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的衣服一直滴水,最好想想辦法讓它別滴了,要是木板吸太多水腐朽或長白蟻,我可要向你索賠。」
這女人、這女人……她沒瞧見他媲美偶像明星的俊帥臉孔,以及令人稱羨的強健體魄嗎?多少人為了求他一睞,無不用盡心機。
而他就在她面前,落魄中仍帶著非凡帥氣,舉手投足間的男性魅力無人能及,即使是八十歲的老太婆也會為之芳心大動,面紅如潮。
可她不只視若無睹,還當是礙事的臭蟲,連連揮手要他走遠點,甚至口氣有點嫌棄,一回屋便在有盞台燈的桌前坐下,視他為無物地執起炭筆直揮。
他,第一次被人忽視得這麼徹底。
這是恥辱,以他俊美如儔的外表居然有人不鳥他,還不為所動地做起手邊的工作,這對在女人堆里無往不利的他而言,簡直是踐踏男性尊嚴。
雖然她不像女人,而且不正常到極點。
「或許你可以借我一套便服,讓我換下這一身濕衣。」他露出最親善的笑容,電力十足地展現優雅氣度。
抓了抓頭發的丁曉君施舍地給了一眼。「你覺得我這兒有男人的衣服嗎?如果你想穿我的也行,只是怕不合身。」
說完,她憑著腦海中的想像,咯咯地笑了起來。
風間徹的臉又黑了一半,表情比被雷劈中還難看。「我需要一件遮蔽物,除非你不介意我繼續滴濕你的地板。」
她一怔,目光直直地往上移。「厚!听起來像是威脅,我幫了你,你反倒對我不怎麼友善。」
一句話,忘恩負義,這年頭狼心狗肺的人越來越多了。
「小姐……」他很感激,但全身黏答答的真不好受,他還聞得到身上發出的臭泥味。
「我姓丁,叫我丁小姐,還有,長廊走到底有間空房,放了我阿公『生前』的舊衣,你自己去挑了穿。」別來煩她。
靈感一來什麼也擋不住,她要趁繆思女神還在時多趕兩張稿,免得天一亮她又想睡覺。
丁曉君是標準的夜貓子,也不知打哪時開始,她就寢的時間越來越晚,相對的,早上就爬不起來,久而久之造成惡性循環。
這些年她的作息是日夜顛倒,人家剛要起床她才要睡,別人夜晚昏沉沉,她精力旺盛得仿佛喝了十瓶蠻牛。
所以她做不來朝九晚五的工作,隨性的個性也不喜受拘束,因此在家接案最適合。
當然,這是兼差,她還有一份大家眼中的正當職業,只限晚上。
「生前?」他忽然覺得毛毛的。
「還是你決定穿我的比較炫?」她是無所謂,頂多他穿過後,她留下來當抹布使用。
咬著牙,他牽強地勾起厚薄適中的唇。「不用了,我借用令祖父的衣裳。」
死人的衣服就死人的衣服,沒什麼大不了,總比穿上女人衣物,顯得不倫不類的好。
風間徹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模黑走到屋子的另一頭,看似頹廢的房子並未如意料中的腐敗,沒有一絲東西放久的霉味,反而淡淡的香茅香氣迎面撲來。
他有些怔愕,以為以屋主的懶散模樣,應該不會勤快的保持屋內整潔才是。
但是,這些都和他無關,他不過借避風雨而已,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換下濕衣,洗淨一身髒污。
幸運的是,他還發現一間可用的浴室,沒有浴白,倒是放了一只檜木桶,外接熱水和天然泉水,能同時注入木桶里平衡水溫。
風間徹不作二想的月兌衣,泡在熱水里徹底放松,甚至還有點昏昏欲睡……
「對了,先生,後院的雨棚下放了洗月兌烘一體的洗衣機,請你別太麻煩我,髒衣物待會自己放入洗衣機處理,我不喜歡看到我家有一堆髒衣服。」
嚇!她……她是不是女人,竟然拉開浴室的窗戶提醒他「你是不是該先敲門?我這會可是光溜溜的。」
風間徹不承認自己嚇了一大跳,窗邊透著的黑影忽明忽暗,他胸口狠狠地緊縮了下。
「哦!在自己家我沒有敲門的習慣,還有,我視力不佳,你不必擔心我瞧見你松垮垮的肚皮,男人的勾不起我的獸欲。」她只對裹著獸皮的野蠻人有興趣。
丁曉君的插畫偏野獸風,畫風著重在激情和狂野,她最擅長的是交媾中的男女。
不過,並非全果的,她畫上薄紗和各式花卉遮住重點部位,寫實而大膽地充滿yim靡氣味,煽情卻不猥瑣。
總之,她是個受歡迎的插畫家,雖然小有任性和古怪的藝術家脾性,整體來說不算太糟。
