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毒素傷及肺腑,救不了?!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再貴的藥材都行,給我救回她,不準你說沒辦法!」
黑血像墨汁,汨汨從失去血色的唇瓣流出,讓床上的人兒紅潤的梨腮轉為灰白。
她快死了,不用大夫明言,大家都看得出來,默默地感慨紅顏多薄命,喜事變喪事。只有一個人不死心,狂霸地緊抓著趙神醫的手臂,力道之大幾乎要擔碎他的手骨。
目警盡裂的牟靜言衣不解帶地守在床榻旁近三日夜,不吃不喝未曾闔眼,任由青須雜生,兩頰略微曰陷,神色憔悴完全不復見往日的意氣風發。
他無法接受心愛女子瀕死的事實,更無法原諒在自己全心的守護下,居然還讓她遭人暗算,命若懸絲。
「我盡力了,二爺,請節哀順變,夫人她最多……只能再拖上一天。」閻羅王執意收人,他無能為力。
「不,一定有法子救她,你再想一想,她不會有事,不可以有事,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只要你救她,求你……」他什麼都能拋棄,唯有她,割舍不了,失去她,比從他心頭剜去一塊肉還痛。
牟靜言此話一出,駭動在場所有人,難以置信向來冷模寡情的他竟然為了一名女子如此低聲下氣。
趙神醫也動容,但……終究只能搖頭說不是他不救,而是他救不了。
「是你,你竟敢下毒害她,你以為我會一再縱容你行凶嗎?你這惡毒的女人!」若是潮兒活不了,她也得陪葬。
被他狠狠掐住脖子,快要喘不過氣的李華陽臉色漲紅,掙扎著喊冤,「不、不是我……我沒有……下毒……」
「真當我瞎了嗎?你把毒淬在錦袋的珠花上,把錦袋交給扶蘇送到靜苑,只要不小心被已經被你磨利一角的珠花刺傷,毒便會順著血液流向心肺。」一石二鳥的毒計,一口氣除去兩名眼中釘。
「你有什麼證據,明明是你的女人爭風吃醋,害人害己,你怪到我頭上未免太沒天理。」她死不承認,看他怎麼安她罪名。
「你就認定死無對證,我就揪不出你的把柄?李華陽,你太高估自己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將為自己的愚蠢付出慘痛代價。
扶蘇先踫觸錦袋,加上身予骨又差,大夫尚未到府便已氣絕身亡,如今停尸側廳,由仵作驗尸再行入殮。
趙神醫在錦袋的珠花上驗出罕見的劇毒,若無解藥,中毒者最遲三日必亡。
不過用紅綢包著的手環倒未沾上毒,大概是李華陽怕誤傷到能讓她繼續穩坐大夫人位置的「牟青陽」。
畢竟她雖名為牟府長媳,卻是死了丈夫的寡婦,要是膝下無子可依靠,她哪還有大聲說話的余地。
「二弟,你掐得我脖子好疼,松松手好嗎?咱們有、有話好好說……」她快不行了,眼前一片黑。
不想讓她死得太痛快,牟靜言狠厲地甩開她。「你要人證是吧,我給你,讓你死得明白。」
兩個五花大綁的男人被丟了進來,鼻青臉腫的連親爹娘都快認不出他們是誰,心頭一驚的李華陽從他們的身形認出是她的大哥,二哥。
「他、他們……」不會供出她吧!那可是死罪一條,到時誰也月兌不了關系。
「傅嬤嬤,錦袋是誰交給扶蘇的?」借刀殺人之計用得高明。
老女乃媽腳步遲緩的走上前。
「是夫人,她說牟府主母之位誰也不能搶,二爺要成親也只能娶她。」良心過意不去的傅嬤嬤出面指證,事到如今,她怎能悶不吭聲。
「她胡說!一定是被人收買了,想誣陷我。」她不能認,死也不能認罪。
「是嗎?」見她還狡辯,牟靜言一抬手。
此時周管事帶了一名家丁步入廳內,那家丁手里抱著一團不知包著什麼的粗布,在主子的示意下揚手一報,一具孩童尸骸出現在眼前。
