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前兩周

十二月起，世界各地便開始有了聖誕節的氣氛；到處都可以看到聖誕樹、彩帶、禮品、聖誕老人、彩燈吊飾等……節慶用品。對美國人來說，聖誕節更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節日。

隨著聖誕節的腳步一天天逼近，每個地方都充滿了歡愉的氣氛，但這種歡樂寧靜的氣氛，卻飄不進住在這棟公寓里的男女。

凌司辰和楚瓔瓔的冷戰已經堂堂邁入第三天了。

這是他們到美國五年來最嚴重的一次爭吵。起因是因為兩人回台灣參加了一場凌家三哥與楚家大姊的婚禮，亦是凌、楚兩家五年來第三場婚禮。

整個結婚典禮上，新郎凌繁星是情緒最高昂的人，因為他終于將從小愛慕的楚羅蘭娶回家了，興奮之餘，難免多喝了幾杯，酒一喝多，很多不應該說的話也就月兌口而出了——

「加油！小弟，現在就剩下你和瓔瓔了。」敬酒的時候，凌繁星很高興地這麼說，跟著又故意低下頭，以他認為是耳語、其實所有人都听得見的嗓音說道︰「當初把剩下的瓔瓔塞給你，真是不好意思啊！炳哈哈哈！不過無所謂啦！你看看大哥和子薇、二哥和紫苑，我和羅蘭現在都這麼幸福，就和我們當初兄弟分配好的一樣！真是命運的安排啊，」

就算凌司辰很想拿毛巾堵住他三哥的嘴，但一切都來不及了，站在他身旁的瓔瓔已經將所有的話听得一清二楚了。

「所以說，我是被硬塞給你的？」醉醺醺的新郎被人扶走後，楚瓔瓔的臉色已經變了，轉向凌司辰尋求答案。之前他曾經很含糊地提過，四兄弟是以抽簽的方式來決定保護的對象，怎麼听凌三哥說起來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三姊，凌三哥已經醉到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你又何必當真呢？」坐在同桌的楚子薇試圖打圓場。

「是啊！只是開玩笑。」凌皓月被妻子惡狠狠地捏了一把後，也立刻幫忙澄清。

「剛好所有的當事人都在場，不如你們說清楚，我就不會有誤會了。」楚瓔瓔以冷靜的口吻說道。

懊死的老三！凌昊日在心里咒罵，但心想反正三個兄弟都娶了自己心愛的女子，司辰和瓔瓔的感情也十分穩定，就算重提當年，應該也只是一笑置之的往事，不會造成什麼傷害才對。

凌昊日輕咳幾聲，將當年四兄弟在書房討論的往事說了一遍。「……總之就是這樣，你別信老三的鬼話，當年司辰只有十一歲，十一歲的年紀懂什麼？當然是哥哥們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雖然凌昊日說得輕描淡寫，但听完後，楚瓔瓔也完全明白為何凌三哥會這麼說，因為他並沒有說錯，自己是其它人選完後，硬塞給凌司展的。

「你和司辰都真心誠意交往這麼多年了，當年的事情就當成是玩笑，笑一笑就過去了。」凌昊日笑了笑，非常希望就將這個話題帶過去，如果可以用埋的，他一定會親手將這些無聊往事埋在泥土最深處的。

婚禮結束後，凌司辰和楚瓔瓔立即驅車趕往機場，因為兩人在美國的學業都還沒結束，是特別請假飛回來參加婚禮的。

「當年你一定很不甘願吧！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候機室內，楚瓔瓔再次開啟了話題。

「我當時沒想這麼多。」凌司辰在內心咒罵凌繁星，喝了酒就惹事，最好他現在頭痛欲裂、白白浪費了今晚的新婚夜，否則大不公平了，他在那端逍遙自在，自己卻得像犯人一樣受審。

「期間你都沒有後悔、沒有想換人？應該也不行吧！因為其它人都很確定自己要選誰，就只有你沒有。」楚瓔瓔再問。她知道自己已經在無理取鬧了，但怎麼就是忍不住往不好的方向想。

或許他對自己所謂的感情，也是這樣將就來的。因為長輩希望他們兩家能成為親家，其它人又都選好了自己要的，所以凌司展也懶得反抗了，既然配到了楚瓔瓔，那就將就著和她談戀愛、娶她就是了。

快說你別胡思亂想！快點說我是真的愛你，絕對不是將就！望著凌司辰俊美的臉，楚瓔瓔在內心暗暗祈禱著他快點說出讓自己安心、讓自己把所有不舒服的感覺全都趕走的話，不用多，一句就好！然後她會將這件事徹底拋在腦後，完全不再想它！

「我不打算為十一歲的自己辯駁。」凌司辰淡淡地開口。這麼多年的感情和付出，他不相信楚瓔瓔感受不到，硬要把這件莫名其妙的往事拿出來吵。SHIT！凌繁星！這筆帳我一定會找你算的！