「什麼松垮垮的肚皮,我在健身房練出的六塊肌絕對令女人尖叫。」他憤而起身,展露引以為傲的完美身材。
「是很有本錢,它時有多壯觀?」她上下瞄了一眼,唇畔笑靨逐開。
「什麼……」驀地,一陣冷風吹來,他猛然想起自己的赤果,當下臉皮發窘地往下沉。
「很養眼耶!我很久沒看到光著的男人,你練得很好,肉很結實,繃緊的大腿線條相當好看。」她不吝贊美。
風間徹很想狠狠地瞪她,可他張大了眸卻瞪不出氣勢,那笑咪咪的半張臉正瞅著他瞧,兩手托著下顎笑得十分愜意。「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他終于問出心聲了。
「你要驗明正身嗎?」她搔首弄姿,故意擺出要月兌掉寬大恤的樣子。
「不用。」他說得急,唯恐她當真。今晚的驚嚇夠多了,不需要再多一件。
「其實我也忘了身份證放在哪里,太久沒用了,你真要看,我還找不著呢!」她一聳肩,語氣平淡得讓人差點吐血。
吸一口氣,他神色難看地由齒縫中擠出話,「可否請你先離開,我要起身穿衣服。」
丁曉君呵呵地笑道︰「反正都看過了,用不著害臊啦,我不在意長針眼。」
「我介意。」他聲音含在喉間,很用力地從抿緊的唇片中吐出。
「好吧、好吧!你會難為情,我就不看了,反正也沒什麼看頭,一根未成熟的香蕉下吊了兩顆小番茄,你會自卑也是人之常情。」好面子是男人天性,她能理解。
「你……」
自卑?!
他嗎?
炳哈!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風間徹正想好好糾正她錯誤的觀點,讓大雕展翅的雄風嚇破她丑斃的眼鏡,誰知他破水而出的同時,興致缺缺的怪怪女正巧側過身,手一擺走開,錯過他驕傲自大的「展現」。
那一瞬間,他臉上的精彩表情絕對值回票價,不可一世的得意僵硬成木雕,怔然地望著她不屑一顧的背影,大受打擊。
他到底在做什麼,馬戲團里的小丑嗎?幼稚得讓人無地自容。
可她的反應也太不正常了吧!活色生香的美男出浴圖居然無動于衷,還能若無其事的走開。
風間徹的自尊小有受創,不是滋味竟被個半臉女漠視。
「地板借你打地鋪,風雨一轉小就立即離開,家里多了我以外的呼吸聲會讓我腦神經衰弱。」原則上,她要求絕對的安靜。
丁曉君並非不近人情,而是她習慣一個人生活,全無雜音的空間是她享樂的小天地。
「你沒有床嗎?」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想借宿這里,和她待在同一個屋檐下,他才會腦神經衰弱。
遮住眼鏡的劉海飄了一下,她用難解的眼神看著他。「只有我的男人才能睡在我床上,你想當我的男人嗎?」
「……」風間徹久久無法回應,腦海里想著,憑你這副姿容,沒把鬼嚇跑就不錯了,還想妄想吃他這塊肥肉。
打他了解男女身體構造不同開始,他身邊往來的女人無不是萬中選一的極品,有身材、有美貌、有品,一個個完美得無懈可擊。
而她,前胸和後背沒兩樣,連最起碼的品味也找不到,若非還瞧得見一張嘴,誰曉得她的臉在什麼地方。
他再怎麼不挑也不會對她下手。
「我剛進的那間房有張床。」只要遠離她,他相信自己的優雅風度很快就回來了。
「我阿公在那張床上過世,你不嫌晦氣就去躺。」反正不在人世的亡者不會有任何意見。
「他死在……床……」他眉頭微蹙,感覺不是很舒服。
「躺上去後不要亂翻動,我阿公習慣睡左邊,他偶爾會回來看一看。」人死後還是會念舊。
「你不是說他死了?」風間徹看她的眼神是惱怒參半,懷疑她根本是故意整他。
「誰說死人就不會回家,等你死過一遍後便能親自驗證,我祝你早日印證真理。」亡靈能去的地方有限,通常流連在生前的居所。
風間徹完全笑不出來,鐵青著一張臉。「我想我短時間內成不了印證人。」
「噢!那真有點可惜……」她挑挑眉,轉過頭在畫紙上添加幾筆色彩。
「可惜?」他聲線略揚。
生性大而化之的丁曉君用畫筆的尾端搔搔發癢的頭皮。「你可不可以安靜一下,我現在不想和人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