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這是台灣分公司各個高階主管所提出的評估報告,請你參閱。」
必洛抱著一大疊的卷宗文件,走進帕華洛奇在台灣設立的分公司。
裝潢豪華寬敞的總裁辦公室里,就見雷亞爾優雅閑適地往後枕躺在柔軟舒適的牛皮椅上。
這一刻的他不若商場上的剽悍驍勇,正百無聊賴地在指間旋弄K金鋼筆,此時的他就像是一頭在慵懶中睥睨全世界的雄獅。
「關洛。」
「是的,總裁有何吩咐?」「拿來。」
他望了望主子伸出來的手,「總裁要我拿什麼?」微微昂起下顎,雷亞爾睨了他一眼,膽敢給他裝傻?「你準備回家吃自己了嗎?」——听到這個威脅,關洛扁扁嘴,立即從西裝里頭抽出一只明顯偷藏的卷宗。
「在這里,總裁。」
雷亞爾翻開來,首先映人眼簾的是丁希雅側拍的照片。
說側拍是比較文雅的說法,簡單一點講就是偷拍。
照片中的她在一家便利超商里,正專心地站在泡面擺設架前認真挑選。
那一頭披肩的烏黑長發被她率性地圈綁著,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鄰家大女孩。
突然,雷亞爾皺起眉,「她都吃這種垃圾食物嗎?」「不知道,總裁,調查報告上面沒有提到。」
必洛顯然不感興趣,「對了,總裁,這是上一周紐約方面的銷售情況,顯然美國還沒有月兌離九一一的影響,導致我們的銷售業績大幅下滑……」「只有她一個人住?」「應該是。
總裁,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想個因應之道……」「她是征信社的負責人?」就憑她一個弱女子?「好像是這樣。
必于紐約方面的問題,我已經跟業務部的主管討論過……」「她太壞了,肯定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總裁……」關洛無力的簡直想哭。
接著,只見雷亞爾霍地站起身反手一撈,帥氣地勾起牛皮椅上的西裝外套。
「總裁,你要去哪兒?」已經跨開幾步的他微微回過頭,嘴角勾勒出一抹戲護的笑,「跟了我這麼久,你應該猜得到。」
必洛肩膀一垮,「是,請總裁一路小心。」
他不懂。
目送著雷亞爾離開的背影,關洛既困擾又困惑,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台灣女子罷了,路上一抓一大把啊!這個丁希雅到底有什麼稀奇?「喂,是楊真嗎……是我啦,希雅。
我打電話跟你說一聲,你匯給我的錢收到了。」
「十萬塊呢,我看你長這麼大肯定還沒有踫過這麼大筆錢吧!」丁希雅抿抿嘴沒有接口。
有時候她真的有種錯覺,仿佛楊真跟她在一起是因為一種炫耀性的優越感。
但是她盡量不要讓自己往這個方向想,因為這麼想對她們倆的友誼沒有好處。
「唉,我給你的這筆錢可是比一般征信業務的行情還要好哦!」希雅總該懂得她賣人情的暗示吧?楊真握著話筒暗忖。
「我知道,楊真。
事實上我打電話給你就是想告訴你這筆金額太大了,我不能收這麼多錢。」
「拜托,多給你酬勞你還嫌啊?」不難想見此時此刻的楊真,肯定是不屑地翻著白眼,「既然匯給你了你就收吧,在我這個有錢人面前裝骨氣是你的損失哦!不跟你說了,我一會兒還要開會。
呵呵,那個劉斯年終于申請調職滾開我的視線,我真是太高興了。」
丁希雅一想到劉斯年之所以會調職和自己月兌不了關系,她的小臉就忍不住黯淡下來。
有的時候,她會忍不住困惑,自己這樣做真的對嗎?劉斯年搞婚外情在先,讓人有了抓他小辮子的機會,但是由她來揪出他的丑事就正確了嗎?某個角度來說,她或許是對的,因為拆穿了劉斯年不忠于妻子的那一面;可是就另一個角度而言,她這麼做反而傷害了不少人,例如他無辜的妻子和小孩。