凌司辰毫不猶豫的回答，打碎了楚瓔瓔渴望得到安慰的心，她低下頭忍住淚水，再抬起頭時，一雙黑瞳里只充滿了熊熊怒火。

好！既然你覺得沒什麼好說的，那就永遠不用和我說話了！楚瓔瓔無聲地以目光表達控訴，然後緊緊閉上了嘴巴，于是，冷戰正式開始——

回到同住的公寓後，楚瓔瓔冷著一張臉，「砰」一聲關起了兩人共享的房間門，徹底表達自己的憤怒還有決心，只留下凌司辰疲倦地坐在沙發椅上，看來得在這里過夜了。

原本，凌司展以為她只是在鬧脾氣，隔天就會恢復正常，但他這一次顯然錯了，楚瓔瓔確實沒有停止冷戰的打算，她每天都提早出門，回到家後也是「砰」一聲將自己鎖在房間里，絲毫沒有和解的打算。

第四天，當楚瓔瓔外出上課，凌司辰在家里看書的時候，門鈐聲突然響了。

一打開門，凌司辰居然看見了展少君——那個高中時只同班過一學期的同學，還曾經追求過瓔瓔，即使他們到了美國，還三不五時和瓔瓔以電子郵件、越洋電話聯系友情的討厭家伙！

「你來干什麼？」凌司辰忍著想把門甩上的沖動。隱約想起瓔瓔之前好象有提過展少君最近會來美國出差，但，他來這里干什麼？

「如果我說我來救你，你信不信？」展少君咧嘴微笑，笑得十分誠懇。

見凌司辰疑惑地挑眉，展少君不由得輕嘆一口氣，是天才又怎麼樣？全校成績最好又怎麼樣？對女孩子的心思一點都不了解，真是可憐啊︰

「你們吵架的事情，瓔瓔在E-mail上都告訴我了。」回想起瓔瓔在信上控訴這位天才的罪行，展少君忍不住又笑了。

「她告訴你了？」凌司辰臉色迅速一沉。可惡！這家伙管閑事也管得太多了吧！「我不需要——」

「先別急著拒絕，冷戰很難受吧？自己獨自睡沙發椅也很難受吧？你真的不想和瓔瓔和好，不想在聖誕節擁著最心愛的人一起度過？」展少君一連扔出幾個對方完全無法抗拒的問題。「相信我，我的女朋友也這樣整過我，哎！天底下的女人生氣起來全都是一個樣子。」

「你真的有辦法？」凌司辰終于被打動了。

「現在可以請我進去了？」展少君哈哈一笑，高興地提著行李進入。

「嗯，說說你本來打算怎麼和瓔瓔度過聖誕節？在你不知道你們會冷戰之前，有什麼計劃沒有？」喝了一杯紅酒暖身後，展少君立刻以軍師的角度發言。

「……事實上，今年的聖誕節我打算求婚。」凌司辰坦承。

「呃……沒有什麼特別節目，就是拿出一枚戒指求婚，就這麼簡單？」展少君有些詫異。「你千萬不能這麼做，平時不浪漫就算了，連求婚都沒創意那就慘了，瓔瓔絕對不會點頭的。」

「真的？那我要怎麼做？」想起楚瓔瓔這幾天的冷漠，凌司展不再堅持，只要能讓瓔瓔恢復成原本甜美可人的模樣，他什麼建議都願意听。

「你知道，瓔瓔最喜歡看韓劇了，因為她覺得里面的劇情非常感人，都是全世界最美麗、最感人的戀情。」展少君十分認真地開口。「你還記得每隔一陣子我都會寄一堆片子給她看，那些全都是韓劇，她愛死了。」

「真的嗎？」他不記得瓔瓔有特別提過這件事。

「當然，既然知道瓔瓔喜歡韓劇，所以你一定要用韓劇里的『必殺技」來打動她的心，這樣求婚才會成功。」展少君說得十分認真。

「什麼必殺技？」凌司辰好奇。

「在韓劇里面，男主角只要被車撞，然後再開口說出『我罹患了血癌』，一切就搞定了，只要用上這兩招，沒有他追不上、娶不到的女人。」展少君以無比認真的眼光凝視著凌司辰。

「……」

「真的！你要相信我。」雖然暗笑得肚皮都快破了，但展少君依舊維持著認真而肯定的表情。

「展少君，你要自己開門出去，還是要我把你扔出去？」凌司辰咬牙切齒。

「哈哈！你還是一點玩笑都開不起。」展少君為了怕自己被打出門去，只好努力陪笑。「你要的答案很簡單，女孩子嘛！鬧別扭的時候要听的就是甜言蜜語，我知道你不擅長這個，但你很想在年底娶到老婆對吧！不管多不擅長、多不習慣，你都一定要說，就是這樣。」

