沒娶過門呢,喊什麼老婆,故意親熱給我看呀。」騙人家沒嫁過呀,她第二胎都快出世了。
「我們一早先辦了登記,中午再宴客。」所以他們已是合法夫妻。
有監于之前,村里另一個傻丫頭常樂天和她丈夫泉武人的例子,比任何人都熱心的村長擔心這一對也重蹈覆轍,只公開宴客卻未辦理結婚登記,導致婚姻無效,所以他昨兒個夜里就提醒準新郎婚姻新法,要他早早去排隊,戶政事務所職員一上班馬上注冊。
當然,方芊倫是半推半就的被拖去,還嘟嚷著不急,不太樂意太早當人家老婆。
「有夠奸詐。」先把人定下來就不用操心老婆跑了。
「表姐,你待得夠久了,可以麻煩你離開一下嗎?」有她在場,做什麼事都不方便。
「唷,趕人了,看來小倆口想說些悄悄話,我會識相點,不當超大型電燈泡。」她笑著和化妝師走出休息室,順手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