這種時候,丁希雅好希望身旁有個人,能夠讓她依靠,為她分憂解答的可靠男人。
她已經二十六歲了,當然會希望有個心靈上可以寄托的伴侶,只是那人卻似乎還未走進她的生命中,她只好告訴自己在那個人出現之前,她得不斷地努力再努力,不停磨練自己讓自己蛻變得更堅強。
「唉,希雅,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話?你發什麼呆啊?」楊真不悅的喚道。
「嗄?呃,不好意思,你剛剛說什麼?」「我說,我另外還送了一份禮物給你,算是對你這個窮人認真努力的獎賞。」
「什麼?」丁希雅的震驚除了因為還有一個禮物之外,也為了她口吻中對她的譏諷。
「禮物應該等一下就送到了吧!我不跟你多說了,拜!」側頭望著電話斷線的「嘟嘟」聲,丁希雅有一些愕然。
楊真到底送她什麼禮物?這時,門鈴響了起來,她立刻自椅子上跳起來!是上門的委托人嗎?但隨即她雀躍的神情一收。
應該不可能,這附近會走失的貓貓狗狗已經走失得差不多了,能找回來的也都回家了,老實說,應該已經沒有什麼生意能上門。
可能是替楊真送禮物過來的人吧?門鈴聲又急促地響起,可以想見門外這個人沒啥耐性。
丁希雅捂著耳朵走去開門,途中還不小心撞到了桌腳,讓她忍不住悶哼一聲,揉著膝頭一拐一拐的來到門前,打開大門。
「別再按了行不行,郵差大人?」哎呀,她的膝蓋流血了。
低著頭看傷口的她壓根沒有看清來人,她小手一伸漫不經心地說著,「要不要我蓋章?不用的話把東西交給我就行了,謝謝。」
「我太大了,你可能接不住。」
低沉富磁性的嗓音從她的頭頂上緩緩飄下來,不知怎的,听見這聲音,她心頭一顫,霍地仰起螓首。
「你……」台灣的郵差也有金發紫眼的外國人嗎?「你會說中文?」她怯怯地望著眼前高大傻氣的男子。
雷亞爾興味濃厚地挑了挑眉,「我剛剛不是說了?」「哦,對,我听得懂。」
她怔愣地眨了眨眼。
奇怪,這個外國人有點眼熟耶,自己好像在哪兒看過他?只是……到底在哪里見過面呢?哎呀,算了,不想了,反正她再怎麼努力也想不起來的,因為她認人識路的本事有夠差,一個陌生人往往要見過五次面之後,她才有可能會記得。
可是……她又悄悄眯起眼,眼前這個人狂妄尊傲的氣勢好懾人,幾乎讓人無法忽視。
印象中,她好像真的見過氣質和他一樣的男人,只是到底在哪兒見過呢?沒時間讓她多想,只見雷亞爾望了她一眼,不請自人的越過她,走進這一間沒有什麼裝潢的屋子里。
雖然已經為了她而收斂,但是他與生俱來的狂妄霸氣依舊難以遮掩。
「唉……」丁希雅還想開口叫他,卻見他已經大刺刺的安然坐在沙發上,她覺得奇怪,「你是不是幫楊真拿東西給我……」「你的膝蓋流血了。」
「我知道。」
因為痛是痛在她身上。
「醫藥箱在哪里?」「呃?」「過來這里,坐下。」
他語氣中自然顯露的威儀和不自覺的命令口吻叫她不由自主的遵從,就見她苦著小臉一拐一拐的走到另一張沙發上,還來不及彎身坐下,他已經伸手將她按進沙發里。
「坐好。
版訴我,醫藥箱呢?」「在那里。」
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空蕩蕩的小癟子上就只有那一盒急救藥箱。
隨即,他不假思索的走過去將它取了過來,紆首降貴的蹲在她身旁,俐落地挑出瓶瓶罐罐中的雙氧水。
丁希雅不解地望了他一眼,「你不僅會說中文,還會看國字……唔,好痛!」她下意識地緊緊抓住他的手,縴細白皙的小手和雷亞爾身上黑色的亞曼尼西裝形成鮮明對比。
雷亞爾微微仰頭看她,發現她也在看著自己。
那一頭黑色的發瀑被她隨意地扎綁在頸後,成束的發絲隨著她俯首的動作滑落肩頭,輕輕垂蕩在胸口前,又是一番嬌弱純真的風情。
這一刻,他不自覺地放緩了俊臉上的沉色。
「傷口還是消毒一下比較好。」
說話的當口,他再度將佔了雙氧水的棉花往她流血的膝蓋擦去。