「展少君，你到底來這里干什麼？」凌司辰眯起眼，開始懷疑這個人是存心來破壞他和瓔瓔感情的。

「我，我來出差、看看老朋友，這不為過吧！」展少君露出討好的笑。在飯店里一個人多無聊，他當然想賴在這里看看老朋友。

「現在你看到了，可以離開了。」凌司辰冷冷地開口，不給他拒絕的機會繼續說道︰「留下你的飯店房號，等我和瓔瓔和好後，我會帶她一起過去。」

「真的？你確定以你的口才、你的死腦筋可以在三天內取得瓔瓔的原諒？」展少君嚴重質疑。「……別動手啊！好好，我現在就走，我住在希爾頓飯店16O4房，你一定要加油，我會在那里住三天，一定要」

「砰」的一聲，凌司辰毫不猶豫地甩上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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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當瓔瓔泡好澡，帶著一身香氣從浴室走出來時，被站在外頭等待的凌司辰給嚇了一跳。

「……」原本想開口罵人，但想起了他們還在冷戰，所以她只是用一雙眼楮怒瞪著他。

瞪了五秒後，楚瓔瓔正打算逕自回房間，卻被凌司辰伸手擋住了去路，她不悅地抬頭，就看到凌司辰輕嘆一口氣，然後以平穩低沉的聲音開口說道︰「十一歲的楚瓔瓔，不擅長英文，怕上台報告，怕站起來回答老師的問題，怕大狗，怕蟑螂、怕老鼠，怕地震、怕蜘蛛。喜歡果汁、喜歡糖果，喜歡餅干、喜歡蛋糕。十二歲的楚瓔瓔學鋼琴沒有天賦，學小提琴沒有天賦，學跳舞沒有天賦，喜歡唱歌，喜歡花花草草，喜歡在公園閑逛、喜歡抬頭望著天空傻傻的微笑……」

楚瓔瓔說不出話，只能呆呆地听著他像背書一樣、背誦著從十一歲起他眼中所看到的自己。听著他從一開始只是記錄自己的行為、慢慢變成紀錄她的心情、表情，還有各種情緒。這是他對自己最真實的告白，他在告訴她，在這段漫長的紀錄過程中，不僅她改變，他也改變了……

「……十六歲的楚瓔瓔，笑起來很美，像是一朵經過陽光充分滋潤、開始綻放的花朵，她不是楚家姊妹中最亮眼的一個，卻是我覺得最漂亮的一個；生氣的時候也很可愛，兩邊的臉頰會脹得紅通通，一雙眼楮瞪得又黑又亮，所以我偶爾喜歡逗弄她，只為了她臉上可愛又豐富的表情。十七歲的楚瓔瓔……」

「好了，不用再說了啦！」楚瓔瓔伸手搗住他的嘴。秀麗的臉龐只有滿滿的情意和溫柔。她像是小貓一樣溫柔地靠在他的懷中，感受他的溫暖。

「你一定覺得我很小氣，對不對？居然為了以前的小事這麼在意。」楚瓔瓔以撒嬌的口吻說道。

「一開始我以為自己只是在觀察，但觀察著觀察著，不知不覺就把這個女孩子放到我的心里了。」凌司辰坦承，如果說—這些話讓她開心、讓她不再困擾，那麼他願意多說一些，只要能讓她開心就好。

「對了，我還有一些話想對二十三歲的楚瓔瓔說，不知道她想不想听？」凌司辰低頭輕吻她的額頭，淡笑著開口。

「好啊！但如果是不好的就不想听。」她笑著在他懷中撒嬌。

「不知道二十三歲的楚瓔瓔，是不是願意正式成為凌太太？」凌司辰攤開先前握緊的拳頭，露出掌心早已準備好的鑽戒，輕輕咬了幾聲說道︰「本來我是準備在聖誕節求婚的，但是我實在受不了你對我冷戰了。」

「……」楚瓔瓔完全說不出話，感動得眼淚都怏掉下來了。

「二十三歲的楚瓔瓔，你覺得如何？願意嫁給我嗎？嫁給從十一歲開始就記錄你、並且打算永遠記錄下去的男人？」凌司辰溫柔地問。

「我願意！」楚瓔瓔又笑又跳，緊緊地抱住他。

「我愛你。」凌司辰低頭纏綿地吻上她。當她說出「我願意」這三個字的時候，他的世界一瞬間圓滿了。

「我也愛你！在這世界上我最愛你了！」楚瓔瓔用力地回擁他，勇敢地回應他的告白。

「只是把記在腦海中十幾年的資料背出來就搞定了，比起什麼車禍、血癌，我的方法棒多了。」凌司展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楚瓔瓔沒听清楚，好奇地問。

「沒什麼，我說……我們該打電話回家，告訴家人該準備籌備下一場婚禮了。」凌司辰低笑，再次索取她的甜蜜。

「嗯。」楚瓔瓔微笑。染上幸福光暈的臉，讓她比平常看起來更美更迷人了。

凌司辰心滿意足的笑了，這個自己從十一歲起就開始記錄的女孩，終于完完全全屬于自己了……