「啊!這是、這是我的兒呀!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家伙居然狠心從白楊樹下挖出他,就不怕天打雷劈嗎?!」見著熟悉的衣物,李華陽放聲大哭。
「青陽早已墜湖身亡,你隱而不宣私下埋了他,還囚禁另一名神似他的男童假冒牟府血脈,你就對得起我大哥,對得起牟家列祖列宗!」他早該治她了,否則潮兒也不會無辜受累。
他雖然對李華陽沒有好感,但基于道義,也不忍心趕盡殺絕,而且她寡母孤兒的處境也總讓他想到當初被爹親不聞不問扔在那別院的自己和娘親,這才一再容忍。
殊不知自己的一對不忍心反而害了她,讓她更加變本加厲,無所不用其極的拔除眼中釘,鞏固自己在牟府的地位。
佷子的下葬處是從他傅嬤嬤口中套出,這個老女乃媽其實也很舍不得小少爺埋在白楊樹下,連個墓碑都沒有。
「什麼列祖列宗,什麼對不對得起你大哥,是他們對不起我,我嫁進牟府是為享福,不是來遭人冷落的,你大哥在新婚之夜發現我沒落紅便認定我婚前失貞,從此對我不是奚落便是冷嘲熱諷,連我的房門也不肯入……」
外人皆以為她生性高傲,將夫逐下床,夫妻不睦才形同陌路,事實上牟靜書是因愛生妒,認為她之所以非完璧之身必定與異母弟弟有私情。
然而李華陽確實是清清白白嫁入牟府,她幼時貪玩由樹上摔落,傷得不輕,處子的象征也在那時失去。
莫怪她有恨,急于掌握大權,不得丈夫所愛的女子,除了權與錢,還能擁有什麼,為了爭得一席立足之地,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憑什麼帶著小妾來嘲笑我,懷疑我生的孩子是雜種,既然他們存心不讓我活,我就先下手為強看是誰會死。」君負妾心妾負君,怨不得人。
「那場意外是你安排的……」沒想到她心狠至此,連丈夫也謀害。
看到兒子的一堆白骨,自知大勢已去的李華陽心灰意冷,完全豁了出去。「沒錯,是我花錢買凶,他欠我的就該拿命來償。」
「你已經喪心病狂了,無惡不作的輕賤人命,我容不得你。」他痛心疾首,怒目警張。
「哈哈哈!你很痛苦吧!要是你肯娶我就不會害了你的女人,她們是你害死的,你是罪魁禍首……」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周管事,立刻將她扭送官街。」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不值得他污了雙手。
「是。」
拉起兩顆人肉粽,連同死賴在地上的李華陽,周管事咄喝著幾名家丁,合力將人送到地方官街。
作惡逞凶的大夫人不在了,躺在靈樞里的扶蘇也死了,真相大白,最無辜的當屬氣色漸呈灰白的床上人兒,她胸前起伙漸趨微弱,似乎隨時會停止呼吸。
「是我強求了嗎?不該硬把你留在我身邊,所以老天爺要罰我,讓我永遠失去你……」執起她冰涼的手,牟靜言眼泛著淚光。
夏弄潮非常虛弱,她听得見他便咽的聲音,卻睜不開眼楮,身體異常地沉重,像拖著千斤巨石,連嘴動血色全失的唇瓣都倍感艱辛。
「潮兒,我愛你,真的好愛你,如果能讓你好起來,我願寂寞千年,換你百年壽命。」他兩行淚滑落面頰,換一世承諾。
不,不要給我這麼重的情,我承受不起,千年的寂寞太苦了,我會舍不得,靜言,我也愛你,願生生世世為你的妻。
夏弄潮緊閉的雙目濕潤了,淚珠在垂落的羽捷中閃耀,令人心痛。
「你死我絕不獨活,兩人同棺生死相伴,你別走得太快,黃泉路上等我,讓我們在冥府當一對快活夫妻。」痛失所愛,了無生趣。
不可以!誰來勸勸他,這世上沒有誰少了誰就活不下去,不能讓他為愛輕生,她不值得他這麼做,他還會過到更美好的女子,與他相守一生。
夏弄潮極力想把心聲吶喊出去,絕不允許有人為她而死,尤其是她所愛的人,她希望他幸福的活著,每天開心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