不意外地換來丁希雅的,聲吃痛和閃躲!「不要了,我不要擦藥!這點小傷口死不了的。」
「已經幾歲廠還這麼怕痛?」他笑臉著她。
報告上說她今年已經二十六歲子。
他這麼一笑,她竟沒來由的感到一抹羞澀。
她飛快垂下雙眸,卻瞥見自己的手不知何時竟緊緊地攀著他的手臂,當場她像是觸了電似的倉皇將手收回來。
雷亞爾瞥了瞥自己方才被她觸模的臂膀,又仰頭睨望她,「再來擦一點紅藥水。」
丁希雅立刻皺眉,「應該不用了。」
她可是超級怕痛的。
「我說要。」
她發覺他話中的強勢與霸道,既詫異又覺得委屈,「你說要就要啊?」「你說什麼?」「沒有。」
看著這個蹲在自己腳邊的人,丁希雅實在困惑極了。
他應該是客人才對啊,自己是主人耶,怎麼反而成了講話小聲的那一個?「唉,你到底是誰?我不記得自己有認識什麼外國朋友……唔,痛啊!」隨手將指尖的棉花以拋物線的弧度扔到兩公尺遠的垃圾桶里,雷亞爾睇了她一眼,動作迅速地收拾急救藥箱……直到他站起來,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蹲在她的腳邊。
他是怎麼了?雷亞爾霍地蹙眉。
他這輩子還沒有為了任何人而這麼紆尊降貴過,更別說是為女人了。
為什麼是她?就像自己為什麼會為了她而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地方、來到她身邊?坐在沙發椅上的丁希雅仰頭凝視眼前高俊的雷亞爾,他梳理整齊的燦金色發絲給予人一種簡潔俐落的感覺,深邃的紫色瞳眸像一潭深不見底的神秘寒水。
這個男子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
這認知一躍進她的腦海,她咽了咽口水,「是不是楊真委托你過來的!」「楊真?」啊,他記起來了,報告上說楊真是她的好友。
「你看起來不像郵差。」
因為中華民國的郵差基本上是不會穿著昂貴的黑色西裝送信的。
「你是誰?」雷亞爾雙手環胸挑了挑眉,「你認為我是誰?」這人的態度好高傲!丁希雅忍不住也跟著站了起來,倔傲地不想在他面前屈居下風,于是她學著他雙手環胸,昂起下顎,「一句話,你到底是不是楊真派過來的人?」見到了她企圖以同樣的姿勢、同樣的氣勢來應付自己,他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笑意。
奇怪,他一向不欣賞有勇氣櫻逆他的人,因為那代表了對他的僭越。
但是為什麼對她就可以容忍,也願意容忍,甚至覺得頗為欣賞她這般強撐起的勇氣?「你笑什麼?」「我笑你。」
「你!」怒瞪了他一眼,她應該要生氣才對。
但是為什麼一對上他,她反而低下了頭兩腮酡紅呢?悄悄地氣嘟起小嘴,丁希雅為自己說不出理由的反應而發怒。
將她的反應收入眼底,雷亞爾臉上不自覺添上一抹淡然的寵溺笑容。
的確,他站在這里確實需要一個理由,能夠說服她的理由。
事實上他之所以來這里,是為了向自己證明,丁希雅對他而言並不算什麼。
他以為自己只要一跟她接觸就會厭倦地想走開,他相信她對自己的意義就和其他女人一樣,只是用來消遣時間罷了,當然,得在他有興致的時候。
可是……雷亞爾微微垂下俊臉睇睨丁希雅,這是第一次,他發覺自己想待在一個女人的身邊。
鱉異,卻真實強烈到難以忽視的感覺。
是她那一頭綢緞般的黑發留住了他?還是她眼眸中熠熠閃爍的倔氣?他說不出個所以然。
像是感覺到他的凝視,丁希雅又挺直胸膛筆直回視他,「你到底要干什麼?如果不是楊真委托的人,就請你離開。」
看樣子,為了留在這兒他必須編出一個謊言才行。
「楊真要我過來……」「什麼?」「你的朋友,她要我過來……」該死!趕快想一個留在這里的理由啊!外人不是常稱許他的頭腦聰穎靈敏無人能敵嗎?等得不耐煩了,她皺眉催促,「到底要你過來做什麼啊?」「要我過來當你的管家。」
丁希雅一听,下巴差點兒沒掉下來。
「管家?」「對,管家。」
「你在開我玩笑?」「沒有。」
「麻煩你自己隨便看一看這間屋子,請問你哪一只眼楮看到我需要管家?」天啊,她的小征信社根本連蚊子都喂不飽,需要什麼管家?「這……」失策。
他把自己慣有的王子生活模式,套用到她這個普通平民身上。
「我真的不需要管家,請回吧。
還有,幫我謝謝楊真的好意,但是我真的用不著。」
揮揮手,丁希雅就想送客。
眼前這個金發帥哥很俊美、很有型,她真巴不得自己能夠天天看到這麼賞心悅目的俊男。
沒辦法嘛,這是人之常情。
但她可不會色迷心竅,相當有自知之明,她的荷包沒法忍受多出一張嘴吃飯的。
還是早早送他出門,請他另謀高就吧!但身形精壯結實的雷亞爾根本就不是她雙手推得動的,只見她拼命地想將他推出門外,而他卻是文風不動的站在原地。
突然,他閑涼開口。
「這間征信社好像快倒了。」
丁希雅推他的動作忽然靜止,驀地仰起頭,她璀璨如星子的雙眸瞬間被怒火所燃亮。
「沒生意上門?」報告上說她這間征信社每月業績不超過一萬塊。
「你管不著!」像是被踩著了痛處,她又羞又憤地漲紅了俏臉。
雷亞爾瞧得是既疼惜又憐愛。
「我能幫你。」
她原本握緊的雙拳頓了頓,不信地看著他。
「我說我能幫你,我就真的有這個本事。」
兩人的距離太接近,惹得他情不自禁伸手拂掠她頸脖間的發絲。
「還有,別用這種眼光看我,我不準任何人懷疑我。」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這個外國人能夠這麼高傲?自然而然的號令天下的態度仿佛他生來就是如此。
「我……」雷亞爾眼角一瞥,不經意瞧見桌面上有張出租汽車的分類廣告……「我是人力出租公司派過來的人。」
「但是——」「是你的朋友楊真委托我們公司派我過來這里協助你。」
「協助我?」「對。」
「你說……人力出租公司?」丁希雅困惑地皺起柳眉,搔搔頭,「我好像有听過,又好像沒有印象。
只是,我听過出租車子、出租房子,就是沒听過連‘人’都可以出租的啊!」是啁,別說是她,連雷亞爾自己都覺得詭異。
想他堂堂一個王子的尊貴身份,卻紆專降貴的將自己出租給眼前這一個女子,任誰都無法想像。
不如打消念頭吧!可是……又瞟了她一眼,原本已經跨出步伐想離開,卻又自動地開口。
「我能幫你重振這一家征信社,它可以不用倒閉。
我知道你想保有它,對不對?」對,她是想保有它,因為這是父母唯一留給她的紀念。
但是……」「我真的能相信你嗎?」她眉宇間的企盼和眼眸中的無助柔弱,深深牽動雷亞爾的心。
望著她,他忍不住伸出手觸上她的臉,「相信你已經撐得很辛苦了。」
僅僅只是這簡單的一句話,竟惹得丁希雅泫然欲泣!為什麼她會有種錯覺?仿佛眼前這個人已經認識她很久很久,仿佛他那一雙深邃而神秘的紫色瞳眸能夠看穿她的一切?而更讓她感到慌亂的是,他身上那渾然天成的狂霸氣質,竟讓她不由自主的想依靠?「你到底是誰?」戲已九鑼就沒有不演下去的道理。
「我是雷亞爾,人力出租公司派過來的出租經理人,負責振興征信社的業務。」
「雷亞爾?」「對。」
「你真的要把自己出租給我?」是呵,一個王子竟然把自己給出租出去,說出去不會嚇死人,而是會笑死人。
因為根本沒有人會相信。
而當他瞥見她那一雙水瞳中流泄著淡淡的淚光時,他不自覺地放柔了凌厲的眼神,輕緩冷峻的口吻道︰「放松心情交給我吧,從現在開始,由我來為你撐起這一切。」
為了留在她的身邊,為了撫模這一頭折迷他的長發,和這一雙一水深瞳,雷亞爾,尊貴的二王子、帕華洛奇的總裁,將自己出租給了丁希雅。
紆尊降貴的棲身在這一間經營不善的征信社里,雷亞爾將為兩人往後的生活,掀起「場不可預知的浪漫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